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瑄看着弟弟这样,皱眉道:“做什么小儿情态,种痘本就是寻常事,没得让额娘也跟着忧心。”
永璂有些害怕的瑟缩了一下,不敢还口。
静容看着长子淡定的样子,心中发酸,他这样,何尝又不是被逼出来的呢?
静容也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好孩子,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担忧,但是种痘这样的大事儿,额娘又怎么能心安呢,若是不成,额娘豁出命去求你皇阿玛,让他迟一些给你们种痘。”最好能拖到张太医把牛痘的事儿研究出来。
永瑄看着额娘如此心神不宁的样子,淡淡笑了笑:“额娘,您就放心吧,种痘自来这么多年,大多都是成功的,儿臣有皇阿玛和皇额娘庇佑,定也能成。再说了,种痘自来都是小儿最容易成功,年纪大些,倒是更加凶险了,反正都要来这一遭,宜早不宜迟。”
静容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道理明白,心中还是忍不住坛友,最后她只能叹了口气,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心里期盼着张太医能在两个孩子种痘前,把牛痘研究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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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容这边念叨着张太医,张太医那头也是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那一日见了那个放牛娃,张太医就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发现皇后娘娘说的果然是真的,牛痘不仅症候轻,而且更安全,若是染了,几乎不会死人,这个也是张太医这几日让底下人调查周边情形时发现的定律。
但凡养牛人家的孩子,有些还会表现出痘疹的趋势,有些几乎就不会表现出来,还得切脉之后,才能发现。
这样安全的种痘方法,简直就是一座宝藏,张太医此时心里,真的是无比感激皇后娘娘,给了自己这样一个研究方向。
只是可惜,他研究的时间还是太短了,经过的病例也太少,不能完全肯定这个结论,只是算着时间,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最后在五月初三,张太医终于应召去了园子里给皇后诊脉。
他知道皇后召他的原因,他早就听人说,十阿哥要在五月初八种痘,如今已经开始准备种痘的暗室了。
静容看着张太医有些发青的面色,微微皱了皱眉:“张太医脸色如此难看,难道这几日都没有什么收获吗?”静容心中有些失望。
张太医急忙辩解:“娘娘,并非如此,臣这几日一直在研究牛痘的妙处,这才仪容不整,还请娘娘恕罪。”
静容听了心中一喜:“你找到了牛痘?”
张太医急忙点头:“臣的确找出了几样范例,并且也罗列成册,只是这例子还太少,臣也不敢……”
张太医欲言又止,静容却在此时下定了决心:“你备好痘种,将你此次研究的记录给我,此事本宫和皇上说。”
张太医有些诧异的看向静容,之前他一直觉的,皇后娘娘是谋定而后动的人,从不会轻易冒险出手,如今却这般果决,看起来,娘娘果真十分重视两位阿哥。
张太医也不多想,既然皇后都决定了,拿自己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恭声应下,然后将自己的记录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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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张太医离开,静容眼中神色发沉,她捏了捏手里的册子,然后立刻吩咐白芷:“今儿小厨房的点心做的不错,你去送一匣子给皇上。”
白芷一愣,刚刚的话她也听了,只是她没大听懂,只听了个迷迷糊糊,如今见娘娘竟然要给皇上送吃食,她也有些吓住了,娘娘之前可从来不主动往前面送东西啊。
但是再多的疑虑,白芷也不敢多说,只能点头应了,然后转身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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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本在屋里看折子呢,就见李玉走了进来,面上还带着笑。
乾隆挑了挑眉,放下了折子:“有什么好事儿啊,你竟高兴成这样?”
李玉笑着将手上的食盒捧了上来:“是皇后娘娘,给您送点心过来了,说是刚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乾隆一挑眉,有些兴趣:“打开来看看。”
李玉这才把食盒打开,看着里面精致的点心,乾隆点了点头:“皇后有心了,今儿就用这个吧。”
李玉领了命,将点心拿出来,又试过毒,这才给乾隆奉了上来,乾隆拿起一块点心尝了尝:“嗯,滋味不错。”他赞了一句,然后道:“今晚就去皇后那儿吧。”
李玉一愣:“皇上您不是刚翻了兰贵人的牌子吗?”
