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撇嘴,“昨天你差点挂了,绯羽迅速黑化,所有花瓣都变得漆黑。后来你被白泽解了恶咒,绯羽头顶的花唰唰变颜色,一直变到第四片花瓣也是白色的才停下来。”
嚯,阿璃惊叹,那个场景想想就震撼。
“怎么去了这么久?”绯羽迎上去道,他上下打量着少女,发现有点不对劲。她的眼眶是红的,像是刚哭过不久,身上也带着一股极淡的血腥味,不是妖兽的。
“受伤了?”
“自己咬破的。”阿璃笑盈盈地抬起右手给他看,“不妨事,一会儿我涂点药膏就好了。你不知道,掌门根本没有唤我过去。那个修士被妖族太子催眠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用血符逃出来……”
少女巴拉巴拉地说,绯羽的视线落在她手上,食指破了一条大口子,似乎挤了太多血,肿的像根胡萝卜。她的手腕也青了一圈,可以清晰地看到几道男子的手印。
绯羽眸光微沉,不过才离开他半日,就伤成了这副样子。
阿璃高兴地说:“没想到我竟然能把血符写出来,要知道那天晚上季幽写的那样快,好难看清啊。绯羽,我很厉害吧?”
“嗯,很厉害。”绯羽轻声道,执起她的手,凝出一点灵力很轻柔地敷在伤口上,帮她减缓疼痛。
阿璃等绯羽帮她把药膏涂上,缠上布条后,急急回到房间把水囊里装着无香丸的水喝了几大口,这半日,差点没渴死她。
绯羽跟在后面进来,若有所思地望了她半天道,“从明天起,你若再下天山,带我一起去吧。”
阿璃摇头,“你非天山派的人,按规定不可住在这里,被人看见一定会检举我。”
“我可以变成小红鸟在你肩膀上站着,天山派也不许养宠物吗?”绯羽笑着问。
阿璃脸上立刻露出笑容,“天山派当然可以养,但那不就委屈了上神?”
绯羽认真与她对视,墨色的瞳仁温柔的好似春水,“那也是我自己愿意。阿璃,我只愿意给你一个人养。”
少年声如醇酒,字字死心塌地毫不保留地砸进阿璃心里,砸的她腿脚都有些发软。
系统鬼叫,“哇哦,这还是我追的家有儿女吗?”
阿璃轻抿了抿唇,勉强稳定下来心神,“嗯,我知道了,如果出山门就告诉你。”
天边已是日落黄昏,阿璃随便吃了两口胡饼解决了晚饭。饭后她告诉绯羽要去金灵峰一趟。
“我不放心季幽,想去看他回没回来。”
绯羽一点不在意季幽回没回来,在他眼里,所有雄性生物都离阿璃远远的才好。
阿璃:“你知道什么可以让血肉重新长出来吗?季幽的胳膊让妖族太子刮得都见骨了。”
绯羽道:“没有方法,以前有位上神专管百草,他可以做到活死人生白骨。但是他被幽都之主弄死在祭坛,天下再无谁能让血肉长出来了。”
阿璃蹙起细眉,想了一会儿,将自己攒的药膏全都包在一块。
*
阿璃刚到金灵峰便看见季幽拾阶而下,两条胳膊完好,没有受一点伤。
阿璃感觉自己可能瞎了,揉了揉眼,又重新将视线投过去。原本季幽的左臂到手指都成了白骨,但是现在看起来却跟平常无两样。
“季幽。”阿璃唤道。
季幽就像没听见一样,径直从她身边走过,睫毛低垂,带着点儿拒人千里的冷调。
“你是季幽吧?”阿璃追上去歪头去看对方的脸。
季幽淡淡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脚步不停。
这熟悉的反应,是季幽无疑了。
阿璃跟在他后边问,“季幽,你的胳膊怎么没事了?我担心你,还给你带了药膏。”
季幽这次连眼风都没给一个,快速走下最后一阶石梯,转弯朝后山走去。
阿璃追上去下意识拽了他一下,季幽面无表情,拉回自己的衣袖。
“你这个人怎么每次都是这样啊?”阿璃有些无语,就像一块铁,每次都以为捂热了,下一次还是那么凉。
她不甘心,快速用指尖轻触下对方的手,季幽头顶长出一朵花,五片黑花瓣,一片灰花瓣。
这也没黑化,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季幽走到后山的结界处,再往出走就出了天山仙门的护佑范围。他顿住脚,转身道,“别跟着了。”
阿璃:“想我不跟着也行,你把药膏拿去。”她将一个小包袱递过去,“我没有别的谢你,如果你身上有伤……”
季幽神色冷淡,“我身上没伤,你留着自己用。”
阿璃忍不住问:“季幽,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呀?”
