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英十分不喜欢耿筠,她摸着自己藏在胸口内的那封信,脸色不太好的冲她身后放了耿筠进来的下人吼道:“什么人都放进来,不知道先通报吗?!”
耿筠表面功夫做得好,似乎也知晓郗英这性格,竟也不生气,只温柔清冷道:“我是来为将军抄佛经的,将军说,我随时可以来府上。”
前段时间耿筠不知寻了个什么借口与兄长搭上了,之后兄长去了边关,耿筠借口抄佛经常来府上,郗英已经快要被这人烦死了:“我哥还没死呢,抄什么佛经!”
她话说的如此难听,耿筠也不生气,只微微欠身行礼,然后去了书房。
苏宛菱觉得奇怪:“郗延将军真的看上她了?”
不是吧?前世耿筠可是狗太子的女人。
郗英瘪了瘪嘴:“哪能啊,所有女人在我哥眼里都一个模样,美得丑的他都分辨不出……”
她说到这里,忽然压低了声音:“耿筠是太子的人,我哥忌惮太子,太子既要安插人,我哥便让她光明正大的进来查,也无甚惧怕。”
原来是这样……苏宛菱舒了一口气,她又叮嘱道:“这封信你要想办法尽快送到。”
“放心,交给我。”郗英拍着胸脯。
……
郗府书房,耿筠脸上神色很不好。
这几日她已得到消息,太子殿下属意迎娶苏府二小姐为太子妃,此事虽然隐秘,但到底她在宫里散了不少钱银,还是从皇后宫中的一名太监口中打探到了消息。
她觉得这一切与自己打算的完全不一样,原本以为耿平侯府已经搭上了太子这条线,她能与太子有所接触,替太子办些事情,却不料到头来太子心中要娶的人竟然是那个庶女!
手中握着的笔狠狠砸到了桌上,瞬间在案头散开了一堆墨汁。
她心中十分嫉妒,嫉妒的整张脸都几乎扭曲,特别是刚才看见苏宛菱那张脸,恨不得直接将她弄花了!
凭什么,凭什么她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太子恩宠,而自己拼命替太子办事却一无所获!
郗延也是,她从前也接触不过不少旁的男子,这郗延却是最油盐不进的,他看似接纳让她靠近,但真正实质性的东西她却丝毫没办法从他口中得知,也很难调查到什么,这导致太子已经开始对耿平侯府不满了。
她好不容易才让耿平侯府有了些许起色,也不想功亏一篑。
便以想替郗延抄佛经唯有,寻了机会能时长来郗府,但调查至今仍是什么发现都没有,郗延的书房比她的脸还干净。
耿筠双目盯着桌面上晕开的墨,眼神一寸一寸暗下来:“今日苏宛菱怎么会来将军府?”
她询问边上一个府上的下人,每次她进府来,总有一个郗府的下人跟着她,许是郗延对她并不放心。
那下人回道:“苏二姑娘是大小姐的好友,她经常来府上探望。”
耿筠的脸更扭曲了,仿佛她费尽心思在做的事,苏宛菱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她进入郗家费了不少功夫,可苏宛菱呢?随时随地都能来,还与那个郗英成了好友。
她已经无心抄佛经了,这不过也是为了来郗府找个借口,可这个借口反而把她困在这破书房里,什么东西都调查不到,她甚至觉得这书房是郗延临时弄出来糊弄她的!
她已经不想坐以待毙了。
***
苏宛菱去了郗府后回来,便一直在家中忐忑等待。
可是翰林院那边消息还没传来,苏健柏却要带她去太子府了。这消息就如同一个晴天霹雳,凤氏被皇后召见不过短短三日,连与高巍奕约定的十天都未到,她的父亲已经做好了决定。
这让苏宛菱又惊又惧,她干脆装病不起,死撑着等谭玉书的消息。
就这样又熬了一日,郗英上门了,苏宛菱赶紧从床上弹起来飞也似的出去将她接了进来。
郗英进了屋后立刻从衣襟里将那封信取了出来:“事儿没办成,我是亲自将信送去的,但接信之人却不是谭大人,而是翰林院中的管事,管事说会把信交给他,我不放心就收了回来。之后我又去了一次,也没见到他。”
“怎么回事?”苏宛菱诧异。
郗英道:“我哥不是半个月前向陛下请战去了边关么?当时他是呈上了一份战策书得陛下首肯才能去的。最近朝中传出那战策书是谭大人所写,太子和三皇子那边想要从他口中撬出些消息,便命人看守了翰林院,连谭府附近都有人围着。”
这就是谭玉书在办的事!
苏宛菱心中微震,眼下谭玉书在至关紧要的时刻,她得想别的办法调查五年前昌宁的事。
“二小姐!”