这位兰贵人,就是去年选秀被上记名的那位钮祜禄氏,说起来也是倒霉,刚定了位分,就突然病了,本来这样,只怕前程就已经坏了,但是没想到皇上倒是怜悯她,准她推迟入宫的时间,如此直到今年五月,她这才入宫。
结果这一入宫,倒是得了皇上的宠爱,最近一段时间,皇上不是歇在兰贵人这儿,便是歇在多贵人那儿。
“给兰贵人那边传话,就说今晚我有些事要和皇后商议,就不过去了,给她赏赐些东西,作为补偿。”乾隆淡淡道。
李玉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了乾隆一眼,心说,之前还没什么事儿呢,怎么皇后娘娘一送过来东西,倒是有事儿和皇后娘娘商议了。
但是这话他肯定不敢问,只能讷讷应了。
只有乾隆,定定看着桌上的点心,心中十分清楚。
皇后自来不会做这邀宠之事,今儿突然送东西过来,看起来是有事要和他说,他自然得给皇后这个面子。
至于别的妃嫔,那自然和皇后不在一个档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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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这一晚,果然来了静容这儿,静容早有这个预料,因此也不惊讶,只是高高兴兴的把人给迎了进来。
两人一起用了膳,又说了会儿话,静容这才说起了正事。
她把自己之前和张太医说的那些话都一一说明,又把张太医调查出来的结果给乾隆看了,这才道:“一开始臣妾也只是想着试试,没想到张太医倒是真的试出了个子丑寅卯,臣妾也不大懂这个,还要请皇上做主。”
乾隆看着手里的记录,没有紧皱,脸色十分严肃。
他很清楚自己手里这份东西的重要性,也很明白这东西会引发的后果。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皇后,这真是自己的贤妻啊,这样有利于民生的东西,竟也让她找出来了。
他忍不住握住了静容的手:“若是此事为真,皇后功在社稷!”
静容被吓了一跳,急忙摆手:“皇上言重了,臣妾也只是想让永瑄他们几个种痘的时候少受些罪,这才想起了这事儿,具体的,还要靠皇上把控,臣妾不敢居功。”
看着静容谦虚的模样,乾隆满意的点头,皇后果然懂进退,不过也是,女人家家的,心里也就是儿子丈夫这点事,为了孩子能想到这个,也算难得了。
“皇后不必谦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静容这才松了口气,她可不敢揽下这功劳,以乾隆的小气劲儿,自己要真靠这个扬名了,还指不定他怎么想呢。
“那皇上。”静容有些小心的看向乾隆:“这次永瑄种痘,可要用这新式种痘的方法?”
乾隆皱了皱眉:“此法还需完善,让永瑄用新法,还是有些冒险。”
静容心下一惴,她就怕乾隆这么想,忍不住道:“可是此法并无危险,更加安全,即便是有事,也无伤大雅,但是人痘实在是……”
看着皇后急的不成,乾隆叹了口气,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别急,我何尝不想永瑄平平安安的,只是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若是你心中实在不安,不如延后永瑄种痘的日期,等到此法完善之后再行种痘?”
静容见着乾隆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看起来他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
“皇上的安排十分妥当,臣妾惭愧。”静容急忙给乾隆行礼。
乾隆却只是笑了笑:“好了,不必多礼,此事朕会安排的,你就别操心了。”
见乾隆这么说,静容也就放心了,心中也算松了口气。
而乾隆捏着这册子,又道:“不过这个张淳倒也算有些本事,朕看他写的这个册子,细致入微又十分有条理,是个人才,这件事就让他牵头吧。”
静容抿了抿唇,笑道:“想来张淳一定能不负圣意。”
乾隆点了点头,把这事儿记在了心上。
之后几日,乾隆果然下旨,延迟了永瑄种痘的日期,说是永瑄这几日身体微恙,不宜种痘,需要重新挑选日期,永璂自然也跟着一起重新挑选。
这事儿来的莫名,自然也有人嘀咕,只是既然乾隆都下了令,那也没人敢多言,钦天监那边立刻就奉上了新的日期,永瑄和永璂种痘的日子,都被推迟到了九月。
静容知道之后,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倒是永瑄,有些疑惑的来问静容:“额娘,为何突然间改了种痘的日期,可是您和皇阿玛说了什么?”
