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镇上的人都认得孟家人,毕竟永安镇,多少年没出一个秀才,好不容易能有个这般年轻、前途无量的。
这不,去岁秋闱一放榜,孟九便在镇上人面前混了个脸熟。
还有他娘吴氏,惯来是个用鼻孔看人的,见了谁都一副不屑的模样,特别最近他家在给孟九寻一门亲事,吴氏对着谁家的姑娘都是挑挑拣拣,早已得罪了不少人。
只是看她是秀才娘,众人才不说什么。
江枫的这番话,众人自然是信的。
更何况,沈安还说过,孟家给的聘礼足够丰厚,丰厚到能让老板娘的婶子不顾她亡夫亡母定下的婚约,与孟家说亲。
就这样,老板娘还坚持要嫁给沈安,若非吴氏做得太过分,只要不是傻的,谁会放着这么好一门亲事不要?
孟家虽在大河村,可孟家地多,孟九还有个在外头做买卖的大伯,听说自从孟九考中秀才,他大伯家银子如流水般往他家送。
说起来,孟家比镇上的富裕人家不差什么。
没一会儿,消息便传遍了。
不至如此,这消息传着传着还传变了,不少人都把吴氏说得如豺狼猛兽一般,谁家姑娘嫁过去只有受气的份,眼下吴氏看着还硬朗,还不知道要熬多少年。
还有不少说江雨秋聪明的,知道找个知冷暖,疼媳妇的,沈安会赚银子不说,头上还没有婆婆立规矩,更别说沈安还有个读书的弟弟。
这话自然也传到孟家去了。
恰巧,吴氏今日来镇上看孟九,正好就听见了这番话。
她虽疼孟九,可还是忍不住念叨,“怎的还去找晦气?那婆娘长了一副狐媚相,看着便会影响你准备科考。”
“往日她没成亲也就罢了,如今已经嫁了人,怎的还凑上前去寻不痛快?如今她已非完璧,想入我孟家门,就算是当妾我也是不同意的。”
孟九这几日本就心烦,每日都做着同样的梦,醒来忍不住去杏林巷口看她,只见她与沈安两人浓情蜜意,脸上满是笑意。
除了在梦中,江雨秋对他可从来不会有笑脸。
孟九越想越憋闷,谁知他娘还在一旁絮絮叨叨,
“这狐媚子别是对你用了什么邪门歪道,娘可是听说南疆那边有个蛊惑人心的法子,不行,我得找她去理论理论,既然嫁了人,日后便别再来找你。”
“砰——”
孟九猛地将茶盏放下来,沉声道:“娘,不要再去找她了。”
吴氏没想到,孟九会为了一个女人这么与她说话。
孟九似乎也察觉到刚才的态度不对,立即道:“娘,往后你不要去找她了,是我今日失言在先,若是还去找她家麻烦,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吴氏冷哼一声,“那你为何会去找她?不是对你用了蛊惑人心的法子,还是什么?”
孟九不说话了,他只觉得,那梦像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且还在继续,只是不知为何,每次要梦见即将发生什么,就会醒来。
或许过一段时日便会梦见后头的事情。
他对吴氏道:“娘,往后我不会去找她了,你也别去,回到镇上也不要说闲话,没的让人觉得我们孟家得寸进尺。”
吴氏面上还有些怒意,气急了,道:“你可知外头人怎么说的?说我刻薄,说日后若是谁嫁了你,有的苦日子过。”
吴氏还听见过说得更过的话,说什么孟九这般行径,往后考不考的中举人还是一说,那些想嫁入孟家的姑娘,还不如找个殷实人家嫁了去,免得受罪。
孟九道:“娘,是我失言在先,若你再去,往后哪家姑娘敢嫁来?再则,当日去江家说亲,若不是娘……”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了。
再说也没用,只会让吴氏更加恼怒。
那些传闻他也听见了,能怪谁呢?只能怪当初他们去提亲时,拿准了江家会看在聘礼的份上把江雨秋嫁过来,谁知半路杀出来个沈安。
孟九深吸一口气,道:“娘,这两日闲言碎语搅得我无心读书,若是再闹出什么事端,只怕这闲言碎语会更加扰得我无心看书。”
往常只有涉及到念书时,吴氏才会让步。
果然,吴氏听了这话,便说:“成成成,我不去找她,也不在村里头说闲话。”
孟九这才松了口气。
吴氏原本准备在镇上小住一段时日,谁知不顺心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往常不知道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将自家姑娘嫁入孟家,只有她挑挑拣拣的份,谁知这几日,相看好的几家要不是找借口说一句相看好了人家,就差下聘,要不就是狮子大开口,张口便要两千两的聘礼。
说什么没得给乡下的姑娘一千两,娶他们城里的姑娘还是一千两。
吴氏哪里舍得给一千两的聘礼?不过是想着江兴旺爱面子,怕村里头的人指指点点,回头这一千两的聘礼,大半都能回到孟家来,这才想着,多给些银子,他们孟家脸上也有光。
一千两她都有些心疼,更何况两千两?