正当她想着该找谁从哪条线寻调查的出路时,青荷匆匆从外头跑进来:“耿世子爬了墙头进来,现在被一群人围在墙下呢。”
什么鬼?!
苏宛菱一头雾水,忙带着郗英出了院子,刚出来就看见一身紫衫襦衣的耿宏潇洒的坐在墙头上:“苏宛菱!你怎么回事,你们府上的人都认不得小爷,连小爷也不让进。”
这是前段时间苏健柏下的命令,若有外男来见苏宛菱,一律不放行。
应该是想暂且杜绝她与谭玉书用的,却不料把耿小世子拦在了外头。
只是没想到耿宏不按套路行事,直接爬了墙头。苏宛菱赶紧让下面的人给他搬来了梯子,他也不用,直接翻了下来:“就这么点高,用不着梯子。”
苏宛菱无奈道:“你来做什么?”
“你不是病了么?我来看看你。”耿宏道。
苏宛菱是装病,没想到消息传得这样快。
第53章 登堂入室 白皙的脸映着身后的光,未施……
郗英瞧着他就烦, 耿平侯府没一个好人,耿筠粘着她大哥,耿宏又厚脸皮蹭着苏宛菱。
她翻了个白眼, 不想跟这家伙有过多交集,便对苏宛菱道:“我先回去了, 之前跟你说的事儿我再替你想想别的法子, 或者给你传个口信。”
书信实在不安全。
苏宛菱道了一声好, 郗英便先走了。
耿宏知道这郗将军之女郗英不太喜欢他,他也不在意,总归他们两人都是各自看不顺眼。
“你遇着什么事儿了?要给谁传口信?我可以帮你。”耿宏听到了刚才郗英对她说的话。
苏宛菱不敢把这件事让耿平侯府的人知道, 便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被困在这府上出不去,实在无聊。”
耿宏不傻,他察觉出苏宛菱并没有说实话。这让他有些难受,就好像被人隔在外头,明明两个人站得那么近,却根本无法触碰到。
他咬了咬牙,到底少年心性,直接伸手拉住了她:“你别这样对我, 如果你不想让我来探望你,只要一句话, 我就不会再来打扰。我真心当你是朋友,你有什么事能对郗英说, 却不能对我说?”
苏宛菱有些诧异, 她抬起头来看他:耿宏的眼神坚定真诚,一如从前。
在沉默了半晌后,她终于开口:“你随我来。”
耿宏立刻乖巧的跟上, 小心翼翼跟在她后头。
苏宛菱带他去了院中,屏退了身边的下人丫鬟,才开口道:“我确实遇着麻烦事儿了,但关乎我阿姐名声,也不好到处对人讲。”
“到底是什么事?”耿宏打起了精神认真听。
“最近京城中所传的昌宁匪患一事,之前你来我府上的时候,应该听说了吧?”
“嗯。”
“五年前,我阿姐就在昌宁。”
“什么?!”
耿宏抬起头来:“难道你阿姐……”
“我阿姐并未被匪寇抓去,她当时随着母亲去了别的地方探访了亲戚,但在回去的时候昌宁县城被匪寇控制,道路封闭,她们回不去,和里面的人也断了联系。”苏宛菱道,“父亲联系不上她们,便托了同乡打探消息,那人在城中没有寻到阿姐和母亲,便让县衙帮忙发了寻人启事。”
如此一来,便在县衙那留了证据。
耿宏很快明白了缘由,他立刻道:“需要我帮忙做什么?不如找人去县衙把那寻人启事一事抹了。”
现在可抹不了,证据在太子手里……苏宛菱一想到高巍奕表情就拧巴起来,她道:“只要找到证人,就可以证明我阿姐清白。当时朝中派了一支军队前去支援,阿姐在途中被那支军队所救。”
只要能证明当时苏柔淑是在途中被救,就算太子手里拿着那寻人启事的证据,也没有用了。
“这好办,我去打探打探。巡防营也算军部,虽然不是那种外派的编队,但只要是军部的事就很容易打听的。”耿宏立刻应了下来,“你且放心,这件事交给我。”
他为自己能帮到苏宛菱而开心,恨不得立刻就去帮她查探这事儿。
苏宛菱一把将他按住,提醒道:“这件事牵扯到我阿姐——”
“你放心,我谁都不会说的。”耿宏保证。
耿宏走后,苏宛菱回了屋中,她看着窗外逐渐凋零的秋花,忽然意识到,冬天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悄然逼近了。
她重生至今仿佛已经过去了很久,又仿佛不过短短一年时间。
许多事许多人与前世有了很大的变化,但唯独结果仿佛一直在朝着原本的历史巨轮缓缓前行着。
她在竭尽全力与命运抗争,只希望今世能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然后在微弱的在黑暗中抓住那一丝幸福的光。
许是有些身心疲惫,她就这样靠着窗户沉沉睡去。
然后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前世。其实自从那日受太子高巍奕威胁后她就经常会做这个梦,在梦中她仿佛被一股力量压制着,四肢不受控制,有一个高大黑暗的身影欺压下来,那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拂在额间:「你是我的后妃,如何能嫁给别人?嗯?」
她被吓得惊醒,看见外面天色已黑,丫鬟给她披了一件外衫,桌上有一盏烛灯“啪嗒”闪烁着火焰。
这梦真实又可怕,让苏宛菱不敢再睡,就这样硬撑熬着。
直到天明的时候有光照进来,她才再次入睡,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仿佛惧怕着什么。
就这样熬过了两日,耿宏终于带来了消息,他打探出了五年前朝廷派往昌宁的那支军队,是郗家军,领队的将领正是郗英的大哥郗延。
苏宛菱又惊又喜,若是郗英的大哥,他一定愿意帮阿姐作证,只是当时难民那么多,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印象。还有一件极麻烦的事,就是郗延如今在边关,若要替阿姐作证,必须得等他回来。
她想到郗英时常会与郗延通信,或许可以让郗英帮忙传话?可若是那些书信被太子中途所截呢?
