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月——地绵绵
时间:2021-10-15 10:05:26

  “母后,您这是怎么了?”
  姜皇后从软塌上坐起来,神情还有些委屈:“没什么,可能是着了风寒,有些头疼。”
  宋希月眼神落到姜皇后面前的桌几上,无奈道:“母后……您刚刚还在吃冰……”
  姜皇后愣了愣,见装病被识破,只好恢复声音道:“那还不是怪你,母后如今想见你一面,比登天都难,只好出此下策。”
  “母后,您也太夸张了,前日我不是才进宫,陪您用过午膳的吗?”
  “瞧瞧,现在母后想见你,都要算日子了不是?”
  “月儿不是这个意思……”
  姜皇后心中虽有自己的想法,但想念宋希月也是真,她此刻是真的有些难过的道:“今日我命焕春去接你,为何不回来?驸马明明已经不在帝京。”
  “可他会回来的呀。”
  宋希月笃定。
  姜皇后微怔,然后选择岔开这个话题。
  “但母后也想月儿了呀,在驸马回来之前,搬回宫里陪母后不好吗?”
  宋希月摇头:“太麻烦了。”
  “母后若是想我,我每天都进宫陪母后用膳,但搬回来,真的不必了。”
  姜皇后噎了噎,这还是宋希月从小到大,鲜有的忤逆她的时刻。
  软硬都不行。
  母女两都沉默了,就在姜皇后依旧准备用别的法子来劝说宋希月时,乾清宫的太监大总管忽然着急忙慌的前来禀报:“娘娘!皇上在乾清宫发了好大的脾气,都伤及龙体了,您快去看看吧!”
  宋希月和姜皇后一同赶到了乾清宫。
  “放肆!”
  乾元帝甚少会发这样大的脾气,但此刻明显是触及到了他的底线,姜皇后看着碎了一地的茶盏,诧异的走了进去。
  “何事惹了皇上发这样大的脾气?”
  殿内方才议事的几个大臣都已经退了出去,偌大的大殿内只剩下了宋希月和帝后二人。
  乾元帝单手撑着额头,听见声音后也未抬头:“京中瘟疫,竟然有人将源头归结在神鬼之事上,让朕,选择一个宗亲家的皇家血脉祭天,真是荒谬,荒谬至极!”
  宋希月愣了愣,姜皇后一听眉头也立马皱了起来:“是哪个不长眼色的大臣?若不想当了,辞官就是。”
  “朕也这样说,这也罢了,近日京中因为瘟疫人心惶惶,谣言四起,你看看,这盛家的例子还不够给他们警醒的,这关于霍家的,叶家的,全都来了!”
  姜皇后咳嗽一声,乾元帝这才抬头,看到了不远处的宋希月。
  “月儿来了啊。”
  乾元帝将参霍家的奏折往后挪了挪,宋希月垂下了眸。
  “父皇处理政事辛苦了,注意身体。”宋希月小声道。
  乾元帝点点头:“你放心,今日我还正和你母后商量,驸马不在的这段日子,月儿不如就搬回宫里?”
  宋希月今日已经听这话听了无数遍了,此刻内心已经毫无波澜,她还是那个态度,不肯。
  姜皇后有些气恼的别过脸,乾元帝见状也明白了大概,他笑着道:“好好好,不搬也行,那月儿常常进宫,陪陪你母后就是。”
  “月儿明白。”
  方才乾元帝发脾气碎了两个茶盏,自己的手指也不慎被瓷片划伤了一个口子。姜皇后亲自替他仔细包扎,然后又净了手,绕到乾元帝后面,轻轻的帮他捏起了太阳穴。
  乾元帝将那些烦心的帖子扔到一边:“这场瘟疫来的的确是蹊跷,让人不得不起疑啊。”
  “可又牵扯到了北边?”
  “哼,这还真叫你猜对了。如今的邢北二皇子狼子野心,前些日子,兄弟内耗,将沈砀耗走了。现在,是打算对外了。”
  “这个二皇子,可是沈裴坚?”
  “就是他。从前一直浪荡行事,实则背后倒是个心机深的,不出一个月,就让自己的兄长贬黜逃离,不是一般人啊。”
  宋希月听着姜皇后和乾元帝的对话,心中也在慢慢思忖。
  沈裴坚当然不是一般的人,他就是世上最为狡诈卑劣之徒。
  “那皇上认为,咱们会开战吗?”
