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了嘴边,忽然一阵寒风吹来。
她发热发涨的脑子突然清醒了一分钱,艰难地嗅到了空气中不太对劲的气氛——
比如,无论是刚才这个白衣大佬提到单崇,还是此时单崇提到白衣大佬,两人的语气如出一辙地没礼貌,一副并不把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
……好像是有过节的样子。
一想明白这点,卫枝就懵了:日了仙人雪板板,那她现在四舍五入不就是投敌行为吗?
整个人瞬间紧张起来,她看看单崇,又回头看看白衣大佬,想了半天,眼珠子在乌润润的眼眶里转了一圈,机智地倒打一耙:“那这事儿你难道没有责任吗?”
单崇:“?”
卫枝:“不是你拒绝了那个狐狐上课的要求,她也不会去找老烟。”
这个逻辑,单崇胸口起伏了下,气笑了。
那笑未达眼底,森森的,看着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卫枝好容易才控制住自己没有往后退……
她看男人唇角冰冷地勾着,嗓音阴沉:“我一天就上一节基础课就够累了,你这么正义,不如你把你的时间让给狐狐,她就不用去找老烟了,怎么样?”
卫枝:“……”
万万没想到他是这样反击的。
选择题一下子变成了“姐妹”和“自己”之间,对于这种卑鄙的选择题,她果断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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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姜南风,你还是自己滑吧。
她垂头,没说话。
爪子倒是很有求生欲,牢牢地抓着男人的衣袖不撒手,用被人打了一棍似的闷兮兮的声音说:“不行。不怎么样。我错了,你不许去。”
单崇拽回自己的袖子。
她“嗳”了声,一脸紧张还想去拽。
没等她动作,脑袋上“啪”地扣下来一块布,她努力抬眼,发现是自己外套的青蛙帽子被翻起来戴在脑袋上……
脑袋上落下一只大手,压着她的脑袋往饭店大门方向推了一把:“回去坐着。”
见他不再提让课的事,小青蛙见好就收,乖乖跳上两个台阶。
站稳后停顿下来,咬了咬下唇,不死心地回头撇了眼白衣大佬。
后者正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掀眼皮子与站在台阶上偷偷回头看的小姑娘对视上……
愣了愣。
他笑了。
看了眼小姑娘身边黑着脸的男人,他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唇角勾起弧度变大,问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人:“明早十点?”
卫枝瞬间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刚勾起唇角,就感觉到身边那人传来的威压,压的人喘不过气,她脸忙收了笑,点点头,义正辞严:“好的。我朋友会联系你的,谢谢,再见。”
说完,扭头哒哒哒跑上台阶,站在门前灯光下,她双手将那扇挺沉的门推开一条缝,却没立刻进去,而是乖乖站在门口,回头,等着走在后面的男人走近。
等他走到门边,一只手就着她推开那点儿缝隙撑住门,另一只手将塑料门帘撩起,她才放开门,自己先一步走近店里。
“手机呢?刚微信叫你没听见?”
“兜兜里……哦,没电了。”
“手机也能没电?”
“手机为什么不能没电?”
……
“手机没电就能蹲在屋外找奇怪的人搭讪?”
“谁搭讪……那才不叫搭讪!”
“这不叫搭讪叫什么,你认识他么?也不怕人家把你卖了。”
“卖了什么鬼——虽然他第一眼看上去不是好人,但是事实证明他也不是什么人贩子,人家还答应上课了!”
“嗤。”
……
“您阴阳怪气冷笑个什么劲儿?”
“你要是凡事能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人生应该能比现在少走一半弯路。”
“……”
声音渐行渐远。
塑料门帘落下,已经进屋的两人身影也变得模糊。
……
冰天雪地中,站在台阶上的年轻男人缓缓吐出一口奶白色烟雾,昏暗的光线下,只有烟草的星火忽明忽灭。
他收回目光,靠在栏杆上,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懒洋洋地抽他的烟,像是从来没有人来打扰过。
第44章 醉酒后的兴趣爱好
两人分开出去,中间间隔了二十分钟,然后一起回来了。
一桌子的人这会儿酒足饭饱闲着,集体看着他们一前一后气氛和谐地进来,刚开始没人说话,就背刺笑了声,意味不明地说:“挺巧啊,小师妹,咱还以为你丢了呢。”
卫枝拉开椅子在自己原本的位置,正好旁边的位置原本坐着的人大概是先回去了,已经空出来……单崇跟着她后面,便相当自然地挨着她直接坐下了。
刚坐稳,卫枝便伸手问姜南风要移动电源,姜南风从包里掏出来递给她,空档间瞥了眼她旁边的单崇……
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别告诉我你们在洗手间门口偶遇了。”
给手机充上电,卫枝打了个嗝儿,语气无所谓:“世界那么大我们都能相遇,洗手间门口相遇有什么好稀——呃。”
姜南风:“怎么了?”
