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枝在上——无溃
时间:2021-10-11 10:15:38

  “下午便进宫了,殿下怎得才回来?”
  听他声音里带着些许抱怨,龙四海笑着解释道:“今日皇兄皇嫂邀我去东宫用晚膳,我不是派人回府交代过了吗?”
  说着,她看向今日回府传话的阿昭,目光里似是问询。
  阿昭见状,赶忙道:“奴婢回来便说过了……”
  八荒顺势将人揽进了怀里,搂着她往凤鸣轩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道:“晚膳从酉时吃到现在,都快子夜了,也不知东宫是拿什么山珍海味招待您,等明日我也叫人去买了食材做给您吃,免得到了半夜也看不见人影。”
  自从给两人回到通京,八荒每日在府里无事可做,对她更黏糊了些,每日穿衣用膳绝不假借人手,比王易烟那太子妃操持得还更加细致。龙四海有些好笑地吻了吻他的脸颊道:“用过晚膳,皇兄来了兴致,我便陪他小酌了两杯这才回来。”
  闻言,八荒埋头凑近了些,果然从龙四海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气。他憩鼻子的模样像极了什么小动物,龙四海顺势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并非浅尝辄止,龙四海将唇舌送进了他的嘴里研磨挑.逗,直到八荒开始回应,她这才坏心眼的退了出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今晚喝得清酿,让你尝尝……”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龙四海表情很是放松,软乎乎地靠在他怀里,眼里尽是狡黠。
  八荒无奈地看着怀中的姑娘,伸手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两人行过花园,龙四海这才又道:“父皇知道我们俩的事情了,今日也答应复婚了。”
  她隐下了其他的对话,只将好消息报给了他。
  八荒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真的?”
  “当然,”龙四海笑呵呵地抚了抚他的脸,“驸马大人。”
  “陛下他……没说什么其他的?”
  虽然龙四海报喜不报忧,可八荒总觉得这事情大概没那么简单,然而却见她只摇摇头:“他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乐意便好。”
  虽说复婚的事情他们已经谈过许多次,然而真正地得到了蜀皇的首肯,八荒只觉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俯身吻了吻她头顶发丝,声音郑重:“殿下,我会对你好的。”
  闻言,龙四海唇角勾起一丝笑来,嘴上却不饶人:“瞧你这话说的,若我给不了你驸马的名分,你是不是就要对我坏了。”
  “当然。”八荒毫不犹豫。
  龙四海抬头瞪他一眼,手顺势掐上了他腰间软肉:“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重新回答这个问题。”
  八荒呵呵一笑,低头看她,墨眼泛着微光,声音温柔:“若是没法子名正言顺地站在殿下身边,那臣就要做个狐媚主上的外室面首,每日缠在殿下身侧,让您无暇顾及其他……那不是很坏吗?”
  说到“狐媚主上”的时候,他的头凑近了些,吐息扫在龙四海耳畔,带着些许的沙哑,配上那张如玉的俊脸,倒真像是修炼千年的涂山狐狸。
  龙四海勾了唇角,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将人掉在他脖子上轻轻晃悠:“狐媚主上?哪儿用做外室,驸马现在可不就是了吗?”
  清丽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引诱,八荒揽住她的腰身更紧了些,搂住人往凤鸣轩走去。
  感受到男人身体越发火热,龙四海唇角笑意更深,在他怀里,由他颇为急促地带着回了凤鸣轩。
  然而就在两人走到门口的时候,龙四海却忽然摁住了他的手,从他怀里钻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八荒偏偏头,眼中闪过一丝不解。
  龙四海眼中含笑,却抿紧了唇,故作正经道:“从前不是有规矩吗,驸马与公主每月只有六日合床,今日还不到时间,你先回去吧。”
  这话一出口,八荒目色一暗。
  三年前也是在这里,她要留他过夜,他却总害怕不合规矩,拒绝了她回了凌竹轩,结果第二日她便进了宫,再回来的时候便已经向蜀皇求好了和离圣旨。
  想起那日他接到那纸明黄绢纸时的惶恐心碎,他上前两步将龙四海逼到了凤鸣轩外的墙角处,低头看她,墨眼沉沉。
  龙四海也不惊慌,抬起头来笑意盈盈地望着他,眨了眨眼:“驸马这是做什么?天色已暗,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休息吧”
  那是当日他说的话,三年之后,在同一个地方,龙四海又将这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了他。
  “天色的确不早了……”八荒声音清朗不再,反倒有些低沉,伸手抚了抚她鬓间乱发,感受到龙四海双颊火热。
  他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冷不丁地抚在脸上,带起龙四海一阵轻颤,靠在角落里,看着一脸危险的男人却丝毫没有慌张之意,微微上扬的唇角似乎还带着些引诱。
  “驸马怎么还不走?”