  “南北井水不犯河水已经二十多年了,依朕看,若是沈砀继位倒也罢了,但偏偏就是这个沈裴坚,朕也看不出他的心思。”
  宫殿外忽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是那几个去而复返的大臣,还有一个禁军首领。
  也不顾宋希月和姜皇后还在,急急忙忙的闯进来便跪倒在地:“皇、皇上!邢北今日忽然举兵出征,已朝我晋南大境前来!!”
  乾元帝顷刻就变了脸色,宋希月倒是比想象中淡定。
  倒也不用猜了,沈裴坚果然,还真是有效率。
 
 
第89章 云间月   再梦
  邢北起了战事, 乾清宫大殿上立马被大臣挤满,你一嘴我一舌,讨论的热火朝天。女子不得干政, 姜皇后和宋希月已经离开,出宫前, 姜皇后看着她,最后一次认真问道:“真的不打算回来住?又起了战事, 不太平。”
  宋希月笑了笑:“母后,今日您累了,父皇也累了, 您有空多陪陪父皇吧, 真的不用担心我, 月儿会照顾好自己的。”
  姜皇后叹了口气, 只好作罢。
  从宫中回将军府的路上, 宋希月从马车中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她小声道:“战事一起,不知有多少无辜百姓会遭受牵连。”
  云雀心情也沉重:“是啊,如今瘟疫还未解决, 又生了战事, 公主,咱们还是少出门吧……”
  宋希月沉默了。
  她看着这些普普通通的百姓,忽然觉得, 自己身为公主一生受禄,在这样的时刻, 若还是只懂得保全自己,那便对不起自己的公主之位,更加对不起此刻在路上的夫君。
  “云雀,继续搜集之前我命你找的史书, 还有,柳先生那边,你送一万两银票去,就说本公主为瘟疫之事尽的一点儿绵薄之力。”
  云雀立马应下:“是。”
  到了将军府府门,门口小厮忽然来报:“公主,家中来了远客,说是找您。”
  宋希月一愣:“是谁?”
  “说是从灵州来的,姓昌。”
  昌?!昌清泽?!
  宋希月惊讶极了,连忙进了府门,到了接客厅,果不其然,来人正是昌清泽,他见到宋希月后,微笑行礼:“见过月公主。”
  “昌公子请起。”宋希月命人赐座。
  “想不到灵州一别,还会再见故人,昌公子如今已至帝京,可是已高中?”
  昌清泽微笑:“上次借公主与霍将军东风,在下的确已考中京郊一小官,在赴职之前,特来向公主与将军道谢。”
  宋希月点头:“是隶属于何处?”
  “兵部侍郎。”
  “兵部?”宋希月忽的就笑了:“兵部好,说来着兵部尚书徐家,也算是太后本家,恭喜公子了。”
  昌清泽连忙道:“此次多亏了霍将军,若无他的帮助,恐怕在下无门。”
  宋希月一听霍斐渊的名字便有些沉默:“可惜夫君此刻并不在帝京……恐怕无法接受公子谢意了。”
  昌清泽有些意外:“怎么?霍将军难道又出征了?”
  宋希月苦笑,若是出征倒还好,她可以随军,只是霍斐渊此去西域,连她也不知他真实目的……
  昌清泽懂了,他略犹豫片刻,便对宋希月道:“公主可还记得……那日那封信。”
  宋希月被他提醒,想起来了。
  说来那事儿还真是古怪,她后来想抽时间问霍斐渊,却也不知如何开口,一来二去,便抛之脑后了。
  现在想想,若不是那封信,那日城隍庙还会出大事。
  好似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她也不一定。
  “记得,怎么了?”
  昌清泽略犹豫:“说来公主可能不信,事后在下留心问过,那日没有人来送过信,那信就好似凭空出现在我家,而且……我后来听乡亲们说过,昌家的地界,原本是要知府府的地界,后来有位风水先生迁了地址,知府府才是如今的地方。”
  宋希月蹙了蹙眉头:“公子此番话……何意?”
  “在下平日喜好研读一些鬼神之说,只觉得,那信过于蹊跷,就像是隔了时空地界凭空出现。”昌清泽话点到为止,末了又补了一句:“是在下唐突,这些怪力乱神,怎能落入公主耳里。”
  “不……”宋希月忽然有些反应过来。
  “或许,不是怪力乱神……”
  她忽然想起自己频频做的那些梦,那两封古怪的信件。
  前世今生……
  或许是真的呢?!
  不行,她得想想法子,但做梦一事要如何控制?
  昌清泽此刻开口:“公主瞧着神色不佳,可是没有休息好?”