卫枝:“想吐。”
姜南风一脸黑线,也不计较她的相遇到底稀奇不稀奇,伸手给她拍了拍肩上落的雪,“喝了酒还在外面吹风,吐死你。”
卫枝扭了扭身子,不理她。
拿出手机放在桌子上继续划拉,重新续上电的手机让她兴致勃勃,正准备再挑出两个幸运观众拨打一下电话……这时候,桌对面热热闹闹,众人纷纷站起来,举杯。
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懵懵懂懂从通讯录中抬起头,这才发现原来是准备散伙了,大伙儿准备最后再干一杯,把剩下的酒清了。
小熊正好坐在卫枝正对面,此时的她喝得双颊泛红,举起手里的酒杯,冲着卫枝灿烂地笑:“来来来,小姐姐,谢谢你今晚的烤全羊,这杯我专程留着敬你。”
她这祝酒词,除了是真情实感的劝酒,还真没什么毛病。
众人闻言顿时附和,纷纷举杯,卫枝“呃”了声,有些骑虎难下。
小小声用就她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嘟囔了声“还喝啊”,但她到底也没有驳了大家的兴致,垂眼看了眼桌子上,目光锁定某个杯子,手一伸把还剩了半杯白酒的酒杯端起来。
她正想说点什么卖个惨就用这剩下的半杯蒙混过关——
手腕上搭上一只节骨分明的手。
她愣了愣。
顺着那只手往上看,身边的男人甚至眼睛都没看她,不动声色施力将她的手压下,又顺手把她手里的酒杯拿走。
下一秒,卫枝的手里多了杯茶。
“这个行了。”
他语气平淡。
酒桌上一下子安静了,大家面面相觑。
“哦哟,”背刺说,“这什么情况?”
“哦哟,”花宴说,“这超出了疼老幺的范畴。”
“哦哟,”颜颜说,“那是咱们不识相了哦!”
小熊语塞,举着酒杯的手僵了僵。
卫枝也是手里捏着那杯被强塞来的茶,呆呆地望着单崇,平日里白皙的脸本来就因为醉酒浮着血色……这会儿,在众人的调侃声中,那血色肉眼可见地迅速蔓延,从鼻尖扩散一路红到耳根。
她缓缓睁大眼,瞳眸中印着男人的侧颜越发清晰。
“砰砰!”
是她心跳的声音,还好饭店吵闹,隔壁包厢在猜拳,声音震天——
没有人能听见她心脏快从胸腔里冲破而出的激情鼓舞。
“喝完吐我车上?”单崇平静地望着背刺说,“还是说一会散了她坐你车?那我出钱在给你们来一箱白的都行。”
背刺:“……”
卫枝:“……”
脸上的火红光速褪去。
心跳恢复正常水平。
想吐还是想吐的。
所有的心悸都只是那一瞬间的错觉。
错觉。
错觉。
你阿妈的,错觉。
卫枝高举手里的茶杯:“干杯!”
警报解除,无事发生,众人从方才两三秒的呆滞里缓过来,嘻嘻哈哈笑着举杯。
最后一杯喝完,此时已经时至十一点半,人群三三两两散去。
酒店门外,大家在互相道别。
可惜酒后的人们嘴巴最碎,聚在一起废话就说个没完,比如老烟和背刺两个人勾肩搭背,光互相说“晚安”都说了至少八遍……
唯一没喝酒的单崇此时正忙着把人员分配装车,以及按住坐在驾驶座已经系好安全带准备就地出发的酒疯子司机们——
被男人直接拔掉车钥匙,酒疯子还在踩油门,嘟囔“怎么不走啊”。
单崇自己的车停在外面停车场还没开过来,在等待他的期间,卫枝戴着青蛙帽子,大半张脸藏在帽檐下只露出小小的尖下巴……
她安静蜷缩在姜南风旁边,脑袋枕着她的肩膀,酒精作用下昏昏欲睡,一边手还在勤劳地按手机。
姜南风随口问:“大半夜的你手机有那么忙?”