还不知道到时候能收多少回来。
这么一来,吴氏便气出了病,在床上躺了两日都没好。
吴氏便与孟九道:“明日让人送我回大河村吧,我瞧着这好几日都没好,还是咱们家老宅的风水好,省的听这些风言风语。”
孟九直接应下,免得她日日念叨,什么难听的话都说。
他本就心烦,再来个吴氏,更加烦。
吴氏又开始了,“要我说,咱们老宅可是专门找了大师测过风水,是块风水宝地,不如咱们请个先生回去,你也回大河村?”
孟九惯来不信这些,只说:“在镇上方便些,回村里头,怕是不方便。”
吴氏却说,“不如回头让你大伯想想法子,把你送去府城的官学,那儿清净。”
孟九皱了皱眉,他虽年纪轻轻便考上科举,但他成绩并不算靠前,官学便没有进去,他又是不屑于用银子打点,免得在同窗面前抬不起头。
横竖镇上的教书先生考上了举子,也不算太差,只等他考上举人,便能顺理成章的去官学,没必要大费周章,花了银子不说还被人看轻。
至于他为何觉得自己一定能考上举人,孟九自己也说不清。
孟九坚持不去官学,吴氏也没辙,只得作罢。
原本吴氏以为这种情况已经是够糟的,没想到更糟的还在后头。
……
这日,下着雨,江雨秋便没有去外头摆摊。
每次下雨都是如此,刘铁柱也没来,只等着嘴馋的冒雨过来买。
闲来无事,江雨秋索性坐在堂屋里头一边嗑瓜子儿一边听着刘玉凤听来的消息。
“原本孟家可是香饽饽,也不知道是哪个多事的去打听消息,还别说,当真找到大河村来的人,只说当日吴氏在你家耍了好大的威风,这是去求亲的模样么?”
“这不,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孟九,吴氏被气出了毛病,在床上躺了好几日,原本健朗的身子,眼瞧着一下子老了不少,还有人说,吴氏身子怕是不行了,姑娘嫁过去,说不定熬不了几年就能熬出头,又有人去托媒婆说亲,吴氏一开始只觉得奇怪,听了其中缘由,还咳出了血,只能住镇上,每日汤药伺候着。”
江雨秋心情大好,若不是顾忌着旁人在,她只想与沈安说一声,这便是报应来了。
许是吴氏上一世亏心事做得太多,这一世,孟九还没娶到媳妇,她就被气病了。
江雨秋心里头舒坦得很,要说其中没有她推波助澜,吴氏也不会被气病。
她让刘铁柱给江春桃带话,让她平日里与那些妇人说闲话时,多说说孟九家在镇上的事儿,说是因着吴氏,孟九好好一个秀才,媳妇都讨不到。
还添油加醋的把那日孟家人来提亲的事儿说了一番。
再加上来镇上之前,她与沈安做得到位,哪怕是对着江家人的那副嘴脸,他们面子上都做得好。
村里头的人说起沈安夫妇,多半是说他们厚道的。
这才有了镇上人向大河村打听时,风向朝她家一边倒的场面。
当天晚上,外头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往常雨天江雨秋只觉得发愁,生意不好做。
只是今日,她心情好得很。
沈安也感觉出来了,凑过去将她搂住,“想来明日又得下雨,横竖不用早起,不如……”
第35章 二更
屋内,昏黄的烛光摇曳,气氛一下子变得旖旎起来。
江雨秋垂着头,小声道:“你先将烛火熄了。”
往日里,沈安都会灭掉烛火,只能借着月色看她,可今晚没有月亮。
外头还在下雨,门窗已经关好,可雨声在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明显,江雨秋眼瞧着沈安越靠越近,完全没有熄灭烛火的意思。
江雨秋起身,想去将烛火熄了,谁知起身时沈安将她拦腰抱住,
“熄了看不清楚。”
江雨秋红着脸,他要看什么?
“你……你怎的这般……无,无赖?”
沈安搭在她腰间的手,不安分的动了起来,低哑着嗓音道:“想看着你。”
江雨秋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将人推开,“你白日里没看够?”
“白日穿着衣服,不一样。”
江雨秋脸色爆红,这人怎么一到了床上,像是变了个人?
