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宫女呢?”静容看向白芷。
白芷低声道:“还在后面关着呢。”
“带上来吧。”静容闭了闭眼道。
白苏有些生气:“那样的腌臜人,娘娘何必给她这个脸,直接打进慎刑司,也让她好生学学规矩!”
静容皱眉看了白苏一眼:“不管如何处置,我总有几句话要问她。”
白苏咬了咬唇,低声道:“那奴婢去找人把她带来。”
静容点了点头,心里有些烦躁。
没一会儿,那宫女就被押来了,押她过来的,是翊坤宫的一个小太监,郑怀恩,静容隐约记得他,因为原主不爱用太监,因此他一直在外面伺候,不过比起旁的没什么姓名的太监,他倒是更机灵得用些。
此时这个宫女已经没了静容当日见她时秀美的样子,她脸色苍白,神情委顿,整个人都是一副惊惶不安的样子。
静容皱了皱眉,就这点道行,还敢送进来,也不知道背后的人,打的什么主意。
第16章 处置
“你叫什么名字?”静容看着这个宫女,语气淡淡。
那宫女似乎也被吓坏了,嘴唇抖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奴,奴才叫大妞。”
大妞,倒是个普通人家的常用名。
“看着倒像是个好人家的孩子,怎么做事情却能这般不讲究呢?”静容语气温和,好似再说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情。
但是大妞却却已经被吓得浑身颤抖了,砰的一声朝着静容磕头:“皇贵妃娘娘,是奴才被猪油蒙了心,求皇贵妃娘娘宽恕!”
砰砰砰的声音,听着都觉得头疼。
静容皱着眉摆了摆手:“行了,也不必给我使什么苦肉计,你且说说,你背后指使你的人是谁就行了。”
大妞听到这话,神情恍惚的抬头看向静容,似是有些不解她的意思。
静容眉头微蹙,这丫头,不会被人利用都懵然不知吧?
“奴,奴才不知您这话是什么,什么意思?”大妞颤抖的开口。
静容见她如此,也说不准她是演戏还是真的无所觉,只能叹了口气道:“之前你戴在发间的那枚金蝉,是谁送的?”
大妞瞪大了眼看向静容,原本柔美的眸子中满是惊奇:“金,金蝉?”
静容皱了皱眉:“你家境贫寒,进宫也从没去过别处伺候,怎会有金蝉簪发?还有你昨晚的行为,可是有人在你背后鼓噪提点?”
大妞一听这话,眼泪立刻流了下来:“娘娘,那金蝉是奴才之前同寝的一个姐妹送给奴才的礼物,她是个好人,教我梳妆打扮,也,也教我……”大妞咬着唇,羞涩的说不出话。
“也教你如何勾引皇上,好翻身当上主子?”白苏冷笑道。
大妞的脸立刻涨得通红,咬着唇说不出话来。
静容看了一眼白苏,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么刻薄的时候。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机,她继续问:“你那同寝的姐妹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当差?”
大妞一听这话,有些惊讶,脱口道:“就是二喜啊,不就也在翊坤宫离当差。”
二喜?静容看向白青。
白青此时脸色也不好看,低声道:“二喜也是新来的宫女。”
“立刻去找!”静容立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了,急忙吩咐。
白青匆匆跑了出去,静容却觉得有些头疼,她现在发现了,这个大妞大概率就是个憨憨,而且还是个很有野心的憨憨,不然也不会被人鼓动一番,就做出这种十分没有水平的勾引之事。
白苏此时开口:“娘娘,如今这丫头如何处置?”
静容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妞,只觉得有些为难,许久,还是道:“先审那个二喜,若是审出来的一致,就送她去慎刑司。”
这是个绝对挑不出错的处置方式,也是静容能想出来最合适的方式了。
白苏听了,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低声应了。
虽然送去慎刑司有走漏消息的可能,但是私下处置宫人,所引发的后患可能更大。
正说着呢,白青进来了,她的脸色十分难看,一进来就走到静容身边,低声在她耳边道:“娘娘,那丫头不见了。”
静容神色一凛,这个结局她早有预料,如今倒也不十分惊讶,只是如今那个背后之人的线索,却是彻底断了。
静容看向满脸惊惶的大妞,神色严肃。
“二喜不在宫中,你可知她去了哪儿?”静容突然问道。
大妞一愣,然后立刻道:“她,她说她娘亲病了,所以想找关系送点钱出去,让我帮她遮掩一个时辰,之后去了哪儿,我真的不知道!”
