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手们按照抽签顺序出场,前面几个滑手,滑的不公不过,有个FScork1080°的,卫枝不认识,但是他出现她就听背刺他们说,这人叫小什么。
字没听清楚,看来是他们认识的人。
这人从跳台上下来,起飞飞的不是很高,这几天看单崇跳她都看出点儿门道来了,就是上台前还是害怕,多滚了几次刃,起速没起来——
天空中翻两圈时候已经掉的厉害,第三圈转完了,人都已经快要完全落地,他摇晃了下,勉强没摔。
站在看台上,可以看到这人大概也挺高兴的,站稳了往前滑,自己还给自己鼓掌了几下,冲着看台这边挥挥手。
背刺他们稀稀拉拉地鼓掌,花宴对老烟嘟囔了句:“都让你来,拿个名次混个赞助也好啊。”
老烟没说话。
之后又来了几个国外的外国友人,远远的看不清楚脸,只是看身材和发色就不是国人,他们跳的稍微好一些——
最高水平的也做了个SwitchBS1440°triplecorkmutegrab,一个反脚出发斜轴翻转,那哥们最后的花式很加分,一落地,场边的欢呼声不少……
背刺伸长了脖子看了眼,半天评价,这人应该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年级再小点儿估计也是个职业滑手,以后能在比赛冲击奖牌的那种。
这个外国人拿到了当前全场最高分,百分制度,在全场六个裁判手上,拿到了82.3的评分。
卫枝看了眼打分台,已经有些急躁地踩了踩地,站起来走了几圈,又伸脑袋出去看了眼目前的出分排名……
像热锅上的蚂蚁。
参赛选手一共四十六人,单崇排到第九位出场。
他出现的时候,依然低调,连自己那块burton新款的custom都没用,不知道从哪搞来一块老款的sustomX,往那一站灰溜溜的,不怎么引人注意。
屏幕上显示他的信息,“山有木”几个大字看得卫枝条件反射捂脸,从指缝里瞅着站在看台上的男人,她从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被尬得窒息的短暂低吟……
“这人谁啊?”
“没听过。”
“手上拿的customX,穿的倒是挺有范的。”
“可能是burton的滑手——”
“拉倒吧,burton在咱们国内一共才赞助了几个啊,唯一我看得见的这会儿躺在公寓呢……嗳,他干嘛呢?”
扒在看台边,卫枝慢吞吞地把目光从不远处穿背带裤的男人身上收回来,说:“……在睡觉。”
背刺叹了口气。
在他的叹息中,理应在公寓睡觉的男人一只手扶着出发台,弯腰穿板——
出发台距离他们看台这边大约也有个百米距离,卫枝趴在栏杆边缘远远看着男人,看他穿好板站起来,用手调整雪镜时,好像是转过头,看了看台这边一眼。
卫枝没忍住,跟他挥挥手。
身后背刺嘟囔了句“你瞎跟人挥什么手啊小粉丝似的”。
卫枝扒着栏杆回头瞪他,被她这么气势汹汹地瞪了眼,背刺还真有点儿发怵,愣了下叉腰:“我给崇哥告状了啊!”
两人还在互相搞瞪视,老烟压了压鸭舌帽,低低提醒了句:“他出发了啊,你们看不看比赛了?”
后面的出发台上,男人确实出发了。
云顶雪场的跳台他无比熟悉,一草一木,出发台轨道长度,要做什么动作到了哪儿该放板他清清楚楚,卫枝看到他比平时放板晚一些,小速度出的跳台——
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就看见半空中,踩着雪板,身上配色简单黑白相间的男人犹如一片落叶轻盈起跳,弯腰,屈身抓板刃。
斜轴翻转。
干净利落毫不勉强的五圈转完,他的高度还在那,于是踩着固定器的脚有一个明显的蹬板滞空动作,原本扶着板刃的手挪开——
抬手,前手抓住板后刃,拉住板,亮了个板底。
BStriplecork1800°melongrab。
当他落地,全场鸦雀无声。
只能听见他的雪板拍击在落地缓冲带发出踏实的“啪”地一声,他微微屈膝,走了几米前刃,不急不慢地直起腰,站稳。
当他停下,看台上还是没多少声音。
直到他弯腰摘板,将雪板从地上拎起来,看台上炸裂开来——
“卧槽卧槽卧槽这是什么东西!怪物啊!啊!?你们看到那个幺八零零做的多从容了不!!人家还有空做完再来个melongrab!!!”
