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几个人走时,都送上了礼物,小彩送的是一本书《钢铁是怎么练成的》,上边还系了丝带,这样的书系个丝带,萨仁也是无语。
小彩还说希望萨仁能跟书中主人公一样有钢铁般的意志,萨仁嘴角抽了抽,欣然接受。
李军医送的是两本书,《临床重症医学》分上下册的,他再次叮嘱萨仁填志愿时一定要选医学院。
不是萨仁自大,她上辈子的知识跟经验已经足够多了,学医也已经快学吐了,这辈子还真没这个打算,只含糊应着,说这书很实用。
雷庭州先送上一个长条的盒子,包装精致有格调,外边还写着‘英雄’二字,他说:“这是严军长送你的,他老人家祝你鹏程万里!”
萨仁谢过,拆开一看,是只英雄牌钢笔,她这才想起来这牌子的钢笔很贵,好像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代表着潮流跟身份。
李军医还怕她不识货,专门说:“这支钢笔可是限量版的,听说很难买到。”
小彩觉得他这话有点小家子气,就跟萨仁说:“英雄钢笔自然要送英雄了,爷爷这礼物选得好,我当时听到信儿都不敢信,你居然立了一等功,我都快好奇死了。”
萨仁获一等功不少人都知道,但具体是因为什么拿到的他们并不清楚,小彩自然以为她是上战场了,又是羡慕又是佩服。
雷庭州其实有很多话想跟萨仁说,但他知道他得在她面前重新树立起自己的形象,于是就矜持地笑笑,把自己的礼物送过去,“以后就难见面了,我会常写信给你。”
萨仁赶紧摆手:“不必了,我不喜欢收信也不喜欢回信!”
“我送你的是邮资已付的明信片,不用装信封不用贴邮票,随便写一两句话扔到邮箱里就行了,一点也不麻烦。”雷庭州语气急促,生怕被拒绝,“上边还有风景照,都是祖国的大好河山,你就算不寄,当风景照欣赏也好啊。”
说完,他转身就走,当着这么多人,萨仁也不好给他扔回去,而且看他这样子,应该是放弃了吧,做个普通朋友送明信片也没什么。
小彩本来还想多跟萨仁聊几句,可雷庭州要走,她也没法再留。
等他们走了,教育局的人也告辞离开,萨仁想帮着收拾残局,被大家拦住。
“大学生了,怎么能干这些活儿,我们来,你赶紧看书去吧,人家当兵的不是送你好几本书吗。”
“是啊,萨仁,有我们呢,你不用管。”
各家的婶子大妈都特别热心,言语间也把萨仁捧得很高,在他们看来考上大学就是文化人,是有本事有地位的人物,本来萨仁那些能力大家都说是腾格里赐予的,虽然夸她赞她,但还是觉得她是自家人,是草原上的人。
可现在一考上大学,就都觉得萨仁已经是外边的文化人了,以后是要当大官的,瞬间有了距离感。
萨仁没觉得上个大学就有多光荣,甚至这个状元她都觉得有水分,没那么在意了,自然不会被大家的吹捧弄晕头脑。
等收拾完了,阿爸又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去旗里转一圈,谢谢邢书记,谢谢你们畜牧站的人,要走了,总得打个招呼。”
畜牧站那边她得辞去公职,肯定要走一趟,邢书记连任了,之前也一直关心着她的前途,自然要去感谢。
萨仁笑着说:“不急,过两天吧,志愿还没填,再说旗里的人刚走,我现在去人家还以为我去显摆呢。”
过两天又下起了连雨,淅淅沥沥的,乌日格趁这个机会把牧场的小头头们还有萨仁都请到一起。
“萨仁要走了,咱们也该聚一聚,顺便说说以后牧场的发展。”
牧场只要按部就班就不会出问题,萨仁虽然盼着赶紧弄出袋装奶来,但她的灭菌机还没研制出来,只能给旗里和附近镇上输送鲜奶,其他的都做成奶制品,因为卫生和味道都有保证,销量一直不错。
大家虽然对牧场有信心,但一想到萨仁要走,就觉得担心,乌日格说:“萨仁要去上大学就得辞去公职,户口也会跟着走,不再是咱们这儿的人了,我想聘请她做咱们牧场的顾问。”
现在是考上大学包分配,户口自然都跟着学籍走,萨仁没想到乌日格连这个都打听到了。
巴雅尔却说:“可不能这么说,就算户口走了,她也是咱们查达的人啊,以后寒暑假她肯定会回家。”
他说着看萨仁:“到时候你可不要推脱,没你就没有咱们查达牧场,查达永远是你的家,你永远是牧场的场长!”
这话说得萨仁心里舒服多了,说实话这牧场是她一手做起来的,哪里规划畜牧棚,哪里盖奶制品车间,都是她一点点规划出来的。
真这么舍下,确实舍不得,可她想想乌日格的防备,阿勒坦的小人之举,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她以前只想着大家能过上好日子,从来没有过私心,现在她已经带着大家过上好日子了,再厚的雪也不会击垮查达,该想想自己的发展了。
她想有一座牧场,不是查达牧场,而是萨仁牧场,在那里只有她说了算,不用再担心被人排挤被人防备,她说什么是什么,就算她远在天边,出去多少年,牧场也是她的!
