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田守急了,“平时要是有这样一块破玉,我当然不会在意了。可这块玉是我曾祖父的,我曾经偷出来玩,被他打过一顿,所以记忆深刻。”
“你几岁的时候偷的?”唐瑾问。
“五岁多。……嗯,六岁多?”时间长了,田守有点记不清楚了,他一挥手道,“记不得几岁了,但是因为被打,我记得很清楚,就是这块玉。”
唐瑾翻了个白眼:“这至少都六七年前的事了,我就不信你真能连每分每毫的细节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怕不是再有一块形状颜色大小相似的,你也觉得是你家的玉。”
“……”被唐谨说的这样肯定,又过了刚开始的疑惑,田守突然也不确定了。他开始怀疑,真的是他记错了?
“你是怀疑我偷了你家的玉?我连你家有这样一块玉都不知道,更没有去过你家,怎么可能偷了你家的玉?再说了,若我真去你家偷东西,就为了偷你家这样一块破玉不偷点别的东西?你家要是丢了很多东西,恐怕你早就知道了吧?”
听着唐瑾有条理的话,田守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可他不想承认自己看错了,小声嘟嘟:“可是真的很像啊。”
“你也说了,只是像。”唐瑾低着头,将玉小心的放进了钱袋里。
他一拉两边的绳子,一边将绳子系节,一边说:说不得这我这玉跟你家那块玉,是一个地方产的,是以颜色质地才像,又或者颜色像,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徒子徒孙雕的,手法一样才像。”
田守看唐瑾这样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要是他被人冤枉偷了东西,肯定能跳起来打对方。
不过要田守道歉,他又说不出口来。
唐瑾把钱袋小心的放到胸口后,抬头对着田守道:“就算这些可能都不是,世上长的像的两个人多的是,更何况两块玉?”
看到店里有人注意他们两,唐瑾认真的注视着田守的相貌道:“大庭广众之下,你不应该这样,传出去要是变了味,会影响我的名声。”
田守羞愧的低下了头,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对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也让人生气,不过我原谅你了。”唐瑾说完,对着田守点了点头,拿好自己的笔,越过田守,出了店门。
表面上,唐瑾很平静,可是一出店门走远了,他的思绪就乱的很了。
以田家的家世来说,这样一块不值钱的玉,根本不可能重要到田守将东西偷出来玩被打了一顿。
而这世上,另一块与他手里一样的玉,就在他老外公手里。
所以,田守的曾祖父,很可能就是他的老外公了?
那么,既然那块玉那么重要,为什么不回来找他老外婆呢?是功成名就之后,觉得一个农妇配不上自己,所以抛妻弃子了?
拟或是有豪门贵女求嫁,干脆就当自己无妻无子?
唐瑾想起自己外公给他说他老外婆去世的时候说夫妻两终于可以团聚,说他老外婆等了一辈子他老外公回家去,心里突然酸的不得了。
原以为到了地下能夫妻团聚,却发现自己等了一辈子的人还在阳间,只是不要他们母子了。这种讽刺,怕是让人难过的想杀人。
就这样走了一阵,唐瑾的脑子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因为事关自己的亲人,他就比较感性了。他只是觉得田守的神情十分认真,是以才觉得他没有说谎。
可要是,真的是田守看错了呢?
本朝现在的很多贵族,以前也是平民,有一块不值钱的有纪念意义的玉很平常,说不得只是巧合。
看田家长辈的态度,说不得这中间有什么误会。或许他老外公回来找过老外婆和他外公他们,只是以为人死了?
但也说不定田老爷子打国守不是因为玉有多需要被珍惜,而是重孙偷东西的这个举动不能被姑息,要好好教育。
唐瑾心里乱的很,一会儿肯定这件事,一会儿又否定这件事。
等回了家里,唐老爷子一看,就注意到了唐瑾神色不对。他放下手里的笔,认真的问唐瑾:“发生什么事了?”
唐瑾于是将他外公给他玉和遇到田守的事给说了出来。
听完以后,唐老爷子也是沉默了。
唐瑾的情绪已经恢复了很多,感叹道:“我老外婆要是发现,她以为的‘你心如我心一样坚定’,却原来是自己在人间不值得等待,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心酸,会难过成什么样子。”
唐老爷子看唐瑾小大人一样的说起男女之间的感情,还是这种态度,心下有些担忧。
“老爷,你怎么想的?”唐瑾出声询问。
结果,唐老爷子说出了一句很出乎唐瑾意外的话。
第158章 快来订阅我(∩_∩)
唐老爷子说:“这个世界上并没有鬼,人死了,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
没想到唐老爷子竟然说的是这事,一个现代人,竟然要被一个古代人教无神论……
被这样一打岔,唐瑾的情绪基本上平定了,失笑点头:“我知道的。”
唐老爷子这才问:“那你真的觉得,定南侯是你老外公么?”
