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话的太监松了口气,急忙出去了。
静容坐在边上心下也有些好奇,令妃这个当口过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正想着,令妃进来了,她看着比往常瘦了很多,一进来就就给太后和静容行礼。
静容当然是十分温和的让她起身,太后也点了点头:“坐吧,你今儿过来是有什么事吗?”太后是真不喜欢令妃,因此这话也说的十分生硬。
令妃有些尴尬的抿了抿唇,许久才道:“奴才是想着许久没给您请安了,又听说皇后娘娘也在,就想过来给您和皇后娘娘问安。”
静容挑眉,自打来了园子,她不耐烦和这些妃嫔们打交道,就免了她们每日早晚的请安,只让她们初一十五过来两趟即可。
所以估算着,她也很久没见过令妃了,只是她一直以为,她们两人算是两看相厌,永远见不着才好呢,怎么今儿令妃倒像是上赶着来见她了。
太后虽然不知道静容和令妃之间的龃龉,但是也能摸来,这两人并不像表面这么和睦,听到令妃这话,忍不住蹙了蹙眉:“你有话直说便是,皇后和我都是实心人,若你所得有道理,也不会为难你的。”
太后这话说的,直接把令妃的话给堵死了,她脸上的笑都差点维持不住。
静容在边上看着,只觉太后这话也太直接了。
“奴,奴才不敢,奴才只是想着,过几日天气不错,想接六公主去奴才那儿住几日。”令妃这话说的遮遮掩掩的,眼睛还时不时朝静容这儿瞄一眼,好像很惧怕她似得。
静容看着这一幕都气笑了,这哪里是想见她啊,这分明是怕自己从中作梗啊,令妃这事儿哪儿来的勇气,觉得自己会管她的破事!
而太后听了这话,并没有像令妃想象的那样多想,反而是眉头一皱,有些恼怒,不过想着她到底也是高位嫔妃,不好在这么多人面前给她没脸,只能压着火气道:“不过这么大点事儿,你至于如此支吾,难道本宫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吗?”
令妃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来请罪:“太后娘娘,奴才并非此意,您心怀宽广,仁善慈和,满宫皆知,奴才只是怕奴才所求冒犯了娘娘……”
太后冷哼了一声:“行了,你嘴皮子倒是利索,起来吧,你要把六丫头接回去就接回去吧,只是有一点,不许再饿着她,她如今还小,又是早产,我还不容易把她养的白胖点,若是你再敢饿她,小心我不留情分!”
太后这话说的已经很重了,令妃听了冷汗直流,急忙告罪:“太后娘娘,奴才不敢,上次只是奴才身边的宫女,忘了六公主用膳的时辰,这才饿着了她,奴才并非有意。”
太后有些恼火的摆了摆手:“行了,你也不必给我说这些,赶紧走吧,赶着天黑把孩子抱回来就成。”
令妃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退下了。
看着令妃离开,静容神色有些冷淡,她这趟来,是单单想见六公主,还是听着自己也在,想要给自己上眼药,可是就算是上眼药,这手段也未免粗糙了些,这可不像平日里的她。
静容不及多想,太后此时却清了清嗓子,淡淡道:“令妃是有些糊涂了,你莫要和糊涂人计较。”
静容听了淡淡一笑:“令妃未曾得罪过臣妾,何谈与她计较呢?”
太后看了一眼静容,挑了挑眉:“你这性子,就该当你是皇后。”
静容笑而不语。
**
等静容领着两个孩子从长春仙馆出来,永璂还看着懵懵懂懂的,永瑄却早就明白了刚刚的交锋,他皱着眉,低声道:“额娘,令妃如今都这样了,怎么还敢在皇祖母面前冒犯您。”
静容淡淡一笑:“我倒觉得,她今日所为,倒像是想引起我的注意。”
永瑄有些不懂:“这是为何?”
静容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只是她既然出了手,那就不可能半途而废,且看她下面的招数吧。”
永瑄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豫,他到底还是不喜欢这些妃嫔们冒犯额娘。
母子三人顺着长春仙馆往天地一家春去,刚走了一半,就看见令妃和几个宫女,抱着李六公主,站在池子边看荷花。
见着他们来了,急忙上来行礼:“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静容看着她似笑非笑:“令妃今儿,话倒是比往常多。”
令妃脸色一白,许久才道:“奴才口拙,娘娘恕罪。”
静容淡淡的摆手:“你们都退下去吧,我有话和令妃说。”
说完看了永瑄一眼:“你带着你弟弟跟着赵嬷嬷回去。”
永瑄有些不想走,但是看着额娘坚定的眼神,到底还是走了。
等人都走开了,静容这才看向令妃,依旧没让她起身,只淡淡道:“有什么话就说吧。”
令妃心下一松,皇后果真意识到了她的反常。
“娘娘,奴才想求娘娘一件事。”令妃跪倒在地,行了一个大礼。
静容也不躲闪,就这么受了她的礼,只是面上还是淡淡:“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见着静容不吐口,令妃咬了咬牙,低声道:“娘娘,奴才有件事要告诉娘娘,只是奴才说了这事儿,还要请娘娘多多照拂六公主。”
静容皱眉:“你什么意思?六公主养在太后膝下,难道还能缺了她什么?”
