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容听了这话先是一惊,然后又有些哭笑不得:“她怀了身孕,是她的福分,与我却关系不大,额娘倒是什么好事总想着我。”
郎佳氏笑的见牙不见眼:“可不是只我一个人这么想,讷苏肯和钮祜禄氏也这么说呢。”
静容失笑,这也是讨个口彩罢了。
“行了,既然都这么感谢我,看来我这次不赏赐点什么是不成了,白芷,去将之前内务府送来的那对镯子拿来,再配一份礼单,给承恩公夫人带着。”
白芷应声而去,静容笑着看向郎佳氏:“那镯子是内务府新打的,图样好工艺也好,我看着很喜欢,给讷苏肯的孩子正合适。”
郎佳氏听了一脸嗔怪:“好东西娘娘留给两个阿哥才是,那孩子还没成型呢,却偏了你的好东西。”
静容笑着摇头:“也是我的侄孙,给个镯子怎么了。”
郎佳氏这才笑着收下。
静容却突然有些怅然,自己这是孙子辈的都有了,不过也是,绵德不也是她正经孙子,这么想着,静容简直焦虑的不行,年龄竟然都这么大了。
郎佳氏不知道静容心中想法,只继续笑着说家里的事儿。
“如今你嫂子也对家里的事儿放手了,每日只吃斋念佛,一应家务事都交给了钮祜禄氏,我之前还怕钮祜禄氏面嫩,管不好,没想到她竟也是个有手段的,这才几日,家里的事情便都理顺了,我如今也算是享上孙子福了。”
静容笑着点头:“您如今可是老封君了,就是该在家里享清福才是。”
“也是,得亏我当日给你侄子定下了钮祜禄氏,你可不知道,你嫂子的那个外甥,如今也嫁了人,结果就是个美人灯,吹不得打不得,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你嫂子还去看过几次,后来等回来了,就对钮祜禄氏转了脸,也不知心理多感激我呢。”郎佳氏说这话不由有些得意。
静容知道这是她一生中的得意事,也跟着奉承了几句:“还是额娘眼光好,要不然也没有咱们家今天的好日子。”
郎佳氏抿着唇笑了,她好像也有些不习惯被人恭维。
静容看她如此,也跟着转了话题:“钮祜禄氏这一胎怀的可安稳?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便是。”
郎佳氏急忙摆手:“一切都好呢,钮祜禄氏也是个好命的,这一胎不知多乖巧,几乎没什么反应,每日吃得好睡得好。”
说到这儿她叹了口气:“倒是她那个嫂子,听说又怀孕了,来信想要在京城找个大夫,说是这一胎怀的艰难,钮祜禄氏正操心呢,她和她嫂子关系不错。”
静容挑眉:“既如此,家里也帮着找找才是,咱们家当初也得亏了钮祜禄氏嫂子家在内务府的关系,如今也是投桃报李。”
“正是这个理,只是她嫂子远在福建,许多大夫不愿意去呢。”郎佳氏愁眉苦脸。
静容笑了笑:“那没关系,慢慢找便是了,只别耽误事就成。”
郎佳氏点了点头。
说完了这些家务事,时间也不早了,静容让白芷送了郎佳氏离开,而静容自己也有些疲惫,看了一下两个孩子,都睡的香,自己也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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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这边岁月静好,舒妃那边却有些躁动。
“都是一样的阿哥,今日十二阿哥的满月宴如此盛大,咱们十一阿哥可是正经的周岁宴,竟也比不过。”舒妃的宫女绿漪不满道。
舒妃叹了口气:“都是一样的阿哥,也要看谁生养的,我哪里能和皇后娘娘比。”
说起这个,绿漪又有些不忿,低声道:“娘娘又和皇后娘娘差到哪儿呢,都是满洲大姓,娘娘只不过比皇后娘娘晚进宫几年罢了。”
“胡说什么!”舒妃厉声呵斥:“这糊涂话谁教你说的?”舒妃眼神凌厉的看着绿漪。
绿漪还是有些不甘,但是到底跪到了地上请罪:“奴才这话虽然说的不妥当,但是都是发自真心,奴才为了娘娘不甘,明明都是阿哥,却处处不如旁人,十阿哥也罢了,到底是兄长,但是十二阿哥还是弟弟呢,怎么就越过我们阿哥去。”
舒妃冷着脸一耳光就扇了过去:“你还敢说!”
绿漪被扇的侧过脸去,脸上涨得通红。
“我倒是不知道,你如今竟也有了这么大的心思,十二阿哥的确比十一小些,但是他是嫡子,如今荣耀便是他该得的,纯贵妃和愉妃的儿子还是更大的兄长呢,你看看她们可有话说?旁的人都没有说话,你倒是先跳出来了!不如我趁早将你打发到慎刑司,也好日后事发连累到我和十一阿哥,大家一齐给你陪葬!”
舒妃这是难得的疾言厉色的时候,屋里的宫女各个噤若寒蝉,绿漪此时也有些怕了,急忙给舒妃磕头:“娘娘,是我糊涂,请娘娘恕罪啊!”