唐瑾已经形成了一个习惯,每次唐老爷子问他什么事的时候,他就会非常认真的考虑,因为别人问他什么事大都是随便问一问,他老爷问他都是有目的的,他不想答错。
他又考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其实并不确定。按我外公的年龄来算,我老外公被抓兵丁时是……”
唐瑾在心里算了一下:“六十二年前的事。”他外公为了考中秀才,家里没钱说亲,成婚比较晚一点,他外婆开怀迟,第一个孩子又夭折了,是以只比他老爷小了九岁。
“而自太祖的太康初年到如今,已经有了八十六年,这不太可能。”唐老爷子应着。
每个朝代不是成立了之后就安稳了,他们还会继续打仗,打个十几年二十几年是很正常的事。
唐瑾就记得,唐朝成立后又打了十几年的仗才算统一了。
不过,国家成立之后再打仗,可能前几年会有大的战役,可越往后去战役就会越小,能立的功就越少。
定南侯啊,一听这个封号,就不是平常的军事人物,是能安定一方的人才。
所以从时间和情理上来算,并不对。
想到这里,唐瑾问唐老爷子:“老爷你知道定南侯是什么时候被封侯的?你十四岁以后,国家有没有什么大的战争?”自己的想法是一回事,还是要求证一下。
唐瑾正想着,唐老爷子要是不知道的话,他就去找别人打听,这不是什么小事,知道的人肯定多。
结果,听到唐老爷子说:“大的战争只有一场,就是平定南疆。正是因为平定了南疆,定南侯才被封为定南侯。我离开京城那一年,正好见过他带军回京时的盛状。”
唐瑾意外的张开了口,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考虑了一下,才说:“我仔细看过田守的相貌,与我和我舅家人没有半分相像的地方。”
“哦?那你觉得就算是亲戚,你们也应该相像?”唐老爷子反问。
唐瑾摇了摇头,很多亲父子都不相像,更何况是不亲的表兄弟。
他叹了一口气:“好烦,我宁愿我外爷没有给过我这块玉。”
唐老爷子被逗笑了:“世事就是如此,遇到突然的变故,只能努力去改变,不能改变的,就要努力去适应他。你以后遇到的烦心事还多着呢。”
唐瑾胳膊肘支在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我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万一要是真的的话,到底要不要告诉我外爷。”
唐老爷子没应,唐瑾就轻声自语:“你说他刚失去了母亲,慢慢的悲伤散去了日子也就好了,要是突然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活着,不知道要被气成什么样子。我真怕他被气出病来。”
“所以你现在要弄清楚的是这件事?”唐老爷子反问。
唐瑾摇头:“当然不是了。我要先弄清楚定南侯的那块玉是不是与我手上的这一块是一对。真是一对的话,那么那块玉最初到底是定南侯本人的,还是他从别的地方得到的。”
“那你现在忧心这么多事做什么?不是白担心?”唐老爷子说完,拿起桌子上的纸,递给唐瑾,“来,我们从今天开始学习。”
学习?
学习什么?
