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一舟斜眼睨他:“以后等你自己有了小孩,我看你还说不说的出这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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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轻舟生日那天,他把手机关机,自己在家睡了一整天。
后半夜被疼醒的。
膝盖疼的厉害。
看一眼窗外,不知何时开始下雨。
他也不是每次下雨膝盖都会痛。
有时候也受心情的影响。
他坐起身,发了很久的呆,灰白条纹的睡衣,领扣散了两颗。
露出大片的肌肤,若隐若现的肌肉线条。
以及微微隆起的淡青色血管。
清绝禁欲。
他二十九了。
一转眼,都过去了这么久。
也不知道江苑还记不记得这个世界上有他这么一个人。
兴许早就忘了。
太多种可能性,他都不敢细想。
可能她早就忘了他,另有新欢。
也可能,她已经结婚,在异国他乡。
更有甚者,或许她......
贺轻舟中止了自己的念头。
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中。
他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再见,但他总有预感。
他们会再见的。
所以他得好好活着,健康的活着,最起码得活过四十岁吧。
怕只怕,那个时候的他老了,容颜不在。
她会嫌弃他头发花白,年老色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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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轻舟的生活其实是按照他以往的规划在循序渐进的,甚至于,进度要更快一些。
公司的股价涨了,年利率也涨了。
贺家自他接手后,在北城这第一把交椅上,也算是坐稳了。
他也没了其他的爱好,偶尔参加下慈善晚宴,捐个款,花高价义拍个屁用没有的玩意儿。
上个月佳士得有款黄宝石的雏菊胸针。
贺轻舟没有一点犹豫的举牌加价,最后成功拍下。
拍卖中途他便离开,那款胸针的竞争者之一找来,说那胸针是他想送给他妈妈的生日礼物,问他能不能让给他。
可真是个孝顺的好儿子啊。
贺轻舟笑容轻慢的拒绝:“不好意思,价高者得。”
然后离开。
孝不孝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冬风再起时,小乖也走了,它生了很严重的病,在宠物医院待了三天。
贺轻舟也在那里陪了它三天。
眼见它从有力气自己吃饭,到最后躺在猫窝里,只剩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后来在医生的劝说下,他同意了安乐。
多活一分钟,便多难受一分钟。
贺轻舟寻了处风景好的地方,把它给埋了,周围种上了小雏菊。
那是江苑最爱的花。
就当是江苑送了它最后一程吧。
贺轻舟挺难过的,难过小乖走了,也难过自己和江苑有关的痕迹,也在一点点的消失。
就连江家,也因为江城的经营不善而屡出变故。
他来找过贺轻舟,求他帮帮他。
贺轻舟怎么可能会帮他呢,他扶起跪在地上的男人,语气客气又礼貌:“我巴不得看您早点死,怎么可能会帮您呢。”
那一刻,他眼里是带着狠的。
他多恨这个人啊。
如果不是因为他,江苑不可能平白受那么多的苦。
他们也不可能分开。
贺轻舟没想到的是,江城居然铤而走险,做起了违法的买卖。
那些被他坑的工人把他告上法庭,他被判了八年刑。
而他那一屋子老小早就转移财产,全家移民国外了。
他用自己的八年,保全了自己家人下半生的无忧。
说来讽刺,这么一个对自己女儿又打又骂的男人,居然为了自己的家人,做到如此地步。
大约,他从来不曾拿江苑当过家人吧。
想到这儿,他便替江苑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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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贺京阳四岁了。
贺一舟在怀孕八个月的时候和向欲安离婚。
两个孩子的抚养权都归贺一舟。
听到这个消息时,贺轻舟也不意外。
女强男弱,大部分都会以这个结尾收场。
贺一舟似乎是铁了心的想把贺京阳过继给贺轻舟,从小就让他喊贺轻舟爸爸。
她说,等他老了,也好有个人给他送终。
贺轻舟便笑:“我何须别人给我送终,不想活了,就寻个地方自己慢慢等死。”
贺一舟一听他这话就来火了:“这种晦气的话你最好少给我讲!”