  话音未落,男人俯身叼住了她的唇,颇为霸道地在她嘴里攻城略地。龙四海感受到他唇齿火热,扬了头回应,一双手在他身后点着火。
  柔软白皙的手拂过他的脖颈,拂过他的胸膛,又从腰间一路向下……
  男人猛然一颤,旋即双臂紧紧地将人扣在了自己的怀里,力度之大,像是要将她融进自己身体里。
  “一个月六日合床?”亲吻的间隙,他侧头在她耳边轻言,“臣怎么从未听说过这等荒唐的规矩。”
  “……骗人!”
  男人一本正经地信口胡说换得龙四海嗔他一眼,双手却是搂紧了他的腰,回道:“你既然不知道这规矩,那以前一本正经在拒绝我的人是狗不成?”
  八荒闻言,发出一声轻笑,带着磁性的声音从胸腔溢出,引得龙四海耳朵轻颤。
  下一刻,龙四海只听他声音沙哑:“那可不么……汪!汪!”
 
 
第六十一章 真是可惜
  从凉城至通京快马不过七日路程, 武英王却走了足足半个月才姗姗回京,身后带着北疆大军的两千精骑,玄甲铁戈, 在如血的夕阳下泛着令人胆寒的光。
  五城兵马司统领廖科站在城门之上,瞧着武英王座驾后的两千兵马, 不由皱了皱眉, 高声道:“王爷, 闲杂人等不得入京,还请王爷将手下人留在城外,下官才好开城门相迎。”
  跟在龙风行身边的是曾经的兵部尚书左正天, 听了廖科的话高声喊道:“廖科,少说些有的没的,王爷等陛下召见入京,快开城门!”
  身为兵马司统领,廖科曾经在左正天手下做事,对于这个前辈向来是敬重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出身世家,官至高位的左正天竟然会跟着武英王谋反。
  夕阳之下,兜鍪红缨飘扬, 青年剑眉皱起,话语之间毫无退让之意:“律法有令, 地方军队非召不得入京,恕难从命!”
  城门紧闭, 墙上墙下两方人马争锋相对, 似乎谁也没有退却的意思。坐在马上的武英王挑了挑眉:“皇兄将本王召回,说是心有悔悟,看起来倒是并非如此。”
  他脸上毫无怒意, 不骄不躁,一双鹰目望向廖科,发出一声轻笑,既不催促他开城门,也不下令让身后众人撤退。
  龙风行与廖科在城外对峙的消息迅速地传回了宫里,龙四海接了蜀皇的命令前来相劝,刚刚站到城墙上便瞧见武英王一身银甲威武之姿。
  阳光在银甲上折射出耀眼光芒,龙四海让那光晃了眼睛,看向城墙下,恍惚之间似是又回到了少年时——武英王大败北疆人班师回朝的那一天。也穿着今日这样一身盔甲。
  那日他从乾清殿出来,将前来偷瞧的她逮了一个正着。她转身想要跑,却被龙风行从身后一把抱了起来,用自己脸上的青茬去蹭她的脸,笑意爽朗:“许久不见,阿容都这么大了……”
  现在想一想,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
  龙四海遥遥看向马上的人,缓声道:“皇叔,边疆军队非召不得入京,还请您别为难廖将军了。”
  她穿着一身青色鸾凤云纹衣,外面罩着红纱大衫,耳坠上的一对珍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圆润的光芒,远远望去,像是一个光点,吸引了龙风行的注意力。
  “阿容,你来了。”龙风行声音如常,似乎不过是叔侄二人平日里见面打招呼一般。
  龙四海没说话,目光转向武英王身边的左正天,话锋一转又道:“左大人在北疆,水土不服之症可有所好转?”
  当初在云海,左正天佯装高原反应诓骗于她,如今被她重新提起,笑了笑:“多谢镇国公主关心,老夫一番调养之下已无大碍。”
  “是吗?”龙四海挑了挑眉,“左大人这样本宫倒是放心了,左阳泽在昭狱听闻自己父亲一切安好,也可以放心了。”
  左阳泽乃是左正天的独子,龙风行离开的时候,带走了左正天,然而左阳泽却因为外出办差错过了离京的时机,被常修捉进了昭狱,现在人都还未出来。
  因为左正天受牵连的还不止左阳泽,崇奉左家原本有许多子弟都在军中,左正天随龙风行谋反的事情一经暴露,这些子弟们不是被夺了职,便是被关押起来,尤其是左家嫡支,抄家连坐,几乎是一个不剩。
  左家有一个子弟名叫左达,原本在天机卫和路畅他们一同受训,因为是嫡支二房的庶子,也难逃牢狱之灾,为此路畅还特地求到了龙四海面前,希望她能让左达在狱中少受些苦楚。
  然而左家与崔家还有所不同,崔家是从崔世清起整个嫡支几乎都参与了谋反之事,而左家查到最后,真正帮助龙风行做事的,只有左正天一人,是真正意义上的:一人谋反,全家遭殃。
  左家家主左老爷子在昭狱走了一趟之后一病不起,昏迷前最后的吩咐便是让人将左正天的名字从族谱上划了出去。
  龙四海提起左阳泽的时候,左正天那张国字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然而眼中一闪而过的内疚痛意却还是被她捕捉。
  她静静地看着这位左大人,心中仍是不解——一个人真的可以为了所谓的忠义抛却自己的妻子家族而不顾?
