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斐渊脸色沉了沉,夜安问:“主子,会不会是万福寺那个秃驴跑到灵州来了?”
霍斐渊没有说话。
皇帝现在只是在查灵州,按理说还未惊动帝京,若是真的万福寺那和尚,此地无银三百两,跑到这里,说明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而且,一定有他的眼线,而且还不少。
“带人去救,再分一批人手,回府保护公主。”
“是!”
今夜,灵州城注定是个不眠夜了。
*
灵州知府府邸里面的人大部分都出去找杜灵宝,孟锦在门前巡视,高度保持着警惕,宋希月院子里面十分安静,内外有好些霍斐渊的士兵在把守,她倒是并不担心。
只是没多会儿,有人来传话了:“公主,昌公子在外求见。”
昌公子?昌清泽?他来干什么。
孟锦十分警惕,挡在宋希月面前,“公主,现下不宜见任何人。”
宋希月有些犹豫,那人继续道:“昌公子说他只是为了杜姑娘而来,他只身一人前来,公主可让护卫查验。”
宋希月想了又想,总归觉得这人昨日是对自己有过救命之恩,还是决定见他一面:“让他进来吧,孟锦。”
“奴婢明白!”
孟锦跟着那传话小厮走了出去,想进这院子,也得先过了他这关再说。
没多会儿,昌清泽便过来了。
他果然只身一人,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袍子,两袖空空,的确没什么可以威胁她的。
宋希月:“公子这个时候过来,可是有杜姑娘的什么线索。”
昌清泽给她行了礼,道:“公主聪慧,在下今日一早并不知道此事,可中午突然有人送了一封信过来,在下看了之后,觉得务必要将信送来给公主。”
宋希月看一眼孟锦,孟锦便把昌清泽手中的信接过,递了过来。
她只看了一眼,差点呼吸都要停滞了。
因为这信上的笔迹,不是别人,正是霍斐渊。
信很短,看得出来写的很是匆忙——“公主勿去灵州城隍庙,切记。”
宋希月盯着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半晌都没有说话,孟锦看她神色不对,问了一句:“公主?”
宋希月回过神来,思忖片刻,问昌清泽:“你可知道这送信的人是谁?”
昌清泽犹豫了片刻:“不知。”
“那你家在哪里,为何会送到你那里。”
昌清泽眉头蹙的更深:“昌家在城北,至于信为何送到在下那里……在下不知。”
算了,宋希月放弃了,她点头:“此事我知晓了,多谢昌公子,你放心,待这件事过去,本公主定不会亏待你,你走吧。”
昌清泽作揖:“在下只求公主安康,不求其他,在下告退。”
昌清泽走后,宋希月将这信递给了孟锦:“你看看。”
孟锦看完后也是惊愕不已:“这……这怎么真的是将军的笔迹。”
“你也看出来了?”
“是,奴婢跟在将军身边多年,定不会认错。”
宋希月点头,她自然也认得霍斐渊的笔迹。但奇怪就奇怪在这里,霍斐渊要传话,大可以让身边的人通传一声,为何会选用这样的方式,他都还没见过昌清泽,更不可能将信寄给他了。
她忽然想到她大婚前收到的那封信。
“冰夏!我们离京之前,我床头的那个木匣子带了吗?!”
“带了!那木匣都是公主的宝贵之物,从不离身的。”
“那快拿来!”
冰夏很快取来,宋希月走到书桌前,将那封信取了出来,同面前这封对比。
奇怪,两封信的笔迹是一样的没错,可为什么,连纸质都是一模一样的……
宋希月将两封信举到相同的高度,借着光线细细去看。
“你们来看,这纸,是咱们平时用的吗?”
冰夏云雀和孟锦都走过去看,冰夏和云雀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但孟锦却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不是晋南的宣纸。”
宋希月看向她。
孟锦解释:“晋南造纸技术和邢北有很大的差距,晋南地处南边,木小多水,纸柔软细腻,而邢北则恰恰相反,木质干燥,所以纸皮粗糙厚重,这纸,产自邢北,是当地有名的金乌纸。”
邢北……
宋希月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索性直接去霍斐渊的书房看。
霍斐渊的书房她如今是可以随便进入的,但她找了好久,笔墨纸砚都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和这个一样的。
宋希月自从嫁到霍家之后便再也没有拿出那封信去看了,如今细细坐在案前对比,发现了当时没有发现的许多细节之处。
比如,这两份信的纸质明显不是晋南所产,这一点孟锦方才已经告诉她了。那其次是,她细细对比才发现,这两封信应该写的都很匆忙,霍斐渊字如其人,稳重冷静,可这两封里面不止有一个字的字峰或者字尾都有潦草的痕迹,再然后,是这两封信的信纸都有不同程度的发黄,明显并不是刚刚提笔落成,种种迹象都告诉她——这不应该是霍斐渊所写。
可是,为何笔迹如此相像??
