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细跟着他走到外面，“做什么？”
月色清澜，沈青松从口袋里掏出两枚东西，银色圆环在月光下反射出点点微光。
“我给你戴上？”他的手心都在冒汗，极力保持面上的平静。
这两枚戒指，是他母亲顾他的，他们两兄弟都有，当时母亲说，将来送给他们的妻子。
现在他确定了自己的妻子，那么是时候拿出来了。
沈青松缓缓地拉起顾细的手，生怕顾细会抽回去。
幸好，她没有。
这个过程，很慢，却莫名地郑重。
顾细看着自己的无名指被戴上了一枚银戒指，当然，她允许他这么做，他才能给她戴上。
真神奇啊！
她举起手掌，端详了许久。
这枚戒指很简单，就是普普通通的，没有任何花纹修饰。
“沈阿姨给你的？”
沈青松点头。
顾细一笑，“像是沈阿姨的风格，干干净净的。”
沈青松笑道：“我也觉得好看。”
他将他那枚戒指递到顾细跟前。
顾细无声弯起嘴角，捏着他的手指，给他套了进去。
“戴好了。”顾细道。
沈青松顺势握住了她的手，她没有挣脱，而是反握了回去。
两人凝望对方，气氛到了，自然是慢慢地贴合，是唇与齿的缠绕。
……
隔壁家再次来了新邻居，既然沈青松说她认识，顾细特别有先见之明地多准备了饭菜，邻里邻居的，要是对方来不及收拾好屋子，请人来家里来吃也没问题。
拉东西的大卡车停了下来，是小兵，后面那辆车小，估计才是正主。
顾细忍不住想，这架势有点大啊。
结果，从车上下来的人，是李雪！而且还是大着肚子的李雪！
怪不得得坐小汽车，孕妇呢。
“李雪！”顾细喊人，连跑几步上前扶人。另一边自然是李雪的丈夫，顾细多看了李雪丈夫一眼，总觉得很眼熟。
“我们通信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搬回来？”顾细故作生气。
李雪笑嘻嘻道：“给你一个惊喜啊。”
顾细龇牙，眼里却是满满的喜悦。她和李雪一直没断过写信，两人都是能唠的，基本接到来信就回信，每次都是一大叠信纸放进去，再一大叠信纸取出来。
这个时代又没有随时随地能沟通的社交网络，只能把积攒着的话，通过信纸抒发出来。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李强，我丈夫。”李雪又对李强介绍了一下顾细，着重强调了一下顾细和她的笔友身份。
“嫂子好！”李强显然是按照结婚先后来区分的。
顾细现在已对嫂子这个称呼免疫，不管谁上来喊她一声嫂子，她对不脸红。
“好，你也好，咱们之间就不用客气了，李雪先去我们家休息吧，可不能让孕妇操劳。”
“那是那是，”李强特别赞同，“小雪，我扶你进去嫂子家休息。”
顾细提醒李雪注意脚下，“中午直接来我家吃饭，饭菜都准备好了。”
李雪一口答应下来，“李强，待会儿你把我们带回来的特产拿过来。”
等李强一走，顾细揶揄道：“所以这就是你跟我说觉得很不错的男生，你们可真快啊，都结婚生孩子了。”
李雪：“既然认定了，那就结呗。”
这就是顾细佩服这个年代的人的地方，他们只要认定一件事，就不会轻易改变，无论是信仰还是婚姻。这可比她的犹豫又速度多了。
李雪带回了一件特别厚实的东北皮子，“我跟你说，冬天盖这个特别暖和，我特地给你捎带回来的。”
顾细想起自己积攒的羊毛，后头的那只母羊快被他们家薅光了。
“等我再晒晒积攒下来的羊毛，咱们试试自己做毛线？”她没试过，特别想试试手工制作。
李雪对这个在行，“行，到时你叫我。”
“婶婶！”未闻其人，先近其声。萌萌从外面跑回来，脸红红的，像个可爱的大苹果。
小丫头一见到屋里有个陌生人，脚步一下子停下来，脸上的表情却不见有多羞涩惶恐，而是好奇地望过来，乌溜溜的眼睛宛如两颗宝石。
“哎呀，这就是萌萌吧？”李雪特别激动，“瞧这嫩娇儿的！”
她小声对顾细道：“我就喜欢有个和萌萌一样可爱的闺女！”
“那得看天意。”
顾细朝萌萌招手，“萌萌，过来。”她先是往孩子的衣服里探了探，见没湿，才放心了不少，教萌萌道：“这是李雪阿姨，你上次吃的肉干还记得吗？就是李雪阿姨寄过来的。”
