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装秀还没有开始, 白乐跟着江闻朝来到座位上,是一个比较靠近舞台的前排, 但没有靠得很近,不用抬头但可以看得很清楚,立刻有侍应生上前问是否需要饮品和果蔬,江闻朝看了白乐一眼:“她要白水, 温的,我不用。”
“你知道我渴了呀?”
“我知道你渴了呀。”江闻朝学着她的语气。
“嘁。”白乐收回视线,等侍应生把白水端上来猛喝了一大口。
他们后面坐着几个年轻女孩儿,江闻朝近来之后讨论的声音明显放低了一些,但是白乐还是可以模模糊糊听得见。
“前面的是江氏老板吧?以前只在发布会上见过欸。他旁边的女生就是那个未婚妻吗?”
“应该是吧,感觉还蛮漂亮的。”
“好神奇啊,江闻朝竟然会陪女孩儿过来看展……”
白乐不由自主把头往回撇,却突然对上江闻朝的眼睛。
“你看我干嘛?”
“我没看你啊。”江闻朝好整以暇抬眉。
白乐抱肩:“你看的是猪吧?”
江闻朝舔了一下嘴唇,目光注视了她一会儿,并没有开口,倒是后面几个女孩子“吃吃”地笑了起来,白乐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搞错了称谓。
……算了,喝水。
会展很快开始,周围的灯光暗下来,台上灯光如纱雾一般,身穿各样式礼服的模特行时带风,随着灯光的变幻展现出一种华丽成虚无的美感。
可能是刚才水喝多了,白乐起身去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却突然碰到一个人。
“白乐……?”任澜之看到白乐有点儿惊讶。
她身边还有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应该也是某位集团的公子,白乐在宴会上见过几回,任澜之今天穿的是长款小礼服,二人都是黑白色系,戴的是情侣款的腕表。
男人疑惑地看过来,很明显对白乐没有印象,任澜之解释道:“噢,是我一个朋友,你先回去吧,我跟她聊聊就来。”
“嗯。”男人点点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转身离开。
“这是你……男朋友?”白乐问道。
“是我未婚夫。”任澜之也没有藏着掖着,“我记得以前闻朝从来都不看展。”
白乐想到台上走过那一水儿身材火爆的美女,感叹:“那真可惜。”
“我挺没想到的,你们竟然还会在一起。”任澜之手指将鬓角的发丝拢到耳后,订婚戒指的光一曳。
白乐认真看她:“我也听没想到的。”
“那你就没有问题要问我的吗?”毕竟是被人捧着长大的豪门千金,任澜之和白乐不一样,下巴一扬,流露出的是带着点傲慢的骄矜。
白乐也很给面子:“你跟你未婚夫怎么在一起的啊?”
“家里安排呗,我也很抢手的好不好?”任澜之抱肩,“而且我也一点都没有羡慕你。”
白乐点头:“哦。”
这样的姿态让任澜之皱起眉,又重复了一遍:“真的一点都没有。”
“哦,我知道了。”白乐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
任澜之张了张口,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干脆头一撇轻“哼”一声,踩着高跟鞋找她未婚夫去了。
白乐回到座位上,看到她和江闻朝的位置中间已经放上了各种瓜果。
这时时装秀还在继续,白乐一边用牙签挑起切好的水果吃一边看展,好不惬意。
会展结束之后差不多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二人坐上车,江闻朝开口:“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吃什么呀?回家我去给你做。”白乐低头打开消消乐。
熟悉的欢快音乐响起,江闻朝第一次觉得这音乐这么聒噪。
“那不是顾盼兮家么?”他淡淡看了她一眼。
“有她在你还能吃不下饭不成?”白乐低着头,声音传上来闷闷的。
跟他说话确实是越来越不拘着了。
江闻朝手扶在方向盘上,清浅开口:“我家里有点食材,要不正好你去我家做?”