贺轻舟顺从的点头:“好,不讲。”
他换好衣服,今天是去寺庙礼佛祈福的日子。
是这些年来养成的习惯,从前不信的东西,日子久了,也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贺一舟把贺京阳塞给他,让贺轻舟把他给带上:“他最近闹腾的很,你带他去庙里给他洗涤下心灵。”
贺轻舟看一眼抱着他腿的小家伙,此时正往他裤子上擦口水。
顿时嫌弃的眉头微皱:“他洗涤什么心灵,你先给他洗洗澡。”
贺一舟把他的小飞象水壶装满水,挂在贺京阳脖子上:“京阳乖,去了人多的地方别到处乱跑,跟紧爸爸。”
贺一舟在称呼上倒是严谨,让贺京阳管贺轻舟叫爸爸,管自己叫姑姑。
贺轻舟纠正过几次,但每次都会被贺一舟给拗回去,他也懒得多说什么了。
把他放在儿童座椅上,开车去了海城。
他每回都是来这儿。
最近正好是旅游旺季,来往的人多,附近有不少前来旅游,拍照游玩的。
贺轻舟将经书拿给庙里的师父,顺便带着贺京阳去求了个签。
难得的上上签。
解签人说,心中所想的,会在今日实现。
贺京阳正咬着小飞象的鼻子喝水,扯扯贺轻舟的裤子:“爸爸,肚肚饿饿。”
贺轻舟收好签:“别说叠词,不然把你扔出去。”
贺京阳点头:“爸,肚饿。”
贺轻舟也不去纠结这个称呼了,只是问他:“想吃什么?”
刚才来的路上他看到路边有好多好吃的,但最想吃的还是热狗。
于是说:“热狗。”
周围来往的人多,贺轻舟怕他被撞到,于是把他抱起来:“不健康,换一个。”
“羊肉串。”
“不卫生。”
“糖葫芦。”
“太甜,容易长蛀牙。”
贺京阳已经开始委屈的瘪嘴了,他不抱太大的希望问出最后一个自己想吃的东西:“棉花糖呢?”
贺轻舟听后,沉默了几秒。
然后点了点头:“嗯。”
往后任凭贺京阳再怎么说话,他都没再开口。
仿佛陷入自己的沉思当中。
哪怕再怎么将思念深埋,任何东西好像都能轻易的将其勾起。
贺京阳一手拿着棉花糖,一手拉着贺轻舟的裤子。
人群熙熙攘攘,到处都充斥着笑声。
空气中带着燥意的风仿佛都是热闹的调味剂。
说起中文来,有些蹩脚的男声在这其中响起,带着笑意。
“江,再往左边一点。”
贺轻舟蹲下,拿纸巾给贺京阳擦脸,问他是不是用脸在吃东西。
下一秒,女声询问道:“是这儿吗?”
熟悉的温柔语调。
该怎么去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呢。
搜肠刮肚也找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来。
只觉莫名被卸了全身力道,连张纸巾都拿不稳,时间仿佛也被凝固。
于是人群中,只剩下贺轻舟,和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
她站在石碑旁,笑容灿烂的看着镜头。
第五十二章 “舅舅你,该不会是变态吧……
照片拍好了,江苑走下台阶,脚步却顿住。
在看到贺轻舟的那一瞬间。
不论过去多久,他好像永远都是人群中最瞩目,最耀眼的那一个。
只一眼,便能瞧见。
明明都过去那么久了,但距离上次见他,仿佛只是昨天。
四周的熙攘吵闹在这一刻便彻底归于安静。
他们之间缺失的那些年,似乎也被短暂停滞。
没有电视剧里演的那种,久别重逢后的激动,或是流着眼泪诉说思念。
他们只是很平静的互相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
他点头,声音稍显沙哑:“是挺久的。”
彼此却又都绝口不提,到底有多久。
贺京阳认出了江苑这张脸,舅舅家里有她的画像。
江苑也注意到他了,虎头虎脑的,可爱的紧。
于是弯下腰,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呀。”
他脸红红的,躲在贺轻舟身后不敢出来,只露出了个脑袋。
好半天,才讷讷的喊了声:“漂亮姐姐。”
江苑笑了一下。
贺京阳又去问贺轻舟:“漂亮姐姐是爸爸的女朋友吗?”
