温柔知我意——慕长华
时间:2021-10-07 09:03:55

  这时前台办公的人员忽然慌乱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都堵在了柜台前,温诺柔低头看了眼时间,也不过才十一点,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
  工作人员走了足有五分钟才回来,一回来变满脸抱歉的对着赶来登记结婚的人说:“抱歉各位,今天上午办不了结婚了,系统崩溃了,大家领了号的来这边登记,没领的下午一点半再来排队。”
  人群中响起一阵抱怨声,多数人还是对这个突发状况表示理解。
  但也不乏有人恼火发脾气。
  裴昭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那我们下午得早点来了。”
  温诺柔皱了皱眉,默了两秒:“要不改天再来吧,我下午还有课,而且你下午不是也要去杭城出差吗。”
  裴昭迅速的歪头看向她,鹰一样的眼睛锁在温诺柔身上,让她无端有些紧张。
  可很快裴昭视线软了下来,接着啧了声,像是刚刚记起这件事,略带烦躁地说:“可我要去五天啊,我妈那边……婚礼总不能不让她来,我们领了证我才能放心。”
  裴昭的boss不给批年假,软磨硬泡老板才同意等他出差回来的时候给放行,他的婚假只有三天,但为了蜜月他想跟年假连起来一起休。
  巴厘岛的机票都已经订好了,本来一切想的都好,偏民政局里机器故障。
  温诺柔一脸为难:“我刚到南中大附属任职刚去就连番请假,真的很不好。”
  两个人边走边说,走到快门口的时候温诺柔差点跟人撞上,幸好对方的丈夫眼疾手快的将人拉开。
  “抱歉。”温诺柔想也不想的道歉,一抬头就对上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没事。”女人脸上挂着平淡的笑,男人则小心翼翼的陪在她身边,忍不住斥她:“你怎么走路的,不看路啊。”
  女人却脾气很好的拍了拍他的手:“好好的发什么脾气,人家又不是故意的,而且人家都道歉了。”
  男人吃瘪,虽然听话的没有再说,却狠狠的瞪了温诺柔一眼。
  于翩跹无奈的冲温诺柔笑了笑,伸手掐他的胳膊,教训孩子似的:“不听话,刚才在家里怎么跟我说的来着,这才一会儿就忘了?”
  吃了痛对方赶忙认怂。
  “别掐别掐,你别生气啊,是我错了。”
  说话间手不老实的要往对方肚子上搁。
  于翩跹重新看向温诺柔,先开口说:“这么巧你们也来登记?”说着她松开挎包的手,衣服落了下来,让她小腹的弧度也尤为突兀的展现在面前。
  温诺柔的眉心皱了皱,本能的抬头去看裴昭的表情,他很冷静,甚至连表情都是刚才的那一个。
  于翩跹笑着拉了拉身边人的衣服说:“我们也是来登记结婚的,你们办完了?里面人多不多啊。”
  全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裴昭。
  气氛突然变得僵持起来,是温诺柔开的口:“你怀孕了?”
  似乎早有料到温诺柔会这么一问,对方也好脾气地说:“对,都快四个月了。”
  “这是我丈夫,沈飞恒。”她将旁边的青年拉了过来,浑身都围绕着一种温柔的气氛,没有初见时的疯狂,现在想想,其实如果不牵扯到裴昭的事情,这个人一次都没有为难过自己。
  “比我小三岁。”这句话落沈飞恒不高兴了,虽不高兴,但还是小心翼翼的照顾着于翩跹的情绪暗自嘟囔:“懂个屁,女大三抱金砖。”
  下一秒便被人拍了下脑袋:“嘟囔什么呢。”
  于翩跹也真纵着他。
  “那我们先进去了。”
  说着便被人扶了进去,温诺柔甚至都忘了提醒她。
  “对了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
  明明两个人是并排走着,克刚走了几步路裴昭突然回头,将她扔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的就冲进了民政局里。
  温诺柔毫不意外他是这个反应,她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像是石子终于落到了泉底发出叮咚的声音。
  没有选择留在原地等他,温诺柔一步一个台阶的往下走。
  走到台阶最末端,刚好遇到刚刚排在他们前面的那一对夫妇。
  看到她老太太略有惊讶朝后望了一眼,确定她身后那个一直表情严肃跟着的青年不再,才诧异的开口问:“你怎么是一个人啊,你丈夫呢。”
  “他有事去忙了。”
  什么事非得是现在去忙,老爷子立刻落了脸子,倒是旁边的老太太若有所思了一阵,对着他说:“这天太热了,你去买两瓶水我在这儿等你。”
  这辈子没被人这么使唤过的老爷子顿住,接着反应过来点了点头。
  还不等温诺柔奇怪,便见老太太,蹙着眉略带感慨的视线从温诺柔的脸上一扫而过,接着她叹了一声,缓缓说:“从刚刚一见面开始,我看着你啊就感觉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
  温诺柔不解的抬起头,听对方说:“结婚不是儿戏,如果没准备好就不要轻易作出承诺。”
  “你知道跟不喜欢的人结婚,会怎么样吗。”
 
 
第79章 姨妈,遗憾
  从民政局里走出来的人什么表情都有, 人生百态,在这里诠释了个干净。