背刺震惊得能吞下一头老虎的声音在那如雷的欢呼声中清晰地传来——
“这哥们谁啊!!!谁啊!!!!这踏马还不被国家队收编我写投诉信,北京冬奥会没他我不看啊!!!!!!!”
第113章 Burton:来时候好好的
半个小时后,第一轮比赛还没完,雪圈的所有社交软件、民间雪友群,已经有一个传言流传开——
你阿妈的,今日多品牌联合业余滑雪比赛上,单板滑雪大跳台出现了个神仙……
散仙。
一时间,单崇那个BStriplecork1800°melongrab作为有力证据,小视频被发的到处都是,有些角度是在观众席的,可以听见,观众席当时的欢呼声响得跟周杰伦开演唱会似的。
录视频的人疯狂在喊“牛逼啊这个真的牛逼”。
在此视频推广下,那些个原本散落在其他雪场懒得过来看业余比赛的大佬,一脚油门冲上山,百千人踏破云顶雪场门槛,售票处小姐姐从未见过如此场面。
隔壁山顶雪场的售票处小姐姐叹息着,说,我见过。
上一次有这么盛大的场面,还是戴铎和单崇在高级道结下梁子,两人相约山顶雪场比试了一场公园大佬之间的平行大回转,让这个雪季又多了一个可回忆的谈资……
至今还有人津津乐道,单崇不飞台子其实可以考虑穿上硬鞋转刻滑去搞平行大回转,练个年把,明年冬奥会说不定也有他老人家一席之地。
这事儿暂且压下不提。
此时此刻,云顶雪场地形道具公园,比赛台周围的看台上比开始比赛时将近多了一倍。每一个后面进来的人,抬头看了眼计分板上遥遥领先,甩开第二名七八分的92.4的榜首,都会以一句脏话作为开头,发出礼貌的问候。
看台上,大部分还是国人。
卫枝支棱起了耳朵,听大家都在讨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是谁,还要分神跟男朋友聊聊天。
【少女叽:看台这边都炸裂了,大家都在猜山有木选手是谁。】
【少女叽:你是不是在比赛里自带什么骚包属性?】
【崇:我看前面那人加了个mute花式,我不加岂不是输了?】
【少女叽:……】
【少女叽:之前不是还信心满满的说吊打,你是指哪个输?】
【崇:气势。】
【少女叽:?】
【崇:当年你看我视频,不就是因为这份骚包暗恋我?】
……哦。
说的也是哦。
卫枝正扣字,这时候衣服的帽子被人从后面拽了一把。
“小师妹。”
年轻男人从嗓子眼发出的深思熟虑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背刺。
这会儿他回味刚才山有木选手的动作回味了半天,半天越想越可疑,甚至最后的melongrab也是单崇还骚的动的年纪的时候,最喜欢的亮板动作之一——
作为首席大弟子,除了戴铎,就数他到底看了单崇飞台子的次数最多,还一看看了好多年。
于是此时,他终于忍不住用手拽了拽前排小姑娘的卫衣帽子,看她顺着力道向后倒,他望着她,问:“崇哥真在睡觉?”
卫枝捏着手机,到底是披着马甲多年的太太,面对掉马这种事临危不惧,眼前的人又不是单崇,她怕个锤子,眨巴了下眼,笑眯眯地说:“你不信啊?”
“嗯呐,我怎么不信呐?之前在阿勒泰,戴铎的比赛他都踮着脚去看,怎么这会儿在崇礼眼皮子底下的比赛他反而不来了呢?”
他问这话的时候,语气显得他还能有点智商似的,只是不幸的是,他话语刚落,在他脚下就有个人跳了个doublecork360°,都没站稳,摔了。
卫枝轻飘飘扫了一眼台下,抬了抬下巴:“可能就是觉得如果普遍就是这种情况的话,比赛不太好看……那你打电话给他,问问他人在哪还在睡不,看他骂你不?”
单崇还是有点儿起床气的。
那要是真把他吵醒,背刺又有点不敢。
犹豫了下放开了卫枝的帽子,后者收了笑容拽了下自己的衣服,坐稳坐了回去,听见身后老烟问:“崇哥不来看真有点可惜啊,亲眼见证神迹……上一次雪圈天降紫薇星什么时候来着?”
“戴铎回国啊!”背刺说,“当年他才多大?十七岁?一手doublecork1080°给大家跳傻眼了,王鑫都快疯了哈喇子淌一地,还以为这踏马肖恩·怀特中国分特呢?”
