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没关系。厉南偃告诉自己。
人和人的交往，有多少从开始就纯洁无瑕，不掺杂一点杂质呢？
开始的时候，他们不过是陌生人，宁锦发现接近他对自己有好处，就选择靠近他，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如果换了他，他也会这么做的。
厉南偃慢慢清理着自己的思绪。
他不在乎宁锦最开始是抱着什么目的接近自己，他只想知道，宁锦现在对自己是什么想法。
她说要和自己相守一生，是因为爱他，还是如她对那个老祖所说的那样，不过是为了报恩？
——反正自己是个“凡人”，寿命短暂，不过百年，而宁锦修炼有成，寿命高达三百岁，她可以从容等待自己死亡，然后再离开这个世界？
——她给他的回应，都不过是为了报答他给她的灵力？
想到今天自己把自己用红绸带包装成礼物的样子，主动躺在她的床上，等着她拆礼物，厉南偃就觉得难堪之极。
这样的事情，放在两情相悦的情侣之间，是情趣；但是看在不够爱的人眼里，他那就是一个笑话吧？
所以当时，宁锦是怎么想的呢？她是和他一样激动向往，还是觉得好笑却又无法推拒，所以勉强接受了呢？
宁锦在她的世界，曾经见过那么多俊美的修道者，左拥右抱，其实根本没有把他这种“凡人”放在眼里，只是不想违背承诺，不想拒绝他，才会顺水推舟，和他亲密纠缠吧？
想到宁锦曾经和那么多男人亲近，再想到他死后，宁锦拂袖而去，重新开始精彩的人生，还会遇到很多比他更强大更英俊的男人……厉南偃的心就好像被人用力捏在手心，疼得一揪一揪的。
但是，他又能做什么呢？
……
宁锦洗了个澡，全身清爽。
出来后，看着床单上的痕迹，也不由有些脸红，就去推厉南偃，让他起来，自己要换床单。
厉南偃面色平静，把她抱起来放在一边，自己从柜子里取出床单枕套，把床铺好，才又把宁锦抱回床上。
宁锦翻了个身，厉南偃的手臂就伸了过来，从她脖子下伸过，把她搂得紧紧的。
被厉南偃用力抱着，宁锦无奈地把头埋在他胸前，很快睡着了。
刚才跟老祖一番相对，对她的心神也是一种消耗。
迷迷糊糊中，宁锦听见厉南偃在她耳边说话。
“宁小锦。”
“嗯？”
“宁小锦。”
“嗯？”
“我爱你。”
“嗯。”
厉南偃睁着眼睛，一直看着自己怀里的人，直到窗外升起第一缕曙光。
第110章 惊喜
宁锦觉得从那一天开荤之后, 厉南偃就像是食髓知味，总是粘着她，简直是恨不得占据宁锦所有的空闲时间。
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刚刚知道男女滋味, 有这种表现并不奇怪。
只是在亲近的时候，厉南偃总是把她抱得很紧很紧，好像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宁锦笑话了他几次, 厉南偃却不回答, 只是搂紧双臂，把头埋在她的胸前。
没办法, 自己选择的男人, 就算是有点奇怪的爱好，也只能自己宠着是不是？
不过厉南偃现在在篮球队越来越重要, 每天的训练课程也越来越加重, 一周只能有一天的时间休息，其他大部分时间宁锦还是不用承受这头大狗的亲昵纠缠。
而每天气运之宝从厉南偃那里转化来的灵气, 竟然一直在提升，这让宁锦心里惊讶的同时，也深感暖心。
厉南偃对她真是爱到了骨子里。
“又在想你那个帅气男朋友？”厉南偃可谓是一战成名，清大新生中几乎没有不知道他的。
有人讨厌他, 因为他把校草唐尧臣给打了；但是也有不少女生反而因此对宁锦和男朋友这对情侣非常有好感, 唐尧臣这样都没能打动宁锦，宁锦男朋友揍人的样子特别有男人味……
对于这种议论，宁锦还是和以前一样, 只要不存着什么恶意，不闹到她面前，她也懒得理会。
倒是宁锦的几个舍友经常会拿她开玩笑。
就像现在, 宁锦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感受到比以前更加澎湃的灵气，想起了厉南偃，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笑意，立刻就被旁边的女生发现了。
这两个数学系的女生跟宁锦很熟了，说话也随意很多。
“可不是，看她刚才笑的那个美，除了想男朋友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
说笑归说笑，三个人接下来聊的内容，宿舍其他人都根本听不懂——数学系和计算机系认真探讨，社会学系和新闻学院只能发呆。
