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意外的是,随同陈嬷嬷回来的,还有尉迟家的一个老仆。对方奉命送来一匣子珍贵药材,说是给永平侯小姐补身体用。
当时舒遥也在场,那仆人说话时还朝她示意了一下,显然对方口中的人就是指舒遥。
要不是还有陈嬷嬷可以作证,舒遥真有种百口莫辩的感觉,尉迟家的这份“回礼”太引人遐思了。
等到把人送走,杨氏还是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陈嬷嬷和她,又仔细问了一遍昨日的情形。
舒遥并没有藏着掖着,说实话她自己都觉得奇怪,既然两家不对付,尉迟少商救她也只是出于正义感,这份回礼完全没必要。
退一步说,对方心心念念的该是叶筱柔才对,这礼完全送错了人。
杨氏思虑半晌,最终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就先收着吧,东西都是好的,让人给你放小库房去。”
舒遥带着疑惑回了自己的小跨院,这院落占地也不小,是单独辟出来的一块地,屋前有个雅致的小庭院,屋后更是连着一个池塘,到了夏天开窗就能瞧见“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想到剧情里侯府闹过贼,舒遥就让人去问杨氏,能不能把后园的围墙再加高三尺,同时在围墙下种下一圈荆棘。
杨氏听说后,不仅让人照做,还吩咐在墙头添上了碎瓷片。
这番举动自然瞒不过永平侯,对方气势汹汹过来阻止,说什么不该浪费侯府的财力。
结果杨氏当面将账本丢给了他,修缮的花费全都是用的杨氏的嫁妆,和侯府没有半毛钱关系。
永平侯讪讪离去,但很快女主过来了。
如今的叶筱柔派头不小,来一趟身后就跟了七八个丫鬟婆子。当然,最惹眼的要属她身侧两个穿着宫装的老嬷嬷,据说太后刚刚将两人送给了叶筱柔,让她们专门负责教导她的规矩礼仪。
不得不说,太后对叶筱柔是真好,经过宫里嬷嬷教导出来的姑娘,身价也要往上拔一拔,日后同人议亲都能多几分底气。
而剧情里也有这么一出,只是时间还要稍稍往后,差不多半个月后她从庄子回来,杨氏被迫把叶筱柔记在名下,太后就立刻派来了两名教导嬷嬷,也正是眼前这两个。
事实上,教规矩礼仪只是明面上的理由,更深层的原因是为了给叶筱柔撑腰,只要把两个嬷嬷的身份一亮,还有谁敢欺负太后面前的红人呢?
不仅如此,剧情里杨氏还起了让嬷嬷们一起教导亲女儿的念头,结果被那两个嬷嬷一阵打脸,说什么太后的命令只是教叶筱柔,不包括闲杂人等,生生把杨氏气出了病。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一个长脸高颧骨叫做闵姑姑的人,正是舒遥不久前得罪的那一位。说来可笑,她一个侯府嫡女,不过是给了太后身边的人一个冷脸,堂堂永平侯就把女儿都给舍了。真不知道是永平侯一个人狗腿,还是这京城里的大家闺秀都得看太后的下人脸色。
叶筱柔过来的时候动静不小,等她们走进院子时,舒遥已经梳妆打扮好,就坐在了廊下晒太阳。
原本舒遥想称病不见,但想想叶筱柔怕是专门为了炫耀而来,她要是不给人机会,未免太“小气”了一些。
眼前的叶筱柔经过了盛装打扮,还颇有几分名门贵女的风头,尤其她长相艳丽,那一身石榴红愈发衬得她人比花娇。
反观舒遥自己,前些日子在庄子里吃不好睡不香,人也跟着瘦了许多,这会穿着月白色的袄裙,更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错觉,而落在叶筱柔眼里则成了矫揉造作。
叶筱柔挂着笑脸走上前,开口就道:“妹妹气色不错,想来已经大好了。”说着往她身上打量一眼,眸底渗出了丝丝得意。
舒遥心里微微一动,面上却不露分毫。她扫过对方身后的两个老宫女,粲然一笑说:“没让那歹人得逞,自然没什么不好的。说来还多亏了尉迟将军,若非他仗义相救,我还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到这话,叶筱柔的笑容有些凝固,但很快她又恢复了笑脸,眼神带上了一丝不以为然的睥睨。
“妹妹是说尉迟少商吗?这要是换个人,妹妹想要以身相许也没什么,可惜……”她摇摇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舒遥愣了一下,遂而笑了,叶筱柔是以为她看上尉迟少商了吗?
别说两人只有一面之缘,光是对方曾死忠于叶筱柔,两人之间就完全没有可能。更不用提,永平侯和尉迟家一直不对付,双方根本不可能成为儿女亲家。
倒是剧情里,尉迟少商对叶筱柔痴心不改,也不知道尉迟老将军会不会被气坏。
叶筱柔见她笑,面色微微一变,继而情真意切地开口道:“你若有这想法,还是趁早打消了的好,爹和尉迟老将军结怨已久,他是不会同意的!”