令妃说起这个就泪流满面:“娘娘,奴才无能,不讨太后喜欢,也连带着六公主不甚得宠,平日里,太后也就照料照料六公主的衣食,旁的基本不会多问,如今六公主在太后跟前,只怕连四公主也不如,再这样下去,日后六公主的出路,只怕,只怕也……”
令妃说不出话来。
静容却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这是怕六公主出嫁塞外啊。
不过这也正常,令妃这辈子只怕就这么一个孩子,想把孩子拢在身边,也是正常。
“既如此,你为何来求我?你该知道,我和你之间,无话可说。”静容虽然心里盘算开了,但是面上还是淡淡。
令妃咬了咬牙:“娘娘,奴才知道您也不喜欢我,但是奴才却明白一点,娘娘是个仁善的,不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母女分离,还有就是,奴才想要禀告娘娘的这件事,想来娘娘也会很有兴趣。”
静容挑眉,定定看着令妃,许久莞尔一笑:“你这话说的有趣,若是往常,我定转身就走,但是今日本宫心情好,倒是想听你掰扯掰扯,行了,你说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静容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
令妃看了一眼静容,见他神色平淡,一点也不焦虑,心下有些难安,皇后根本不应,自己应该把这事儿先说出来吗?
但是无论如何,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也没有退路了,令妃只能咬牙开口:“娘娘,有件事儿,奴才一直心中不安,就是当年纯妃都处于那种境地了,怎么还有人会把奴才和皇上的话禀报给她知道,又惹的她怒火中烧,结果做出害了忻贵人孩子的错事。”
“还有一点,奴才记得当年您处置忻贵人的事儿,审问出了结果之后,还没来得及禀报,却被太后提前知道,让太后误会您想要包庇人,结果让您得了太后的训斥。奴才明白,您一定认为是奴才做的,可是奴才如今可是以六公主的性命发誓,这事儿绝不是奴才所为!”
静容皱起了眉,这两件事儿,在当时她的确觉得有些不大对头。
乾隆想把忻贵人的孩子给令妃养的事儿,她提前都不知道,纯妃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是在禁足的时候知道的。
这不符合常理,哪怕是纯妃在令妃宫里下了眼线,但是这宫里的人拜高踩低,又怎么会在那个时候给纯妃通信。
还有就是,自己得到斥责的事儿。
这一桩桩一件件,如今想起来都不大对头,只是当时既然纯妃这个罪魁祸首已经伏法,她也就把这想头给岔过去了,可是如今令妃旧事重提……
静容皱眉看着令妃,许久道:“你有话直说。”
令妃一勾唇,淡淡道:“娘娘,您是不是还忽略了,这宫里的高位妃嫔,还有一个人呢。”
静容心中猛地一震,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人……
愉妃!
是啊。
除了她还有谁,她虽然不起眼,可是她的儿子是乾隆最喜欢的儿子,所以即便她不受宠,不起眼,但是在这宫里,也自有那些明眼人往她身边投奔。
静容总是下意识的忽略这个人,但是如今想起来,真是糊涂,愉妃要是真的像表现出来的这么低调,那么她就不会因为给五阿哥选秀的事儿,和自己起隔阂。
她能重视这事儿,正是说明她有野心。
静容心中大震,面上却勉强保持镇定,她看着令妃,沉声道:“你认为是愉妃做的?”
令妃嗤笑一声:“娘娘想到了?”
“其实我和娘娘一样,一开始也是小瞧了她,只以为她懦弱愚蠢,却也不知道,懦弱愚蠢的人,也有野心,当时纯妃害了忻贵人的孩子,奴才就觉着我宫里出了二心人,当即就让人探查,结果没两天就查到了一个人身上,只是那个人也乖觉,知道自己做错了事儿,偷听完当天就犯了个错,给赶到了内务府。”
“奴才让人去内务府问,却得知那奴才已经出宫了。她以为她出宫就可以逃得过,哼!”令妃冷笑一声:“奴才自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松的就逃过一劫,奴才找了奴才阿玛去查这事儿,去年年底,终于有了消息,那奴才全家搬去了盛京,还发了财,如今也当上了财主,一家子都过上了呼奴使婢的日子。”
静容听了心下一动:“她既能进宫,那边是包衣出身,怎么能随意离开京城?”
