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县太爷,从陆老六说出云家两个字,他的嘴巴就没有合拢过,下意识就反问道:“云家怎可能欠你那么多钱?”
陆老六不干了,立马回道:“怎么不可能,那云仲卿说他要借钱周转,用不了两个月就会连本带利地还我,我听闻他一向诚信重诺,这才借了银钱给他,我这里还有借据呢!”说着就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朗声念了出来。
围观之人中,有人点头道:“听着是那云老板的语气,只是他借这么多钱作甚?”
县太爷也同样问了这个问题,并且还提到了何家的事,最后质疑道:“云家欠了何家二十万,为何还要问你借钱?”
陆老六立刻回道:“云老板并未提过同何家借钱一事,草民并不知晓其中内情,草民只知\'欠债还情天经地义\',还请青天大老爷判云家立即归还钱财!”
“如何判决不用你来教我!”县太爷不高兴了,他拉长着脸对旁边的幕僚耳语了几句,最后以需要传唤证人为名,将案子押后再审。
…………
舒遥靠在巷子口,亲眼看着一个小厮模样的人从县衙后门出来,行色匆匆地往镇子西边跑去。
“他是去何家报信吗?”
小鱼摇了摇头:“不用担心,何家人过不来,况且就算他们来了,县太爷也不敢明目张胆偏向他们。”
两人又等了一会,就看见刚才那个小厮独自回来了。
“只有他一个人。”
舒遥还是不放心,她不认为何家会放弃快要到嘴的肉,“我们去前面看看情况。”
而此时的县衙外面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几乎半个镇子的人都在听闻消息后赶了过来。
有人听说过何家上门逼债之事,这会同旁人说起后,不由奇怪道:“云家怎会借那么多钱,而且一借还借两家,云家还会缺钱吗?”
同他说话的老汉摇摇头说:“这种事情谁知道,要不是今天那陆老六来告状,老汉我还不知道云老板出事了呢!”
旁边还真有不知道云家出事的,听到这话不由惊奇道:“云老板出事了吗,哪个说的?”
“好像是何家说的,云老板一出事他们立刻上门了,只有他们最清楚。”有人接口道。
问话的人一听惊了:“何家?就那奸商何玉书?云老板问谁借都不可能问借钱!”
“怎么,这里面还有说道?”
“可不是,你们听我说……”
那人侃侃而谈,将云家同何家旧时的一笔恩怨娓娓道来,立时就吸引了无数听客。
原来,云家当家人云仲卿和何玉书曾是一起长大的好友,两人都是家中独子,彼此引为了兄弟。后来两个人就合伙做生意,大到酒楼,小到杂货铺子都有涉猎,当生意越做越好店铺越开越多之时,却突然传出了两人散伙的消息,而原本两人合作的产业,包括那座最大的望江楼,都被何家人设计归到了自己名下,还伪造了一堆莫须有的债务想要让云仲卿分担,实则就是吸血。好在云仲卿发现事有蹊跷,暗地里找到了证据,揭破了何家人的嘴脸。何家人不得已只能承认,却还是把生意最好的店铺抢了去,留给云仲卿几个半死不活的小铺子了事。
“那云老板也太傻,为何要吃这等亏?”有人怒其不争地说。
知情那人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那会云夫人正怀着胎,不久就要临盆,何家为了争利,不惜设计害了云夫人早产,还差点一尸两命!云老板无暇顾及,只好任由小人得意了!”
“还有这样的事!何家也太缺德了,真该天打五雷劈!”
一旁的听客纷纷附和,直言何家不是人,应该让老天收了他们。
有那心思灵活的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窍,惊呼道:“那这回的欠条该不会也是假的吧,还有那云老板,我上个月还见过呢,好好的人怎么会出事,不会是何家人谋财害命吧?”
“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人立刻反对,然而他一开口就被人呛了回去:“不是何家,他们怎会第一时间知道云老板出事,又为何等都等不及,非要三天内给出二十万两,不然就让云家全家下大牢?这样的行径和强盗有何区别,不就是想趁火打劫吗?”
“对啊,那欠条说不定都是假的,云老板都和他结仇了,哪可能问他借钱!”