舒遥才不信对方这么好心提醒自己,相比两家的恩怨,叶筱柔应该更担心前世的备胎移情别恋。前世今生,赫连淳能够从夺嫡中胜出,尉迟少商是至关重要的一环,叶筱柔怎么会允许最好的棋子另投他人阵营。
想到这,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你想多了,报恩的方法那么多,要各个都以身相许,岂不乱了套?”
叶筱柔却有些不信,她盯着舒遥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末了才道:“妹妹能明白最好,我也是担心你深情错付,徒留伤感罢了。”
舒遥微微一哂,道:“你我同岁,没想到你懂得这么多,看来是白姨娘教导有方。”
这话一出口,叶筱柔身后的两个嬷嬷先变了脸,莫说叶筱柔不该懂那么多,白姨娘一个外室能怎么教导有方,也教她如何给人做外室吗?
叶筱柔愣在了那里,偏偏舒遥的话找不到错处,不管她还是两个嬷嬷只能干瞪眼。
半晌后,叶筱柔终于想起来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立刻开口给舒遥介绍了起来:“这两位是宫里来的崔姑姑和闵姑姑,太后娘娘仁慈,派了她们来教导我俩规矩礼仪,妹妹高兴吗?”
舒遥心里惊讶极了,这和剧情里完全不一样,再说叶筱柔怎么可能真好心,怕是想让那两个爪牙来折磨她。
她摇摇头,不以为意地说:“你别诓我了,这是不可能的,若真有此事,母亲怎么可能不告诉我?你也别说没来得及,我刚才还见过她呢!”
侯府女眷的事都该先知会主母,就算真有其事,两个嬷嬷早早不说,还越过了侯夫人,本身就不合规矩,最可能是叶筱柔临时起意自作主张,那就更不用在意了。
“这事——”叶筱柔还待再说,却被舒遥打断。
“行了!”舒遥摆摆手,笑着对那两位嬷嬷说,“我这位庶姐一直长在外头,确实需要好好学学规矩,太后娘娘想得周到,以后就有劳两位姑姑了。想必经过两位的手,庶姐一定能脱胎换骨,成为真正的侯门贵女。”
这话听着哪哪不对,但就是让人挑不出错处。两位嬷嬷对视了一眼,最终只点头应了声“是”。
叶筱柔睁大了眼睛,一口气卡在胸口不上不下让她难受极了。她本意是想要让嫡姐失态,最好再和两个嬷嬷起冲突,让父亲彻底厌弃才好,但对方压根不接招,反而三言两语把她的话堵了回去,还借机贬损了她一通。最后她只好强颜欢笑说:“既然妹妹不领情那就算了。对了,听说妹妹要加高围墙,可这样不会坏了侯府的风水吗?”
舒遥错愕地看着她,惊道:“你懂得可真多,按你这说法,垒高个围墙都要坏风水,那这京城里还不能随意动一砖一瓦咯,不然岂不是影响了整个皇城的风水?”
“我没这么说!”叶筱柔立刻辩白,她哪敢对整个京城的人指手画脚。
舒遥浑不在意地摆摆手,道:“我会让母亲找个风水先生来瞧瞧的,放心吧,不会影响了你的运道。”
“我不是——”
舒遥却不想和她争辩了,说完就单手扶额,不适地闭上了眼睛。
旁边的陈嬷嬷见状,立刻上前扶住了她,满脸担忧地问道:“小姐可是不舒服?”
舒遥“嗯”了一声,闭着眼缓了片刻,这才慢悠悠开口道:“你们替我送客吧,陈嬷嬷扶我进去。”
叶筱柔悻悻地走了,临出门前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微勾的嘴角噙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进到屋内,舒遥就让陈嬷嬷去叫大夫,想了想又说:“另外再找个府里不常请的。”
陈嬷嬷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匆匆下去安排了。
舒遥靠在被子上,不舒服是真的,只不过没那么明显,仅仅一小会的轻微刺痛,这会已经感觉不出来。但凡事小心为上,她可不敢相信白莲母女的人品。
叶筱柔一开始的态度就很奇怪,对方这会刚刚重生,虽说得了太后的青眼,但男主依然没将她放在眼里,而没有男主的附加值,永平侯现在的样子也不像会将白莲儿扶正,加上杨氏拒绝了将她记在名下的要求,她顶天了也就一个出风头的庶女,有什么可得意的呢?
舒遥仔细回想了一下先前发生的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被自己忽略了。想了想,她又捋了一遍剧情,结果还真叫她发现了一点可疑之处。
就在这时候,陈嬷嬷推开门,杨氏带着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夫。
一进门,杨氏就奔到了床前,拉着舒遥的手就问:“遥儿快告诉娘,是哪里不舒服?”
