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微还没缓过神，点了点头。
她同事继续说道：“看样子是个恐怖直播啊，这直播找的演员还是不错的，很逼真啊，光看着就挺吓人的。”
韦微看了眼屏幕里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两个‘人’：“不过这两个人好像连直播是什么都不懂，你看这镜头晃的。”
她同事撇了撇嘴：“你也不看看是哪家的直播，能找来演员都出乎我预料了，看来老板这两百万算是白花了。”
“对了，你不是最怕这种东西吗，那你还要看下去吗？”
韦微皱了皱眉：“没办法啊，谁叫咱们是打工人，老板任务在那呢，我敢不看嘛。不和你说了，我得继续看，待会儿还得写个报告出来呢。”
她同事点了点头，缩回了自己位子。
韦微继续看直播，那两个‘人’好像终于找到了直播页面，看见自己在手机里这两‘人’还吓了一跳。
也不知道这两‘人’怎么操作的，直播镜头很快就平稳下来，两个‘人’又开始继续说话了。
“这个叫手机的东西还真奇怪啊，又不是镜子，居然能看到咱们的脸。”
“卜半仙说了，不但咱们能看到咱们的脸，别人也能看到。”
听到这里韦微算是明白了，结合直播名额那时候给出的‘看逝者轮回，解生者执念’，这两‘人’扮演的应当是鬼。
不得不说这两‘人’的演技是真的高，妆效也是真的好，韦微大白天的看都觉得瘆人，浑身冰凉凉的。
两个‘人’话不少，还在继续说。
“看直播的是哪家人来着。”
“韦家人。”
“哦，那个姓韦的女儿吧，行 ，让其他鬼差带过来吧。”
韦微眉头一皱，他们怎么知道自己姓韦？
拍卖的时候也没要求填写名字之类的啊，她确定自己的信息没有暴露。
韦微想到这里在报告里写了一段话，大概意思就是神算有限公司肯定不简单，居然连她这么一个小职员的信息都能拿到，神算有限公司不是所有人以为的无能和傻。
等她在报告里打完这一段话，直播的场景发生了一点小变化，直播的两个人站在一个分叉路口，路口叉成六条黝黑的小道。
直播的两个人正面的大道起了浓重的雾气，从雾气里慢悠悠走来了两个‘人’。
从雾气走出来的两个‘人’并不是并排而行，而是一‘人’带着一‘人’的模式，后面那个‘人’是个女人，低着头态度很是谦卑。
韦微越看越入迷，虽说害怕，但这种模式确实新奇，就跟看电视剧一样，还原度还高，要她说市面上那么多电视剧里都有地府的场景，没一个比这个更像的。
可就算这样，韦微还是不认可六道直播这种模式。
直播说到底，观众想看的是主播和观众之间的互动，而六道直播这个直播都快播了十几分钟了，里面的主播一句话都没和她互动。
韦微吐槽的没互动下一秒就被打破了。
拿着手机直播的两个‘人’看了眼手机，说了句：“韦家姑娘，你看看后面那个是不是你要看的人。”
两个‘人’话音刚落，雾气里走出的两‘人’后面那个抬起来头。
！！！
韦微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她旁边的同事以为韦微是被恐怖直播吓到了，只有韦微知道为什么……
那抬起头的，分明是她妈！
可她妈在生她的时候就去世了……
韦微想起了六道直播的那句话，‘看逝者轮回，解生者执念。’
原来，不是一个噱头。
也就是说屏幕里这个是真地府，鬼也是真鬼。
直播的两个鬼越来越熟练，对着韦微她吗喊道：“姓韦的是吧，你女儿在看着你呢。”
韦母被鬼差带到了直播的两鬼差前，两鬼差特意用手机清晰地照了照韦父的脸，好让韦微看清楚。
韦微看了又看，确实是生自己难产而死的母亲。
她没见过她妈，但她看见过她爸房间里的照片，和屏幕上的一模一样。
眼睛没变，嘴巴没变，脸也没变，就连神情都没变。
不知怎么的，韦微眼睛酸涩的不行。
严格意义上，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她妈。
拿着手机直播的鬼差看着韦母没什么反应，对着韦母又重复了一遍：“姓韦的是吧，你女儿在看着你呢。”
怕她不懂，还加了句：“我们这是在直播，你刚死二十几年应该知道的吧，直播，就是别人能通过手机看到你啊，你女儿现在就通过我手上的手机看着你呢。”