一时间,大家就何家是否伪造欠条谋财害命之事,议论的热火朝天,里面的案子还没有审完,大部分人就都认定了陆老六也是个“骗钱的”。
云家可真惨!这是众人一致的想法。
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在县衙门口停了下来,很快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
“这谁啊,怎么裹成这样?”立刻有人奇怪地问道。
只见那两人穿着大氅,戴着皮帽,脸上还裹着巾子,浑身上下几乎密不透风,而今天明明是个无风的好天气,太阳也已经挂了半高,再怕冷的也不至于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众人指指点点地议论着,但那两人完全视若无睹,一下车就直奔县衙而去。
“咦,他们怎么进去了?难不成也是来告状的?”
“不是吧,里面的案子还没判呢!”
有人火眼金睛认出了来人,惊讶地开口说:“那不是姓何的铁公鸡吗?他怎么来了!是不是你们哪个给他通风报信了?”
“怎么可能,我们都在这儿没离开过,怎么通知他!”
大家立刻否认,但也有人想到了一种可能,压低声音说了一句:“不还有里面那位嘛!”
他伸手指了指衙门口的牌匾,大家立刻就意会了,一个个摇头叹气。
不远处,舒遥和小鱼听了个一清二楚。
“何家人脸皮真厚!”小鱼愤慨道。
舒遥见多了厚脸皮的,这会见怪不怪,她见何玉书进了县衙,立刻让小鱼去通知周掌柜,自己则仗着人小敏捷,从人群中挤进了县衙。
公堂上,县太爷正襟危坐,正侧耳聆听下方之人的陈述。
“……我也不要多,就要云家的一半,如此两家都可减少损失,县太爷您看?”
县太爷点点头:“本官也以为——”
“那可不行!”陆老六当即否决,义正言辞道,“借据写的是二十万两,云家必须一分不少的还给我,至于云家还欠别人钱,那是云家要解决的事,我陆某人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凭什么分给别人一半!”
话落,立刻有围观百姓跟着附和说:“就是啊,二十万两又不是二十两,动动嘴皮子就想分去十万,这买卖也太划算了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那是云家欠我的!”说话的人正是何玉书,只是他此刻依然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谁也看不清他愤怒的表情。
不料先前开口的人也是硬气,立刻呛声道:“你敢说你的欠条是真的?云家同你何家有仇,哪个会问仇人借钱的,就算他云仲卿肯开口,就凭你一毛不拔的性子,你肯借给他?你不就是欺人家孤儿寡母,没有你何家人多势众吗?我看啊——”
“啪!”县太爷一敲惊堂木,大声呵斥道,“肃静,无关之人不得喧哗,再要打扰本官办案,视同藐视公堂!”
这话一出口,非但没有让大家安静下来,反而惹得百姓纷纷侧目。
“这县太爷的屁股是歪的吧,他刚才还想赞同姓何的话呢!”
“就是,这样草率连欠条的真假都不辨,原来县太爷这么容易做,换了我我也行!”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陆老六状告的是云家,县太爷都没把人叫来问话,反而是把何家人请来了?”
“还真是,事主都没到全也能审案子,还真是活久见!”
“得了吧,我看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才是。”
说到最后,群情激愤,纷纷叫着让县太爷“公平”一点。
县太爷把那些话听了个全,差点没把惊堂木拍烂了,好不容易周围安静下来,他只好对着底下一个衙役说:“你去,把云家人给我叫过来!”
不等衙役应声,跟何玉书一起来的人先一步开口说:“云家人为了赖账已经跑了,不信你们可以自己去看!”
县太爷还真不知道这件事,一听这话立刻话锋一变:“既然云家认了这笔账——”
就在这时候,一道声音突然响起:“谁说的,这笔帐云家不认!”
作者有话要说: o((>ω<))o发表时间设置错了,对不起大家!
第33章 极品妹妹
众人循着声音看向门口,就见云记酒楼的周掌柜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不对啊,这声音……”
大家明明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女娃音,怎么会是周掌柜?
这时一个女娃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同时周掌柜也走到了她身边站定,叫了一声“二小姐”。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没有听错,真的是个小姑娘,听周掌柜的称呼,难道是云家的二小姐?
在众人愣神之际,周掌柜对着县太爷开口道:“启禀大人,早民陪同二小姐代表云家前来应诉,请大人明察秋毫,还云家一个清白!”
县太爷还没来得及开口,陆老六就先一步跳了起来,对着周掌柜怒喝道:“你说清白就清白了,难道我手里的借据还是假的不成?”
“肃静!”县太爷高喊了一声,让堂上安静了下来,他状似无意地同何玉书对视了一眼,朝着周掌柜问道,“你说你代表云家,难道云家没人了,云夫人为何不来?”
