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妃顺水推舟的应了:“你这丫头倒是自谦了,不过这蝴蝶舞本宫倒是还没看过,就瞧瞧吧。”
然后她又看向盛昔微:“微丫头你说呢?”
盛昔微自然不会说不,她轻轻笑了一下,温温柔柔的点了点头:“我一早便听闻李小姐的舞蹈师从名家,今日能看一段,实在是有幸了。”
然而她的眼神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妍葶头上的簪子,心里嘀咕,做什么不好,非得跳舞,感觉今日这簪子可着实不太适合跳舞。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盛昔微总觉得李妍葶头上那支簪子上的珍珠,好像又松了些。
既然要跳舞,兰妃便带着她们两人去了宫后头的院子里,这处院子的中央有一处石台,倒是正好合适。
李妍葶应当是一早进宫之前就想好了今日要跳舞的,连穿的衣裳都不用换,直接去了台子上。
待宫女去司乐局将乐人带过来,李妍葶这一曲蝴蝶舞便开始了。
她确实是师从名家,舞姿曼妙轻盈,盛昔微能看得出来是有点造诣的。
李妍葶边跳也边注意着兰妃的神色,见她目露欣赏之意,她心中更得意了两分。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乐极生悲,一个跳跃落地时,她突然感觉脚下好像踩着了什么东西,倏地一滑,整个人往前面扑去,摔了个四仰八叉!
盛昔微听着那声响,心里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她都替李妍葶觉着疼。
同时,她也好不容易体会到了一遭,看别人倒霉的微妙心情。
李妍葶这一摔着实来的突然,给兰妃都摔愣了神,片刻后她才稍稍反应过来,自然是赶紧让宫人将人扶了下来送进了屋里。
好歹也是在她的宫中给她跳舞时出了这么个意外,将李妍葶送进一间屋子躺下后,兰妃立刻着嬷嬷去请太医了。
而上前去石台检查的小宫女也很快拿了颗珠子进屋,对着兰妃道:“娘娘,找着了,李小姐应当是踩着这颗珠子才滑倒了。”
兰妃听后柳眉微蹙,十分不悦:“台子上怎么会有珠子?之前不是检查过说准备好了么?”
在李妍葶上石台前,确实是让人将石台上都检查过一遍,舞者跳舞投入,时常要与地面接触,这些都是提前要准备检查的。
那小宫女被问的答不上话,只能赶紧跪下不住说着“娘娘恕罪”。
兰妃现在心情可不大好,要不是因为盛昔微还在一旁,她肯定是要在宫里发一通脾气的。
然而盛昔微像是没有察觉她的情绪,上前两步福了福身子,声音软软糯糯的,却并不畏缩。
“娘娘,这珍珠好像是李姐姐发上簪子上的,我今日进宫时在宫门口碰到的李姐姐,恰好看见她抚簪。”
盛昔微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就是在宫门口巧合留下的印象,也没说这支簪子与她们二人的小故事。
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兰妃闻言看了盛昔微一眼,对着她时依然是温柔的笑道:“原来是这样,桂嬷嬷,拿着珠子去里头看看,若真是葶丫头的……”
兰妃后半句没有再说下去,但盛昔微在心里补上了,若真是她的,那这次一摔只能算她倒霉了。
其实前几日李妍葶非要在宝珍馆与她争这支簪子,然后盛昔微又将簪子给她后,在二楼的雅间里,她就与祝卿卿和虞念咬耳朵说了这事。
当时盛昔微说的是:“那支簪子刚刚不小心被人碰掉摔了,上头的珍珠有点不太牢固了,我总觉得那珍珠会掉,李妍葶戴着她万一踩着了可要摔个结实的。”
她当时其实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完全是按照自己的倒霉劲儿来瞎猜的,其实也没什么依据。
一来李妍葶之后并不一定会戴这支簪子,即使戴了也不会人人都如盛家小姐一样这么倒霉不是。
结果没想到兰妃召了她俩一起进宫,李妍葶为了膈应她戴了这簪子,不仅如此她还要跳舞,她这么大的动静,珠子当然更容易掉了。
盛昔微在心里啧啧两声,只觉得果然万事万物,皆有因果呀!
此时李妍葶在屋里的床上躺着,忍不住用手捂着脸,整个人涨的通红,只觉得刚刚那一摔已经将她的脸都丢尽了!以后她进宫还怎么见人!
结果桂嬷嬷又拿了一个珍珠进来说是这个小东西害她摔倒的,这也就算了,偏偏珍珠还是她簪子上的,这不就是她自己害坑得自己么!
李妍葶银牙咬碎,想起簪子是从盛昔微手里抢的,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定是这个倒霉催的将霉运传给了她!