老烟短暂地笑了声——
还好他主攻平花,是没背刺那么酸,要是他主要玩公园,偶然来看个比赛看见突然冒出来个以前听都没听过的天才,他也会酸的。
两人正对话,谁也没注意在他们前面,他们的小师妹作为无间道正录播转达他们的对话。
【少女叽:他们开始讨论山有木选手天降紫薇星。】
【少女叽:就和当年的戴铎一样。】
【崇:?】
【崇:我辛辛苦苦飞个台子还加花式就为了他们一句“像戴铎”?】
花宴:“我觉得还有点像崇哥。”
老烟:“昂。”
背刺:“年轻时候的崇哥。”
卫枝:“……”
山上的笋都被你们夺完了。
【少女叽:哦,还夸山有木选手像“年轻时候的崇哥”。】
【崇:……他们要没别的好的形容词或者类比对象可以不说话,给他们一大嘴巴子行不行?】
卫枝对着手机屏幕笑出声。
此时基本所有的选手完成了第一轮的比赛,山有木选手以92.4的高分高居榜首,本场比赛眼看着成为了他的个人秀。
……
在稍作休整后,工作人员忙着整理雪道,背刺鼓起勇气打了个电话给单崇,没接。
“还想让师父来看天降紫薇星,”背刺特别遗憾地说,“嘤嘤嘤。”
“看紫薇星喊王鑫啊,”老烟在旁边伸腿舒展了下,“喊崇哥看什么看?”
话语刚落,在他们旁边就坐下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橘色的雪场教练同色雪服,深紫色雪裤洗得发白,脚上穿着双草绿色的雪鞋……
艰苦朴素的样子,那气质,比单崇他亲爹还像亲爹。
王鑫脑袋上也戴了个鸭舌帽,这会儿揣着兜,特别像天桥底下问“毛片儿要不”的那种小商贩,坐下来他也不说话,就在一群人转头看向他时,问了句:“单崇媳妇儿是哪个?”
话语刚落,就看见前面穿白色卫衣的小姑娘,小学生上课似的举起手。
王鑫“噢”了声,跟她对视了几秒。
想了想,也没说什么,就对她说句:“你要早点儿来多好。”
这对话听得周围的人一头雾水,唯独卫枝听懂了——
光凭着单崇那一跳,老教练认出了他午夜梦回想起来都想落泪的爱徒……
可能从单崇出跳台的走刃频率到跳台上的起跳,一招一式,都是当年他手把手教出来的,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他说卫枝早点儿来,也许是认为如果她早点出现,单崇就能早点抬脚往前走——
无论是往哪走,至少是往前。
卫枝有点想哭。
但是又不敢,生怕被周围的人看出端倪,于是在眼眶发酸的一瞬间她仓促地冲着以前都没讲过话的中年男人笑了笑,抬起手揉了揉眼,转过身去。
低头给单崇发微信。
【少女叽:王鑫来了。】
【少女叽:他认出你了。】
过了一会儿,那边恢复她,字里行间的气息都能透出他心如止水的平静。
【崇:哦,正常。】
【崇:我第一天上台子都是他扶上去的。】
【崇:就好像你戴个假发踩个内增高,但凡上雪道换两个刃我认不出你脑袋给你摘下来当球踢。】
【少女叽:……】
【崇:感动不?】
谢谢。
一点也不感动了。
卫枝默默放下手机拒绝再搭理她的男朋友,中间工作人员整理赛道和跳台地形的时间很短,很快的第二轮比赛就开始了。
……
单板大跳台采取积分制,三跳选取两跳最高分相加,按照总分排序。
第二轮比赛开始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序列号第九的山有木选手,在他前面的人跳什么样、怎么跳的基本已经没人在意了。
比如在第一轮跳了82分那个外国人暂列第四,剩下的第二名和第三名都是咱们国人,这样的结果,至少目前来说,也算是狠狠打了一下那天站在山腰雪场外嘴巴碎碎冬奥会为什么在北京举办的外国人的脸——
现在就是业余比赛,咱们也是有模有样了,发烧友都跳出了职业选手的姿态,还有什么可说的?
歇着吧。
万众期盼中,第九位出场的山有木选手又出现了。
这一次他出现不再像上次似的根本没人理他,上次他站在出发台时大家都还在闲聊呢,现在他们忙着上蹿下跳的欢呼。
山有木选手这就有粉丝了。
这些粉丝可能这辈子只粉过两位选手——单崇和山有木。
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站在出发台,低头捣鼓自己安全帽的男人作何感想,他看着倒是挺淡定地在跟自己的安全头盔绑带做斗争,可能还是头盔太小了,戴着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