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玉华道:“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王焕东一听这话顿时急了,额头上青筋突突直蹦,清俊的脸上五官都有些错位,握着算盘珠子,几乎要捏碎了。
“他真不是好人!我要是骗你,出门就被雷劈!大小姐你信我!他跟我外祖家是一个镇上的,我回去的时候经常听到有人说他的事,他前年还跟一个小媳妇打得火热,被人家男人追着打,后来那家男人暴病死了,他就跟那个女人明铺夜盖,镇上的人都知道。”
他说完之后,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压抑的感情几乎要倾泻而出的时候又被他压制住了,他不过就是一个账房先生的儿子,他爸爸忙不过来,他才过来帮几天忙,过后还要到上海继续上学呢。
“大小姐你……我不会骗你的!”
王焕冬觉得胸口有股腥甜的味道在后口蔓延开来。
哪怕大小姐永远不知道自己喜欢她,那又如何,只要她能找到一个更好的男人就行了。
邵玉华被他的态度惊了一下,随即温婉地一笑:“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总之,他怎么样跟我又没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嫁给他。”
王焕冬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然后赶紧换了一个算盘继续算账,今天算账算得格外卖力,不大一会儿就查完了。
账面上亏了五十多块钱。
虽然亏钱了,但是今天邵玉华心情不错,只让账房先生自己查清楚,把钱补回来就算了,要是换成以前,那是要开人的。
……
邵玉华前脚刚回到家里,安嘉乐就跟着回来了,脸色铁青,唇瓣干涩,眉宇深处隐藏着隐隐的怒气,踏进大门的一瞬间有种老婆跟人跑了的感觉。
前后脚,他很快就追上了她。
“你在招亲?”安嘉乐话语中隐藏着怒气。
邵玉华压根就不知道他说这话什么意思,跟他有什么关系。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看着他,此时的她已经不再是匍匐在他身边,唯命是从的柔弱女人了,她的眼神就带着致命的杀伤力。
沉默的力量足以击垮一个人心理防线,安嘉乐只是一个公子哥,并没有那么□□的意志力,所以很快就溃败下来。
“我的意思是你不用招亲了,我可以跟我爸说让你重新做回安家少夫人的位置。”
他说这话带着施舍的味道,但是底气却不足,说完了有点心虚的味道。
眼前这样的邵玉华,跟他想象中的那个封建保守的女人还是有些差距的,而且差距很大。
“你不用招婿,我还可以重新娶你!”
安嘉乐倨傲的自尊心,让他自己全所未有满足和倨傲。
邵玉华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像根本没听到一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一刻都不停留。
安嘉乐恼羞成怒:“邵玉华你可不要后悔,你趁着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主意你要是不答应,以后可能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说完之后狠狠瞪着邵玉华,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这么做的,这女人居然敢羞辱他?
邵玉华扑哧一声笑出声:“安嘉乐!我们结婚才刚刚三天,你在外面的女人已经怀孕好几个月了,这种事情是你一个新派进步男人应该干出来的事吗?你们不是提倡爱情自由,要一夫一妻吗?那你跟我说这些话干什么?”
安嘉乐:“……”
一句话堵得安嘉乐说不出话来,但是他仍旧不死心。
“我是男人,男人有点儿这方面的事儿有什么不可以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们新学派的老师家里有妻子,在外面不还是娶了好几个红颜知己吗?红颜知己而已。”
邵玉华懒得跟他说话:“你说完了?说完了就去干活!”
她说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转身走了。
安嘉乐:“……”
还有比这个更加侮辱人的事吗?她根本就不把他放到一个对等的位置上去谈这件事,而是把他放在仆人的位置上来说这件事,那就完全没有话的资格。
安嘉乐从未有过的屈辱,但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现在是逃难,而且还在人家这里做短工,他有什么资格说这说那,而且还要跟人家结婚?当初也是他主动要离婚的,现在却憋屈得几乎要吐血,早知道这样他离什么婚?
邵玉华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小丫鬟就跑来告诉她,三爷爷带着媒婆上门提亲了。
又是上门提亲,这个老爷子还真是不死心了。
果然一进邵宸延的园子,就听见里面大呼小叫的。
“老二,这次你不能在拖赖了吧?我这次可是给你说了一门好亲事,你说要找上门女婿,三爷爷我成全你,专门给你找了个好女婿。
这次你可不能再忤逆你三爷爷了吧?冯远这孩子真不错,打小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还能错的了?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吧?要是答应我们今天就定下来。”
邵玉华从外面听得清清楚楚的,进来之后就看到邵宸延坐在整座上饮茶。
邵宸延赶紧招手把邵玉华给叫过来:“你来见过你三爷爷。”
两方面已经快要撕破脸了,就隔着一层皮,邵宸延脸皮厚,装得像没事人一样。
邵玉华不情愿地过来行了个礼。
“三爷爷您有什么事儿?”