跟这小丫头说话，就不能普通地介绍，你得往食物上扯，特别是小孩喜欢吃的东西，你一说，她准能记住。要是别的，那对不起，她只会萌萌地眨眨眼，说一句“哎呀，忘啦”。
果然，萌萌小朋友立马有了反应，“李雪阿姨！你的小肉干真好吃！”
李雪稀罕地揉搓着孩子的脸，“我的小肉干不好吃，我寄过来的小肉干才好吃！哇，萌萌的小脸蛋儿真软，咱们做成小肉干好不好？”
萌萌立时瞪大眼睛：“我的脸蛋能做成肉干？”
小团子立刻求助，又像是求证似的看向顾细。
顾细一拍李雪：“醒了，别逗孩子了。”
她把小孩儿拉过来，解释道：“李雪阿姨开玩笑呢。”
“哦。”
顾细竟然从孩子的眼中看到了失望，她只能仰望天空，真是三岁看到老吗，以后萌萌不会是个大吃货吧！
等顾细做好了饭，李雪已经和萌萌混得很熟了。
“吃饭啦，”顾细让李雪去隔壁喊李强，“你小心点。”
李雪摆摆手：“知道，没你们想象得那么脆弱。”
“李强，麻溜点！”李雪用东北话喊道。
谁知，下一秒，萌萌竟然也鹦鹉学舌似的，跟着喊了起来，娇娇的童声说着不太熟练的东北话，特别有趣，将李雪李强夫妇稀罕得不行。
“要不我们做萌萌的干爸干妈吧？”李雪的眼睛都舍不得从萌萌身上离开，看这孩子吃饭时种享受，吃得又香又干净，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女孩子呢？
李强在旁边连连点头。
顾细失笑，“这事你得先问问小赐。”
李雪戳戳吃饭的沈天赐：“小赐，怎么样？我以后有什么好吃的，都给萌萌留着？”
顾细都怀疑李雪是不是事先知道点什么，不然踩点怎么踩得这么准。知道沈天赐护食，就说要把好吃的给萌萌留着。
沈天赐矜持地想了想，而后点头：“行，李雪阿姨，说好了，你有好吃的一定要留给萌萌。”
李雪：“没问题！”
李雪除了看上了萌萌，还看上了萌萌穿的衣服。
“你像的衣服啊，怪不得。”李雪扒拉着萌萌现在穿不下的衣服，一点也不客气地拿走了一件又一件。
“改天我找你学，做出来先给萌萌穿，等萌萌穿小了，就给我们家孩子穿。”
顾细连忙拦住：“不用不用，我们家自己够布票。”沈青松的布料不少，而且沈家父母那边也回寄过来，尽管他们每次都说不用，可老人家还是坚持，顾细干脆就想法子做成衣服寄过去，剩下的一些边角料，也能拼凑出萌萌的衣服来，她现在的裁剪技术可厉害了。
“干嘛呀，我是孩子的干妈，我乐意給孩子做。”李雪道。
得知自己的衣服要送给李雪肚子里的宝宝，萌萌半点也没哭闹，在她的印象中，反正婶婶不会亏待她的，哥哥不会亏待她的，叔叔不会亏待他的，宋妍姐姐不会亏待她的，杨大娘不会亏待她的，总之，所有人都不会亏待她。她应得特别利索。
李雪小声道：“你把萌萌养得很好，一看就知道是在充满□□长大，真的半点都看不出她没有亲生父母。”
顾细满眼怜惜：“也是孩子值得疼爱。”
李雪和萌萌的认亲仪式举行得特别隆重，因为是和李雪家的安家宴一起举办的。
杨大娘乐呵呵地道：“我们萌萌就是招人喜欢。”
顾细与有荣焉：“那是。”
见四下没人注意她们这边说话，杨大娘拉住顾细：“萌萌都这么大了，连李雪都有孩子了，你和小沈……”
“噗……”顾细被茶水呛到。
这都是什么呀？
杨大娘睨她：“你和小沈没想过这事？”
顾细摸摸鼻子，还真没想过，准确来说，她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准备生孩子。
“你们呀，整天想着什么？”杨大娘恨铁不成钢，说话就没忍住大了点声，动静引起了沈青松的注意。
沈青松用眼神询问，顾细轻轻摇摇头。
“这事，你们回去得好好想想了，”杨大娘千叮咛万嘱咐，“你和小沈的年龄正合适呢。”
顾细嗯嗯啊啊地应了下来，看向沈青松的眼神不由多了些担忧与忐忑。
她和沈青松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一说出她不想要孩子这事，会不会直接让他们的感情……
顾细晃晃头，没有继续想下去，继续帮李雪招待客人。