宋希月当初敢直接拿着那信找上永宁侯府去,就是因为她女红弹琴虽都学艺不精,但书法,却是得到了朝中所有大学士认可的。
想仿造笔迹去骗她,在宋希月眼里是最不可取的方式,当初她找了很多霍斐渊的真迹,对比了很久,包括现在桌上霍斐渊前两日才写的书卷,都告诉她一个不争的事实。
这信,的确出自霍斐渊之手,可若是这样,便成了一个逻辑怪圈。
宋希月坐在案前想了很久很久,终于站起身来,吩咐:“孟锦,去城隍庙。”
第67章 心上宝 身份
月黑风高, 灵州城隍庙外的路旁草丛中一路都埋伏着玄铁兵的人,寺庙周围的树上乌鸦不断飞过,在往里, 荒废已久的城隍庙神像背后有一个巨大的暗洞,从里面不断的传出呜呜的哭声。
杜灵宝被捆在这儿已经一天了, 她被绑住和手和脚,嘴巴也被布条塞住, 惊恐的看着四周,企图下一瞬便会有人来救她。
霍斐渊站在城隍庙外,里面的探子很快回来禀报:“将军, 这附近没有人。”
“没有人?怎么可能。”夜宁道。
霍斐渊环顾了一下这四周, 眸色沉了下来, 自己独自往里走去。
“将军!”
“退后, 不必跟来。”
与此同时, 宋希月正和孟锦一道换了装前往城郊城隍庙。
孟锦依然有些犹豫:“公主,那信上说……”
“我知道,但是孟锦你信我, 我们就在附近观望, 不会靠近的。”
城隍庙外有一处幽暗的草丛,宋希月很快便看见霍斐渊的手下举着零星的火把,她顿住, 恰好看见霍斐渊只身一人进了寺庙的场景。
霍斐渊刚刚走进这寺庙里,大门便被一道内里哐的关上。
“你来了。”
是一道浑厚苍老的声音。
“出来吧, 能隐瞒过外头的将士,你骗不了我,我在这,别再装神弄鬼。”
那老者笑:“你猜到了?”
“我故意将杜灵宝掳到这里, 又特意布置成当年的模样,很好,看来效果很不错,你没有忘记。”
霍斐渊冷笑一声:“所以,你承认,当年是你?”
“当然。当年那一批孩子里面,你最出类拔萃,我印象颇深,辗转十几年,没想到还有缘再见,霍将军……”那老者低低的笑出声来,终于从暗中走了出去,的确是那位僧人,笑的阴鸷又邪恶:“霍家煞费苦心把你藏了这么久,想必是已经知道你真实身份了?”
霍斐渊根本不想同他废话,直接拔出利剑向前砍去,那僧人反应也不慢,里面很快传来刀剑相向的声音,夜宁和夜安对视一眼,就要冲进去。
只不过可惜,两人刚靠近那城隍庙,便被巨大的内里给弹了回来,这里现在,无人可以靠近。
宋希月在不远处只能看见外面,担心问道:“什么情况,他们怎么不进去?”
孟锦没有回答她,因为方才在宋希月的背后传来一道陌生的气息,几乎是瞬间,便被孟锦察觉,刀就驾到了对方的脖颈上。
宋希月惊愕回头,看到了好久未见的面孔,“沈砀?!”
“是我。”邢北大皇子此刻显然没想到她身边有这样的高手在,此刻被人用刀架在脖子上,双手举起。
“月公主,当初在邢北是本殿冒犯,只是今日本殿绝无伤害你的意思,事实上,你瞧我现在的狼狈模样,也未带一兵一卒,哪里伤的了你分毫。”
宋希月狐疑的打量他,她对邢北两兄弟没有一点儿好感,一个荒淫好色,一个城府阴深,都害她不浅。
“大皇子夜半偷偷摸摸到我晋南境内,还尾随本公主,说你没有别的心思,大皇子自己信吗?”宋希月冷眼嘲他。
沈砀苦笑:“你们走后,邢北皇室发生了不小的事,如今我大皇子之名已经是名不副实,我是被逼到晋南逃难,我那个弟弟,要我的命!”
沈裴坚?