进宫一听就知道这话是假的,别说二喜一个小宫女了,便是大宫女,想要往外面捎东西,那也是要费不少功夫的,这话也就能骗骗大妞这样的傻子。
“娘娘,奴才这就带人去找她!”白青急忙道。
“不必找了,此时只怕也已经找不到她了。”静容对白青摇了摇头。
白青紧抿着唇,脸色有些不好,她带着三个新人,没想到两个都有问题,其中一个还在她眼皮子底下逃跑了,这对她来说打击真的很大。
但是静容却并没有怪白青,白青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人,人家有心算无心,这种结果很正常。
不过虽然如此,这件事却也不能轻易的这样过去,静容看了一眼自己的几个宫女,白芷自己身边离不开,白苏性格不够沉稳,白青还有其他事要做,现在就只剩下一直沉默的白术,白术不比白青有上进心,虽然也是一等宫女,但是一直默默无闻,不过却也是很可靠的心腹。
她下定了决心,对白术招了招手,白术立刻走上前来。
静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找人调查一下那个二喜,看看她的家庭情况,若是能暗地里找到她的人,那便更好,若是找不到便算了。”
白术一听立刻领命。
吩咐完这些,静容这才看向跪在地上的大妞,此时她早就惶恐万分,一张脸惨白。
白苏有些恼怒的瞪了一眼大妞,沉声道:“娘娘,这奴才要如何处置?”
静容叹了口气:“送去慎刑司吧。”
大妞一听这话,立刻急了,哭喊道:“娘娘,奴才再也不敢了,娘娘恕罪啊!”
白苏一看,立刻上前用帕子塞住了她的嘴,然后找了几个太监进来,将人拖走了。
静容在这个过程中一直闭着眼,脸色微微有些苍白。
白芷似乎是看出了她心中不忍,小声道:“娘娘不必为了这起子小人伤神,她昨日那般行事,若是真成了,只怕也要被治个驾前失仪之罪,到时候她的下场可比如今更惨些,如今这般,也已经是娘娘慈悲了。”
静容没说话,虽然白芷这么安慰她,但是她却知道,这并不是什么慈悲,她的的确确是利用自己的身份地位,惩治了一个小宫女,把她彻底打入尘埃。
可是她也不得不这么做,在谁的山头唱谁的歌,昨晚的事,只怕已经在乾隆跟前记了账,自己若是不能拿出相应的手段,只怕自己的地位也会动摇。
所以她不能心软,她只能当一个标准的封建社会的六宫之主,做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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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下了朝,就回了自己的养心殿,刚一进门,卸下朝珠,他突然道:“翊坤宫那边处置了吗?”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但是服侍乾隆的李玉却一清二楚他问的什么,急忙道:“已经处置了,那宫女被送进了慎刑司。”
乾隆听了轻笑了一声:“她倒是谨慎。”
说完顿了顿:“那有旁的吩咐吗?”
李玉小心的抬头看了乾隆一眼,这才道:“只说这丫头犯上不恭,旁的没有吩咐。”
乾隆听了这话忍不住皱眉,低声呢喃:“还是太心软了。”
说完摆了摆手:“你去吩咐一声,将人处置了吧,敢冒犯新后的权威,这种奴才不用留着。”
李玉听了这话,一股寒意只从头顶灌到了脚底,但是他面上依旧不变,恭敬的领了旨意。
等到李玉退下,乾隆舒舒服服的坐到了养心殿的暖榻上,手里捏着奏折,眉眼十分平和,仿佛刚刚决定了一个人的生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虽然刚刚那话这样说,但是他心里却对那拉氏这次的行为十分满意,相对一个十分严酷的皇后,他还是更喜欢一个仁慈的皇后,那拉氏自从进了宝亲王府,就是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他往日里也不知道她这个人的性情,如今看起来却很好。
温和,仁慈,有分寸,也懂规矩,因此即便她在统御宫嫔的手腕上有所欠缺,这也算不得什么大错了,日后时间久了,想来也就慢慢学会了,他并不需要一个十分强势的皇后。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想起孝贤,旁的人再好,都是比不过她,可惜,她已经离自己而去了。
乾隆心中有些酸楚,忍不住又拾起笔,写起了悼念孝贤皇后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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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贵妃往慎刑司送了一个宫女过去,这个消息刚一传出来,还不到一个时辰,整个宫闱上下,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但是却没人知道是因为什么,因为那个宫女刚送进去半个时辰,就因为受不住刑罚没了,然后被人卷了席子扔了出去。
静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吃了一半的午膳也用不下去了,只觉得有些意兴阑珊,让人直接撤了桌子。
她看向白苏,语气有些说不上来的严厉:“你是怎么吩咐慎刑司的?”