因为这个称呼而轻微抬高的眉,却也没有过分感到惊讶。
好像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大抵是怕她误会,贺轻舟解释了一句:“贺一舟的小儿子。说要过继给我,所以一直叫我爸爸。”
“一舟姐的小儿子都这么大了”的惊讶,在听到贺轻舟后面那句话后,情绪又转变了一番。
她大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吟好半天,才笑着说出一句:“一舟姐考虑的还挺周到。”
贺轻舟也笑,只是那笑意淡:“她哪里舍得。就是想让我给她带孩子罢了。”
四年的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们之间,礼貌,又客气。
仿佛痴心等她的那几年是一场梦一样。
梦醒了,那些日子带给他的伤痛也就不复存在了一般。
来时沉重,去时飘渺。
夏野收好相机过来,语言系统暂时还切换不过来,中英混杂的询问江苑。
他是谁,她的朋友吗?
江苑简略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他叫贺轻舟,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他听到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她:“就是那个贺轻舟?”
江苑下意识的看了贺轻舟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那个贺轻舟。”
当事人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只安静垂眸,并无过多言语。
属于他的个人介绍做完了,他在等她介绍她身旁的这位。
面上并无太明显的情绪涌动,喜怒不显。
却有什么在暗自提着劲。
害怕自己从前不敢细想的结果,已经成真。
江苑说:“他叫夏野。”
除了名字,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介绍的倒是随意。
贺轻舟点了点头,和他打过招呼:“你好。”
没了少年时期的浮躁与冲动,对出现在她身边的异性总是充满了敌视。
时间过滤掉他骨子里的劣根性。
余下的,便是待人处事的游刃有余。
夏野笑道:“你好。久仰你的大名。”
相比他的热情,贺轻舟则显得无动于衷更多。
身侧有叫卖的小贩,四处走动,逢人便问要不要算命。
在寺庙门口给人算命,倒是多此一举。
贺京阳攥了攥贺轻舟的裤子:“爸爸,饿了。”
他稍微正了神色,让他不要这么喊他。
然后将他抱起,视线落在江苑身上。
询问的语气:“这儿人多,换个地方坐着慢慢聊?”
问的平静,所以也无人瞧见他因为紧张而过度用力,泛起青白的指节。
他们之间,连失而复得都算不上,只是偶然的重逢罢了。
她可能,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他。
江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附近的茶餐厅里。
这种旅游景点的东西都贵的吓人,外面四五十一杯咖啡,在这儿身价能上涨好几倍。
夏野倒是非常有眼力见,知道他们久别重逢,应该有很多话要讲,于是抱着贺京阳,说带他去旁边玩滑滑梯。
落地窗能很好的看清外面的景致。
看清山那边的夕阳,江苑突然理解了自己为何唯独对暖黄色的灯情有独钟。
因为像夕阳。
贺轻舟问她:“回来多久了?”
手中银匙轻轻搅散咖啡上的拉花,她倒是没变多少,说话的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
“一个多月了。”
贺轻舟低嗯一声,端起咖啡杯,浅抿了一口。
似随口一问:“没想过回北城看看?”
“回去过。”
于是便心下了然。
她回国一个多月,也回了北城,却独独没有去找过他。
在她离开后的第二天,贺轻舟就想过,到时候她回来了,他会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求她不要再走了?
可是现在,他只剩下沉默。
沉默的时间长了,便是一种心照不宣。
过了很久,他看着她:“脸上终于有了点肉,头发怎么剪短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你头发这么短。”
她这样的肤色,好像很难晒黑,仍旧如白瓷一般。与以往不同的是,多了些红润。眉眼仍旧似水墨画般温婉,头发柔顺的垂落肩上。
旁人瞧了,看不出的细微改变,却被他敏锐的捕捉。
只字不提想她,却又字字都是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