  “啊?有、有点。”
  “正巧,我从灵州前来帝京一路也因水土不服不能安眠,这是我祖传的一味香料方子,可安神助眠。此来也没有带什么值钱的谢礼,若公主不嫌弃,在下就赠予公主吧。”
  宋希月接过:“昌公子客气了。”
  昌清泽微笑摇头,宋希月又留他喝了茶,最后亲自将人送至府门,寒暄告别。
  回到房中,宋希月对着那味方子沉默良久:“冰夏。”
  “奴婢在。”
  “你去寻个大夫瞧瞧,这方子有无问题,若无问题,就配一味回来试试。”
  “诶,奴婢这就去。”
  冰夏走后,宋希月又至书房翻阅史书家志,这回,还真有新的发现。
  历明帝继位的前一年,邢北也曾闹过瘟疫,当时那场鼠疫死了很多人,最后还是当时的大皇子沈撤跑遍整个邢北晋南还有西域,最后觅得高人,解救邢北于水火之中。
  沈撤立大功,当时邢北在位的皇帝正是端文皇后的夫君,本就对这个嫡长子颇为看好,下旨亲封亲王,可一年后……怎得继位的是历明帝?
  史书对这部分寥寥几笔轻描淡写,宋希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手头的资料也没有更多,只好先搁置一旁。
  而后是裴家,宋希月记得,对于云桑这个身份,霍斐渊的解释是和外祖有关,可若他的生母是霍敏……霍敏在未被霍家寻回之前是姓裴,那就是说,裴家和云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宋希月找不到关于裴家的记载,但西域云家的大名却是整个中原都叫得响的,她立马开始翻阅西域那边的史书资料,细细查找。
  冰夏去而复返:“公主,寻了大夫问过,这就是一味安神的香料,不过不同于普通香料,其中有一位乌鲫草,为药用,奴婢又去问了府医,府医说乌鲫草多用于安神,这方子里剂量不多,不会对人造成伤害,只是可能会睡得更沉。”
  宋希月点点头,“那就用上吧。”她这两日睡得越来越不安稳,用用也好。
  “奴婢这就去。”
  关于云家的记载还是很多的,云家上祖先是在西域养蚕、而后发明了织布、丝绸、最后将丝绸贩卖至中原各地。云家在三十年前,当家人是云启之,其妻……裴婉儿?
  裴婉儿??
  裴?
  宋希月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稻草一般,总算是找到了裴姓的蛛丝马迹。
  她迫不及待的往下继续看,裴婉儿,江南人,孤女,无子无女。
  然后便戛然而止了。
  宋希月蹙起眉头,无子无女?
  云启之没有后人?
  关于这段儿的记载实在太少,宋希月又翻了翻其余,依旧没有发现,她有些头疼,看了一天的史书,云雀进来提醒:“公主,歇息吧,已经快子时了。”
  宋希月抬头看一眼窗外,不知不觉,竟已这么晚了。
  “好,安置吧。”
  昌清泽给的那位香料果然有用,不多时,宋希月便已经沉沉的进入了梦乡……
  ===
  她又看到那个嫁给盛时安的自己了。
  万和寺一案告破,但万和那个秃驴竟然从帝京跑了,乾元帝下了四方通缉令追查此人,而彼时,盛时安已经位至三品大理少卿,即将出任灵州。
  灵州?!
  梦中的宋希月身躯微微一震,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她看着梦里的宋希月同盛时安一起出发前往灵州,她似乎很不开心,身体看起来也很是虚弱。在马车上,云雀体贴万分的照顾她,冰夏却还是心直口快的抱怨:“上回从万福寺回来,公主就受惊不浅,身子还未彻底恢复,这个时候还得继续赶原路……”
  梦中的宋希月淡淡一笑:“罢了,夫君要出任灵州,我岂有不随行之理?好在我听说灵州好山好水,倒是个适合休养的地方。”
  冰夏还预说什么,被云雀的眼神给制止了。
  宋希月在一旁看着另一个自己,微微蹙眉。看来这个梦是接着上回,在万福寺她的确被万和那个老秃驴吓着了,也的确是被霍斐渊所救。
  只不过——她还是回了盛时安的身边,而今还要陪他出任灵州。
  她的马车很小,很窄,都是因为盛时安如今官阶不高,她为了照顾盛时安的自尊,也没有走公主特殊待遇的缘故。这样狭窄的马车,万万比不上霍斐渊给她准备的万分之一。
  可这个自己怎么就这么傻呢?自己默默的忍受这一切,却不知是给他人做了嫁衣裳。
  就这样,宋希月看着另一个自己也到了灵州,目的地虽是一样,旅途和经历却大相径庭。
  她依旧入住了知府府邸,却是一天都没有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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