高巍奕对郗家十分忌惮,恐怕平日里一些郗家的书信都被高巍奕监管着。
她正想着,忽然门外青荷进来了,她手中捧着水盆罗帕:“小姐,老爷吩咐让奴婢赶紧替你梳妆,太子殿下已经到府上了。”
“什么?”苏宛菱一下子坐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刚刚进的府。”青荷将盥洗用具放在后,便立刻去梳妆台替她挑选发簪珠串,又打开柜子从里面翻出了几件新裁的衣裙。
苏宛菱整个人是茫然的,她算了一下时间,确实与太子约定的十日期限十分接近了,但似乎还有两日可以周旋,为什么他今日就来府上了?
她还在发着怔,青荷已经手脚麻利的过来给她净面了。
只一会儿,苏宛菱就被梳了发髻,换上了一身湖蓝色百蝶绣花裙,门外已有下人来催促,让她快些去厅里。
“我知道了。”
苏宛菱微微收紧了手,她在深吸一口气后,终是起了身,跟着出了院子前往正厅。
此时正厅中,高巍奕慢慢饮着茶,对面坐着的是户部尚书苏健柏,二人聊了一些朝堂上的事后,便安静的坐着没有再言其他,似乎就在等苏宛菱到来。
苏健柏嫌下人催促的慢,又开口道:“二小姐还没来吗?”
下人回禀:“回老爷,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一个身影慢慢提裙迈入,正是苏宛菱。
高巍奕手中的茶缓缓一放,视线已经抬了起来:今日苏宛菱穿的是一身湖蓝色,下头配着百蝶长裙,白皙的脸映着身后的光,未施粉黛却格外明媚动人。
他忽然自嘲一笑,似乎每次见到苏宛菱,他都觉得好看,无论是打扮成什么模样,自己果真是有些魔障了。
“太子殿下,父亲。”
苏宛菱进来后,朝二人行了礼,然后入座到旁边的八仙椅上,垂着首,也不多看一眼。
“宛菱,殿下今日来,是来探望你的。”整个厅内短暂沉寂片刻后,苏健柏先开了口。
苏宛菱只抬了一下眼,在注意到高巍奕一直盯着自己时,立刻将目光收了回来,重新垂下头去:“多谢殿下关心。”
她这副模样像是害羞,又像是不待见他。
高巍奕眸光沉了三分。
那日在茶楼与苏宛菱见面,在得知她一直关注着自己后,他心中是有几分欢喜的。太子妃之位其实并不是非她不可,但他到底还是想娶一个有利用价值又心中有些好感的女人。
苏宛菱聪明机警,又是苏家的女儿,而且母族无身份背景,日后更容易掌控。
只是他总觉得自己抓不住她,有时觉得她就在眼前,她的心思自己也一清二楚;但有时又觉得她离自己很远,仿佛就像海中蜃楼,随时都可能消失。
昨夜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苏宛菱坐在血泊中,她模样凄冷,抬起头来看他的目光冰冷阴寒:「是你杀了我,毁了我的一切。」他惊醒后再无法入睡,满脑都是她那时的模样,就仿佛恨透了他,恨毒了他。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梦?那么真实,那么撕心裂肺。
醒来后他便再忍不住,直接来了苏府,他要见苏宛菱。
见了她后,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十日之期未到,他就这样堂而皇之来了。
“昨夜未睡好?”高巍奕注意到她神色并不好,便开口问出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