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的时候,静容松了口气,这位太后娘娘却是位不好伺候的主,太后留意的上记名人选,满宫皆知,她本以为殿选的时候,那位林嬷嬷会过来,到时候也省的自己开口了,但是没想到太后竟然就这么放手了,倒是把自己闪在半空了。
那时候要是她不开口替太后转圜几句,那就是让太后在满宫上下丢脸,到时候只怕两面都不讨好,因此静容只能顶着笑脸扛了这个坑。
只是不知道,乾隆那边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不过想想也是,这可是给他选女人,那两个也长得中等偏上,便是不符合他的审美,那也是他占便宜,又有什么好不满意的。
这样想想,静容也就把这事儿丢在脑后了。
后来定位分的时候,乾隆倒也没有厚此薄彼,一律都是答应位份,两个安排在了启祥宫,两个安排在了景仁宫。
静容看他这个安排,难道是想要沾一沾宫中子嗣最多两位妃嫔的运道?
想想也挺有可能的,乾隆自己应该也想要更多的孩子。
不过这话静容不敢说,也不敢问。
沉闷的时间一直到了三月十五,大阿哥病情突然加剧,据说眼看就要不好了,乾隆在养心殿摔了一个杯子,也不知是气糊涂了还是如何,竟然把两位侍奉大阿哥的太医让慎刑司羁押了,还把太医陈志敬的家给抄了。
一时间宫内宫外风声鹤唳,静容也被唬了一跳,乾隆这副姿态,难道是有人要害大阿哥?
这不可能啊,大阿哥都病成这样了,也失了继承权,害他属实划不来啊!
静容正心惊胆战呢,乾隆突然风风火火的过来了,静容急忙迎了出去,也不敢抬头看他面色,只恭恭敬敬的将人迎了进来坐下,又亲自给他端了一盏清热去火的薄荷银花茶。
乾隆猛地喝了一口,只觉得嘴里有些凉飕飕的,他皱眉看了一眼茶碗,见上面飘着一片翠绿的薄荷叶子,倒是有些清爽可爱。
乾隆胸口那股气,稍微消散了些许:“你这是什么茶?倒是怪清爽的。”
静容见他语气平常,心中也松了口气,温声道:“是薄荷银花茶,倒是能清热去火,嫔妾这几日有些上火,宫里便一直备着。”
“嗯,不错。”乾隆点了点头,他此时没了冲天的怒火,原本的理智便也回来了,他站起身,看了看静容的屋子,指着墙上那张兰花图道:“这是你的画?”
静容有些赧然,她上辈子上小学那会儿,正盛行报什么少年宫兴趣班,她爸妈也就给她报了一个国画班,每天下学学两个小时,也算是个才艺。
后来年纪越大,升学的压力越大,这门兴趣也就放下了,后来直到上班,她又重新捡起了这门兴趣,只是兴趣到底是兴趣,画的也不好,只是个能入目的水平。
前几日得空,她就画了一幅,没想到被宫女们看见了,便偷偷找人装裱了,还挂在了她卧室。
静容一开始是有点不好意思挂的,但是挂都挂上了,她自己也觉得还可以,便也由着他们了,没想到今天却被乾隆看见了。
不过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此时她也只能硬着头皮点头:“随手乱画的,登不得大雅之堂。”
乾隆却笑了:“倒也有几分野趣。”
说完又转脸对李玉道:“我记得我那儿倒是有几幅兰草图,你倒时找一副过来给皇贵妃挂上。”
“嗻。”李玉急忙应下。
静容倒是有些受宠若惊了,急忙道:“哪里敢偏了皇上的好东西,嫔妾实在惶恐。”
谁都知道,乾隆就是名画收集狂,谁知道他哪里的画价值多少啊,现在巴巴的给她送过来,还不知送完之后要怎么为难她呢。
但是乾隆既然送了,就不容拒绝,直接摆了摆手:“再好的东西,摆在库里也是落灰,放到你这儿到相得益彰,你且收着便是。”
既然都说这话了,静容自然不好在拒绝,只能躬身领命:“谢皇上恩典。”
乾隆见她如此,走上前来,拉住了她的手,两人一道在榻上坐下,他温声道:“今日南苑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我这儿倒是有件事,要麻烦你一番。”
一听南苑两个字,静容心里先突的一跳,再一听麻烦二字,静容只觉得自己这次怕是要凉。
像是乾隆这种自大狂,都能说出麻烦她这种话,只怕这次的事儿,是真的特别麻烦。
但是人家皇帝都说到这份上了,静容难道能拒绝吗?