  有鹤发老翁来领证结婚,也有大着肚子的夫妻前来离婚。
  已经立秋很久, 蝉鸣却不见弱下来, 路边栽着许多枝叶茂密的矮树, 今天阳光很好, 温度也比往日要高许多,接近十一点半的时候路上的学生多了起来。
  街道也明显吵闹了起来。
  温诺柔微微拧眉, “我没有”
  老太太将她打量了一眼,接着表情和缓了些, 轻声说“先别急着否定。”
  “人是很好懂的。”
  老人家的视线延伸出很远, 最后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长椅上。
  时间已经不早了, 她只请了半天假,下午还得回学校, 温诺柔犹豫了一瞬, 还是跟了上去。
  刚坐下,老人家撩了撩头发,温诺柔不经意的瞥见她脑袋上, 靠近头皮的地方的一块疤。
  之前没有留意, 是因为有头发挡着,大约是很久之前的旧伤了, 疤痕很浅,但是哪怕是现在来看,也能猜出当时是多么狰狞的一个伤口。
  “抱歉啊,人年纪大了就是喜欢管闲事。”老人家笑了声,缓缓坐下。
  眼睛俏皮的眨了眨,“我这岁数了再来结婚, 你都不好奇吗?”
  好奇心害死猫,是以温诺柔并不好奇。
  老太太却拉着她的胳膊说:“你想不想听我的故事,不长,几分钟就能讲完。”
  温诺柔微愣,低眸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胳膊,她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搭着自己的胳膊,不等摇头便先点下了头。
  老太太笑了声,随手拿起长椅上的一片枯叶捏在手心,一边摇一边说:“人这一辈子有意义的事情,能自己做主的事情统共就那么几件,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迷茫,那会儿我有个很喜欢的人。”
  说到这里,即便是上了年纪,她还是忍不住有些脸红。
  但是声音依旧拿的很稳:“那会儿家里有些小钱,父母思想也很符合当时那个年代,一直希望我能嫁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我当时还在上大学,学校里男人跟女人自觉都隔得远远的,那是个两个人稍微靠的近些,就要被人编排的不成样子的年代。”
  “我还在读大二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学长,真是风光霁月的贵公子,我长那么大就没有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他经常一个人躲在图书管里看书,我就经常跑去图书馆里见他,他呀不开窍。”
  老夫人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笑道:“食堂里遇上,图书馆里遇到,甚至连回宿舍的时候都遇上,他还真就一直以为是巧合,一个不太爱说话的人,渐渐的也开始主动跟我说上个一两句,就这样过了得有一年吧。”
  她毫不避讳的讲起当年遇上的少年郎,眼中盛着星光一样,那么亮。
  “但是以前的人结婚早,对爱情这个东西开窍却很晚,包办婚姻下大家都是奔着过日子去的,父母左挑右选,最后选上了一个姓齐的大家族,大家族里事情多,我不愿意。”说到这里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睛也低垂着,想是想到了不愿意回想的事情一样。
  “虽然不愿意但那时候的人几个敢真正反抗父母的,还是被逼着答应了,再后来我听身边的同学说,那天见一辆很了不得的车来接学长,原来他竟然也是那个齐家里的儿子。”
  “齐家有两个孩子,老大很久之前就结婚了,至于老二据说是身体不好,性格孤僻所以没什么人见过。知道这个消息我当时就愣住了,那天晚上一晚上都没睡着。”
  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变的苦涩,她抬头看了眼温诺柔轻声道:“我以为我的结婚对象是他,家里给介绍的也是他,当时真是激动啊,激动地自己藏着个秘密,没有告诉任何人,我愿意嫁过去,父母那边肯定是高兴,火速就跟那边确定了日子,结婚前照例是要让男女双方见一面,再决定要不要结婚的。但是两家牵扯的利益太多,哪怕是见了不喜欢,也不会同意退婚,何况我当时表现的很愿意,根本没有多想。”
  真是一听就知道后面并不如意结果的故事。
  温诺柔拧着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对方不是您的学长吗。”
  老夫人却笑着摇了摇头:“他当时确实也在。齐家只有两个孩子,大的早就结婚了,小的身体不好,却没有人知道齐家还有个私生子也是从不见人。”
  那个年代盲婚哑嫁,向来这样的悲剧从不算少,温诺柔一直都以为,这是只有电视剧里才敢这么演。
  老夫人比了个距离,“我们俩当时就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却像陌生人一样,谁也没有主动开口,直到齐家的太太,主动问我在哪里上学……”
  那个场景其实不必说的太清楚,也能明白。