白苏有些委屈,一个背主的奴才,没了就没了,也就只有娘娘这般心善,才会垂问两句。
“奴才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说的,若是按照往常慎刑司的例子,也就是打几下板子,然后赶出去的下场,谁知道这帮子杀才竟将人打死了。”
静容皱起了眉,慎刑司那帮人,都是人精中的人精,又怎么会没有上面人的吩咐,直接打死人呢,难道是背后那人在杀人灭口?
静容想的很多,但是白芷却在此时道:“娘娘,奴才听人说,在慎刑司用刑之前,御前伺候的胡世杰胡公公,曾去过一趟慎刑司,他走了没一会儿,慎刑司便动了刑,然后人就死了。”
静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她欲言又止。
白芷点了点头,神色复杂:“只怕就是,胡世杰是李玉大总管的徒弟,谁又能支使得动他呢。”
静容神情复杂,竟然是皇帝动的手,他这动作,是不是也在告诉自己,日后遇到这种事不能手软?
还是在责备自己管理后宫不得当?
静容心中十分复杂,念头层出不穷,但是许久之后,她还是压下了那些念头,无论如何,她日后行事也只管遵从内心,送去慎刑司按照律例行事已经是她的底线了,再更进一步的做法,她是决计做不到的。
“行了,日后这事儿就只当没发生过,不许再做讨论了。”静容深吸一口气道。
几个侍女急忙应下。
倒是白青站出来道:“娘娘,咱们宫里没了两个宫女,内务府那边必然要补过来两个,这件事该如何行事?”
一说起这个,静容心理难免有些膈应,她下意识不想在要人,但是却也知道这不大可能,只能沉声道:“这次你调查清楚背景,亲自去挑,不要再让往事重演。”
白青一听这话,知道静容并没有责备于她,心中有些激动,急忙应下。
第17章 求情
且不说静容此时有多烦心,其他宫的妃嫔们听说了这事儿之后,也是各有各的表现。
嘉贵妃一听说那个小宫女死了,便立刻觉得有鬼,急忙让人给她阿玛传话,打听一下这里面的事儿。
纯贵妃听了只是皱了皱眉,便把这事儿放在一边了,毕竟现在她自己都自身难保,那还有闲工夫管别人。
倒是令妃,第二天就上门来找静容说话了,话里话外都是安慰静容的意思。
静容觉得有些有趣,今儿给他请安的这么多人,只怕也只有令妃能看出来她心中不大痛快,也只有令妃敢真的凑上来和她搭这个话,旁的人各个都恨不得避开这个话题远远的,想来这也是令妃能够圣宠不衰的原因了吧,心思细腻,胆子也大。
静容听着令妃柔柔的话,轻笑了一声:“唉,昨个的事儿,这宫里不知多少人背地里笑话我,如今那丫头没了,只怕又有人要说我容不得人。”
静容这话也是试探,令妃听了容色不改,只淡淡道:“犯上的奴才,没了就没了,娘娘何必吃心,旁的人我不清楚,但是我却明白娘娘这几日的辛苦,出了这种事,只能怪这些奴才左了心思,如何与娘娘相干。”
见她竟然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番话,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不自在,静容就知道这个令妃果然是个狠人,不过她面上依旧只是笑笑:“有你这般贴心的话,我心里好受多了。”
两人之后又说了些琐碎的家常,令妃十分有眼色的,在静容露出疲惫之色后告辞离开,静容自然也不会多留她。
等人走了,静容这才卸下了脸上的笑,白苏凑了过来,小声道:“令妃娘娘怎么这般殷勤?”
静容看了白苏一眼:“你啊,迟早坏在这张嘴上。”
白苏有些尴尬的咬了咬唇,低声请罪:“是奴才失言了。”
静容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她能理解令妃的心思,多半是因为之前晋封的事儿,自己并没有听太后的话为难她,再加上她自己现在也需要一个同盟,因此她才会尝试着接近自己。
不过不管令妃是什么心思,静容都决定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稳坐钓鱼台,才是她这个身份应该做的事,毕竟以乾隆那个个性,只要自己不做错事,废后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宫女这件事,成为后宫人的一时谈资,但是很快这件事又被另一件事压下去了。
江南河道总督周学健和湖广总督塞楞额,在润七月的时候,因为在大行皇后孝期内剃发,被乾隆逮捕入狱,然后处死。
如此霹雳手段,让朝堂内外之人都战战兢兢,尤其是曾被批为,在大行皇后丧礼上“无哀慕之诚”的大阿哥和三阿哥,更是吓得不轻,大阿哥身上的病更重了,太医差一点就要让宫里给大阿哥准备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