静容自然不会瞒着他,把自己之前做的事儿,告诉了他。
“之前不给你说,是怕这事儿不成,倒是扰乱了你的心,如今既然已经差不多成了,告诉你也是让你宽心。”
永瑄恍然大悟:“原来如此,额娘果真心思入微,如此才能想起那么久远的事儿。”
静容淡淡一笑,哪里是心思入微啊,只是照抄答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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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种痘引发的纷扰很快就过去了,毕竟种痘的是皇子,种与不种,啥时候种,都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后宫诸人和朝臣都没有插话的余地。
只是大家听闻此事之后,倒是对皇上看重十阿哥有了新的认识,看起来皇上对有关十阿哥的事儿,真的是不容一点差错啊。
后来舒妃来静容这儿说话,也提起了此事。
“皇上看重十阿哥,连带着我们永瑆也能再缓几日种痘了,奴才倒也借着娘娘的东风,能松口气了。”舒妃笑着道。
静容听了倒没透露牛痘的事儿,这事儿此时还是机密,知道的人并不多,乾隆也不想在事情定下之前,就传的纷纷扬扬,因此静容只笑着道:“也是皇上仁心。”
舒妃见着静容不想多提,也就不再多言,转而说起她宫里的兰贵人了。
“真真是个美人灯一样的人物了,吹不得打不得,就连她屋里的奴才也能和她大声说话,奴才看不过去了,训斥了那奴才几句,那奴才还没如何呢,她倒先哭了,奴才看着不像样,再不敢开口了。”
静容听着这话,也觉得这位兰贵人有些太软弱了,只道:“既如此,你照顾着别让她受欺负就是了,至于旁的,你也少管些,免得到头来反倒受了埋怨。”
舒妃笑着点头:“奴才也是这么想的。”
说完这话她倒是有些迟疑。
静容见了皱了皱眉:“有什么话还不能说吗?”
舒妃有些讪讪一笑:“也不是不能说,只是奴才怕说了,娘娘心里膈应。”
听她这么说,静容倒是有些好奇了:“你说就是了。”
舒妃这才道:“前几日,皇上不是翻了兰贵人的牌子吗?然后最后又因着和娘娘有事相商,就来了娘娘这儿,没成想兰贵人接了消息,当场就流了泪,奴才看着不像样,就帮着去劝了劝,说许是皇上有要事找娘娘商议呢,而且皇上也给了不少赏赐,也是看重她的意思。”
“结果,奴才在这头说,她在那头哭,眼泪止也止不住,奴才实在是没法了,就转身走了,如今想着,她怕不是心里有些怨怼的意思。”
静容没成想,自己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竟也会引发这样的事儿。
那天她的确有些着急,没来得及问乾隆是招谁侍寝,事后也因为解决了一件心腹大患,就把这事儿忘得死死的。
没成想,竟是兰贵人,而且她还是这个态度,这让她心中难免有些疑虑。
“许是觉得丢了脸,所以才流泪吧,这件事也是委屈了她,赶明儿我赏赐她些东西,也算给她赔罪了。”静容犹豫道。
舒妃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惊住了:“哎呦,她算哪个牌面上的人啊,值得娘娘给她赔罪,娘娘可别说这话,没得折煞了她的福分,我看啊,赏赐也就不必了,这事儿到底也是皇上决定的,与娘娘有什么相干,我看她就是矫情!”舒妃有些不屑道。
静容心中哭笑不得,这还真不是乾隆的错,自己在这事儿里也有份儿,不过舒妃之前还想着和兰贵人好好相处,平时也能聊聊天,如今就这个态度,看起来她对兰贵人也很不满啊。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这次的确是让兰贵人丢了脸,静容也不是那种拉不下脸认错的人,便笑着道:“到底是委屈了她,赏赐还是要有的,你也代我和她说说,当时我与皇上的确是有事相商,让她不要多想。”
舒妃听着这话直感叹:“再没有比娘娘还宽厚的主子了,遇着娘娘,也是她的福分。”
静容没言语,只心里想着,这位兰贵人应该是心思比较细腻的人,自己应该和她说不到一起去,日后倒是可以客气着些,亲近就没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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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妃在皇后这儿说完话,就回了自己院子里,进门的时候,就看见兰贵人院里的奴才,躲躲闪闪的迎面走了过来。
舒妃一皱眉,她身边的宫女就立刻站了出来:“大胆奴才!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奴才一惊,看见舒妃当面,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奴才见过舒妃娘娘。”
话音刚落,怀里叮里啷当的就掉下来一堆东西。
舒妃一见,差点背过气去,这不都是兰贵人平日里戴的首饰吗?竟然被这奴才揣在怀里。
“大胆!”舒妃气的脸都红了:“你竟敢偷盗贵人东西!”
那奴才被吓得脸色发白,急忙磕头道:“舒妃娘娘容禀,这并非奴才偷盗,只是我们贵人主子这几日不凑手,才让奴才拿出去当点银子。”
“胡言乱语!”舒妃压根不信啊,不说兰贵人娘家家世不差,就说这几日皇上的赏赐,兰贵人就不可能缺钱花:“死到临头还敢攀扯贵人,给我拖下去打!”
舒妃的奴才正要上去拉他,没成想这个奴才却高呼:“贵人主子!救救奴才啊,奴才可是您的人啊,您则能看着奴才这样被人打骂!”
这言辞间,竟然有挑拨的意味。
舒妃被气的三尸神暴跳,差点背过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