比起沈砀,宋希月更恨沈裴坚,要不是他,上次霍斐渊不会受伤。
“看来是邢北皇室内讧,可这关本公主什么事?孟锦。”
宋希月一吩咐,孟锦的刀又进了一分,沈砀的脖子上已经出现了血迹,他连忙道:“我跟你交换秘密!”
沈砀连忙说道:“我知道你追到这里无非是担心霍斐渊,其实今晚就是沈裴坚和万和做的一场局,目的就是要让霍斐渊死。你知道的吧,万和那个老秃驴买卖儿童□□妇女无恶不作,今天他能从帝京全身而退,还能在灵州掳走知府的女儿,沈裴坚功不可没。”
宋希月打量了一番面前人,沈砀的模样的确有些狼狈,衣裳破了,皂靴上都是泥,她慢慢蹙起了眉头:“说详细些!”
沈砀继续道:“其实我身边也是有几个死士,但为了躲避沈裴坚,都在不远处候着,我只身前来,现在命也在你婢女手上,可见我的诚意。我这个皇弟,心思不容小觑,他这些年和万和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就算了,末了还想铲除我的势力,但至于你夫君,我倒是不知哪处招惹他了,我只知道,今夜,那城隍庙里,你夫君九死一生。”
“胡说!我夫君那样厉害!”
沈砀笑笑:“我承认他很厉害,可是,人总有缺陷,上回你们在鹿台着了我弟弟的道,今天,他肯定还有别的法子。”
宋希月看了眼城隍庙外,夜宁和夜安还试图带人闯进去,却依然被挡在外头。
“看见了吧,霍斐渊练内功,万和比他练得更久!不过,要想救他,也不是不可以……”
“你少废话,快说!”孟锦的刀步步紧逼,沈砀只好咽了咽喉咙,道:“我有办法送你们进那个城隍庙,但是,我有条件。我要晋南皇室为我提供避难所,军队,车马,以便我来日,夺回权力!”
“我哪有这样大的本事?”宋希月蹙眉。
沈砀笑:“月公主乃乾元帝掌上明珠,夫君是掌天下第一兵的骁骑营大将军,这点儿要求对公主而言,就是一句话的事。况且晋南和邢北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若这邢北天下落在我弟弟手里,我可不敢保证两国何时就会打起来,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
宋希月现在没那么好骗,她继续问:“这么多暗卫和士兵都进不去,你有什么法子,当我三岁孩童?”
沈砀笑:“公主跟我来。”
宋希月和孟锦对视一眼,孟锦依然用刀押着他的脖子,沈砀慢慢的从草丛后面的小路往城隍庙方向走去了。
*
“不错!十几年了,你果然不负贫僧当年的期冀,只不过若留在我身边,功力肯定更上一层楼!”
万和现在正和霍斐渊打的不分上下,只不过不管万和说什么,霍斐渊都未曾接话,只是一招比一招狠,一剑比一剑要命。
“听说你现在娶了月公主,孩子,有出息,皇室权力唾手可得,你若跟老夫联手——”
霍斐渊一刀劈开了万和栖身的佛像,阻止了他要说的话:“闭嘴。”
万和灵巧躲过。
“怎么,动心了?她知道你真实身份吗?无情则刚强,啧啧啧,没想到你竟会把软肋放在一个女人身上,可悲,可叹啊!”
宋希月看着面前这个洞口,蹙眉:“这里真能通往城隍庙里?”
“当然,本殿亲自监工,还能有假?”
宋希月看他一眼,“就是信不过你。”
孟锦倒是会想办法,捆住沈砀手,从背后用刀抵住他:“你先进!”
沈砀苦笑:“行!美人儿说话我听,我进就我进,但是进去了,若打起来,美人儿可要护我一下哦。”
孟锦直接又塞住了他的嘴。
霍斐渊腿上受了伤,万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胳膊活生生被霍斐渊用剑砍断,两人此刻眼中都迸发着杀机,寻找着彼此的弱点。
“我本来……是想劫走小公主的,奈何你看的够紧。”万和擦了擦唇边的血。
“要怪,也只能怪乾元那老儿派你来查,若是旁人,悄无声息的被我杀了,也犯不上这样的周折。”
万和说着便从地上站了起来,对着暗处喊了声:“出来吧!也帮帮我!”
霍斐渊警觉的往黑暗角落里看去,果然,下一瞬沈裴坚的身影便慢悠悠的站了出来,他手上捏着一条蛇,笑:“霍将军,好久不见。”
“果然是你。”
“不错!我追你们追的好苦啊!你一路派人暗杀我的暗桩,损我势力,若不是遇到了万和高僧,我还差点儿就拿你没法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