“行呀。”白乐没有想太多,手机里传出胜利的手机提示声,很明显是没有经过思考直接回答的。
江闻朝勾了一下唇角,突然觉得这破游戏的音乐悦耳了些。
他把车停在私人别墅的车库里,伸手解开安全带:“下车。”
“嗯。”白乐一局还没有通关,有时间限制,她磨磨蹭蹭地下了车,低着头一边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边往客厅里走。
玄关和客厅交接有一道不那么高的槛,白乐正要抬腿去跨,江闻朝扶住她的腰际往旁边带了一下。
“我是看到了的!”屏幕上显示时间到,白乐没有完成游戏任务,抬高语气的同时站直身子……然后被旁边的壁挂嗑了一下脑门。
还是原来那个地方。
由于站得很快,所以撞得也不轻。
“嘶——”白乐眯起眼睛想去捂住受伤的地方,又不敢拿手去碰。
“你是看到的了?”江闻朝舌尖舔了一下腮帮。
白乐讪讪然缩了缩脖子,自知理亏,于是连忙改话题:“我还要去厨房做饭呢。”
“你现在这里等一会儿,我上去拿药。”江闻朝转身上楼。
白乐坐在沙发上,脑门上的伤口还在随着脉搏跳动一抽一抽地疼。打开手机还是原来的游戏界面,上滑退出,放在双腿间有点微微的烫。
江闻朝很快把药膏拿了下来,手上还有酒精棉。
他就在她身边坐下,水晶灯落下的影子一晃,还未开口,白乐先说:“我自己来自己来。”
“你是医生吗?”江闻朝淡淡瞥她,二人目光相交。
江闻朝:“戴维斯已经在路上了。”
白乐:“那也不用你给我涂药。”
二人几乎是同时说的,说完之后白乐就后悔了,侧过身把头埋进沙发里,耳根子出卖了她,是报赧引出的浅粉。
她眼前都是黑的,也看不见江闻朝的表情,只能感觉到旁侧的沙发偏了些,江闻朝的声音突然离得很近:“你别碰到伤口了。”
“那我确实是没有啊。”那确实是有点疼的。
白乐抬起头,看到江闻朝正在看着自己。
二人的情绪在空气中胶着,白乐一直觉得自己看不懂他,以前是这样,但是现在透过深黑色的眼瞳似乎可以有点明白他的想法。
因为她的想法在他眼里一览无余。
江闻朝收回视线,身体微微向前倾斜,手肘搭在大腿上,手腕上的腕表倒影一漾。
就这样气压慢慢降低,白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先用酒精棉消一下毒。”他将遮光瓶的盖子打开,递给白乐。
“嗯。”白乐一只手握着镜子,一只手用镊子夹着酒精棉,一点点擦拭在伤口上面,擦过的伤口痛得发刺,她也没敢出声。
“会不会痛?戴维斯说碘酒不会痛。”江闻朝没有看白乐,只是伸手斟了一杯茶,一啜,放下。
“没疼的。”白乐语气云淡风轻。
喉结随着他喝茶的动作一滚。
白乐眼睫发颤没有看他。
只是能听见清冽的声音,语调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很轻:“你在我面前,还是一句真话都没有。”
“我没有……”白乐目光闪躲,嗫嚅道。
江闻朝没有开口,白乐吸了吸鼻子,满是酒精的味道,再一闻,就只能闻到微苦的茶香。
她涂好药,把药瓶放回茶几上,好巧不巧看到客厅靠近玄关处摆放着的那架钢琴。
那天江闻朝把她放在钢琴上,话说了一半,气氛像达到沸点的滚水,但是他们没有进行下去。
江闻朝没有说话。
白乐是一点都不清楚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咬紧的下颚,衬衫下面肌肉的纹路因为用力而变得清晰,背影显得劲瘦,握着茶杯的手骨节和青筋分明。
他在难过吗?
可是他这人,也会难过吗?
白乐眸子颤了颤,尝试着开口:“江,江总……您是不是生意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啊。其实这么大的公司,不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机遇和挑战并存嘛,您要是真的觉得苦恼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毕竟人要是总一帆风顺怎么行,酸甜苦辣都去尝尝,才叫圆满不是……”
她脑子里这样的话多得是,写了这么多年的文章,毕竟也训练出来了。
然而江闻朝没有什么反应,她的声音也渐渐变小,最后只有自己能听见了。
客厅墙壁上复古时钟滴答响着,白乐缩在沙发上也没有说话,从她这个角度抬起眼看过去只能看见他的侧脸。
白乐磨蹭过去,小心拉了一下他衣服的下摆:“所以,别那么丧嘛。”
江闻朝侧过脸来看向她,白乐眼睛亮亮的,对他眨了眨眼。
画面一停顿,白乐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带进了怀里。
他身上的气息将她包裹,白乐似乎能感受得到衬衫下的温度,江闻朝把头埋进她的颈间,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骗我?”