宁锦之所以选择计算机系，就是知道之后的人类社会中，这个新兴的科技产品会有多重要。
而且她也很好奇，想知道科技社会中最核心的成果，到底和修仙世界里的功法孰优孰劣。
人类真是很神奇的生物，在不同的世界里走向了不同的发展方向。
修仙世界里注重开发自身，内求真我；而科技世界里却注重利用外物，攀登高峰。
宁锦一头栽到知识海洋里的时候，厉南偃打电话说他要去西南基地训练，好几个月都不能回来，就连探班都不允许——这次国家队从外国请来了几个专业教练，要下功夫给他们好好提高一下。
算算时间，等厉南偃训练结束，就快要到过年了。
“小锦……”厉南偃在电话结束的时候，欲言又止。
宁锦听出他情绪有些低落，就安慰他：“你放心，好好训练。等你回来了，咱们就回去看看容奶奶，然后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过年，就只有咱们两个。”
挂了电话，宁锦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眼中露出温柔。
她虽然是洞玄宗老祖的心爱后裔，却没有修炼资质，在曾经的世界里，见识过各种人心诡谲。厉南偃这些日子的异常，她怎么可能没有察觉？
想来想去，只能是那次与老祖的沟通被厉南偃发现了。
他听到了一些东西，不免产生了某些患得患失的念头。
宁锦原来想等他自己想通了开口，结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明明对她的爱意一直有增无减，却始终等不到他的质询。
这个傻子。
那就换她来说吧。
放寒假前，宁锦和厉南偃再次通了电话。
厉南偃仍旧在集训中，可能到年根才会有几天假期。
因为年后有一场重要的赛事，教练组对厉南偃这个球队核心要求格外严格。
宁锦说自己在四合院等他回来过年。
厉南偃闷闷地答应。
然而没过几天，厉南偃刚刚训练完，正在洗澡，就听见集训中心的大喇叭喊自己的名字：“厉南偃同志，厉南偃他同志，门口有人找，门口有人找，你的女朋友在等你，你的女朋友在等你。”
厉南偃抓着头发的手顿时定住了，旁边正在冲水的队友羡慕地戳了他一下：“小南南，你运气可真不错，女朋友又漂亮又这么爱你。”
“可不是，从京城到西南，坐火车又转汽车，得好几天，这么远都要跑来看你，这可是真爱。”
“再过十来天就放假了，这都等不及啦？”
“谁让咱们小南南这么帅气呢？”
“刚说这几天能探亲，就跑过来了，绝对是想小南南想得不得了喽。”
没有时间在意队友们的取笑调侃，厉南偃飞快地冲掉了身上的泡沫，三两下穿上衣服，裹上外套就往基地门口冲去。
速度堪比径赛。
远远地，厉南偃就看见了门口那道身影，真的是自己每天晚上都梦见的人。
穿着白色羽绒服、戴着粉色绒球毛线帽的少女也看见了他，清丽的脸庞上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厉南偃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从心底涌出，向着全身奔涌。
他冲到门口，一把抱住了自己朝思夜想的人。
宁锦被他这一抱，直接双脚离地。
她能感觉到厉南偃体内疯狂的心跳和奔涌的血液，加上他用力的双臂和通红的面庞，都在向宁锦证明，这个又长高了几公分的青年，此时是如何的激动。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来的，路上很辛苦吧……”厉南偃紧紧抱着宁锦，看着距离自己只有十几厘米的那张小脸，说话都有点语无伦次。
他以为宁锦真的是在京城等他放假，根本没想到宁锦竟然会跋涉数千里，来到这么偏僻的地方看他。
这是宁锦故意给他的惊喜吗？
宁锦抱着他的脖子低声说：“南南，我想你……”
听见这句话，厉南偃整个人轰的一下，简直像是着了火一样，从头到脚都一片火烫。
如果不是身后传来口哨声，让他意识到他们还在基地大门口的话，他几乎都要控制不住地吻住怀中人了。
基地里他们住的是集体宿舍，不方便带宁锦入住，厉南偃回头狠狠瞪了几个跟过来看热闹的队友一眼，将宁锦放下，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拉着女友，往附近的宾馆走去。
因为基地不许外人留宿，平时却又少不了有些家属来探亲，周围的村子里便有一些脑子灵活的村民，将自己家的房舍改成了宾馆。
厉南偃挑了一家干净安全的，带着宁锦办理了入住手续。
一关门，厉南偃就不容分说地吻住了宁锦。
这些天压抑在心中的那些忧虑和忐忑，再也无法控制。
