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宛菱从前哪里听过谭玉书讲这样的情话,一句又一句,应接不暇,惹得她面红耳赤:“这、这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没有关系!”
“真的没有关系吗……”
谭玉书握住了她的手掌,缓缓贴在自己心口,纤长的眼眸微微低垂着,声音轻软可怜。
苏宛菱心头颤动,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是她撩拨他在先,是她缠着他的脖颈亲他、吻他,是她在无人之时探进他的衣袖触碰他颤抖的身躯……是她将面前这个清冷孤洁的人拽下圣堂……拖入红尘……
苏宛菱心疼得微微颤栗,她低下头去,声音极轻:“你其实不必与我搅合在一起……你有更好的前程……”
“你是担心太子对我不利?”谭玉书缓缓道,他面容平和,目光深邃。
“嗯……是太子想要与苏家联姻,阿姐重伤后,他便想用我替了阿姐去。”苏宛菱心里发闷,过了好久才低声说出真相,“太子殿下在谭府安插了眼线,他知道谭府的所有事情,包括那个梁大夫。我原本是想告诉你,但我知道即便我交代了梁大夫的事,他必然还有别的法子伤害谭家。”
“此事交给我来办,别担心。”谭玉书温柔道。
苏宛菱抬起头来,怔怔问:“你能……争过太子?”
“抗争并非唯一途径,我们要的结果是婚事能成。太子可以强迫苏府退婚,但若这婚事由陛下所赐,他便无法再相阻了。”
听到这句话,苏宛菱眼睛的光一点点亮起来:“若是陛下赐婚,就算是太子也无法改变!”
但很快她又垂了头去:“可让陛下赐婚,实在是难。我父亲虽是尚书,但你我两家婚事已定,父亲也不好自己卖了老脸去向陛下讨恩赐。”
“莫担心,”谭玉书眼眸中有一道辉光,折着湖面荡漾的水波,“我原本就在准备一件事,只是没有同你说。这件事过后,我或可向陛下讨个恩赏,倒时便向陛下求将你赐婚予我。”
“真的吗?”苏宛菱像是有了希冀,心头光亮起来,“是什么事?”
“等一切结束了,再告诉你。”谭玉书眉眼舒展,“你等我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尽快将此事办成。”
“好。”
苏宛菱最终还是决定选择与谭玉书携手,再争一争。她知道谭玉书前世是极厉害的,能在朝中轻易立足,又只以区区十数年时间里就身居高位,只是眼下他只是翰林院的一个小官,她之前只恐太子会对付他,让他万劫不复。但如今他既然已有筹谋,苏宛菱决定信任他,若真的能得到陛下赐婚,太子便不会再轻易对他们下手。
这段时间压抑的阴霾一瞬间消净,她伸手环住了面前人纤细的腰,嗓音低软道:“我错了,我不该瞒着你自己做决定。”
前一刻还铁石心肠,后一刻立刻卖乖道歉,苏宛菱这狗腿的行为两世都没变过。
谭玉书垂眸笑道:“那你如何补偿我?”
“你低下头来。”苏宛菱呵气道。
谭玉书便微微低下了头。
苏宛菱踮起脚,嘴唇靠近谭玉书的耳廓:“我给你生一个孩子。”
几乎一瞬间,谭玉书的耳朵一下子滚烫,心刹那间悸动起来,砰砰跳着。
苏宛菱见他如此,便立在亭中低低笑了起来。
谭玉书知道苏宛菱是在调侃他,眼眸水光一潋,他忽然侧脸在她嘴唇印了一吻:“好。”
苏宛菱一下子错愕住,没料到他会如此主动。
两个人就这样拥立在亭中,修长的身影与树荫相覆,天空的云层缓缓拂过,落下的影在湖面漾开道道涟漪……
***
从杏林湖畔亭归来,苏宛菱的笑容重新多了起来,连吃饭胃口都好了不少。
旁边的凤氏瞧见了,也是好奇:“宛菱可是遇着了什么好事?似乎很高兴的样子?”
苏柔淑低低笑了一下:“应是和谭公子的别扭闹完了,两人又和好了吧。”
苏宛菱脸一红,嗔怪地看了自家阿姐一眼。
看着自己那不省心的二女儿又对婚事松口了,尚书苏健柏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你与谭府的婚约本就已经定下了,不可再冒冒失失,闹出笑话来。”
“父亲说的是。”苏柔淑替苏宛菱应了一声,忽然又道,“不如尽快替他们将婚期定下吧,夜长梦多总不安心。”
苏健柏觉得有理,他对凤氏道:“过几天你去谭府一趟,让谭母找人算下日子,早些将婚期定下。”
“好。”凤氏应下。
许是一切都进展顺利,苏府这几日气氛都松快不少,前段时间因着苏宛菱情绪低落对外便以生病为由拒绝了一切访客,府中的下人也着实替她担心。
如今花开月明,苏宛菱脸上的笑容再起,众人也跟着欢喜。
郗英上次爽约了重阳节,这一次意外登门来探望她,除郗英外,喻冰兰也一同来了,三人坐在院中廊下吃瓜果闲谈。
“阿英,听说你哥哥已经回来了,陛下召见了他。”苏宛菱聊起了那位一直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郗延校尉,现在他已得了封赏,听说是武卫将军了。
郗英大大咧咧道:“嗯,我哥受了伤,在家养了一个多月,现下已经生龙活虎了。”
“你哥哥长什么模样?是不是很俊朗?他从前一直在边关驻守,有没有晒黑?他年纪轻轻就当了武卫将军,是不是很厉害?”
