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也不是假的,小讷敏如今才两岁出头的样子,大大的眼睛,秀气的鼻子,脸蛋也长得白白嫩嫩的,若不是衣服,看着倒不像是个小子,光是眉眼就把静容像了五分,如今听见静容说话,就用他那双黑葡萄一样的眼睛,定定望着静容。
而这话一说出来,郎佳氏也笑了:“人都说侄子像姑,那是真真的,奴才也看着讷敏有些像娘娘,倒是你哥哥非得说这孩子像他,也不想想,你们是兄妹,本就长得像,我看着倒是像你更多些。”
静容也笑了:“哥哥如今身体如何?”
说起这个郎佳氏倒是开怀了些:“比之前好多了,如今他行动不便,也不出去瞎逛了,只在家里折腾,不过你哥哥到底惜命,也不敢折腾的太过,反而每日还绕着花园走走,说是强身健体,我看着倒是真有效果。”
静容点了点头:“那就好。”
说完她看向钮祜禄氏,钮祜禄氏这次又怀了身孕了,说起来也是巧,竟和她一前一后,如今看着比之前胖了一些,但是神情却显得温柔恬淡了许多,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母性。
“你这一胎可还安稳?”静容问了一句。
钮祜禄氏笑笑:“劳娘娘垂问,一切都好。”
静容点了点头,又突然想起了她嫂子的事儿,忍不住道:“你嫂子如何?身子可有起色?”
钮祜禄氏笑了笑:“比之前强些,说是能下地走路了。”
“那就好。”静容今儿听到的都是好消息,心情也舒畅了许多。
正说着呢,永瑄下学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他的大嗓门:“额娘,儿臣听人说外祖母来看您了。”
屋里人听见这话,俱都站起身来,不过静容抱着讷敏,倒是依旧坐得稳稳的。
话音刚落,永瑄就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还跟着永璂,这几日永璂非得缠着永瑄也去上书房,永瑄没办法,只好也带着他,幸好永璂是个安静坐得住的,倒也不打搅永瑄读书。
永瑄一进来,郎佳氏就和钮祜禄氏给永瑄请安,永瑄一看,急忙上前将郎佳氏扶了起来,同时也对着两位长辈道:“外祖母,表嫂,不必多礼,快请坐。”
郎佳氏听着这一声外祖母,眼圈都红了,一手拉着永瑄,一手拉着永璂感叹:“许久未见,阿哥们都大了。”
永瑄跟着笑笑:“外祖母身子也健壮了许多。”
听着永瑄还记着自己,郎佳氏心中有些激动,反倒是一时间说不出什么话来。
静容看着笑笑:“额娘,且坐吧,时辰还早,有多少话,也足够您叮嘱。”
郎佳氏笑着点点头,拉着永瑄和永璂坐下。
永璂有些害羞,只依偎着永瑄坐下,并不说话,倒是永瑄侃侃而谈,仿佛和郎佳氏多么熟悉似得。
郎佳氏看着阿哥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说话,心中也是感慨,他们这一家子闷葫芦,倒是生出个这样的异数来。
静容看着永璂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就对永璂招招手:“永璂过来,这是你表侄讷敏,你和讷敏一起玩。”
永璂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比自己小的男孩子,一听静容招呼,就急忙走了过去。
小讷敏瞪着一双大眼睛定定看着永璂,把永璂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学着额娘的模样,摸了摸讷敏的脸蛋,小声道:“我是你表叔叔。”
讷敏看了一眼静容,又看了一眼自己额娘,见钮祜禄氏对自己一脸鼓励的样子,这才清脆道:“哥哥!”
永璂听了急忙摆手:“不是哥哥,是叔叔!”
讷敏睁着一双大眼睛,依旧道:“哥哥!”
永璂急的不行,仔细给讷敏纠正:“我额娘是你姑祖母,我是你姑表叔,你要叫我叔叔才是。”
讷敏哪听得懂这个,歪了歪脑袋继续叫哥哥。
永璂急的直跺脚。
看着这对小宝贝这般模样,屋里的其他人都笑坏了,最后还是静容看着永璂实在有些急眼了,这才摸了摸小讷敏的肉下巴,柔声道:“好乖乖,就叫一声表叔吧,你看看你叔叔都着急了。”
讷敏抬头看了一眼静容,这才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叔叔。
永璂一下子就笑了,坐到了讷敏跟前,把自己那些宝贝都拿了出来,和讷敏一起玩。
静容看着这一幕,也笑了。
一家子亲亲热热的说了许久的话,又吃了顿午膳,午膳之后来给静容请脉的太医也到了。
静容的胎像一切都好,静容便也让太医给郎佳氏和钮祜禄氏请了个平安脉。
钮祜禄氏的脉请的很快,她身子一切都好,太医连方子都没开,只让她好生将养就一切无碍。
至于郎佳氏的脉象,太医却请了很久。
这时间久的静容都有些慌了。
“张太医,我额娘这是有什么不好吗?”