她只能一边心中流泪,一边面上一脸赤胆忠心道:“皇上这话,着实是折煞嫔妾了,只要嫔妾力所能及,一定为皇上分忧。”
看着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妃子,乾隆心里也美了几分,笑着点头:“我就知道你是个贴心的。”
说完又顿了顿才道:“说起来也是古怪,永璜一开始去南苑养病,身子便好了许多,但是突然又不知为何反复起来,我去看了一次,他又好了,但是今儿,却突然毫无征兆的病危了,我总觉得这里面有事,如今那两个太医已经被我看管起来了,只是我前朝事忙,此事到底有些顾忌不上,便想让你来调查此事,不管是太医院那边,还是后宫这边,都全权交给你。”
静容一听这话,脸上有点麻,果然不是什么好活儿。
“那皇上目前有什么证据吗?”静容想着乾隆既然这么怀疑了,定然是察觉到了什么。
但是很遗憾,乾隆面上竟然闪过一丝不好意思,摇了摇头道:“证据倒是没有,只是我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静容愣住了,许久之后,突然福至心灵,乾隆这怕不是不想背上一个逼死亲子的名头,所以想找人甩锅吧?
静容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一时间看乾隆的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
乾隆倒是没想到静容竟然真的猜到了自己心中所想,只继续啰嗦道:“永璜往日里身子一直都是个强健的,也就是这两年突然身体败坏至此,若只是多思忧虑,断不及此,我想着必然是有人在后面捣鬼。”
静容简直无语了,这是人干的事儿吗?把自己儿子的主治医生抓起来,只是为了甩自己身上的锅,这真的是亲爹吗?
静容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道:“但是那两位太医到底是大阿哥的主治大夫,若是此时羁押,是否会耽误了大阿哥的病情?”
乾隆直接一挥手:“不会,朕已经找了太医院院判过去听用,不会耽搁的。”
静容有点想吐血,遇到这么一个坑儿子的爹,真的是想说理都没处说去。
第33章 调查
乾隆说完这些吩咐就离开了, 看方向是去了储秀宫。
静容把人送了出去,看着乾隆的背影,一脸的忧心忡忡。
白青还以为她伤心乾隆离开, 急忙道:“娘娘不必担忧, 皇上还是看重娘娘的, 便是他再宠爱储秀宫那位, 遇到这种正经事, 还不是和娘娘商量。”
静容满嘴苦涩, 她巴不得乾隆拿这件事去烦令妃呢。
看起来这人的运道真的是有得有失, 前有令妃因受宠接手九阿哥, 后有她因看重查后宫阴私。
怪不得乾隆宫里但凡受宠的都活不长呢,就这种受宠看重的法子,是个铁人也受不住啊!
她还不如穿成婉嫔,好歹活得长。
这话当然不好和宫女说, 静容只能强撑着笑脸道:“快别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了,我只是在想如何处置这件事呢。”
白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奴婢多嘴了。”
静容却不觉得她多嘴,或者说她多嘴的恰到好处。
自从上次重罚了白苏, 她便把白青提了起来。
白青比白苏心眼多, 虽然活泼,但是知道什么话该说, 什么话不该说,而且这孩子还有一个优点, 那就是在宫里人面广,各处都能打听到消息, 静容使唤她倒也挺顺手的, 因此这几日到有几分看重她的意思, 出去的时候也会偶尔带着她。
当然了, 她也没有说彻底冷落白苏,只是在白苏学会如何谨言慎行之前,她还是想要冷一冷她,让她知道些好歹。
想着这些宫里的琐事,静容回了后殿。
乾隆一句话说的轻松,后宫和太医院的事儿都交给她了,但是如何做这件事,却不容易。
静容现在在这后宫里也没什么帮手,在太医院,也就一个左院判张淳她比较信任,后宫这头,阿哥所那边她完全是两眼一抹黑,如今也只能先拘了奴才过来问话。
只是静容觉得,这件事多半没什么用,大阿哥这种完全没有竞争力的对手,压根就没有毒害的价值。
乾隆找这个借口,也就是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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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做就做,静容立刻让郑怀恩奉乾隆口谕,去太医院传话,传了大阿哥的所有脉案药方,又封了大阿哥之前熬药的所有药渣,然后又点名让张淳过来回话。
至于阿哥所那边,则是让白青带慎刑司的太监过去将门封了,然后一一审问。
静容不想这会让就把事儿闹大,等先审出个结果来再说。
太医院那边行事快一点,不过一个时辰,张淳带着一个太医,另两个大箱子就来了翊坤宫。
那箱子看着挺重,两个太监才抬起来。
而和张淳一起来的太医,看起来是个年轻的,三十出头的样子,有些面生。
两人一起给静容跪下请安,静容叫了起,赐了坐。
张淳看着倒还平淡,那位年轻的太医面上就有些忐忑露出来了。
静容淡淡道:“这位是?”