只有这种亲密的接触，才能让他忘记那些沉甸甸的担忧，才能让他确定宁锦仍旧在他的生命中，不曾消失。
宁锦感受到他的焦虑，心中无声叹息，敞开心扉回应。
不想让宾馆的服务人员在背后议论宁锦，厉南偃控制着自己的渴望，没有跟宁锦在房间里停留太久，拉着她的手走出了宾馆。
“正好去食堂吃饭。”厉南偃看着宁锦的眼神满是柔情，“我们食堂的师傅水平很高，比这些村子里的小饭店做的好吃。”
到了食堂，免不了又被那些精力充沛的队友们起哄，不过宁锦落落大方，大家也只是羡慕厉南偃，坐在一起也是气氛融洽。
吃完饭，厉南偃带着宁锦去自己宿舍，舍友们早就自觉地消失了，为这对情侣留下了空间。
厉南偃也终于从惊喜中冷静了下来，让宁锦坐在自己床上，握着她的手跟她聊天。
“这么远，坐火车都要好几天，辛不辛苦？”
宁锦摇了摇头。
要不是怕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她飞都飞过来了。
不过坐着火车穿越山河，一路上看着风景变化，也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不是说了你在京城等我？我再过十来天也就放假了。”厉南偃一根根捏着宁锦的手指，柔声说。
“可是我想你啦。”宁锦反手握着他的手，笑吟吟地看他。
厉南偃脸上的笑止都止不住：“我也想你。”停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天天想。”
“那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宁锦眨着眼睛问。
“嗯，你在学校学习还顺利吗？”
宁锦噗的一声笑了出来：“顺利，这次考试全班第一。”
“每天开心吗？”
“还好，除了学习就是修炼，有空了就想你，也没有别的事情不开心。”
听到“修炼”这个词，厉南偃的脸色有点变化。
宁锦把额头顶在他的额头上，鼻尖擦了擦他的鼻尖：“傻瓜南南，你在想什么？”
厉南偃抿紧了嘴唇。
一想起修炼，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听见的对话。
宁锦说她寿命三百载，陪他一甲子也不算什么……六十年后，他化作一抔黄土，宁锦却依旧青春美貌，她会开始新的人生阶段，和那些与她一样的修炼者在一起……在以后的几百年里，她还会记得曾经有一个男人，用尽一切爱过她吗？
她会和那些男修炼者亲密相拥，做他们曾经做过的事吗？
这个念头一直扎在他的心底，就像是一把刀，不停地剜着他的血肉，无休无止。
他不敢想，却不能忘。
想一想，就心中大恸，无法自控。
厉南偃猛然用力，把宁锦整个搂在怀里，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眼眸中全是痛楚。
宁锦见他如此，终于完全确定了厉南偃这些日子的反常原因。
“傻南南……”她伸开双臂抱住了厉南偃，在他耳边轻轻问，“你想不想一直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
第111章 结局（上）
唰啦一声, 厚厚的窗帘拉开，露出落地窗外的高楼大厦，和一片和煦的冬日暖阳。
宁锦披着睡袍, 赤脚站在窗前地毯上，手里捏着一张纸条，脸上带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居然也知道害怕？”
纸条上是厉南偃的留言：
爱爱小锦, 今天是千禧年前的最后一天, 我给你准备了新世纪的礼物, 你好好休息，晚上派人来接你。你的南南。
语句温柔体贴得让人肉麻, 仿佛昨晚颠狂任性、肆意痴缠的不是他一样。
就连宁锦这样的体质, 陪他折腾了一晚上，都禁不住嫌累——不但身体累, 还心累, 每次都要忍着叮嘱他在最重要的关头收束心神，运行阴阳宗双修功法, 结果总是要有一两次被厉南偃将她送入云霄，然后便以此为理由要求再来一遍……
幸亏阴阳宗的功法还算堂皇正派，若是合欢派、欢喜门的功法，在关键时刻有情心驾驭不了无情身, 免不得要落一个走火入魔、喷薄而死的下场。
宁锦只是轻轻抱怨了一句, 却没有真的生气。其实从她选择用这种方法带厉南偃入道修炼开始，就已经料到了这种局面。
若不是厉南偃对她一往情深，在这灵气匮乏的末法时代, 她又如何能打开修炼大门？既然如此，厉南偃爱她入骨，与她亲密无间, 自是理所当然。
只是这样下去，修炼进步太慢，百年光阴后，仍不免一抔黄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