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予安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轻轻捏了下她肉乎乎的脚掌,道,“阿音,我有分寸。”
陆如音的心忽然很疼,她牵住叶予安的手。
“下个月我们去迁坟,也让爸爸妈妈看看你。”叶予安用干毛巾替如音把脚擦干,又给她穿上鞋袜。
“妈妈一定会喜欢你。”他轻轻笑了下,回握住如音,眼睛也冒出些光彩。
*
迁坟的事情进行的很顺利,徐奶奶和叶予萍也回来了,但徐奶奶依旧不肯在叶宅久住,最后还是回了县城的那家报刊亭。那儿有不少她的新朋友,相互作伴解闷的确比冷冷清清的叶宅要好。
叶康夫妻走后,叶予安找了几个车站的朋友打听,几番下来便知道叶康夫妻的下落和底细。
他们现在住在红荔生产队,叶康仗着念过几年书在生产队里当会计,李芳是村里妇女们的头头,有点类似于现在城里的妇女主任。两人也算是有点小地位。
但也就是会计和主任而已,况且主任还是自己给自己封的。
知道他们在哪里住,事情就一下子好办很多。
叶予安找了朋友,徐奶奶找了几位上京的故交,很快就发现叶康利用职务便利贪污生产队公款的事情。李芳也不干净,这些年拉偏架,欺负嫁到红荔村的新媳妇,最后居然还阴差阳错查出来她偷人。
这些事全都以各种方式告诉给了红荔生产队的大队长、书记和村里其他人。
叶康知道以后便开始怀疑现在的这个儿子是不是自己的,越看越不像。有天喝醉酒后对着儿子又摔碗又摔桌子,儿子也十八九岁了,正是有力气的时候,他被李芳惯的无法无天自然不受叶康的气,父子俩便打起来。
叶康被大黄咬掉一根手指,腿上的伤也还没好,自然不是年轻力壮儿子的对手,几下就败下阵来。但他嘴里还不干净,一口一个野种,最后儿子脑子一热轮起椅子砸过去,叶康的脑袋当场就开了花。
红荔生产队的大队长带着人准备来抓叶康归案的时候,就看见他脑袋开花地躺在地上。他那个不知道是不是儿子的儿子被吓傻了,看见有人过来还以为是抓他的,连忙拔腿就跑,结果天黑没看清路摔下沟去,第二天被人发现的时候尸体都被老鼠和野狗啃去小半。
叶康死了,李芳的事情却还没完。她被送到农场改造,每天都要下到泥塘里干活,但她屁股上的伤还没好,几天下来就发炎化脓,最后屁股全烂了 ,身体上还总是有臭味。
泥塘的人不待见她,又让她去扫厕所,结果有天她扫厕所的时候脚下一滑掉进了粪坑里,最后活活淹死。
这些事都是村子里的熟人递话过来说的,还有种说法是叶康当时其实没死,只是晕了过去。但大家不知道,就把他放在棺材里埋了,下葬的时候他可能醒过来一次,呜呜地拍着棺材盖儿,但填土的人害怕,听见声音后不但没有去看个究竟还加快了填土的速度 叶康就这么被闷死。
听见这话,叶予安也没多开心,叶康夫妻死得再惨,也换不回来他父母的性命。
但事情总算结束,叶朗的遗愿也了了,他也能终于安心。
这天下午,如音在槐树下荡秋千,红木秋千很重,她自己荡不动,所以需要叶予安在后面推她。
因为怕如音摔着,叶予安推得并不快,晃晃悠悠如音差点睡着了。就在她眼皮上下不断打架的时候,叶予安忽然把秋千拉了回来,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阿音,我们今年结婚好不好?”