  痛意飞逝,转瞬之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左正天抬头看她,声音冷硬:“公主大可不必如此,人各有命,左阳泽没能逃过,那也是他命中有此劫!”
  闻言,龙四海笑了:“左大人豁达……今夜之后,皇叔若是能和陛下摒弃前嫌,相信左公子也能很快从昭狱出来。”
  语罢,她望向已然偏西的日头,声音温润:“皇叔,宫宴已经备下了,随我入宫吧。”
  龙风行没说话,抬头看她一眼,忽然笑了。
  “好啊,既然有阿容来当说客,本王便听你的。”说着,他朝身后铁骑挥了挥手道:“原地扎营!”
  “王爷,不可!”
  左正天皱了皱眉,脸上满是不赞同之色,龙风行却未曾在意,翻身下马,身旁只带了四十个近卫。
  “现在,可以放本王进去了吗?”
  城边的士兵抬头看向廖科,廖科又望向龙四海,见她点了点头,这才将人放了进来。
  龙四海下了城墙,站在龙风行面前指了指不远处的额车辇:“皇叔请吧。”
  “阿容与本王一同?”
  龙四海垂眸:“自然。”
  银甲光滑亮丽,折射出夕阳猩红似血般的光芒,龙四海自下城墙的那一刻起便再也没有直视过龙风行,一路垂眸与他登上同一架入宫的车辇。
  “阿容最近可还好?”龙风行语气如常。
  “还好,多谢皇叔关心。”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依然温润。
  龙风行顿了顿,复又问:“云海那件事,阿容可是心有怨气?”
  他身上似乎还带着北疆特有的风霜味道,像是凛冬清晨若有似无的烟火气。
  听他提起云海,龙四海忽然笑了:“皇叔觉得,阿容不该有怨?”
  “不是。”
  她表情太过沉静,与往日那个在他面前插科打诨的小姑娘相去太远,叫龙风行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本来不干你的事,若非龙霖烨那小狐狸太过谨慎,硬要派你前往,本王也不会出此下策。”
  “是吗?”龙四海眨了眨眼,目光落在龙风行的膝头上,语气似嘲非讽,“看来只是阿容运气不好罢了……”
  龙风行抿了抿唇:“我知道你心有怨气,可是我也好,阿风也罢,都不曾想过要害你性命。”
  “是。”龙四海自始至终都未曾变过,是一如既往地平静,看得龙风行莫名有些别扭,隐在心底深处的愧疚之意又浮了上来。
  “你若是有怨……动手也好,骂出来也好,不要憋在心里。”
  听他这话,龙四海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皇叔……我怨也好,不怨也罢,你和阿风算计了我都是事实。你们两人曾是我信任的人,却让我当了这全天下独一份被蒙在鼓里的傻子……您觉得我该如何?”
  她话里没有什么怨气,只是无奈,龙风行张了张嘴,还欲说些什么,马车却戛然停下——
  皇宫到了。
  龙四海先头下了马车,两人一同步行往太和殿走。
  夕阳下的青砖也泛着暖色,龙风行似是想起了什么,唇角勾起一丝笑意:“本王第一次见你,便是从太和殿出来的路上……”
  龙四海眨了眨眼眼:“还有此事?”
  “你还尚在襁褓之中,当然记不得。”
  龙风行眯了眯眼,那日傍晚的夕阳与今日似乎别无二致……三十多年前,他刚刚从宫里辞行出来,迎头便撞见了被赵嬷嬷抱着的小姑娘……
  她的母亲原本想来向龙风行道别,怎料刚刚走出宫里,小姑娘便哭闹不止,无奈之下便只好带着她一同出来。
  傍晚夕阳下,女子目带担忧地为他送上了一道护身符,身后的小婴儿睡得正酣……恍惚之间他似乎是看见了自己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他心中的反意便已经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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