韦母终于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手机，有点不相信地问：“鬼差大人，我女儿……真的看着我吗？”
两个鬼差咧着惨白的嘴笑了：“那是当然了，这技术好啊，我们那个年代哪有这么好的东西。”
韦母还是不敢相信：“可，可这是地府，怎么会有直播呢？”
“知不知道卜半仙啊。”
韦母点了点头，虽说她只是一个小鬼，但那些地府有头有脸的鬼差们经常提起卜半仙，每次提起语气都极为恭敬，自然而然她就把卜半仙的名头记在了心里。
“这个直播啊就是卜半仙弄的，专门找我俩直播呢，我看啊就是我们兄弟二人聪慧，卜半仙才专门找了我俩。”
另一个鬼差立刻接道：“那是，卜半仙出手大方啊，先前去卜半仙道观干活的小鬼们待遇可好了，我们这些鬼差都嫉妒啊，不过我俩现在也算在卜半仙手下干活了，那待遇，啧啧。”
领着韦母来的鬼差脸色都不好看了：“有什么好吹的，你俩不就是跑的快了点，赶在我前面给卜半仙自荐了吗，嘚瑟啥。”
两个鬼差没理他，摆了摆手说道：“不说题外话了，姓韦的，你女儿看着呢，你没有想说的吗？”
韦母看了看手机，小声地问：“鬼差大人，我能和我女儿通话吗？我想……听听我女儿声音。”
听到韦母的话，屏幕前的韦微也忍不住凑近了一点，期待的情绪开始泛滥。
两个鬼差皱了皱眉：“通话啊，这直播我们也不熟，这……”
那个带韦母来的鬼差立刻抓住他们的话头：“这你们都不知道，当初卜半仙讲的时候说过可以通话的，不但能通话，还能彼此看见呢，我都会，你们直播的两个还不会啊，不行，等卜半仙下次来我一定要和她说，找我一个人就行了，你们两个懂什么。”
拿着手机直播的两个鬼差急了：“那是因为你死的晚，我们死的时候连手机都没有，不懂不是正常吗？别说这么多，快点来搞，怎么通话来着。”
带韦母来的鬼差翻了个白眼，拿过直播的手机就开始操作。
然后朝着手机说了声：“韦家姑娘，你打开你那边视频和那什么，哦，麦，就可以说话了。”
韦微深吸了口气，不敢在办公室待下去，连忙起身进了厕所隔间。
她坐在马桶上，整个人都在发抖，不知是在激动还是害怕，或者两者都有。
直播屏幕里分成两边，一边是韦母，一边是韦微。
这是正式开始视频了。
韦微今年二十五岁了，她失去母亲也二十五年，二十五年来她积攒了好多话想要和自己去世的妈妈说，可真的见到了，满腔的话憋在胸口，一句都说不出。
其实屏幕里那张脸对她来说是陌生的，从来只在照片上看到过，可见到的那一刻，却莫名的熟悉。
韦微抖着嘴，手指抚摸了下屏幕那边的韦母，还是说不出话来。
是韦母先开的口。
“我女儿长大原来是这个样子。”
“真好看，像我，幸好不像你爸，要不可没有这么好看。”
简单的两句话，不知怎的，让韦微哭个不停。
她声音哑着带着酸涩，溢出一声：“妈……”
屏幕那头的韦母眼中也含着泪，不过竭力忍住了，依旧带着笑的模样，轻柔地抚摸着屏幕里韦微的眼泪：“不哭了啊，妈看到你长什么模样啊，妈就觉得等得值。”
带韦母来的鬼差接道：“韦家姑娘，你妈是个好人啊，二十五年前就来地府了，本来二十二年前就能去投胎的，可她说没见过自己女儿长什么样，一定要在这里等你和你爸，硬是等了二十多年。”
“现在这轮回六道挤啊，放弃一次那可得多等好几年，你妈都错过好几回了。”
韦微刚忍下去的眼泪又止不住了，她带着浓重的哭腔：“妈，你，你要先顾着自己，不要顾我们。”
韦母看着她笑：“妈愿意等的，你看现在不就等到了吗，再说了地府也不赖的，妈没受什么委屈。”
韦微哭着点头，是没受什么委屈，可孤独是最折磨人的。
她在人世还有她爸，可她妈只有一个人。
韦母看见自己女儿显然也想哭，她不敢再继续和韦微接着自己的话题聊下去，生怕韦微更难过，她转移话题道：“微微，你爸还好吗？”
韦微哭意收住了些，连忙点头：“好的，我和爸爸都挺好的。”她想了想又接道：“爸爸没有再娶，他每天都在拿着照片和妈说话，妈听的到吗？”
韦母笑了笑：“听得到的，你爸啊就是倔，我都托梦让他再娶了，结婚前就固执后，现在还这么固执，我都走了，还有什么好等的，你说他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等他。”