苏宛菱忙着打听,让郗英有些不解:“这么关心我哥哥的事?莫不是你不想要你那位谭公子了?想要当我嫂子?好呀。”
“才不是,我是替别人问。”苏宛菱一心想为阿姐找一个好的归宿,可整个都城的世家公子看下来,却没有一个好的,自然得把主意打到郗延将军身上。
“我哥就是个闷葫芦,平日里话少得很,但为人正派刚直,这一点我可以保证!”一听说有嫂子介绍,郗英也热切起来,“至于容貌,我哥像我母亲,眼睛大,鼻梁挺,嘴唇薄,我是觉得挺好看。”
苏宛菱有些想入非非了,这时外头有小厮来报:“二姑娘,耿世子来探望您了,马车刚到门外。”
郗英一怔:“怎么耿平侯府的人来了?”
“怎么了?那耿小世子是宛菱的好友,你不在的那段时间他们经常碰面。”喻冰兰解释道。
郗英脸色不太好:“耿平侯府的那个耿筠,这几日一直出现在我哥面前。”
第47章 怪异之处 和你姐姐一样,不知廉耻,跑……
耿筠?
苏宛菱有些吃惊:怎么可能?耿筠可是一直想攀附上太子的人, 怎么会……
等等,脑海忽然闪现过几个片段。
——知道郗家吗?
——是骠骑大将军郗龙将军……
——对。郗龙之子郗延回都已有一个多月了,本宫让你将那些手段都使在他的身上。
——殿下让我做什么……
——本宫让你在他身上查一件事。
高巍奕要从郗家知道什么消息?会不会和郗延有关?
她正欲问郗英, 一个明朗轻快的声音就从拱门外传来:“苏宛菱!”
耿宏穿着一身湖蓝儒衫,他今日像是刻意装扮过, 玉带金佩, 翩翩少年如琼枝玉树, 就这么迎着边上一道道秋树进了园中,斑驳的树荫在他身上略过,白皙的面孔更显精致爽朗。
“我听说你之前生病了, 原想来看你,但巡防营事情太多了,只差人送了补药来。你好些了吗?”耿宏兴冲冲赶到廊下,看见除了苏宛菱之外还有两名少女,便放慢了脚步,对自己刚才冲动的关心话有些羞涩。
喻冰兰起身行了行礼:“耿世子。”
郗英却是冷哼一声:“倒是和你姐姐一样,不知廉耻,跑到别人院子里来献殷勤。”
耿宏被这句话怼得一愣,脸上的红晕瞬间白了三分:“你, 你是何人!你说什么呢你!”
“难道不是吗?你姐姐耿平侯嫡大小姐最近天天跑到我们郗家府上来,看见我哥连脚都拔不动了, 想做我嫂子呢。”郗英本来就不喜欢耿平侯府的人,嘴上也不饶人, “就跟你一样。”
耿宏听出了眼前这黑黝黝的少女是郗将军府的人, 郗龙将军一子一女,眼前这个怕就是那个嫡女郗英。
他青着一张脸,驳斥道:“耿筠是耿筠, 我是我,她做什么和我无关!”
“可你做的事儿却和她没什么区别,你难道不知道宛菱已经定亲了吗?”
耿宏梗着脖子:“那又如何,我当宛菱是朋友,她生病了我来探望她有什么不行!”
“只是探望,你还刻意装扮,你难道敢说自己对宛菱一点儿都没有钦慕之情!”郗英性子向来直,又厌恶耿平侯府,所以说起话来毫无顾忌。
耿宏确实对苏宛菱有些好感,但因知道对方已定了亲,便把心事藏在心中,今日也确实是刻意打扮而来,就是想让苏宛菱看看自己也是顶好看的,也不比谭玉书差。可今日却偏偏被人当面戳穿,当下又气又羞怒,气血一下子涌上心头:“你胡说!就她这样的,又矮又笨,谁会喜欢她!”