显然现在时机还不到,去大学转一圈渡个金回来再开始创业更合适,邢书记虽然有点啰嗦,但他说得对,现在还有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学,尤其是名牌大学的头衔就是资质就是金字招牌,如果没有,她永远会被人质疑,新认识她的人都会问‘那个从来没上过学的牧民为什么会懂这么多。’所以大学还是要去上的。
开会时萨仁没怎么说话,散了会程支书把她叫去赵医生那里,“怎么?舍不得走?还是被他们的安排伤到了?”
“怎么会,我要走了,他们重新安排任职也很正常。”
程支书皱眉问:“你跟阿勒坦吵架了?我看你们几乎不交流。”
“跟他吵太掉价了。”萨仁不喜欢阿勒坦,但是发现他人品不行时已经太晚了,她已经尽心尽力的把所有该学的都教给他了,再换人已经来不及,还能怎么办,只能婉转的跟乌日格说最好让阿勒坦多培训出几个技术员。
乌日格确实满口答应,但做不做得到就难说了,再说就算他照做了,阿勒坦会不会藏私谁又说得准。
程支书跟她聊了几句,一声长叹:“也是奇怪了,现在咱们查达什么都有了,还成了优秀嘎查,成了各嘎查学习的典型,可我总觉得不如当时穷哈哈的时候开心。”
萨仁失笑:“没钱的时候心往一块使,有钱了谁家钱多谁家钱少,谁做的工作更轻松,肯定就比起来了,不好好协调人心要乱啊。”
程支书也唏嘘道:“反正跟咱们两个也没关系了,你要去上大学,我马上也要卸任了,以后就看乌日格队长的了。”
萨仁倒是没程支书那么伤感,她只是觉得不舒服,可让她感觉不舒服的事又说不出来。
比如乌日格总觉得她离开查达后,牧场就跟她没关系了,比如乌日格并不在意阿勒坦人品有问题,只关心账目多少。
这些事吧,说出来好像太矫情,不说自己心里又不舒服,还好要走了。
最舍不得她的除了家人,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呼特,他好不容易找了个师父学点东西,人家又要走了,他找来说:“师父,您到底上哪个大学,我先去那儿找份扫地打饭的活儿,您接着交我呗!”
萨仁被他逗乐:“那你还不如去上学,现在有夜校,好像还要搞成人大学,你反正读写都没问题,不如去试试。”
“还是算了吧,我上过扫盲班,人家老师一讲课我就犯困!可听你的课就不一样了,尤其是边实践边讲,我一听就会。”
“如果你上了学,没准一看就会了,多学点东西总不会吃亏。”
呼特还真考虑起来,都冷仓是想让呼特跟着阿勒坦学,他已经跟乌日格打过招呼了。
可呼特不喜欢阿勒坦,阿勒坦觉得萨仁更重视这个外来的,也不喜欢他,两人吵过还差点打起来,和平相处都难,更不可能跟他学东西,所以呼特很为难,甚至开始考虑上个夜校再去畜牧站的兽医培训班里学上一两个学期了。
萨仁最终选了首都大学环境科学专业,以她的成绩不可能被调剂,所以只填这一个志愿就够了。
等录取通知书发下来时,找她的电话也多了起来,第一个打来的是严军长,他很生气:“我最近忙也没关注你,怎么选了环境专业?学这专业有什么用?你那医术不都白瞎了吗,以后医疗管理越来越严格,没有行医资格,你是不能给人看病的。”
“严老,环境问题是大问题,这专业怎么就没用了?至于行医资格,要是病人非要让我给看,也不算违规啊,再说您要有事找我去,还会在乎我有没有行医资格吗?”
“你这孩子就是强词夺理,环境再重要自有别人去学去管,你的天赋在医学,徐总司令都以为你要去医学院了,你说你这多让他失望啊。”
萨仁无奈道:“严军长,这是我的人生,我自己做主,总不能为了不让你们失望就改变我的计划吧!”
第191章 离别
严军长对萨仁的选择十分无奈,可又无可奈何,就是邢书记也有些不解:“我还以为你会选医学或是畜牧业,怎么选了个环境科学?”