有什么事儿?
事儿太多了!
邵三爷爷笑得脸上的褶子都挤到了一块儿,不等他先开口,就听到邵玉华说:“爹,我已经看中了一个人,想着招他做上门女婿。”
她一说这话,屋里的人顿时一愣,外面的安嘉乐也是一愣,他刚刚跟邵玉华说结婚的事儿,她马上就对着家里人说这事儿了?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再者说了这女人跟谁商量了?她居然要让自己做上门女婿?
这件事他还没跟家里商量好不好?这女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然而他还没等进屋,就听见邵玉华又说话了。“爹,你答应不答应?”
邵宸延一听,心里马上高兴起来:“哪家的孩子?我见过吗?”
邵三爷爷就被晾到一边了,也没有人问问他的意思,也没有人关心他来这里干嘛了。
邵玉华道:“爹,你见过的,王焕冬,王先生的儿子。”
王焕冬?
邵宸延顿时抿嘴笑了,果然是他的女儿,眼光真好。
这孩子确实不错,不但长相出众,而且学识很高,他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呢,现在因为在假期的缘故,为了给父亲帮忙才到铺子里帮忙算账,那是个有真本事的人,不像是安嘉乐一样,让他爸爸在学校里捐钱,买一个名额,在学校混日子的。
邵玉华害怕邵宸延嫌弃对方出身低,所以不同意这件事儿,再者说她也不知道对方愿不愿意入赘所以一直都不敢说,之所以现在提出来,就是为了堵住三爷爷的嘴。
不论怎么说吧,她总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心理上还是觉得有点配不上人家。
邵宸延可不是这么想的,他马上就答应了。
“好!好!这孩子不错,我早就看好他了,你找个时间把他叫过来,我好好跟他谈谈。”
邵玉华:“……”
自己的爸爸着就答应了?这么痛快?
旁边三爷爷脸上的褶子都要挤成一个包子了,干巴巴的看着父女两个说话。
邵宸延这边和闺女都已经决定完了,才过来问这个三爷爷。
“三爷爷您还有事儿吗?您今天过来是为什么事儿来着?”
三爷爷:“……”
邵三爷爷是为了提亲来的,这父女两个,一句话都不让他说,这是待客之道?不过现在也不用说了,他走就是了。
邵玉华真想问问自己的爹,到底是真同意还是假同意。
客厅门外安嘉乐的脸都黑透了,邵玉华嘴里说的那个人居然不是他?这是离婚之后,安嘉乐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地位,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
他转身刚要走,就看到王焕冬朝这边来了,手里头抱着两册账本,面容有些僵硬。
王焕冬见到邵玉华时,一脸的茫然。
安嘉乐在旁边狠狠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王焕冬也不知道是该进,还是该退,
正在左右为难的时候,邵宸延从里面出来了。
邵宸延上上下下的打量他。
这个王焕冬长得确实不错,模样清秀俊雅,换作某个年代妥妥的小鲜肉,堪称流量级别的,就算在当下也是青年才俊,关键是这个人还比较老实可靠,是那种温润如玉形的,脾气性格格外的好,只不过不善言谈。
孩子是个好孩子,但是还要看看人家愿不愿意入赘,这年月没有哪家的男儿愿意入赘的。
在外人的眼里入赘的男子是低人一等的。
这种事情邵宸延不会亲自过问的,要问也让邵玉华自己问,万一对方不答应的话,也不会太尴尬。
邵宸延果断的离开,留空给他们两个,让他们自己去相处吧,对于这一点邵宸延一点都不担心,他倒是担心现在离那个天灾越来越近了。
邵宸延是开米埔的,天灾人祸对他们的生意造成很大的影响,原剧情中还没有到发生天灾的时候,原身的家产就已经被安家吞并了。
那时候换了安家做主,安家哄抬物价,民不聊生,饿殍遍野,绝境中的村民揭竿而起,一夜之间就把所有的粮食全部抢光了,不但抢光了,还放了一把火。
现在米铺子还都在邵宸延的手中,事情当然是不能发生的,要好好地应对才是。
果然邵玉华的婚事还没有眉目,一场蝗灾就这样发生了。