郎佳氏也是一脸的惊疑不定。
张淳抚了抚须,终于道:“承恩公夫人这脉象乍一看好像强健,但是实则是内里发虚,好似是平日里补得有些过了,反倒是阴阳失调,平日里看着倒是无事,但是若是一旦生病,只怕就……”
这未尽之意,在场人也都听明白了。
静容的脸色有些铁青。
钮祜禄氏听着这话,急忙道:“可是我们往日里也请了大夫来给祖母诊脉,一直没什么问题啊!”
张淳看了一眼钮祜禄氏,垂眸回话:“侯夫人不要急,承恩公夫人这脉象本就十分不易诊出来,外面那些大夫有误诊也是寻常,不过如今也幸好发现的早,只要好生调理,慢慢也就好了。”
钮祜禄一听这话终于松了口气,小心看了一眼静容,生怕静容觉得自己和讷苏肯慢待了郎佳氏。
索性静容的心眼也没这么小,听了这话脸色好转了许多,点了点头道:“既如此,太医就开方子吧。”
张淳恭声应了,这才跟着白芷下去开方子了。
等人出去了,静容这才一脸严肃的看着郎佳氏:“额娘,你说说这样的事儿吓不吓人,您往日里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吗?”
郎佳氏这会儿也有些心虚,小声道:“在家里的时候,人参补药也是天天吃的,谁成想竟还会体虚,我往日里只是走几步路有些喘,我也只当是我胖了些,没成想竟是病了。”
静容听着这话也是无语,苦口婆心道:“额娘,虚不受补的道理我便不是大夫也是知道的,您日日都吃着人参补药,这是药三分毒,您心里也不害怕吗?”
郎佳氏的确是有些怕了,急忙道:“娘娘放心,日后那些药奴才不吃了就是。”
静容摇了摇头:“额娘,药不能乱吃,日后您也该小心这些,您如今这个年纪,可经不住这一次次的乱来了。”
郎佳氏急忙点头:“我知道了,日后再不会了。”
静容叹了口气,看起来那拉氏到底还是底蕴差了些,穷人乍富,有时候就会闹出这些笑话来,得亏发现的早啊。
“行了,日后还是要让讷苏肯请个靠谱的府医,哪怕是多花点钱呢,家人的健康一定不能小觑。”这句话是静容叮嘱钮祜禄氏的。
钮祜禄氏也被吓着了,急忙点头:“娘娘放心,奴才回去就给讷苏肯说。”
经历了这件事,大家多少都有些胆战心惊,等到拿到了药方,郎佳氏也不敢在园子里多留,急忙就带着钮祜禄氏和讷敏走了。
静容让永瑄领着白芷和赵嬷嬷送了他们出去,走的时候,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尤其是比较温补的西洋参,多给了几支,张淳说郎佳氏如今这个样子,想要补气,这个最合适。
等到郎佳氏一行人走了,永瑄也回来了。
他面上挂着笑进来的,结果一进来就耷拉下了脸。
静容本在边上一边插花一边听永璂说他的小侄子多聪明,结果一错眼,就看到永瑄这副形容,忍不住道:“你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吗?”
永瑄冷哼了一声,语气有些冰冷:“倒也不是谁得罪我,只是出去的时候正好碰上淑慎姑母,见着我们了,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静容挑眉,淑慎公主可是个聪明的,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永瑄找不痛快。
“你姑母这几日也是为了你三哥和三嫂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的,有所疏忽也是常事,你不要放在心上。”静容到底还是劝了一句。
没成想永瑄却是更气了:“若只是单纯的没注意,儿臣怎么会这么生气,她分明就是故意的,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竟也让外祖母行了全礼,这才慢慢悠悠的叫了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儿臣想着都觉得生气!”
静容一愣,放下了手中的花。
她沉默了一会儿,心中虽然难受,但是淑慎公主这般行事,你却挑不出一丝错来,郎佳氏即便是自己的母亲,那也只是个承恩公夫人,而淑慎公主可是和硕公主啊,这不比承恩公夫人高。
最终,静容还是叹了口气:“她这只怕是在朝我撒气呢,倒是连累了你外祖母。”
永瑄一愣,看向静容:“额娘是皇后,有谁敢朝着额娘撒气!”