  “回了家,我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各种闹,闹着不结婚,闹着要退婚,甚至连学校也不去了,我妈急的上火,有天晚上她偷偷来我房间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把事情都说了。”
  说到这里,老夫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若有所思的笑了声。
  “不是我开玩笑,哪怕是当时那个年代,男女地位不平等成那样,我也是从小没有受过委屈的,兴许是家里有钱的关系吧,也从来没有挨过打,结果那一次我妈听完事情的全貌后脸色大变,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骂我眼皮子浅,看上个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受着高等教育,学着上流社会里的各种礼仪,我却非要自甘堕落什么的,总之闹得不可开交。”
  “我们都在气头上,双方都嚷着不活了,我妈让人把我锁在家里哪里都不让去,双方都僵持着就这么着大概过了三天吧,齐学长来找我。”
  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又爬满了笑容:“我当时是真的高兴,高兴他心里有我,他关心我,结果家门都没有让进,我妈拿着扫帚硬是把他打了出去,一边打一边骂,骂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总之是怎么难听怎么骂……说实话那之前我还从没有听过我妈骂人。”
  “我气不过偷偷的把床单什么的打了结,被罩撕下来,用剪子剪成一条一条的,我从二楼的窗户里偷溜了出来,下来的时候床单绳子断了,我这脑袋一下磕在了下面的石头上。”
  她伸手撩开头发给温诺柔看。
  又很快放下。
  “我这一辈子就勇敢了那么一次。主动跟他告白,我们俩终于坦诚心意趁着家里人没发现,我们俩就私奔了。”
  私奔。
  在那个年代看来,真是一件胆大妄为的事。
  离开了家族的庇佑,不用想都知道日子不好过,可日子虽然不好过,但也好过的跟不喜欢的人看一辈子。
  想来这件事情还有后续的,温诺柔没有开口,在等她主动愿意说。
  老太太抬起头,并不浑浊十分清亮的眼睛看向头顶的树梢,看了好长时间才重新低下脑袋。
  她长吸一声,满口都是感叹:“命运真的是个很残酷的东西,哪里会让人那么轻易就得到幸福。侥幸得来的幸福日子总是短暂,脑袋磕伤,里面凝成了血块,起初我们两个都没有往深里想,结果不到一周,我就醒不过来了。”
  她伸手若有所思的摸到额头上的疤痕:“别人都说我当时的情况很危险,但具体有多危险我也不知道,我的感觉就好像只是睡了一觉,睡醒之后整个世界都变了。”
  老夫人无奈的耸了耸肩:“我老看电视剧里,什么车祸什么失忆的狗血剧,现在想想人哪有那么容易就会失忆,可跟狗血剧比起来我这些经历才叫狗血。只不过是不小心脑袋磕到了石头,就差点连命都救不回来,好不容易救回来吧,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任由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说我订婚了,我就以为自己订婚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站了起来,刚巧老爷子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回来,额头上都是因为着急与烈日而沁出来的汗珠。
  “很狗血是吧。”
  虽已年长,但老夫人看向先生的目光却像个小女孩一样。
  “但你还年轻,人生才刚刚开始,时代也不一样了,你可以掌控自己的人生,无论是因为什么都不要像我一样留下遗憾,虽然生活不差钱,但真的是……太苦了。”
  看到她们原本着急找人的老爷子的脚步慢了些,但还是冲着她们走了过来,刚过来额头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就将手里的冰水递了过去,老太太拿手帕替他擦汗的时候忍不住嗔他。
  “让司机去就行了,你还得亲自跑一趟,年纪不小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伙子啊,这么逞强干什么。”
  “小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而且路又不远我走一趟又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说着将其中的一瓶拿了过来,却不着急打开而是扭头递给了温诺柔。
  她有些愣住,本能的要拒绝。
  看他们要走,温诺柔还是忍不住地问:“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话。”
  老太太却强硬的将东西塞进了她的怀里,接着俏皮一笑道:“这么多年没有给你压岁钱,一瓶水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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