舒遥看了眼后面的大夫,摇摇头没说实话,只道:“我也说不清,就是觉得难受。”
杨氏听了这话,赶紧把后面的大夫叫了上来:“张大夫,你快给她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称作张大夫的人很快给舒遥把了脉,又捋着山羊须沉吟了片刻,最后一脸释然地说:“令千金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容易心绪不宁,在下开几副凝神静气的药吃过就好。”
“这样啊……”杨氏松了口气,让人跟着大夫去配药,转而不放心地看向舒遥说,“还有哪里不舒服都说出来,普通大夫不行,娘就去请御医!”
“娘,你别担心!”
舒遥给陈嬷嬷使了个眼色,后者很快打发了院子里的闲杂人等,不一会又带了个年轻大夫进来。
杨氏一看起了疑,不禁诧异道:“这是怎么回事?”
“娘,你先别急,让大夫给我看过再说。”舒遥说着示意那大夫上前,随后把手腕递了过去。
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那大夫眉头深锁,却支支吾吾不敢开口。
杨氏立刻就急了,厉声喝道:“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们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小的……”那大夫结结巴巴,始终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大户人家水深,说得不好就可能丢了性命,而他初出茅庐还没有学会避重就轻的技巧。
舒遥见状,直接对着陈嬷嬷说:“嬷嬷去取一百两银票来,这位大夫,我要听实话。”
钱财的诱惑战胜了恐惧,年轻大夫咽了咽口水,快速组织好了言语,一口气说了出来:“这位小姐是中毒之症,好在毒素还不曾入肺腑,仔细解了毒,再将养几个月,应该是无碍的!”
杨氏一个踉跄,幸好被身后的杨嬷嬷扶住,她回过神满是惊愕地问道:“能看出这毒下了多久吗?”
“大概半个月时间,前后相差不会超过两天。”大夫肯定道。
“半个月?”
这时间巧合得让人不得不多想,杨氏整个人都怔住了,半晌后才恨声道:“这毒你能解吗?”
大夫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这并非难解的毒,只是一般人不会在意丁点小症状,等到毒入肺腑的时候再发现,想要解毒就难了,即便最后解了毒,人也会伤了根本。小姐还算幸运,等下我先开了解毒的方子,另外再配一副养身的,按时吃药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多谢大夫。”舒遥示意陈嬷嬷将银票给对方,随后又问了一句,“大夫可知,若中毒超过一月,又是何种症状?”
大夫想了想,摇摇头说:“这个不好讲,要看剂量轻重,按着现在的情况,到了后面不仅会损伤容颜,五脏六腑也会跟着坏死,每日还要承受蚀心的疼痛,一般人根本承受不住,最后被生生折磨而死。”
杨氏听到这,站都站不稳,直接跌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舒遥让陈嬷嬷把大夫送走,反过来安慰杨氏说:“娘不用伤心,我不是没事吗,女儿命大着呢!常言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看,现在不就是吗?”
杨氏红着眼眶,拉着舒遥的手心说不出话来。
舒遥示意其他人全都退下,随后拍了拍杨氏的背,柔声安抚说:“女儿唯一能依靠的只有娘了,所以娘一定不能有事,只要我们好好的,那些歹人就该气死了!”
远的不说,就现在而言,舒遥相信有人已经气急败坏。
“你呀!”杨氏终于被她说动,收敛了脸色的悲色,重新变得坚强起来。女儿的话触到了她心里,为母则刚,既然已经知道了歹人的恶意,就更没有理由退缩了。
舒遥想了想,还是把心里的一个猜测说了出来。
“娘,你不觉得奇怪吗,那两个刚进府中,应该也没那么大能耐买通了一个又一个,且不说她们有没有那么多银子打点,一般人也犯不着冒掉脑袋的风险贪那几个钱,会不会还有人在帮她们?”
杨氏一听,下意识道:“不是你爹还有谁?”
舒遥摇了摇头,不是她看不起永平侯,以对方的智商,一个小白花就把他骗得团团转,他能想出这一环扣一环的毒计?
“庄子上的人,半路的劫匪,散布的流言,还有买通的大夫,娘觉得父亲会是这么心思缜密的人吗?”
杨氏听到这,不禁陷入了深思。
舒遥刚才也想起了剧情里的一个点,当男主得知白月光是假的,转眼就觉得女配根本比不上女主,那时女主光芒大盛,不仅从容貌上打压了假白月光,更在气质和精神面貌上压了对方一筹,其间还特意提到了一段话——
男主赫连淳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那个女人长相平平,他是猪油蒙了心才把她当成小仙女,他一把拉过叶筱柔,委屈巴巴地说:“我心里只有你,从来只有你,我只是被人骗了,误以为她就是你!要是早一点看见她的真面目,我就不会弄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