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副将正要笑出声,被尉迟少商一个眼神制止。
舒遥没注意到两人,她抿着嘴思量了一下,回头看向陈嬷嬷说道:“嬷嬷找个凳子给我。”
陈嬷嬷愣了愣,虽说不赞同,但她到底还是找出凳子给舒遥拿了过去。
“小姐仔细脚下,老奴来扶你。”
“不用了。”
舒遥开口拒绝了对方的搀扶,踩上凳子后,她很容易翻身上了马,待坐稳后她伸手一摊,对着前面的人说,“李副将请把绳子给我吧,我可不敢让副将军帮我牵马。”
李副将确实抗拒帮人牵绳,但听到这话反而犹豫起来,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尉迟少商。
“叶小姐……”尉迟少商锁着眉想要劝阻,不想那马儿忽地一甩头,原本李副将就没把缰绳握紧,冷不丁被这么一扯,当即松脱了手,而马儿也在这时仰起了前蹄。
“小心!”
“小姐——”
舒遥事先有所防备,及时抱住了马脖子,又迅速抓到了缰绳,往手臂上一绕一收,出人意料地让马安定了下来。
一前一后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倒是让周围几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尉迟少商都准备出手解决马匹了,而李副将更是面色煞白,他松脱了缰绳差点让马失控,要是人真被甩下马来,他必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毕竟这些人救了她们,舒遥也不好恩将仇报,就对着尉迟少商说:“是我大意了,这事不怪李副将。”
尉迟少商见她不追求,脸上放松了一些,回头却狠狠地瞪了眼李副将,之后吩咐两个士兵留下看守马车,其他人即刻返京。
大约是为了照顾舒遥,一行人走得比较慢,原本骑马只需要一半时间,但他们还是用了半个时辰才抵达京城的东角门。
舒遥看了眼井然有序的城门口,对着尉迟少商说:“多谢将军搭救之恩,不敢继续麻烦将军,我们就在此地——”
尉迟少商出人意料地说:“不麻烦,将军府就在永平侯府前面的一条街,可以顺路送叶小姐回府。”
舒遥听他这么说,点点头承了对方的好意。不过她是真心不知道,将军府居然离永平侯府那么近,剧情里从未刻意提过这一点,只说男二对女主早有爱慕之心。
然而,她不知道情有可原,毕竟出门的机会少,但陈嬷嬷也不知道吗?
这个问题直到回去侯府才有了答案,但眼下他们却听到了一个让人猝不及防的流言——
刚进城门没多久,他们就听见路上的人在议论永平侯嫡女遭遇土匪的事,他们一边谴责天子脚下的治安太差,一边又用怜悯的语气感慨好好一个千金小姐遭遇了这般祸事,而有的人则用因果报应来表达幸灾乐祸,还有那不堪入耳的,直言那小姐落在土匪手里肯定如何如何……
第143章 极品白月光
亲耳听见别人对自己不堪的议论,还真没几个能淡定从容。
舒遥没有开口,她遮着面容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情,但没想到的是,尉迟少商比她还沉不住气。
一声令下,街边几个传播流言蜚语的人全被黑羽军押到了尉迟少商面前。面对周围的议论纷纷,尉迟少商肃着一张脸,义正词严地大声道:“故意散布流言者,鞭二十。去请府尹大人过来,请他们当众行刑以儆效尤!”
话音刚落,立刻有胆大的质疑起来:“将军凭什么说他们散布流言,他们也是从别人口中听来的,怎么能单单怪到他们头上去!”
闻言,周遭立刻响起一片附和声,认为这惩罚没有依据,叫着让尉迟少商把人放了。
眼见这一幕,尉迟少商神色一凛,对着被捆绑的几人喝道:“你们自己说,是何人指使?本将这一路都未见永平侯府来人接应,既然口信还未送到,为何城里已然流言四起?本将是不是可以认定,传播流言者与拦路抢劫的土匪早有勾结,这才预先知晓了结果?”
“不,不是的!”有人被通匪的罪名吓坏了,当即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小人冤枉,小人和土匪没有勾结,是有人给了小人二两银子,特意交代小人这么说的!”
听到这话,在场的人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而他们一个个都差点成了传递流言的帮凶。
尉迟少商冷眼扫视了一圈,随后指着身后的舒遥说:“这位便是永平侯府的小姐,她人好好的,还请各位口下留德,切莫做那损人不利已的恶人!”