“怎么了？”沈青松察觉到顾细心里有事，回去的路上就问了。
将人拉到房间，顾细一脸严肃，脸上毫无玩笑之意：“沈青松，我有件很重要的事要问你。”
沈青松也敛了神情：“你说。”
“你有没有想过孩子？”
沈青松的心一热，“当然想过。”
顾细挑眉，“怎么说？”她深呼吸一口气，不知道接下来沈青松会说些什么话。
“但是，你先告诉我，怎么了？”沈青松道。他直觉顾细有事。
顾细望着他的眼睛，静默了会儿，两个人在这儿相互牵制并没有用，反正早要说晚也要说，还不如现在说出来。
她心一横，道：“我不打算生孩子。”
沈青松突然顿住。
好半晌，他道：“因为萌萌，还有天赐？”
顾细坚定摇头：“不是因为他们，是因为我自己。我自己不想生孩子。”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这才明白，顾细一直强调的独立思想，他到底还是想少了。
她所坚持的东西，他一直都没看全。
顾细又沉默了会儿，点头，“其实很简单，我并没有做好当父母的准备。”
“虽然我现在养大了萌萌，但是，沈青松，一个从自己身体里出来的孩子，和现成的孩子，是不一样的，单是这个孕育的过程，我就觉得做不到。”
“沈青松，你觉得呢？”
第48章 戏精四十八（三合一） 厉害了！……
沈青松沉默了好一会儿, 说出实话：“我现在有点乱。”
顾细干脆利落：“那你先冷静一下。”她也需要平复一下心情。
今晚在李雪家吃得很饱，不用做饭。顾细在院子里晃悠，让沈青松在客厅长椅上静静坐上一会儿。
院子外不停传来孩子们的尖叫笑闹声, 她也觉得这样的声音很美好, 但她真的没有做好承担生命的准备, 父母这个词, 责任太大了。
她小时候对父母，也又很高的期盼, 可后来事实证明，有的父母, 真的不适合当父母。她不想自己的孩子对她产生同样的想法。
她不想成为自己讨厌的人。可能这样的担心在旁人看来很无谓, 但她实在不想对父母这个身份冒一点风险。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 顾细扭头，看到沈青松出来。她以前说, 他在家里走路没有声音有点吓人, 后来他每次出现，都会刻意加上脚步声。
沈青松蹲在她旁边，剑眉微微蹙着, “你不想生孩子？”
顾细：“不想。”
“那就不生孩子。”
顾细眼中闪过惊讶。
沈青松道：“既然你不想, 那咱们就不生。”
“在这上面，你比我更有发言权。”沈青松想起了自己的母亲, 她是一个优秀的女性，但不得不把更多的心力放在家庭和孩子上。顾细同样优秀，她的时间应该花在她认为值得的事情上。
要是真的生孩子，顾细付出的远比他更多。
“这么短时间，你真的想好了？”顾细看了看天色，半个小时都没到啊。
“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男人的手揪住小草, 顺便给菜地拔草。
“生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事。再说，你也不是因为我才不生孩子的。”
顾细被他怨妇般的语气弄笑了。的确，她不会因为任何人改变意见，也不会强求任何因为她改变意见。任何人都可以有自由的生育权，最重要的是，你想，还是不想。
“但我不会反对你的意见。”沈青松重申。
“希望你以后也不会改变意见。”顾细望着他，认真道。
沈青松将揪出来的小草堆叠得整整齐齐，“会的。”
他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长辈，之后我会和他们解释的，你放心。”
“你准备怎么解释？”顾细问。这事她也不会逃避的，只是如何和长辈说，还真需要技巧。
“我不想生。”沈青松道。
那压力可全都转移到他身上了。顾细不同意：“这是我做出的决定。”
“也是我的决定。”沈青松坚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