季幽淡淡地打量她,少女不开心的时候,眉尖若蹙,杏核眼湿湿软软的,可爱的让人想捏一把她的脸颊。他总不忍心对她拒绝得太狠,但他又能做什么呢?
那天在沙丘之后,她的同伴很轻松就将妖族太子打得咳血,看到她欢快地扑进那人怀里,他就知道他的手臂对她一点意义都没有。除了给她带来灾祸,什么都做不到。她很快就会发现这点,慢慢地疏远他。
季幽轻垂下眼,觉得心底有点发闷。
他总是这样,莫名其妙就被她牵着情绪走。记忆深处那个拥有着桃子味道的未婚妻总是和阿璃的脸重合起来,让他既想接近,又有一种负罪感。
“别跟着了。”他淡淡地重复一遍,转身走出结界。
“哎……”阿璃下意识追了一步,也跟着出了结界。平静安稳的仙门瞬间变成昏暗隐晦烈风呼呼的山林。她吓了一跳转身想回去,却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可以捏诀的石像。
“季幽。”少女满脸害怕,只能揪着小包袱朝远去的身影追去。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走得飞快,一个小心地跨过隐蔽的树根和草洞。很快阿璃就看不到季幽的影子,她站在东西南北都分不清的树林中,感觉黑暗里有无数双眼睛在张望她。
身上的符纸都被司千咒收了去,她现在连点个火把都做不到。
黑夜滋生恐惧,恐惧幻化邪祟。这是每个修真人在入门第一天就必须背下的常识,永远不要只身一人走进黑暗里。
黑暗越来越浓郁,阿璃感到身上莫名发冷。她现在除了背部紧紧靠着树干,什么也做不了。
系统开始瞎出主意,“宿主,要不你再用一下血符?”
阿璃:“血符是随机传送的,不一定能把我扔到哪去。”
身体越来越冰,阿璃知道不太对。现在是五月,就算是山中的树林,也没有冷得这么厉害。
她哆哆嗦嗦地拆手指上的布条。血符是不能把她送回仙门,但是最起码可以离开这儿。只要她不停地书写血符,总有一次能到山脚下吧?
正当她快要解开布条时,头顶突然燃起明亮的火光。一只温凉的手按在了她的肩膀,那股冰冷一下子就消失了。阿璃眼底划过一抹错愕,抬起脸,对上了季幽那双冰冷幽黑的眼。
季幽目光落在少女手指缠的布条,“手怎么了?”
阿璃犹豫了一下,没说碰到妖族太子的事,怕季幽认为是他给她惹的麻烦,“自己咬破的。”
季幽抿了抿唇,将燃着火苗的符纸推过去,“没常识吗?后山只出不进。”如果刚才他不过来,恐怕她就被夜晚数量庞大的残魂鬼魅吞食了。
阿璃扶着树干站起来,腿脚有些发软。谁会有这种常识啊?大家都从前门进出,前门安全,后山的妖兽最多了。
季幽没再说话,等她站稳了,才朝树后走去。
阿璃连忙跟上,但是这回季幽走得很慢。
她忍不住问,“季幽,你怎么总是在黑夜出来啊?”
季幽:“我喜欢黑夜。”只有周围特别黑,他才能隐约回忆到一点东西。
他走到一丛灌木旁,蹲下来将树叶拂去。阿璃靠近了一点,才看了一眼就捂住嘴转了过去。
季幽淡淡道:“别怕,是神鸟城死去的三修士之一。”
“三修士?”阿璃惊讶地又转回来。
季幽冷静地看着昔日的同门。像另外三个一样,这个人总是在言语上欺压他。但他觉得无所谓,甚至懒得计较。除了止血粉,还没谁能引得他情绪起伏。别人喜不喜欢他,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
但是很奇怪,跟所有“欺负”过他的人一样,他们全都死得很蹊跷。无形之中,像有谁在暗中为他出气一样。
季幽有一种感觉,只要找出那个“人”,就能找回他大部分记忆,找出妖族太子追杀他的原因。
阿璃疑惑,“三修士不是被埋在神鸟吗?”
“嗯,我带回来一具。”季幽嗓音又轻又淡,就像说他带回一颗白菜那么轻松。不仅如此,他现在就像扒白菜一样,毫无压力翻看着死去的尸体。
阿璃把符纸拽的离自己近一点,怪不得是被妖族太子追杀的人,季幽……也挺变态啊。
第18章
季幽蹲在地上查看修士身体。阿璃借着符纸的光亮朝周围望了望,那些让她感到体寒的雾气又悄咪咪地飘过来。
“季幽,”她小声唤,“那些雾气又来了。”
季幽喉间低嗯一声,用匕首割破手指挤出一滴血,看都不看就朝身后弹去。刹那间,雾气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呼的一下四下逃去。
阿璃惊讶,“这是什么术法?”