净说些没皮没脸的话。
最后,沈安只是将床上的帷幔拉下来,本就昏暗的烛光透过帷幔显得更加朦胧。
等她衣服被沈安剥下,她只恨不得将他的眼睛捂得死死的。
下一刻,沈安俯身吻了下来。
这个吻霸道而又温柔,亲得她浑身酥软,胳膊搭在他身上,像是没了力气。
在某一瞬间,江雨秋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分成两半。
短暂的不适应后,她渐渐的觉得舒服起来。
……
晚上,江雨秋任由他折腾到了后半夜。
到最后,整个人都没了力气,嘴里还说:“怎的这般有精力,明日累活儿都给你,看你晚上还来折腾我。”
沈安却说:“你不喜欢么?刚才听你喊的舒服,这才多来了一会儿。”
江雨秋简直要被他这没皮没脸却又一本正经说这话的模样气到,“你……你……”
她脸皮子终究还是太薄,有的话完全没有办法说出口,索性拉起被子背对着沈安准备睡觉。
她实在是太累了,别说洗漱,她只想睡觉。
最后还是沈安把她抱去洗了一遍,江雨秋虽不好意思,可她累的没法动弹。
江雨秋只觉得,自己迟早会被沈安给带偏。
……
第二日,江雨秋醒来时,外头有些昏暗,还在下雨,只不过比昨晚要好些,只是小雨。
有些人走在外头,连油纸伞都不用,回了家用帕子擦擦头就好。
沈安这是在外头搭了个棚子,连着两日都在下雨,好不容易雨小了不少,都过来看看她家有没有出摊。
因此今日的生意倒是不错,和大晴天的也不差。
只不过乡间路不好走,刘铁柱今日也没来。
江雨秋刚醒,不知道这会儿什么时候,只觉得肯定不早了。
她起身穿好衣服,厨房只有刘玉凤在,帮着做绿豆糕和山楂糕。
刘玉凤见她来了,便说:“你起啦?今日李掌柜又送来了一坛子牛乳,还多着些,沈老板特地留了杏仁酪,说是给你起来先垫垫肚子,等到正午,他再做些你喜欢的菜。”
“说起来刘大哥还送来了不少野菜,还说估摸着是最后一茬,往后怕是再没有野菜了。”
江雨秋点头应了一声,还有些不好意思,头回起这么晚。
江雨秋琢磨着,野菜没了,只剩下香菇馅和肉馅两个馅料的。
虽说香菇也贵,但还是比肉便宜些的,若是只卖肉馅的,实在是有些亏。
再则日日都是那两个口味,迟早得吃腻。
这时候,江雨秋往院子外头看了一眼,来买酱肉饼的人没那么多,也不知道是飘着绵绵细雨还是有些晚了。
不一会儿,沈安便收摊进屋。
有刘玉凤帮着烧火,沈安便只需要炒个荤菜便好。
他们家是村里头出来的,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讲究。
江雨秋便问沈安:“这几日可有听李掌柜说过,他们这杏仁酪卖的如何?”
沈安道:“说是卖的不错,后来我去打听了,他们原来一碗牛乳五个铜板,味道还没这么好,后头改成杏仁酪,一碗卖三十文,每日只卖二十碗,听说还不够,李掌柜也没让我们多做。”
江雨秋想着,多做怕是卖不出这么贵的价钱。
“每日做完,牛乳还能剩着一半,我想着能不能做些新花样出来,我瞧着食谱上有个叫奶茶的东西,用牛乳或是羊乳加茶叶煮,味道是极好的。”
说起来,她上一世在京城时,有幸喝过一次奶茶,在这之前,只听人将奶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说是味道极好,做法也简单。
只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那次她喝的时候,总觉得味道有些奇怪。
还记得当时,他们直接把牛乳与家里头喝的茶叶一起煮。
不过她看食谱上,用的茶叶有讲究,做法也有讲究,最后还要放一些糖,想来味道应该是极好的。
沈安道:“今日牛乳不剩多少了,一会儿用牛乳煮个鱼,明日再做奶茶。”
江雨秋有些馋,不过想来今日沈安除去给味香楼送去的杏仁酪,他又做了不少留给自己,再做奶茶,怕是不够他们几个人喝的。
不过也就一日,她还等得起。
吃过饭后,便放晴了,沈安将棚子拆掉收回屋,周福则是帮着把炉子搬出去。
这会儿已经来了不少人,沈安正问:“要什么味道的?”
也不知从哪窜出来几个人,捂着肚子,“你家饼是不是有问题?怎的吃了肚子疼死了……哎呦……疼啊!”
另一人也说,“我吃了你家的绿豆糕,莫不是做得不干净,吃出沙子不说,没一会儿肚子也开始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