低头一看,正好看到卫枝拨号给申通快递。
姜南风:“……”
姜南风伸手去抢她的手机,后者像是头顶长了眼睛似的灵活躲过,背过身,一脸认真:“别吵,我和他说点事——”
“你和送快递的说个屁事!”
姜南风追在她屁股后面,没想到她喝多了,深一脚浅一脚跑的还挺快,绕着前面一棵树转了两圈,给姜南风累得够呛——
索性不追了。
腰一插,喘如狗,她选择搬救兵。
“崇神,你来管管这个疯子!”
不远处,单崇刚把背刺从驾驶座拖下来准备让位给代驾,一只手打开后座车门正准备把他塞进去……
听见姜南风的声音,他回头看了一眼。
就看见卫枝抓着自己的手机,躲在不远处一辆车后,一脸戒备地盯着姜南风。
此时她手里的手机正好有个电话打进来,卫枝看都没看来电人,只管挑衅似的接起电话,一只手胜利女神似的高高举起手机,扯着嗓子兴高采烈地吼:“歪!歪!哪位!”
姜南风压根抢不过她。
单崇看够了这出戏,面无表情地把背刺往后排座位一扔,转身走过来,来到卫枝跟前,抬手轻而易举地把小姑娘高举过头的手机抽走——
卫枝傻眼。
单崇看了眼来电人,韩一鸣。
与此同时,在他手里的手机里响起一个成熟沙哑的男音,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丝疲惫:“小枝?刚才打电话给哥哥了?我这边刚下一台手术……”
听到这声音,卫枝愣住。
瞬间酒都醒了一半。
握着手机的男人倒是没多大反应,只是黑色瞳眸变得更暗了些——
他听音识人本事不错,这便轻松认出来了,这声音正是他前几晚喝多了、玩游戏输掉打电话给卫枝邀请她来新疆时,电话那边响起来的声音。
当时小姑娘解释,是邻居家的大哥。
是真是假,鬼才知道——
邻居家的大哥刚下手术,看见她胡乱拨过去又挂掉的电话,第一时间就给回电话?
没给她反应的机会,男人便直接把电话挂了,然后在她傻瞪眼时,顺手把手机放进自己的口袋。
卫枝:“……”
原本抓手机那只手,此时空空如也,无助地伸向男人所在方向,寂寞地隔空抓了抓……
卫枝:“意外。”
卫枝:“我一般根本不接他的电话。”
一边说一边看向男人压根不设防的口袋,然而她也就是看看,压根不敢真伸手掏。
死去活来地纠结几秒后,她猛地转头瞪向姜南风,乌黑水润的眸子里写着强烈指责。
世界清净了。
“早知道这样有用在你喝第一杯酒的时候我就让他来收拾你了。”面对卫枝的精神谴责,姜南风平静且冷酷地说,“妙哇。”
卫枝:“……”
一拽帽子的抽绳,带着小青蛙眼睛的帽檐遮住整张脸,小姑娘蹲一旁自闭去了。
……
卫枝好不容易爬上单崇的车已经是接近凌晨,这会儿酒劲彻底上来了,一睁眼天旋地转的,她索性闭上眼。
到了酒店,姜南风一脸嫌弃地先下车,说是去管餐厅要解救汤。
单崇熄火停好车,扭头一看旁边的人,鞋子踢掉了,双腿缩在椅子上,怀里抱着他车上之前花宴放的装纸巾用的独角兽玩偶纸巾盒,睡得很香。
微微眯起眼,他叫了她一声,后者给他的全部反应就是把怀里的纸巾盒抱的更紧了一些,还用脸美滋滋地蹭了蹭独角兽的背毛。
单崇:“……”
解了安全带,下车,“啪”地关上门,他绕到副驾驶座,拉开门。
原本背靠着车门的小姑娘“咚”地就要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