第68章 第 68 章 听到“结婚”两个字……
听到“结婚”两个字, 如音先是愣了下。
结婚啊……
其实这些日子下来她都快要产生一种错觉就是他们已经结婚了。
如音偏着头想了一会儿,道:“开春以后我就得回局里工作了,你家有这么远, 到时候还是要去我家住。”
叶予安知道她这是答应了,笑着亲亲她的鬓角, 道:“这里不是我家, 是我们的家。”
他的吻很轻, 搞得如音痒痒地忍不住往一旁躲,秋千又晃起来。
叶予安把秋千扶稳,又抓着如音的肩膀吻了一下, 道:“听你的,开春以后咱们搬到你家那边去住。”
如音轻轻拽着叶予安领子问道:“那你这算不算是入赘到我家了?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貌美如花?”说完就自己先笑了起来。秋千又是一阵乱晃。
叶予安无奈又宠溺地跟着她一起笑,连秋千也顾不上扶了。
晚上,他们各自给家人打了电话。陆齐家得知闺女已经打算结婚的时候出去冷静了好一会儿,才回来继续对着电话筒说道:“小叶是个好同志,你们日后要相互扶持,燃烧自我,共同为社会做贡献。”
陆如音:“……好的呢, 爸爸。”
梅雪抢过电话道:“小音,我和你爸爸现在也忙, 婚礼的事还得你们自己准备,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就拍电报或者打电话回来, 妈妈这边尽量找时间过去帮你们。”
如音答应了声, 腹诽道这才是正常反应嘛。
然后梅雪又继续说:“你是第一次结婚,没有经验,忙得焦头烂额是难免的, 以后慢慢有经验了就好了。”
如音:“……”虽然但是,这话听着多少有点奇怪。
陪她一起打电话的叶予安脸色也有点发绿,但电话对面是岳母大人,他也不能说些什么,最后只能干干巴巴憋出一句:“阿音,咱们焦头烂额一次就行了,你不会焦头烂额第二次。”
他们最后把婚礼定在了五月。
虽然还没有发布恢复高考的正式文件,外面的人也都还不知道,但这个消息在内部却愈传愈烈。叶予安很认真地和如音讨论过这件事,他说要不咱们等等,如果真的能恢复高考,阿音你可以念完大学咱们再结婚。
如音知道高考已经势在必行,但却不想再等四年。于是坚持今年就把婚礼办了,叶予安自然是听她的。
半个月以后,徐奶奶、叶予萍就先后寄了包裹过来,全都是各种他们结婚可能用得上的东西。又过了两天,宁州也寄了好几个箱子,是梅雪给如音准备的嫁妆。
结婚的确是件比较繁琐的事情,小到暖水瓶、洗脸盆、毛巾这种日常用件,大到这个时候最流行的“三转一响”,全都需要准备。
不过自行车、收音机和电风扇他们全都有,只差一个缝纫机。但两人谁也不会用这东西,也就没买。
苏玉霜知道如音要结婚的消息以后送了一大摞红囍字来,还有新娘子要穿的红绣鞋和红绒花,甚至还有好几条红肚兜。
拆这些东西的时候,叶予安也在旁边。好巧不巧的,他手里那个包裹里恰好就是红肚兜,迄今为止只谈过如音这一个对象的叶教授看见一包水红色的上面还绣着鸳鸯的肚兜以后,手猛的一抖,把一包肚兜全扔在了如音身上。他别过脸,脖颈微红,道:“阿音,这些东西还是你自己拆吧。我去把后面的几间空屋子收拾出来。”
袁青也来了一趟,叶予安知道她和如音在单位感情好,于是特意沏了壶茶又拿了两盘点心给两人送去,结果刚走到东厢房门口袁青就跑过来把大门关上,道:“叶教授,我们女人家有点体己话要说,你赶快忙去吧。”
说完就毫不留情地关上门,留下叶予安独自在风中凌乱。
“我有好东西给你。”袁青合上门后立刻神神秘秘跑过来,开始从衣服里往外掏东西。
先把大棉袄脱了,然后是毛线背心,再把有着菱形图案的黄毛衣也掀起来一截,最后袁青从秋衣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册子。
如音盯着她,问:“你秋衣为啥还有兜儿?”
袁青:“……我自己缝上去的,哎呀你别管这个,快看看我给你的好东西。”
如音拿起小册子翻起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袁青给她的竟然是本春.宫.图。
如音满脸写着震惊,抓着袁青担忧道:“青姐,你从哪里搞来的这玩意,要是被人发现怎么办!”
要是被挑事儿的人发现,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袁青淹死。
“这是我结婚时候我妈给我的,我一直藏在炕底下,来的路上藏在秋衣里,没人发现!”袁青豪气道,又推了推如音,“你趁结婚之前赶快把它看了,别到时候什么也不知道。”
如音弱弱地表示:“姐,学校里有生理卫生课……”
袁青白了她一眼:“生理卫生课又不讲这些!”
也对,卫生课不讲这种东西。
袁青接着问她:“高考的事你也知道了吧?虽然现在文件还没下来,但我看十有八准会成。你还年轻,肯定也要去考一考吧?”
如音点点头。她对高考的事情很有规划,要考清大,外语系的俄语专业,第二外语选法语。但她的俄语翻译水平已经相当不错了,所以还准备再修一门语言,可能是德语也可能是西班牙语,暂时还没有想好。
“那你和叶教授可得注意点,别一不小心怀孕了。你们年轻,但是也要注意克制。”
如音:“……知道了,青姐。”
袁青又唠唠叨叨了好一阵,把一向脸皮并不薄的如音说得脸都有点发红,才不放心地走了。
临走前,她又碰见叶予安。说来也奇怪,刚开始认识如音的时候,她觉得隔壁的叶教授和如音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现在再看这叶教授怎么就觉得有点不顺眼了呢!
她们如音才来上京多久,就被隔壁单位的人拐跑了,哎!