大家伙一听,全都看向了舒遥这边,见她确实如尉迟少商说的那样毫发无伤,一个个涨红了脸,有的更是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个时候,府尹大人也到了,听闻了事情经过,就真的将那几人当众行刑,做了一回杀鸡儆猴的惩戒。
尉迟少商没让舒遥她们看这一幕,将两人送到离永平侯府还有一段距离的街口就停了下来。
舒遥心想,都到家门口了,总要客套一下,就开口说:“将军不如去侯府喝杯茶……”
哪知,尉迟少商立刻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她,随后就摇摇头拒绝了她的邀请:“不必了,天色不早,叶小姐赶紧回去吧,喝茶的话不急于一时。”
听到这话,舒遥差点没想岔,什么叫不急于一时?
她怔愣的片刻,尉迟少商已经先一步离开,陈嬷嬷见她出神的样子,立刻上前安抚说:“小姐不用担心,那些流言很快就没了。”
舒遥回过神来并没有说什么,刚才尉迟少商的举动已经帮她作了澄清,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她毫发无伤的样子,流言也不可能传得起来。原本她只是想着早点回来免得横生枝节,哪料到早有人帮她写好了后续的“剧本”。
据尉迟少商说,他们当时就让侯府的家丁回去报信,怕对方走得慢,还派了人快马送回,按说他们在城外就该遇上侯府的人马,可至今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如果她真的等着侯府的人去接,按侯府这般漫不经心的速度,等她回来时恐怕流言都满天飞了,那时才叫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对手这般紧锣密鼓的安排,显然是想要一次就把她打到尘埃里,这一环接一环的,如果不是出了尉迟少商这个意外,舒遥一上来就得落于下风。
然而,刚被认回侯府的女主,还有女主的那个外室娘,真的有这般能耐吗?
舒遥按捺住心中的怀疑,和陈嬷嬷一起回了侯府。
…………
此时,永平侯府内正发生着一场争执。
永平侯夫人杨氏让侯爷赶紧派人去救女儿,但永平侯叶奎安却认为这会赶去也救不到人,不过是做无用功,不愿意为此白费力气。
在永平侯看来,得罪了太后的嫡女已经失去了联姻的价值,这会又遭遇了土匪多半清白不保,无论死活都没有了名节可言,找回来也不过是给永平侯府抹黑,只想当作没有这个女儿。
夫妻俩为此大吵了一架,最后永平侯拂袖而去,只留下夫人杨氏伤心垂泪。
舒遥她们踏上侯府的台阶时,府内根本不见忙乱的情形,门房更是震惊的看着她们,那眼神不啻于见了鬼。
这个时候就不用舒遥开口了,陈嬷嬷立刻让门房通知后院的夫人,想了想有些迟疑地看向舒遥说:“小姐,方才的事……”
“我自会和母亲说。”
舒遥注意到,门房叫了一个跑腿的小厮去后院传话,同时却有另一个小厮悄悄从旁边的夹道溜走了,那个方向可以直通偏院,也就是永平侯妾室们住的院落。
她当作没看见,和陈嬷嬷一起回了后院。刚走到半路,就听见了一个女人喜极而泣的声音——
“遥儿,真的是你吗?”
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迎面跑来了一个衣衫华贵的妇人,而她身后还紧跟着好几个丫鬟婆子。没等舒遥仔细看清楚,她就被女子一把抱入怀中,很快听到对方泣不成声,搂着自己的手臂也是紧了又紧。
一旁的丫鬟婆子纷纷开口劝慰,但妇人丝毫没有松手,舒遥都能感觉到她身体在微微发颤。
记忆太久远,舒遥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被女性长辈抱入怀中是怎样的情形,这种情感对她来说有些陌生,让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最后只能僵硬地拍了拍对方的背,干巴巴地开口安慰:“我没事了。”
女子猛地一震,舒遥听见她呼吸都急促了许多。半晌后,对方终于松开了怀抱,只是并没有将舒遥放开,径直就搂着她往正院走去。
“夫人,要不要通知老爷。”一个穿杏色衣衫的丫鬟开口询问。
侯夫人抬头看了眼丫鬟,眼底闪过一道利芒,随后她眼睛一闭,再睁眼时已经锋芒尽敛。
“去吧。”
她挥挥手打发了丫鬟,随后拉着舒遥单独进了内室,其他人都被留在了外头。
“遥儿,让娘好好看看你!”
杨氏松开手,将舒遥上下打量一番,那眼神恨不得将她的衣服脱下来检查。
舒遥心知对方的担忧,就主动开口道:“对亏了尉迟将军及时出现打退土匪,女儿这才安然无恙。”
杨氏一听,果真重重地吐了口气,随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惊讶道:“你说谁救了你,尉迟家的谁?”
舒遥很奇怪对方的反应,就好像她被尉迟家的人救了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暂时收起好奇心,她如实回答说:“那人自称尉迟少商,手下还带着不少人,据说是正好路过看见了逃散的家丁……”
“原来是他。”杨氏恍然了一瞬,面上露出些许纠结。
舒遥见状,不解地问道:“有何不妥吗?”