静容看着儿子有些稚嫩的脸颊,苦笑一声:“正是因为是皇后,这才要处处周全。”
说完又有些意兴阑珊:“行了,这事儿你也别操心了,我会看着办的,你好好读书才是正经。”
永瑄咬了咬唇,只觉得心中一阵无力,自己的母亲是皇后,是这世上最高贵的女人,他一直以为额娘在这事上再不必受旁人的气,没成想,就算是皇后,也会有如此无奈的时候。
“额娘,儿臣一定好好读书,日后再不让额娘受一点气!”永瑄拉住了静容的手,几乎是下意识的说出了这句话。
静容先是一愣,然后看向永瑄,他眼中满是坚定,那神情,仿佛并非一个孩子。
静容愣神片刻又笑了,她点了点永瑄的额头,柔声道:“好,额娘就等着这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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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静容命人宣了三福晋进宫说话。
她这道懿旨虽然轻飘飘的,但是满园子的人,却不到一个时辰都知道了。
尤其是太后那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听说了这个消息。
她坐在通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描着经文,眼睛上还带着新上供的玳瑁水晶眼镜。
听到林嬷嬷回禀,这才卸下眼镜,若有所思的看了过来。
“总算是有动静了,我还真以为她想要把这事儿扔给我这个老婆子呢。”太后淡淡说了一句。
林嬷嬷笑着回话:“皇后娘娘这应该也是担心,因着纯妃的缘故,旁人说闲话。”
太后轻嗤一声:“她是皇后,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事儿,就算是说闲话,也不该自己躲了。出了事竟一点也不闻不问,我看着也闹心。”
林嬷嬷再不敢多言,只站着听着。
太后自己说完这话,也叹了口气:“算了,她怀着身孕,不想管这事儿也正常,我听说昨个淑慎给了承恩公夫人一个没脸,可是真的?”
林嬷嬷点了点头:“是真的,就在院子门口,许多人看着呢,十阿哥气的脸都白了。”
“可怜见的。”太后感叹了一句,也不知这句可怜,可怜的到底是谁。
“行了,你去把上次大喇嘛给我送的那尊金佛拿出来,赏了承恩公夫人,也算是替淑慎给夫人赔罪了。”
听着太后淡淡的语气,林嬷嬷抬头看了太后一眼,却见太后神色依旧平淡,便低下头,恭声应了一句,这才退了下去。
看着林嬷嬷出去,太后叹了口气,这宫里面的事儿啊,就没有简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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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上午辰正宣的的三福晋,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三福晋就进来了。
静容在天地一家春前殿接见的人,结果三福晋人一进来,静容都愣住了。
当年选秀的时候,博尔济吉特氏是个珠圆玉润的小姑娘,让人看着就觉得心中欢喜,结果这才短短几年,竟然就瘦成这般模样,看着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似得。
静容掐指算了算,距离她流产也有一个来月了,按理来说小月子也该坐出来了,怎么还是这般模样。
静容忍着心中的疑惑,柔声道:“怎么瘦成了这样,可怜见的,也该好生保养才是。”
一听到皇后这话,博尔济吉特氏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是儿臣没福,留不住小阿哥,如今这般模样也是报应。”
静容听了这话,简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答,许久才道:“你若是总这么想,那你这身子就只怕一直好不了,你和永璋都还年轻,孩子日后会有的。”
博尔济吉特氏听了也不回话,只是哭。
静容看着头都大了,她朝着赵嬷嬷使了个眼色,赵嬷嬷立刻招呼着屋里的下人出去。
等到人都走干净了,静容这才道:“我知道你不是个糊涂人,如今这个关头,也不能做什么糊涂事,如今宫里各个眼睛都盯着你府上呢,你可明白?”
博尔济吉特氏听到这话身子抖了抖,抬起头,看向静容。
静容看着她大的有些过分的眼睛,这看着都有些瘦脱相了。
“你也听我一句劝,你如今好歹也是永璋的嫡福晋,日后哪怕没有孩子,永璋后院里那些孩子也得叫你一声额娘,你若是有心,养一个在跟前只怕也没人会说什么不好,只是有一句,你自己得行的正坐得端,如此才有底气和人说话,你说是不是?”
静容这也算是善意提醒了,如今永璋院里,嫡福晋的孩子没了,两个格格却接连有孕,她是真的怕博尔济吉特氏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
听到这话,博尔济吉特氏却是有些激动:“皇额娘这话可是真话?若是儿臣想要养育别的侧室的儿女,真的能成?”
静容皱了皱眉:“此事你也要和永璋好好商议,不好抢夺。”
博尔济吉特氏一听这话,立刻偃旗息鼓,许久,干巴巴道:“三阿哥厌恶儿臣,哪还会和儿臣好好说话。”
静容简直头大:“你是他的嫡福晋,是皇上亲自指婚,你还是和硕公主的女儿,科尔沁博尔济吉特氏的女儿,便是三阿哥再厌恶你,他难道还能休了你不成?如今你们夫妻闹成这样,三阿哥还不是得和你一起亲亲热热的进宫和太后赔罪?难道你就不能借着这个机会,笼络住三阿哥,至少不要再和之前一样争锋相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