“您不是说学历只是个凭证嘛,上什么专业根本不重要,有个学历证明就行了。”
邢书记无语了,他并不是那个意思。
别说是他们了,就是畜牧站的人也很不解,萨仁也没多做解释,办了离职手续。
陶站长对她离开其实也是松了口气,不然畜牧站有这么尊大神在,他简直就是个摆设。
倒是张春惠他们十分不舍,拉着萨仁说了一堆话,又让她别忘了他们,大师傅甚至还硬留下她,要给她做一顿送行饭。
说得跟她要上刑场一样,不过大师傅的手艺确实见长,一道烩羊肉做得十分美味,而且还是用烧柴的大锅做的小灶,锅气十足。
等从畜牧站回来,她就开始准备行李,阿爸阿妈为了她去上大学真是操碎了心,又是准备新衣服,又是准备被褥,在蒙古包里狼皮褥子能隔潮,有些得了老寒腿的汉族老人还会花钱专门购置狼皮褥子,但这东西拿到大城市肯定会被人笑,所以阿妈特意买了棉布棉花,要给萨仁做棉被。
等萨仁发现时棉布都已经裁开了,她赶紧说:“不用的,大学什么都发,就跟当兵一样,被褥洗漱用品全都有。”
她怕阿爸阿妈不信,又把通知书找出来给他们看,“真的,为了统一管理,都是一样的生活用品。”
“那也得自己带一床被子,白发的东西肯定不好用。”
萨仁哭笑不得:“国家财政补贴培养人才,哪里是白发的,你们就别操心了,我到时候背个书包带一书包零嘴就行了,那可是首都,缺什么我自己买不就行了。”
反正家里是把这当大事来办,三哥也带着塔娜回来了,两人上个月在农垦办了集体婚礼,已经成了婚,三哥特意挑这个时间点把人带回来,就是想借着萨仁上大学的喜事让阿爸接受他们。
哪想到阿爸对他们确实够狠心,听见为了集体婚礼领了结婚证,也只点头表示知道了,没说再给他们补办蒙族婚礼。
塔娜心里委屈也不敢说,凑到萨仁面前各种夸她,说她是查达的荣耀,是家里的荣耀,居然能去上大学。
夸完了还不算,还抢着给萨仁擦书包,整理东西,让人没法给她冷脸。反正已经结婚了,两边亲家也不见面,他们家那些烂事也堆不到塔娜头上,萨仁自然要给三哥面子。
二哥也回来了,带着乐煦煦,说是要送萨仁去首都,顺便见见乐煦煦的家长。
两兄弟都有了合适的对象,小女儿要去上大学了,只除了动不动就没音信的大哥让人悬着心。
晚饭时阿爸阿妈看着围坐着的一大家子十分欣慰,虽然不满意三儿媳,但看她体贴懂事,也不提娘家人,要一直这样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回娘家他们小两口自己去就行了,亲家之间不必联系。
达愣爷爷更是开心,子孙满堂嘛,他多喝了两碗马奶酒,被阿爸拦住不肯再让他喝了,少喝点软化血管还能催进睡眠,但毕竟上了年纪,还是得有节制。
达愣爷爷放下碗,从袍子褡裢里掏了半天,拿出一百块钱来,递给萨仁:“穷家富路,把钱带足了,你阿妈给你准备的那些零碎不带也罢,缺什么自己买。”
一般工人的工资也就几十块钱,现在的一百元等于后世的两三千了,达愣爷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攒下的。
萨仁自然不能要,摆手道:“不用,我有钱!”
“你有钱,那是你自己的!拿着,怎么,看爷爷是老废物了,赚不来钱?”
“当然不是了!爷爷本事大着呢,我听说还有别的嘎查来找您做顾问。”
“那是冲着你来的,你爷爷我还没老糊涂呢!”
达愣爷爷知道那些人找自己是为了萨仁,他从来没应过,不过自家孙女被人重视的感觉非常不错,每次他都会跟人家聊半天,又许诺有事可以找萨仁,想想以后不会再有人来找他了,还有点小失落。不过再想到自家孙女要去首都念大学,前途似锦,达愣爷爷还是很开心的。
萨仁只好接了,自从有了收入,阿爸阿妈每月都给达愣爷爷零花钱,她从来没给过,只给阿妈钱,给别人都是买东西,她觉得都是一家人嘛,没别要分别给。
现在想着以后也该给达愣爷爷,还有阿爸阿妈按月的赡养钱,单独给,谁都有,他们不缺,但拿到儿女给的钱一定很开心。
然后二哥跟乐煦煦也给了萨仁一百块,他们两个都有工资,萨仁接的毫无压力。
三哥就推塔娜,他们也说好了给萨仁一百,结果塔娜却在那里磨蹭了半天,才红着脸说要去方便一下,等回来了才拿出两个五十的递过来。
萨仁面无异色地接了,一样的谢过三哥三嫂,三哥却瞪了塔娜一眼,好像有点不高兴。
也不知道是塔娜不想给还是怎么回事,萨仁其实不需要这些钱,但这是家人的祝福,要是不收反而见外。
因为这个小插曲,阿爸阿妈对塔娜更没了好印象,吃完饭三哥还把塔娜拉出去吵了几句,等收拾完了,塔娜才拉着萨仁的手解释:“你三哥说给你准备一百,我觉得给的多了,你不是说学校还发补助嘛。我就准备了两个五十的,我想着二哥他们要是给你一百,那我们也就给一百,他们要是给五十,我也给五十。谁知道连爷爷都给了一百,我要掏钱的时候只剩下一张五十的,另一张我当时以为是掉了,出来后才发现是掖在袍子褶里了。萨仁,我跟你三哥干的都是体力活,跟你二哥他们不一样,比他们更心疼钱,这你能理解吧,三嫂真不是不想给你,就是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