白乐眼神飘忽:“我没,没有骗你呀。”
江闻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搂着她,手中的力道也很轻,似乎很怕弄疼她。
血液随着心脏的跳动有规律地循环,白乐似乎听得见。
她舔了一下嘴唇,开口:“……我没有,真的没有。”
莫名心虚。
江闻朝将人搂在怀里,良久,喉腔发出一声低沉的“嗯”音。
白乐觉察到他的指腹轻轻在她腰上摩挲。
她瞳孔放大,正要说话,就听见玄关处传来一声欢快的招呼,是戴维斯:“江总,白小姐还好吗?我可是接到消息马上就过来的,一刻也不敢停——啊。”
第54章 高攀54
有了上次的教训, 这回戴维斯蹑手蹑脚地走过来。
白乐从来没有见过江闻朝这样的情绪,在他怀里也不敢怎么动,用眼神拼命示意戴维斯。
戴维斯给了她一个眼神, 比了个“OK”,把工具箱放在钢琴旁边,又蹑手蹑脚出去了, 还非常贴心地关上了客厅的门。
白乐:“……”
她并不是这个意思啊喂!
江闻朝是听到戴维斯进来了的,只是门被“咔擦”一声合上, 他手中的力道紧了紧, 没有抬头。
“江总……”腰际的温度一点点攀升, 白乐吞了口唾沫。
“嗯?”
“我, 我涂药。”
白乐往前虚推了一下, 江闻朝就轻轻松开手,起身去拿医药箱。
外敷的是一种红霉素软膏, 江闻朝将盖子拧开,用棉签涂在白乐的伤口处。
有点凉。
他当她是小孩子, 在一下一下地吹气。
顶光是薄雾似的轻,落在她的白袜上, 里头几个脚指头没来由地蜷紧。
一种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这种不安全感让白乐心里有点发慌,伸手猛地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怎么了?”没被推动, 江闻朝仍然稍微往后了些。
“有点痛。”白乐把视线别到一边去。
她低下眼睛,看到他骨节分明的手里还握着那支药管。
江闻朝沉吟了一会儿, 像是在问自己,声音很轻:“怎么会痛呢?”
“就是痛了。”白乐夺过他手里的药管,“我自己涂——你也不要看着我。”
江闻朝没有说话。
白乐后知后觉想起面前这位可是江氏的太子爷,站在金子塔尖的人物, 突然后悔了,正要说话,就听见江闻朝哑声道:“嗯,我不在这儿。”
她的目光一直落在地板上,那里有一道黑影拉长,江闻朝走到楼上去了。
“咔擦”很轻的一声,他应该走进了某个房间。
白乐把镜子摆在茶几上,蹲下来给自己涂药,清明的镜子倒映出天花板上晃眼的冷光,下面是她一张苍白的脸。
里面的惊惶失措一览无余,看起来像只受了惊的兔子。
可是她也的确没有像以前那么怕他。
白乐涂好外敷的药,站起来去烧热水泡消炎的冲剂喝,她左手端着玻璃杯走进客厅,右手握着勺子一搅一搅,假装漫不经心地抬起头从挑高的客厅看向二楼。
门都是关着的,也看不出他到底进了哪间房。
白乐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把冲剂喝掉,嘴巴里回荡着微酸的奇怪苦味,是各种维生素的味道。
很难喝。
她又给自己倒了杯开水,一小口一小口抿,等到味道褪去,白乐起身尝试着去敲二楼书房的门:“江总。‘
没动静。
白乐又敲了几下:“江总,厨房的冰箱里已经没有菜了,你是不是弄错了?”
隔壁门开了,是卧室,江闻朝站在门里,里面没有开灯,窗帘半拉,有点暗。
“您在这个房间呀?”白乐侧过身子。
江闻朝的视线从她的眼间渐渐上移至伤口,眼神微沉,看得白乐心里像冬天的毛衣起了球似的,皱巴巴理不清。
“是没有菜了,本来我——”他的态度一如既往坦诚,然而接下来一句却没有说。
“本来您以为是有的吧?”白乐接上他的话,“嗳没事儿,人有的时候确实会记错。正好我回原正山庄看看顾盼兮吃饭了没有。”
江闻朝薄唇微抿:“顾盼兮还在拍戏。”
“我家还有只小兔子呢,我得回去喂它。”白乐往后退了一步,心里也不知道在躲什么,想尽量拉开一个安全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