舒遥立刻出声道:“她有要紧事来不了,我也是云家人,也能代表云家!”
“你?”县太爷这会才注意到舒遥,之前完全没把她看在眼里,这会同样也是不以为然,“你家有什么事比这件事还要紧?何家说你们为了赖账都跑掉了,是也不是?”
“大人此言差矣,我人不在这里吗?”舒遥看了眼跟何玉书一起来的人,继续说道,“家母确实一早出了镇子,可那会还没人状告我家,家母不曾未卜先知,出门是为了给重病的姐姐寻医问药。”
“胡说,哪有那么巧的事!”何玉书又朝着县太爷道,“大人明鉴,云家人昨天还好好的,这分明是他们的推托之词!”
舒遥嗤了一声,说:“当然不是巧合!你何家人兴师动众,带了十几人上门威胁,我姐姐当夜就被吓得说起了胡话,说到底,这事还没找你何家算账呢!”
“你一个黄毛丫头胡说八道!”何玉书立刻反驳,要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差点就要动起手来。
舒遥看了眼无动于衷的县太爷,转身看向门口的百姓,说:“他何玉书昨日放话威胁,说云家要少还了一钱银子,他都要我云家家破人亡!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去问一问街坊邻居,他何家欺我老弱妇孺,可怜我姐姐活生生被他们吓去了半条命!”
话音落下,门口立刻有人回应道:“确有此事,我在她家门外听得清清楚楚,何家咄咄逼人,口口声声要让云家人都去蹲大牢呢!”之后又接连有几个声音附和,何玉书再也无法反驳。
县太爷见状,只能跳过此节,但他口气依旧不好,冷声道:“欠债还情天经地义,即便他何家做事不太妥当,你云家该还钱还是得还钱!”
“大人!”陆老六大叫一声,说,“今日明明是我陆老六状告云家,同他何家有何干系,大人不该先审我的案子吗?”
这话一出口,县太爷差点下不了台,这会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县太爷是在偏帮何家,一时间议论声不绝于耳。
何玉书见状,立刻弥补道:“那是因为你的借据是假的,云家该还的是我何家的钱!”
舒遥听见这话,悄悄地吐了口气,终于听到她想听的了。
陆老六闻言火冒三丈,二话不说跳起来冲着何玉书就是狠狠一拳,嫌恶道:“让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县太爷还没发话,你一个闲杂人等废什么话!”
“肃静!”县太爷气得连拍了三次惊堂木,他看了眼倒在地上捂脸哀叫的何玉书,又看看一旁义正言辞的陆老六,最后只能不痛不痒地呵斥了一句,“公堂之上不可动手打人,若有下回本官一定不会轻饶。”
“大人说的对,是草民唐突了,应该等下堂后再揍他!”陆老六说着狠狠瞪了眼何玉书,”只是草民实在气不过,他凭什么说我的借据是假的,我还说他的欠条是假的呢!”
何玉书正要反驳,一开口却吐出了一颗断牙来。门口顿时传来一阵哄笑,陆老六也算一语成谶了,由此大家更加相信何玉书在说谎。
县太爷骑虎难下,只好朗声道:“既然如此,本官就让人来验一验你们手中欠条的真伪,若哪个无中生有,本官定不轻饶他!”说着就让人把师爷叫过来。
这时候周掌柜开口道:“启禀大人,草民经常要和东家对账,对东家的笔迹也算熟悉,可否让草民辨上一辨?”
这个诉求合情合理,众目睽睽之下,县太爷要是不想落个昏官的名声,就不能再明着偏帮何家,而到了此时,他似乎已经对何家失去了信任,看也没看何玉书给他的眼色,直接让幕僚呈上了两份证据,再把周掌柜叫上前辨认。
“这……”周掌柜左右端详许久,迟迟没能给出结论。
“怎么,你看不出来?”县太爷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让一旁的师爷上前辨认。
堂下的何玉书原本还有些紧张,见此情形不由得舒了口气,又恶狠狠地朝舒遥瞪了一眼。
这时候,师爷开口道:“何家这份同陆老六那份乍一看很像,但细节之处却有不少区别。”说着他面向众人说出了判断的依据,“字迹是可以模仿的,但通常我们落笔和收笔时都会有一个习惯,这一点短时间内很难模仿到位,两张欠条的差异就在此处,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