唐瑾拿过纸,读起了上边的内容来。
唐老爷子望着唐瑾认真阅读的脸,心下叹了口气。
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了。也重感情,更能体谅人,才说得出什么‘你心如我心一样坚定’的话来,他真担心他长大以后会为情所困。
唐瑾看了前边一段,疑惑的抬头望着唐老爷子,以为自己看错了,或者上边这一张纸不对,于是拿出下边的看了看。
结果发现,好像是同一本书里的内容。
他又继续看第一张,心里低声念着:人之情多矫,世之俗多伪,岂可信乎?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耻之,丘亦耻之。耻其匿怨而友人也。
以他现在的水平,读文言文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当然一下子就看懂了其中的意思。
这意思是说,人与人之间的情感基本上都是做出来的,世间的习俗基本上都是虚假的,这些怎么能相信。孔子说:甜言蜜语、和颜悦色、毕恭毕敬,左丘明认为可耻,我也认为可耻。可耻的是他们心中藏着怨恨,表面却与人要好的虚伪行径。
唐瑾不解的抬头问:“老爷……”这内容一看,就不是正统的儒家思想,甚至可以说是相反的。
唐老爷子不解释,只说道:“人者多欲,其性尚私。多欲则贪,尚私则枉,其罪遂生。孰难料也。”
唐瑾静听着,在心里翻译着这句话的意思:人的欲望是多种多样的,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欲望多了就会起贪心,极端自私就会有偏差,罪恶从此便产生了。谁都无法预料。
唐老爷子轻叹一口气,对唐瑾道:“这或许就是田家为何有一块和你一样的玉。”
唐瑾抿唇不语,玉的事,他肯定会查清楚。
他低头看了一下,发现这几句话是截取出来的,并不是一段。
唐老爷子这才解释:“这是来俊臣的《罗织经》,分阅人、事上、治下、控权、制敌、固荣、保身、察奸、谋划、问罪、型罚、瓜蔓,共十二卷。我每天教你一卷,你要快速背过,不能告诉别人。”
一提起《罗织经》来,唐瑾就明白了。
他所知道的《罗织经》,是唐朝武则天时期的酷吏来俊臣所著,书里讲的就是怎么样罗织罪名陷害无辜。
请君入瓮这个成语,就是出自于来俊臣的故事。
其他的,就只知道以前曾经因为是反书而被禁过,再不知道其他了,并没有看过。
“这来俊臣呢,是咱们长安城的人,历史上有名的小人。”
唐老爷子开始讲作者,讲完作者,就开始讲第一卷 阅人来。
他知道唐瑾能看懂,还是亲身教他,可见重视。
卷一也就四段,一百九十八个字,要背过并不难。
背过之后,唐老爷子要求唐瑾继续背,打乱顺序的考察,非要唐瑾学的滚瓜烂熟。
熟了以后,还要唐瑾抄了十遍,抄完后,告诫唐瑾:“这书现在虽然没有被禁,不过也差不多了,让别人知道你学习这本书,只会给你带来灾祸,不会给你带带任何好处。”
唐瑾点头:“我知道,学习它的好处可以让我在官场走的更顺利。”
唐老爷子赞许的点着头。他喜欢唐瑾这一点,心思灵透,沉得住气。
讲完了事情的重要性,唐老爷子带唐瑾去厨房,将他们写下来的手稿全烧了。
田守那边,回家比较晚,考虑了半天,还是觉得要去问一下长辈为好。
到了曾祖父身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磨磨蹭蹭的。
定南侯是想等曾孙自己问,等来等去不见问,心下有些郁闷,难道做事就不能果决一点吗?到底在拖延个什么劲儿?
“你到底何事?”他语气中带出了一些火气。
田守被吓了一跳,提起的勇气都没有了,连忙摇头。
“真没事?你莫要骗我。”定南侯盯着田守的眼睛看。
田守一阵心虚,不敢说谎了,这才开口了:“我今天看到一个人,拿着一块玉佩,跟您藏在书房柜子里的……很像。对方说不一样,可我还是觉得一样,您能再让我看看那块玉吗?”
“什么玉?”定南侯喝着茶,随口问,根本不知道重孙说的是哪一块玉。
“就是我小时候好奇偷了的那块,还被你打了一顿。”田守连忙回答。
定南侯端着茶杯,想了一下,慢慢的才想起来是哪块玉来,接着才意识到重孙说的什么。
因为意外,他有些吃惊,放下茶杯,皱着眉思索。
房间里安静极了,两个人各自都能听到自己的呼吸。
定南侯想到了年轻时的那些事,最后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五六十年过去,他以为……
静默了一会儿后,定南侯去取了玉来,拿给重孙看:“你记错了吧?”
田守接过了玉,认真的看了两遍,摇头道:“没有记错,就是一样啊!”对着唐瑾时,因为时间长了他可能记错,不过唐瑾的那块玉今天刚看过,不可能看错。
田守疑惑的望着定南侯:“怎么会有两块玉一样?”
定南侯搓了搓手指上从玉上沾上的灰尘,苍老的声音淡淡的道:“这种不值钱的玉,恐是哪个师傅一次做了很多,不一定有两个一样,许是有很多个一样的。”
“哦。”田守解了疑惑,把东西恭敬的还了回去,顺口问出自己心里的话,“曾爷爷怎么会有这样的一块玉?”
问完后,田守就后悔了。他曾听他爷爷说过,家里以前很穷。
定南侯慈祥的笑了笑,苍老的声音温和的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