盛昔微哪里会管李妍葶想什么,待太医来了之后,她便寻了借口开溜了。
兰妃没留她,毕竟李妍葶受了点伤,还得让太医诊治,她自然也没办法时时刻刻顾着盛昔微了。
叫了一个小宫女送盛昔微出宫,兰妃歉意地拉过她的手拍了拍:“好孩子,今日倒是怠慢你了,下次本宫再召你进宫,先回府吧。”
盛昔微笑道:“娘娘快别这么说,李姐姐受伤了,娘娘宅心仁厚叫了太医来,我怎么好还在这添乱呢。”
说完她又福了福身子,便跟着小宫女出了兰妃的熹兰宫。
这次盛昔微不怕迷路了,毕竟前头有人带着呢。
她跟在小宫女的身后轻移莲步,目视前方,大家闺秀的举止从来都是没得说的。
只是没想到在前边没几步路的地方,正好站着两个人。
盛昔微轻轻眨了眨眼,那是太子殿下和五皇子。
第12章 她何德何能,让太子殿下亲自……
这条笔直的宫道,是出宫要走的必经之路。
小宫女走在前头,盛昔微跟在后面,势必要与在前头说话太子和五皇子撞上。
微微垂首,盛昔微已经做好了一会行礼的准备,然而意外却来得猝不及防。
萧熠在从和政殿回东宫的路上遇到了萧燃,于是两人停在这说了一会话,待话音落下准备离开时,突然听到后头传来小小的“哎呀”一声。
他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了一眼,然后愣了一下。
就见后头不远的地方,一个小姑娘歪歪扭扭的坐在地上,手捂着脸,耳尖却在泛红。
她的身前,小宫女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蹲下来问道:“盛小姐,你没事吧?”
盛昔微:不,我有事,有很大的事……
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是怎么回事,可能是物极必反,前些时候宫宴抽到好赏赐的运气总是要还的吧……
刚刚明明走的好好的,突然也不知道怎么了,脚下的青砖好似松了一块,叫她刚好踩中,“啪唧”一下就摔了一跤!
若是没人瞧见那也就算了,偏偏,太子和五皇子就站在前头没几步远,她这一摔,可真是把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盛昔微自己都给摔懵了,只觉得羞的都抬不起头来,捂着脸恨不得给自己挡个严严实实才好。
听见小宫女在旁边关切的询问,还伸手来扶,她想着罢了罢了,摔都摔了还能怎么办呢,还是赶紧起来免得再叫更多人看见了。
于是盛昔微便一手扶着额借势继续挡住脸,一手搭上前面伸过来的手。
只是当她将手放进那只手掌心时,突然愣了一下。
这不是宫女的手。
这只手比她的手要大许多,修长又骨节分明,但掌心却很凉,是她似曾相识的温度。
盛昔微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望进了萧熠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
五月的阳光并不热烈,但足以将那双眼睛里琉璃似得色彩镀上晶莹的光。
萧熠朝她笑了一下,手上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盛昔微这才回过神来,倏地的一下收回了手,却觉得指尖都莫名有些发烫。
不得了,她何德何能,让太子殿下亲自扶她!
一向妥帖的盛小姐难得有些手忙脚乱的福了福身子行礼,声音小小的:“见过太子殿下,多谢殿下。”
萧熠的目光轻扫过空了的掌心,他收回手,虚虚往前抬了抬,声音平静温和:“无须多礼,盛小姐可要传太医?”
他这句话一问出来,盛昔微便知道刚刚摔的那一下真是叫人看了个正着。
她的脸又有些红了,赶紧摆手:“不用的,没伤着,多谢殿下关心。”
萧燃落后萧熠一步,此刻眼神在这两人身上打转,还忍不住摸了摸下巴。
这两个人,怎么感觉有点问题?
他这么大一个人站在这呢,都看不到么?怎么没人来给他行礼?
想到这,萧燃装模作样的咳了一声:“咳咳!”
盛昔微和萧熠:……
这人有点过于明显了。
盛昔微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未给五皇子行礼,她刚刚也是被太子伸过来的手给弄傻了,未来得及反应。
又朝萧燃福了福身子,盛昔微低低道:“是小女失礼了,见过五皇子殿下。”
萧燃点了点头,满意了,结果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被太子皇兄看了一眼,下意识的就将调侃的话咽了回去。
气氛一下变得沉默起来。
盛昔微行了礼,觉得自己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应该可以走了?但是对方是太子,由她提出离开是不是有些失礼?可光站着也好尴尬啊……
萧熠垂眸,将小姑娘踌躇纠结的神情看进眼里,他唇边有一丝很浅的笑意,转瞬即逝。
就在盛昔微犹犹豫豫时,听见了太子殿下有些低哑的声音:“既然盛小姐无大碍,便不耽误盛小姐了。”
萧熠说完,又看了萧燃一眼:“五弟,走吧,你不是要去东宫坐坐?”