舒妃却依旧怒火难消:“你说,这糊涂话到底是谁教给你的!”
绿漪握了握拳,许久才低声道:“没谁教,是奴才那日去御膳房提饭,偶然间听人提起的,说十二阿哥这次的满月宴,比当年七阿哥的还盛大,奴才本以为这是奴才乱说,结果今日见了才知道是真的,因此心中不忿,这才……”
舒妃气的脸都红了:“蠢货!这种事儿怎么会偶然间让你听到,明明就是特意说给你听得!说闲话的那两个人,你可认得?”
绿漪摇了摇头:“不,不认识。”她这会儿,是真的怕了。
舒妃恨得握拳,指甲也深深的扎进肉里。
“好啊,如今竟也开始算计我了。”她抬起头,扫了一眼屋里的宫女,目光犀利:“你们有谁觉得跟着我憋屈的,大可如今就走,我一句话不说,但是若是敢打着我和阿哥的幌子,害我们母子的,我绝不手软!”
这话一说出来,屋里的宫女俱都跪倒在地上:“奴才不敢。”
舒妃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见她们果真都十分惧怕,心中这才松了口气,淡淡道:“好,且记住你们今日说过的话,待到日后真被我抓住了,可别怪我没有给你们机会。”
宫女自然连声说不敢。
舒妃冷哼了一声,目光才终于挪到了绿漪身上。
“至于你,先去辛者库学学规矩吧,什么时候规矩学好了再说。”
舒妃也不敢把绿漪逼到死路上,毕竟绿漪也知道她不少事儿,若是让旁人利用了,对她也是打击,因此送她去辛者库,也给她留个后路,才能让她闭紧嘴,也吃个教训。
绿漪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毕竟她也怕舒妃直接将她送去慎刑司,到时候等着她的是什么就说不定了。
“奴才多谢娘娘手下留情。”绿漪真心实意的给舒妃磕了一个头。
舒妃神色淡淡:“行了,都下去吧,绿竹亲自送绿漪过去。”
跪在一侧的绿竹神色一凛,急忙应是,她也清楚,这是娘娘给她一个警醒,让她不要以为自己是大宫女了,就为所欲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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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妃宫里的事儿,静容是下午才知道的。
“竟将身边的大宫女送到辛者库去了,这是出了什么事?”静容有些诧异。
赵嬷嬷也有些疑惑:“奴才也找人打听了,但是没打听出来,只知道下午的时候,舒妃在殿里和几个宫女说话,不知道怎么的,突然就发作了绿漪,那几个宫女嘴都紧的很,打听不出消息,不过应该事情不小,那些人看着都吓坏了,脸都白了。”
静容皱了皱眉,没有多问,她知道在历史上,舒妃的这个孩子是夭折了的,但她这一年多来看着,舒妃这孩子都还算健康,莫名其妙的夭折了,这其中总归是有些不对劲,因此她对舒妃是面上不远不近,但是私底下却一直盯紧了,她也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如此,那就算了,舒妃不是个糊涂人,想来那宫女也是犯了她的忌讳。”静容淡淡道。
“娘娘说的是。”赵嬷嬷笑道:“之后奴才也会仔细盯着承乾宫的。”
静容看了赵嬷嬷一眼,见她笑的隐秘,也不多言,只点了点头。
静容宫里对这事儿不咸不淡,但是始作俑者纯贵妃却有些不满了。
“倒是个没有气性的,这样的羞辱也能忍下。”纯贵妃冷笑。
说完又看向雀儿:“那两个人你都安排妥当了吧?可不要让舒妃察觉出什么才是。”
雀儿急忙点头:“您放心,都安排妥了,明儿一早她们就会出宫,到底也是太笨了,竟打碎了好几个内务府刚烧好的花瓶,这样的人,宫里是用不着的。”
纯贵妃点了点头,心中却越发不满:“也就趁着这最后的时机提点她一下,没想到舒妃竟这般胆小,闹也不敢闹。”
雀儿心中自然明白纯贵妃的用意,但是也不敢说,只跟着奉承:“谁说不是呢,娘娘的好意,到底让舒妃辜负了。”
纯贵妃叹了口气,舒妃也是个滑不留手的,看起来是指望不上了。
想到这儿,纯贵妃突然朝着西六宫的方向看了一眼,难道如今只能指望嘉嫔了吗?若不是到了万不得已,她是真的不想和嘉嫔这个蠢货打交道。
而且皇上那个性子,如今是彻底厌了嘉嫔,她想要出头,实在是太难了,只是嘉嫔也实在是一杆好枪,自己只需要稍加挑拨,她便会闷头闷脑的冲在最前面,只是这回,是冲的太狠了,到底被皇后拿住了把柄。
这么想着,纯贵妃觉得自己到底还是不能放过嘉嫔,她已经废了,那就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孩子,做最后一点贡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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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嫔如今的生活,可以说是生不如死,她从未想过,自己可以如此没有尊严的活着。
奴才也敢欺负她,除了冬梅一个丫鬟,她可以说是四面楚歌,而冬梅也不是什么可信的人,据说她正在活动,也想要离开自己。
这些该死的奴才,就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冬梅是,冬雪也是。
可是如今她又能怎么样呢?面对那些太监的欺压,她还是得挂着笑脸给这些人塞钱,才能多少知道些外面的消息。
可是这些消息,她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三哥死了,娘家如今也败落了,其他两位哥哥也丢了差事,三嫂还被人送出了京城。
这一切都是皇后害的!