韦微也笑了：“我和爸都很想妈妈，爸爸老和我说，我的名字就是妈妈取得，就像妈妈陪在我身边一样，我特别喜欢妈妈给我取得名字。”
韦母也憋不住了，背过头抹了抹眼泪，再看向韦微时依旧是一副笑意模样：“喜欢就好，妈妈都没抱抱你，妈妈对不起你，让你过了这么多年没有妈妈的日子。”
韦母这么一说，韦微硬憋着的害怕、惶恐、委屈、自责全部爆发出来，她再也忍不住，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妈，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死了，都是因为我，不生我的话……”
当年，韦母就是因为生韦微难产死去的。
这些年韦微只要想到是因为自己才导致韦母去世的，自责就包围着她，几乎要摧垮她。
其实见到韦母她是害怕的，她害怕韦母其实对自己的出生是不喜欢的。
她抖着唇又问了句：“妈，你怪我吗，都是因为我……”
韦母头一次对韦微露出肃容：“微微，不许你这么说，每一个母亲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可我们依旧期盼你们的到来，妈怎么会怪你呢，妈是那么期待你的到来，你不许这么想听到没有，没有人比妈妈更欣喜你的出生，知道吗。”
韦微看着屏幕里温柔看向自己的韦母，压不住的大哭出声。
哭声回荡在厕所，很快就有同事听出她的声音来拍门：“韦微，你怎么了，还好吗？”
韦微连忙抹干眼泪，回道：“我没事，没事。”
门外拍门的同事见韦微回应了，也没再继续拍门，而是给韦微留下一个安静的空间，自己走了。
韦微在厕所呆了很久，和韦母说了很久的话，后来鬼差询问韦母这一次要不要去轮回投胎时，韦母笑着拒绝了，看着韦微说：“我还没抱到我女儿了，都等了这些年了，继续等下去也没什么。”
说完她又一脸认真地朝韦微说：“微微我要你好好生活，过自己喜欢的想要的生活，我要你幸福的寿终正寝的来见我知道吗，妈想要看到你过得好。”
韦微点头，她知道，她妈是怕她因为想念，早早去了地府。
这场直播整整维持了两个小时，韦微抹干了泪从厕所里出来，虽然可能之后都见不到她母亲了，但至少知道了她妈是能听见她和她爸说的话。
不对，今天这个价格是炒上去的，如果六道直播能够存续，价格说不定不会这么贵，那么她就能再见到她妈了。
短短一秒，韦微彻底成为了六道直播最忠诚的簇拥者。
韦微整理好自己的形象，重新回到了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时，她的直系领导正满脸怒容地站在她的工位上。
见她回来，韦微直系领导语气不善地问道：“你去哪呢，两百万买的直播名额，你不好好坐在位子上看，你跑去哪里了！”
“你知不知道老板花这么多钱要的是什么，到时候没找出六道直播得到厉总投资的原因，你完了我也完了！”
刚刚听到韦微哭声的去拍门的同事连忙说道：“韦微是怕影响我们办公，所以才跑去其他地方看直播了，老大你也别急，这种直播都有录播的，大不了再看一遍嘛。”
韦微摇了摇头：“没有录播，这直播只播一次。”
直系领导当场就急了：“那你认真看了没，找到投资的原因没，我告诉你这时候可不是你偷懒的时候，后果是真的很严重。”
韦微丝毫不急：“看了，看的很认真，我知道报告怎么写。”
直系领导终于松了口气：“那就好，这六道直播也是真够无语的，连个录播都没有，不是我说，这六道直播能起来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敢打包票，六道直播就是个笑话。”
韦微看了眼直系领导，眼中的透彻让直系领导都有些发愣。
“不，我找到了厉总投资六道直播的原因。”
直系领导脸上一喜：“是什么？”
韦微没正面回答，只说个：“但这原因老板永远做不到。”
“没有一个直播能比得过六道直播，卜半仙是永远的神。”
直系领导愣了，他现在严重怀疑六道直播的直播内容不会是洗脑吧。
还有，那卜半仙又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