张淳急忙道:“这位是周太医,之前负责为宫中贵人抓药熬药,正好他负责的一部分里就包括大阿哥。”
原来如此,怪不得看着这么紧张呢,看着自己同僚被抓进去了,放谁也紧张啊。
“你不用担忧。”静容神色温和了许多:“我只是查一查药方脉案,若是没什么问题,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娘娘英明。”周太医拱手谢恩,只是面上忧色依然不减。
他也很清楚,这次的事儿,虽然皇贵妃出头查,但是决策权还是在乾隆手上,而现在看着,乾隆也不像是个讲道理的人。
“行了,先看脉案药方吧,这东西我也不大懂,张院判,由你来看。”静容摆了摆手。
张院判自然明白自己来这儿的目的,急忙就开始打开箱子,翻检脉案药方。
周太医作为疑凶,自然不能掺和,不过也算是个见证。
静容知道这是个细致活,因此也不在这儿多坐,只让白芷盯着,自己去了配殿休息。
果不其然,查药方脉案就整整花费了一个多时辰,等张院判终于看完的时候,午饭时间都快到了。
静容有些疲乏,捏了捏鼻梁直接道:“先去传膳,给两位太医也传,吃完在继续查。”
如今她身边伺候的就自有白术和白苏,白苏呆了呆,白术看了她一眼,立刻领命出去了。
等白术走了,屋里就只剩下静容和白苏。
静容靠在罗汉床的引枕上,半阖着眼一言不发。
白苏看着有些紧张,这段时间的冷遇,让她的神情有些畏缩,但是她到底还是之前那个胆大直心肠的白苏,眼看这个时机,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奴才知错了。”
静容睁开了眼,看向白苏。
她来这个世界很久了,虽然身处高位,却也并非真的变成了旧社会的奴隶主,只是这个世界的规则如此,她无力撼动,因此也只能用这种方法,来让自己身边的人小心再小心。
静容定定望着白苏,许久,终于叹了口气:“你起来吧。”
白苏看了一眼静容的神色,发现她并非说反话,这才有些讪讪的站起身来。
静容神色复杂的看着她,温声道:“我和你主仆多年,我们之间的感情,要说只是单纯的主仆,那是辱没你和我这些年的情分,之前我安安分分的当我的隐形人娴贵妃,你这般单纯的性子,倒也适宜,我也不想让你这样鲜活的人,在这深宫之中磨平了棱角。”
“只是如今,时移世易,我成为了皇贵妃,说句不敬的,日后还会是继后,到那时,只会有更多目光看向我,而我想要存活,也必须得战战兢兢,不能说错一句话,不能迈错一步路,而你身为我的贴身宫女,就更不能让人拿到什么短处,若不然,到时候不管是对你还是对我,便都是灭顶之灾了。”
静容这番话说的有些夸张,但是她觉得,矫枉必须过正,尤其是在这深宫之中,哪怕多谨慎几分,也不能再如此肆无忌惮下去了。
至于白苏,在听了静容这番肺腑之言之后,早就是泪流满面,带着哭腔道:“娘娘是为了我好,奴才是知道的,奴才之前也是轻狂了,一时换了身份,便不知道自己是谁,什么话都往出说,幸好没有连累娘娘,否则奴才便是万死难赎。”
说完就咚咚咚跪下给静容磕头。
静容听着这声音只觉得牙疼,急声道:“还不快起来,我何尝要你万死,我和你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好好的活着。”
白苏抬起头,额上已经是一片红,眼泪如同泉涌一般,跪走到静容身前,哭着道:“娘娘放心,娘娘对我这般好,如此苦口婆心的劝我,我一定好好活着,好好护着娘娘。”
看她这样,静容叹了口气:“行了,快起来吧,外面可还有人呢,若是让人见到你这样,指不定怎么编排我呢。”她说道最后,眼里露出笑意,拿着帕子,替白苏擦了擦眼泪。
白苏愣住了,似乎有些惊讶静容会待她这般亲近,她还以为娘娘以后都不睬她了呢。
顿时脸上又泛起一丝红晕,咬了咬唇道:“娘娘这般宽厚和善,哪个敢说娘娘不好。”
白苏这话倒是真心的,她是在受罚那几天,被白芷点醒的,那天白芷突然来了佛堂,打发走了白术,好好教训了她一顿。
她往日里还没见过白芷那般生气,她说,要是像她这样大嘴巴的丫头,放在别的宫里,只怕待不到三天就被送去了慎刑司,也就娘娘这般宽容,才会一次又一次的给她机会。
那时候她原本满心的不甘,如同被惊雷劈了一下一般,顿时烟消云散,原本遮在她眼前的迷雾,也突然清晰可见。
她想,她到底还是被那些恭维的话给迷了心窍,倒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后来娘娘疏远她,她也不敢有任何的不情愿,只盼望自己好好当差,娘娘能再次看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