杨氏抿了抿嘴,犹豫了片刻才说:“你父亲和尉迟家不和已久……”
舒遥一听,立刻明白过来,怪不得她刚才邀请尉迟少商进来喝茶,对方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只是——”
她刚要开口,就听外面传来了丫鬟婆子问候的声音,是永平侯过来了。
杨氏神情一敛,迅速拿帕子揩了揩眼角的泪痕,又看过母女俩的衣着,见没有不妥,就立刻叮嘱舒遥说:“不用担心,万事有娘在。”
舒遥点点头,由对方牵着手去了外间。
而此时,永平侯正满脸不耐地踱着步,见母女俩出来,立刻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就要朝舒遥挥巴掌。
“你敢!”
侯夫人杨氏立刻将女儿护在了身后,满脸谴责地怒视永平侯,“你不派人去救,已经枉为人父,你有什么资格打她!”
“你——”永平侯被妻子质问,一张脸涨得通红,举起的手就要顺势落下。
“啪!”
一声脆响,犹如雷击,将在场的人都劈愣在原地,包括了永平侯自己。
“遥儿,你……”
杨氏反应过来,立刻拉过了舒遥的手,见原本莹白的手臂上一片通红,眼泪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下一刻,她猛地抬头看向怔愣的永平侯,寒冰似的目光夹杂着深深的恨意,她一字一句控诉道:“当年,你在我父兄面前允诺,此生定不负我,可结果呢?满院子的妾室不够,你还把女人养在了外头,连生的小杂种都和遥儿同岁,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是不是都被狗吃了!”
永平侯爷从刚才那一巴掌下去就愣在了那,听着侯夫人的话,他一脸愧色难当,然而那句“小杂种”一出口,他像是被人戳到了痛脚一样跳了起来,涨红的面皮上露出了一丝狰狞——
“你住口!柔儿温柔孝顺,端庄大方,连太后都夸赞不已,你养的女儿连给她提鞋都不够!”
舒遥眨了眨眼,看着男人凶神恶煞维护私生女的模样,她有些不敢相信这人还当过探花郎,礼义廉耻都被他吃了吧?
杨氏听得这话,整个人都委顿了几分,但她还是挺起胸膛,不甘示弱地说:“那你就去找你的好女儿吧,从今往后,遥儿是我一个人的女儿,你若再敢伤她,我就和你拼命!”
永平侯喘着粗气,猩红着眼叫道:“你别不可理喻,我说错了吗?她一个姑娘家和大男人一起骑马回来,我永平侯府的脸都给她丢尽了!”
杨氏愣了一下,这时候陈嬷嬷开口道:“是啊,街头百姓都知晓咱们遇上土匪了,可一路上都没见着侯府的人,难不成侯爷让小姐走着回来吗?”
“什么?”
杨氏敏感地听出了弦外之音,立刻让陈嬷嬷把话说清楚。
陈嬷嬷无视了永平侯的怒目,将大街上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最后又补充道:“老奴起先还担心小姐摔着碰着,事后想想这不是阴差阳错吗,若真的等着侯府来接,小姐的名声都要坏透了!”
杨氏大受打击,指着永平侯嘶声道:“叶奎安,你好狠的心!你就任由她们坏了遥儿的名声,好给你的小杂种让位吗?我告诉你,你做梦!就算你把我休了,也休想让我将个贱种认在名下!”
“你——”永平侯火冒三丈,狰狞的面孔都能把恶鬼吓退。
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娇翠欲滴的“侯爷”突兀响起,紧跟着是银铃般的笑声:“妹妹可算回来了,爹和娘都担心死了!”
舒遥听到声音没来由一阵反胃,听见后面那句话才知道是女主叶筱柔来了。
她抬头一看,门口一前一后进来两个女人,年长的穿着一身白衣,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给谁戴孝,偏偏很多男人都喜欢这种楚楚可怜、柔弱无骨的女人。而叶筱柔则穿着一身红衣,艳丽又夺目,和前生的小白花形象判若两人;此时的她,面若银盘,眸光带水,眼尾透着一丝魅惑,端的是艳光照人、容色无双。
舒遥看着叶筱柔,心里升起一丝古怪的感觉,但又说不清哪里不对劲。她扭头看向侯夫人杨氏,果然看见对方面沉如水,紧咬的嘴唇都要沁出血来了。
“娘。”
舒遥拽了拽杨氏的手心,随后往她身上依偎着说道,“她们就是故意的,娘不要气坏了身体。”
杨氏陡然一惊,面上立刻恢复了清明,她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吩咐一旁的仆妇,说:“你吩咐下去,把那守门的婆子带到院门外,打上二十大板,全家一起发买,我这里不留目中无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