苏宛菱莫名其妙被冠上了“又矮又笨”之词,摸了摸鼻尖,倒也不生气。
耿宏幼稚意气,郗英率真直爽。
“快坐下吧,郗英同你开玩笑,你还当真了,尽说我坏话。”苏宛菱笑着道。
耿宏眼眶都气得有些泛红了,他硬邦邦的在边上的廊椅上坐下,苏宛菱给边上的丫鬟使了一个眼神,丫鬟便递了一盏茶去。
喻冰兰也当起了和事佬,她开口道:“只怪郗英你家中有个优秀的哥哥,才惹得旁人芳心暗动。”
郗英也知道自己不能因厌恶耿筠而迁怒他人,便也不再说什么。
耿宏猛灌了两口茶,心中还是有些不高兴,他解释:“以我对耿筠的了解,她才看不上你那哥哥,在她眼里,也就太子殿下能入眼。”
苏宛菱抓住机会:“我也觉得耿小姐应该是倾心太子殿下的,前段时间太子殿下还为耿平侯庆寿了。许是有旁的原因,所以才去见的你哥吧。”
郗英蹙眉道:“能有什么事儿?我们郗家跟耿平侯府可没什么交集。”
“我们也不想有什么交集。”耿宏赌气。
“如今边关一直在打仗,许是大家都担心战事情况。”喻冰兰提道。
郗英听到这里也抿了嘴:“昨天我收到家书,按父亲的意思,或许这场战还要再打很长一段时间。”
沂虎国与昱州城的交界有一道非常长的山脉峡谷,打仗起来非常吃力,而沂虎国的领土本身大面积都处在丘陵峡谷中,他们的战士对这方面应战很有优势。
苏宛菱沉思了半晌,她猜测谭玉书一直在做的事,或许会与边关战役有关。
眼下陛下最头疼的自然是边关的战事,谭玉书要求得赐婚圣旨,必然得往陛下最头疼的事上去解决。但谭玉书官职极低,即便有了谋策,也无法直呈陛下,或许他还得委托其他人上呈。
等等,她忽然想到了一个怪异之处,当初在观莲节,谭玉书是忽然出现在猎场的,以他的身份自然得不到太子邀请,他为何会出现?
难道他一直在筹谋的事,与观莲节上的人有关?
她将目光转向了坐在跟前的郗英,当日参加观莲节的人那么多,有郗英还有喻冰兰等人,谭玉书不知道联络的是谁?
难不成太子之前想让耿筠查的事,会与观莲节有关?
苏宛菱后知后觉的想着这件事,边上的郗英正巧在向她问话:“宛菱,之前你向我打探哥哥的事,是在为谁打探呀?”
“我只是先问问,还没有什么苗头呢。”苏宛菱总不好直接说是在替自家阿姐相看吧?
郗英立马道:“那我回头把我哥的画像带来给你。”
要这么积极?
苏宛菱哭笑不得:“你就这么缺嫂子?”
“缺。”
“……”
几人又闲聊了一阵,耿宏原本是来看望苏宛菱的,却被迫跟一群女人听了一阵八卦。
“对了,我听说了一事。”喻冰兰磕着瓜子,“太子殿下似乎已经有属意的太子妃了,估摸着过段时间便会有旨意下来。”
她说这句话时看着耿宏,似乎想从耿宏口中知道些什么消息,毕竟现在太子妃的大热人选是耿筠。
耿宏哪里知道,他一心都放在巡防营上,谁管这些儿女私情:“别看我,我可不像你们女人,叽叽喳喳就讨论这些。”
苏宛菱一听到狗太子的事心情就不大好,她与谭玉书有一个月的约定,只期望赶在太子搞事儿前她的谭公子能得到陛下赐婚。
“那说点别的吧。”喻冰兰本来也只是闲聊,见众人都不感兴趣,就换了话题,“听说昌宁匪患一事吗?”
“昌宁匪患?”耿宏终于有话题可以加入了,“是不是五年前昌宁县闹的那件大案子?好像是一群山上的匪寇下了山来抢劫,还把县令给杀了,更是抓了不少女子进了山中。”
苏宛菱也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因为昌宁是凤氏祖籍,五年前苏柔淑跟着凤氏一同回昌宁祭祖,当时因为昌宁匪患一事,父亲还十分担心,求了同乡去打探,得知苏柔淑她们躲在城中并未遇险,这才松了一口气。
喻冰兰道:“昌宁是文献之邦,现如今的许多世家、官宦都是从昌宁出来的,据说当时在昌宁被抓进匪坑的一帮女子中,有不少是世家贵女……”
郗英倒抽了一口气:“那她们岂不是——”
“匪寇的供词里说的是绑架求赎金,但到底是落入过匪窝的,具体也不知道怎么样。这原是五年前的旧事,不知怎么的最近就在京城中宣扬开了,还有人报出了当年落入匪窝的一帮世家贵女的名字……其中就有永陵侯的嫡女永安县主,还有李大学士的小女儿……”喻冰兰暗声道,“现在城中已经沸沸扬扬,闹得十分不安了,当年去过昌宁的贵女们,都不敢提及此事,唯恐被牵扯进去。毕竟是关乎名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