*
四月份的时候徐奶奶来了,这次他们都住在如音靠近文化局的花园洋房里。
徐奶奶看了一圈房子以后便把叶予安拎过来问话:“安哥儿,你们这么没有缝纫机?”
“我和阿音都不会用……”
“不会用可以学。”徐奶奶敲敲拐杖,“外面买的东西哪有家里做的好?你一会儿去买台缝纫机,我给你们做被套床单。”
叶予安拗不过奶奶,只能乖乖去买缝纫机。他走后,徐奶奶又拉着如音说话:“小音,我家那个毛小子啥也不会,你不能老惯着他。一会儿我教他怎么用缝纫机,你就躲楼上睡觉去,以后让他给家里做被子。”
正在买缝纫机的叶予安忽然打了一个喷嚏。
……
婚礼办得并不招摇,除去双方父母兄弟以外只请了几个平时关系特别要好的同事和朋友。
苏玉霜特意跑过来帮忙,现在市场已经有了要开放的苗头,她家里的生活条件也好上不少,坐火车过来也不心疼车票钱。可惜的是柳絮的部队请不下假来,所以只能寄来两个崭新的军绿色水壶表示祝福。
所有的窗户门都被贴上囍字,连暖水瓶也不放过。现在人们结婚流行穿红夹袄戴红绒花,但如音还是更喜欢旗袍,苏玉霜和徐奶奶知道后便一起帮她拿缝纫机做出一条来。设计图是徐奶奶画的,有点民国时候的风格,但叉口开得不是特别高,用了两粒假珍珠当扣子。五月份的早晨还有点凉,如音又在无袖旗袍外面套了件长长的风衣,然后就被簇拥着上了汽车。
她要从陆家的花园洋房坐到叶宅走一遭,然后等婚假结束后两个人再回来住。
看着如音嫁人,梅雪忽然有点难受,趴在陆齐家肩膀上哭了一会儿,陆川也喝得有点醉,拉着叶予安说你要是敢欺负我妹我就如何如何…
等送走一屋子家人客人,已经是晚上九点。折腾了一天,如音也有些累,下午敬酒的时候全凭一股心气儿撑着,当时也没觉得什么,现在人一走她才觉出腰酸背痛来。
“我给你捏捏。”洗漱完毕,叶予安带着一身水汽过来,他们搬到了叶宅的正房住,正房里有一张上了年头的拔步床,现在上面铺着水红色崭新棉被,把屋里映得亮亮堂堂。
如音懒洋洋趴在枕头上任叶予安给她拿肩,拿着拿着就有点不对味儿起来。
新婚之夜呢,哪能全用来拿肩。
叶予安的身形逐渐低下来,修长的指节扣在如音肩膀上,他轻轻唤了句:“阿音。”
如音哼哼唧唧答应了声。她被叶予安翻了过来,然后就看见对方的面孔因为靠近而不断被放大。
叶予安先是吻了吻她的发顶,然后是额头、眼睛、鼻梁,最后他们才开始接吻。一边吻,一边被除去衣裳。
到了最后,如音被叶予安弄得有点喘不上气来,她时不时觉得天旋地转,感觉自己就像高中物理课打点计时器上的一个个小点,被一点一点钉在白纸上,躲不开,也不想躲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并没有哭但眼尾却泛起来点红色。叶予安被这样的她弄得声音也有些哑,他脖子上面全是汗,头发湿漉漉的 ,撑在床头的一条手臂上的血管条理分明。
他没干过这种事儿,也不知道怎样才能做好,只能一遍又一遍轻轻唤着陆如音的名字。
“阿音。”
“阿音。”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唤着唤着,他就无师自通了。
偶尔空隙的时候,如音忍不住想,是不是也有人给了叶予安什么小册子,没准还是加厚版本。
可惜这种空闲的时候并不多,所以她没能想出个答案来。
……
第二天,如音一觉睡到十点才起来。醒来之后脑子还有点蒙蒙的,想不起来自己在哪。
叶予安见她醒了,便过来打热水,他有件东西落在床这边,就走过来弯腰去拿。
如音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只看见他脚上穿着拖鞋,衬衫领口半开着,上面还有自己昨天的“杰作”,过来后弯腰就要往床上去,她连忙踹他一脚,气哼哼道:“不要!大白天的干什么呀!”
叶予安莫名挨了一脚也有点发懵,然后失笑道:“我就是过来拿下手表。”
如音看了眼他手中的手表,别过头哼了一声,有点尴尬。
“大白天的,阿音想什么呢。”叶予安得寸进尺,继续逗她。然后膝盖上上就又挨了一脚。
他们各自休了一周的婚假,本来还想着出去玩,结果天气却一直不好,总是阴沉沉要下雨的模样,所以两人就只能窝在屋里,偶尔去百货商场逛逛。买点新出的小玩意儿什么的。
电视机和收音机都有,但却没什么有意思的节目。天阴,也不想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