“正是如此呢。”令妃冷笑:“奴才也觉得怪异,之前以为这个奴才是京城人士,差点把京城翻个地掉也没找着,如今有了这个线索,奴才自然要查下去,这查下去的结果,奴才自然不敢瞒着娘娘,就是愉妃娘家门下的一个门客出手办的,将那一家子都挪去了盛京的包衣门下。”
静容心下一沉,还真是愉妃做的?
“那你说给太后报信的事儿呢?”静容追问。
令妃看着皇后这模样,知道她多半是信了,心中也多了几分底气,继续道:“因着六公主在太后这儿养着,奴才这几日便也常来太后这儿,偶然间也和太后这儿几个宫女能说上几句话,当年您被太后训斥,奴才知道您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奴才告密。”
“但是奴才的确没做过这事儿,便想着洗刷冤屈,于是就套那宫女的话,索性那个宫女也是个单纯的,一来二去的,奴才就知道了,当天太后在见您和皇上之前,还曾见过愉妃宫里的奴才来送东西,那奴才还和太后宫里的林嬷嬷说了好一会儿话呢。”
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得不让静容明白,原来愉妃这么早就开始动手了。
她也压根不像表现出来的懦弱和愚蠢,她也是有心计的,只是这份心计,压在她懦弱和愚蠢的内里之下。
静容闭了闭眼睛:“我知道了。”她语气淡淡:“日后六公主出嫁,如有本宫能说得上话的,我自不会食言。”
令妃一听这话,心中一喜,急忙给静容谢恩:“奴才些皇后娘娘恩典。”
静容苦笑两声:“只是你也该明白,若是皇上执意让六公主抚蒙,只怕我也无可奈何。”
令妃神色一凛,又磕了个头:“若是如此,奴才也不会抱怨。”
静容点了点头:“你能明白就好。”
说完抬了抬手:“你起来吧,我也该走了。”
谁知令妃却没有起身的意思,只淡淡道:“奴才如今这个处境,又与皇后娘娘无甚交情,若是此时起身,难免让人心中猜疑,娘娘还是让奴才跪着吧,只当奴才今日冲撞了娘娘,跪在此地给娘娘赔罪。”
静容挑眉,倒是明白了令妃的意思,怪不得她想要和自己搭话,也得使用激怒自己的办法,看起来她也不想惹人注意啊。
静容淡淡一笑:“既然你这么想,本宫也没什么好说的,你就在此处跪半个时辰,然后再回去吧。”
“奴才遵旨。”令妃白着脸领命。
而静容则转身就走。
她在令妃这儿得到这个消息,让她自己对愉妃有了起码的防备。
其实在这后宫,有对手不算什么,但是有了对手,你自己却无知无觉才最可怕。
这次去木兰,愉妃也跟着去了,静容心中不安,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闹出什么事儿来。
**
等回了天地一家春,永瑄还在屋里等着,看着她回来,这才松了口气:“额娘,令妃没有冲撞您吧?”
静容听了心中熨帖,捏了捏他的脸道:“你额娘难道是什么玻璃人不成,动不动就会被人冲撞,我无事,你也别多管后宫的这些事了,且去读书吧,等你皇阿玛回来,小心他考较你。”
永瑄笑了笑:“儿臣读书上的事儿,额娘难道还不放心?”
静容笑着点头:“那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好孩子,你到底是皇子,眼光应该放到外头,宫里的这些事儿,你少掺和,额娘自有处置的法子,没得让你一个孩子操心。”
见着额娘这么说,永瑄也明白这是问不出什么了,只能点点头:“那好,儿臣就不多问了,只是额娘,您要一切小心。”
静容点头,然后又顿了顿:“我听闻你最近几日,和你六哥走得近?”
永瑄一愣:“是的,难道额娘不喜欢六哥吗?”
“你这是哪儿的话。”静容失笑:“我就是问问,只是我看永瑢一心读书,好像对旁的都没兴趣似得,怎么到和你走的挺近。”
永瑄只是笑笑:“兴许我们俩投缘吧。”话虽这么说,他眼底的神色却不分明。
静容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只叹了口气道:“我当年和他额娘处的不好,你们俩倒挺好,或许真是缘分,好了,你去吧,好好读书,好好休息,不要累着了。”
永瑄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永瑄出去,静容叹了口气。
赵嬷嬷凑过来道:“娘娘,令妃找您可是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