季幽淡淡道:“不是术法,它们怕我的血。”
“为什么怕你的血?”
“不知道,从我有记忆时就这样了,黑暗中很多东西都怕我的血。”季幽用匕首将修士的衣服挑开。
“什么叫有记忆?”阿璃刚问完就立刻想收回,她简直像被十万个为什么附体了。
季幽抿抿唇,“半年前我发现自己躺在荒野上,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要到哪去。后来我被一个小仙门捡去,之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小仙门覆灭我来到了天山。”
阿璃惊讶道:“咦,竟然是这样吗?我记得你说有未婚妻……”
“是啊,只记得这个。”季幽淡淡道,只记得有未婚妻,却不记得她是谁,长什么模样。知道她很香,身上会散发特别特别好闻的桃子香气。那种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味道,只要闻一次就永远忘不了。
阿璃靠着树看着季幽的侧脸,狭长的眼尾冷淡又疏凉,怪不得她觉得他像一块捂不热的铁。一个人失去记忆,自然对一切都怀着戒备之心。
阿璃看了一眼手腕上的【85】,时间不多,她也就不挑了。季幽再怎么说也比精分兄弟正常,比卖货小哥省灵石。
少女重新打起精神,“季幽,我看到你的手指割破了,要不要涂点药膏?”她哗啦哗啦晃动着小包袱,“我这儿一大堆呢,什么味都有。”
季幽将修士身上的衣服完全扒下来,头都不抬地问,“你不卖止血粉,改卖药膏了?”
“从来都没卖过止血粉,我的止血粉只给你用过。”少女的声音软软的,像又甜又糯的米糕。
季幽眸光微顿,看不见的情绪轻轻晃过,转瞬便沉没至冰层底下。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又要跟之前一样重新陷入被她拽着情绪走的日子。他狠了狠心,不再回答她的话。
阿璃等了一会儿,发现对方又不理她了,她轻轻叹口气,拎着包袱的手没劲地垂下去。
系统嘿嘿一笑,“今天的铁凉得比较快,不过很正常啦,消除怨气本来就是一项长期事业。你需要了解他的过去,从中找出可治愈的点。当然,这个崽确实有点难搞,他都没有过去。”
阿璃:“……”
季幽伸手按在修士的胸膛上,一条手指粗细的黑蛇从修士的胸膛里钻出,缓缓攀上他的手背。黑蛇冰冷阴邪,张开长着尖牙的嘴,带着不甘和愤怒朝他狠狠咬下。
季幽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看着黑蛇在碰到他的刹那化为黑气消失。
这不是真正的蛇,是亡者的怨气。正常死亡的魂魄会飘到幽冥,而非正常死亡的魂魄则会留在躯体化为高阶凶尸。这副躯体里没有魂魄,很显然杀死他的人一定来自幽都,只有高阶阴司才拥有杀死魂魄的能力。”
阿璃见季幽一直沉默着不说话,周围又黑的可怕,她有点后悔出来了。刚要开口问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就见前方的树丛突然晃动了一下,一个黑影快速窜了出来。
阿璃本能地后退,季幽扣住她的手将她拉到身后,挡得严严实实的。
黑影浑身散发着阴冷的气息,像是从地底钻出的冰那样冷。阿璃隔着季幽都感到周围的气温骤降。
就在她以为又是冲着季幽来的邪祟时,黑影突然弓下腰小心翼翼走到季幽面前,跪倒,额头抵住地面动都不敢动。
季幽微微一怔,记忆深处涌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画面。他看到一条巨大的黑龙一圈一圈地盘在章尾山上。那条巨龙嘴里衔着一只白色的蜡烛,照耀着幽都的土地。
章尾山脚下,无数阴司和鬼将伏趴在地,就像面前这个黑影一样,战战兢兢一动不动。
“主人……”见季幽一直不说话,黑影嗓子里飘出一道颤音,额头死劲贴着土地,害怕到要钻进去。
季幽眸色微动,带着一丝猜测打量着黑影,脑海里又飞快冒出些片段。
他看到壮观庞大的黑色殿宇,看到了暗蓝色的冥河水,甚至看到了河面开满的莲花。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快速冲击着他的识海,他一把抓住了碎片,庞大的上百万年的记忆轰然在识海中炸开。
过了很久,季幽才慢慢回神,他的衣服完全被汗水湿透,头疼的仿佛要爆开。但是黑影还跪在地上,阿璃也毫无反应,似乎没有人发现他一点异样。
他轻轻垂下眼,喘了两口气,单手从领口拽出一根缀着玉佩的银链,摘下来套在阿璃的脖子上。
阿璃疑惑地低头扫了一眼。玉佩雪白不含一点杂质,又矮又胖像半截蜡烛,上面竟然还有条芯,摸起来像棉线。
季幽轻声道:“在这里等我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