江河县收完了稻米之后,天气日渐干旱,人们逐渐感觉到了天气不正常,田地里经常会有蝗虫出现,开始的时候零零星星,最后一片一片的遮天蔽日。
人们一开始,还捉一些烤来吃,但是后面就变得越来越可怕,这种东西连成片的,只要有蝗虫飞过的地方连天都变成黑色的,所过之处一点绿色都不见。
人们辛辛苦苦种下的秧苗,很快地就被啃成了光杆,一点绿色都不见。
蝗虫根本就不怕人,大有跟人你死我活的架势。
江河县十五个村子,一夜之间全部被啃噬干净。
第二天人们从屋里出来的时候,都不认识自己的家门,屋外面的大树树冠都被啃没了,野地里连颗野草都不剩。
村民们拿着家什,在后面敲锣打鼓地追打,一点用都没有。
一个村子这样,两个村子这样,一个县城,周边的县城全都成了光秃秃的模样,村民全都傻了眼。
秧苗都被啃光了,村民吃什么?本来家里就没有多少粮食,现在更没有东西吃了。
村上镇上全都是饥民,加上天气干旱,人们仅靠着河水冲击。
与此同时各个米铺里的米价就开始飞速地上涨,原来三毛钱一斤的糙米成了一块钱,原来五毛钱一斤的大米成了一块五,就这样还在涨,早上一个价,晚上又是一个价。
黄家的米价翻着翻地往上涨,挨饿受困的村民叫苦不迭。
邵家的米铺没有开价,人们都眼巴巴地等着呢,以前邵家都是随着黄家的价钱来的,黄家买多少,邵家也跟着卖多少,可真要那样众人就真没活路了。
到了邵家这边开价的时辰,邵宸延亲自到了现场。
周围为了不村民,一个个衣衫褴褛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邵宸延,像是要吃人一样。
村民能吃的东西都已经吃光了,再过几天就要吃观音土了,所以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带着生存的欲望,让人脊背发麻。
邵宸延咳嗽了一声,脊背挺直地从中间的石子路上走过,一直走到米铺门前搭的高台上。
今年邵家米铺存粮是最多的,邵宸延几乎把家里所有的钱都买了粮食,把能装的仓库全都填满了,所以粮食不缺。
邵宸延道:“乡亲们,今年大家遭灾了,我的心情跟大家一样,所以咱们的粮食还是原价卖,我不能发大家的国难财,也不能黑大家伙的救命钱,所以大家伙放心,凡是在我这里买粮的粮价不变。
另外今年的灾情,再过十天半月的就过去了,大家伙不要屯粮,尽可能地都能吃上粮食,所以每人十天之内限购三十斤,大家要是都能同意我就开粮。”
每人三十斤!而且价钱不变!
这么好的好事儿谁不答应呢!
“好!我们答应!我们答应!”
台下的人齐刷刷地跪了一大片,不分男女老幼,一个个都给邵宸延磕头。
众人还有点不敢相信这件事儿是真的。
邵宸延抬手放粮。
真的是跟原来一样的价钱,一分钱都没加。
收粮的时候,邵宸延没压价,该多少钱收就多少钱收,黄家那边涨价,他也不涨。
现在黄家那边哄抬物价,刚涨上去不到一天,邵宸延这边又开始平价放粮。
黄家那边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这还让不让人挣钱了!
这不是老天白白送来发财的机会吗?
“邵宸延是不是有病呀!我草泥马!”
邵家的米铺比黄家多得多得多,邵家价格不变,黄家想蹦跶也蹦跶不起来。
即便这样灾民依然多的数不过来,因为有钱的人毕竟是少数,还有很多农户家里孩子多,拿不出钱来买米,一家人只能活活的饿死。
邵宸延又出了一个救灾办法,他赊米给大家,只要打个欠条,借多少米到时候还多少米。
就等于邵宸延借给他们钱,让他们暂时渡过难关。
还有这样的好事儿?
一大部分没有钱的人给邵宸延打了借条领到了白米,家家户户都像过年一样,临走还不忘给邵宸延磕个头。
这样一来解决了绝大多数人的活路,剩下一些老弱病残,没有田地也没有生活来源的人怎么办?
邵宸延就让邵玉华在米铺前面的空地上舍粥。
邵玉华穿着粗布衣裳,包着头巾,挽起袖子,露出嫩白修长的手臂,一边擦汗一边给村民舍粥。
邵宸延在前面忙着,后面的事儿全都有邵玉华打理,包括米铺调动粮食,工人的分配,米铺的秩序,防备人蓄意囤货的,这都要人盯着。
邵玉华就将这些事儿安排得明明白白,完人的买米队伍居然一点都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