萧燃:“啊?哦……”
其实我没有啊……我们只是路上碰到啊皇兄……
盛昔微闻言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太子殿下这时候开口简直是太合适了!
不然她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于是她在萧熠带着萧燃往前走了两步后躬身行礼,规规矩矩的说了一声:“恭送太子殿下,五皇子殿下。”
待两人走远了,盛昔微连忙转身,跟着小宫女快步出了宫。
而走在前头往东宫方向去的萧熠,没走两步便被身边的五弟缠上了。
萧燃:“皇兄,我什么时候说要去东宫了?”
萧熠笑着瞥他一眼:“怎么,不想去?”
萧燃:“啊,那倒也没有,但你帮盛小姐解围的表现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萧熠闻言微微顿了顿,目光看着前方,面上的神情看不出什么波澜,只低低道了一句:“是么……”
萧燃看到他的神色,想到刚刚盛家小姐摔倒时皇兄走过去伸出手的样子。
当时一旁的小宫女想要行礼问安,却被萧熠一个眼神制止了。
现在想来,是怕盛小姐更加尴尬吧,毕竟他们隔的这么近,肯定能看到她摔了,若小宫女在这时候出声行礼,盛小姐一个大家闺秀歪歪扭扭的坐在地上面对他们,不知该多羞赧。
虽说皇兄一向温和妥帖,从来不会让旁人觉得不自在,但萧燃觉得,他对着这位盛家小姐似乎会做的比平时更多一些。
可能他自己都未意识到。
萧燃想了想,突然道:“皇兄,你可知盛小姐今日又进宫是为何?”
“又进宫?”
萧熠一般都只待在东宫,近些日子父皇担心他的身子,连和政殿都让他去的少了,他并不知道盛昔微何时还入过宫,自然也不知道近日里外头关于她要被选为三皇子妃的传言。
“是啊,”萧燃一看便知道自家皇兄还不知道这事,絮絮道,“兰妃娘娘在帮三皇兄选妃了,原本中意的是兵书尚书家的千金,近几日不知怎么好像又瞧上了瑞国公府这位小姐,加上这次,也已经召进宫来两次了,听说上一次,三皇兄还去兰妃娘娘宫中见了她一面。”
萧熠脚步未停,闻言只淡淡笑了一下:“三皇兄的年纪,确实是该选妃了。”
三皇子萧炽比他大,但在皇室宗碟上却非嫡出,是以他虽为长,但太子为嫡,萧熠虽叫皇兄,但身份却比他更高。
萧燃听了却是被噎了一下,怎么回事他这位皇兄?
我说这事不是让你点头赞同的!皇兄你的重点是不是错了?
“不过瑞国公府不见得是个好选择。”
在萧燃暗自腹诽的时候,突然又听萧熠如是说道。
他不禁疑惑:“皇兄,此话怎讲?”
彼时两人已经进了东宫,宫人们纷纷行礼,萧熠摆了摆手,进了屋后,便让人退下了。
他自己走到铜盆边上净手,垂眸低声道:“瑞国公府风头太盛,虽可在朝堂之中留有助力,但这助力太大,朝局便难以平衡,以我对父皇的了解,在我过后他尚不会轻易过早的立储君之位。”
净了手,见萧燃已经给他递上了帕子,萧熠接过擦了擦,看向他,接着道:
“三皇兄此时打破朝中局势太过着急了,看似开天阔斧大进一步,实则为了不使朝局动荡,他日后将处处受到父皇的掣肘,就连瑞国公府也可能因此受到些牵连,以瑞国公对朝局的敏锐度,他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萧燃闻言,一直带笑的脸上难得严肃了几分:“皇兄的意思是,这门亲事成不了?”
萧熠却摇了摇头:“兰妃既然见了她两次,那便是说华家也是有这么个打算的,虽说现在给三皇兄说亲并非最好时机,但华家的行事一向激进,想搏一搏也不是不可能。至于亲事能不能成,就要看兰妃能不能求到这赐婚的圣旨了。”
其实多半是求不到的,萧熠心想。
他知父皇看重他,在这个时候,父皇不会下任何皇子赐婚的圣旨,以免给朝臣某种微妙的错觉。
只要不是圣旨赐婚,瑞国公一家总能有办法把这门亲事避过去的。
这一点萧燃也想到了,只是听到他皇兄总是这般平静的分析他死后的这些朝局动态,萧燃心里总觉得有些难受。
他想说些什么将这个话题岔开算了,却见萧熠又多说了两句,话里话外都是对他日后的筹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