若是没有她,自己就是这满宫中最尊贵的存在,可是就是因为她,自己失了身份,失了娘家,失了肚里的孩子,自己的儿子也失了地位。
听着外面欢欢喜喜的笑声,嘉嫔就恨得牙根痒痒,凭什么自己这么惨,皇后却这般得意,竟然又生了儿子,再这样下去,自己的两个儿子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想着两个孩子,嘉嫔只觉得心头的火猛烈的燃烧了起来,她的永珹,她的永璇,他们都还需要她,若是没了自己这个生母,又哪里还有旁人替她们着想。
只是嘉嫔心里的念头再多,终究强不过形势,她现在被圈禁在启祥宫,出都出不去,又能如何呢?
就在嘉嫔满心愤恨的时候,突然外面传来几个太监说话的声音:“你说,这次皇上是真看重皇后娘娘啊,十二阿哥才多大点,这满月宴我看比几个年长的阿哥都隆重,还有十阿哥,皇上也是宠爱有加,你知道吗,今儿皇上又给十阿哥赏东西了。”
另一个跟着道:“是啊,十阿哥也才周岁,能知道什么啊,就这般看重,日后岂不是更是……”
“唉,不管日后如何,总比咱们跟着的这个好,我听说啊,四阿哥又被皇上训斥了,说是读书还不如五阿哥,四阿哥羞得回去就病了,今儿去上书房还请假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唉,这个主子算是废了,要是这宫里能再出一个主子就好了,说不得咱们兄弟也能翻个身。”
说着两个太监都笑了。
嘉嫔却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抖,永珹病了,还是被皇上骂病的,怎么都是儿子,差距就这么大,五阿哥那个小崽子有什么好的,愉妃自己不就是个榆木疙瘩,她生的儿子,至多也就是个书呆子,怎么能和她的永珹比。
嘉嫔心理火烧火燎,恨不得现在就出去,帮着永珹在皇帝面前转圜。
可是她也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想要帮永珹,她必须得先想办法出去。
可是该如何出去呢?嘉嫔恨不得立刻掐死皇后,这一切都怪她,要不是她……
就在此时,突然冬梅从外面进来了,她手里提着篮子,那就是嘉嫔今天中午的午饭。
“娘娘,可要用午膳?”冬梅神色平静,虽然穿得没有以前好了,但是却依旧十分整洁,头发束的紧紧的,露出秀美的额头,和白皙的脖子。
嘉嫔先是有些不耐烦的点了点头,但是却突然皱了皱眉,脑子里闪过刚刚那两个太监的一句话,下意识回过头去又看向冬梅。
冬梅被嘉嫔这眼神看的有些忐忑,不安的看了嘉嫔一眼。
嘉嫔的眼神渐深,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冬梅长得也挺清秀的,而且很白皙,要知道,皇上就是喜欢白皙秀美的女人。
“娘娘有什么吩咐吗?”冬梅小心道。
嘉嫔却突然对冬梅露出一个微笑:“我听说,你这几日在找关系想要离开这儿?”
冬梅心下一惊,立刻跪倒在地上:“奴才不敢,娘娘,这都是他们编的瞎话,奴才只想伺候好娘娘。”
冬梅这话说的有些心虚,嘉嫔一眼就看穿了。
“你别着急,我也不是什么霸道的人,自己不好过,也让你在这儿浪费青春,我只是问问你,你到底想不想走,若是想,我亲自找人送你离开,你伺候我一场,也是不易。”
冬梅有些忐忑,可是或许是嘉嫔的眼神太过温和,或许是冬梅这几日也因为这件事备受煎熬,她一下子就有些绷不住了,哭着道:“娘娘,奴才其实也是想伺候您的,但是奴才的阿玛早逝,额娘病重,弟弟又还小,家里都要靠奴才在宫里的这点份例过日子,之前承蒙娘娘恩典,奴才一家子倒还过得去,但是如今……”
冬梅有些说不下去了,只是跪在地上哭。
嘉嫔心里却一阵冰冷,果然是个不知感恩的狗奴才!
但是即便心中再怨恨,此时嘉嫔还是不免打起精神应对冬梅。
“我明白你的苦处,不过你也该明白,如今我这个宫里,是最沾染不得的,宫里的那些娘娘主子们,是绝不会松口让你过去的,而你若是去别的地方,只怕也和在我这儿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