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一脸呆滞,实在是这个消息太惊人,她感觉上回听到韩继彬和韩生义见面还没多久呢,怎么就全都被抓起来了?
韩生义轻轻笑了一下,给她解释:“本来就是很快。现在全国都在清算,别人抓的都是□□,韩继彬是贪污犯,抓别人费力不讨好,抓他不仅证据确凿,还能搜出很多钱来贴补国家。”
楚酒酒瞅了瞅他,“你做什么了?”
双手插在口袋里,韩生义和楚酒酒面对面的坐着,中间隔了一张石桌,好在这里没人,他们想说什么就能说什么。
今年的围巾他已经戴上了,不再花里胡哨,就是一条普通的、厚实的浅褐色围巾,楚酒酒织的够长,能围好几圈,韩生义只要一缩脖子,下巴就能陷进围巾里,他这么做的时候,眼中带笑,五官都柔和了不少。
“我没做什么,就是提交了几份证据,给了几点建议,嗯……还有,叫过来了几个人。”
楚酒酒:“……”
这叫没做什么啊。
她怀疑的看着韩生义,韩生义坦然的回望过来。
“真的,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爷爷做的。”
想起韩爷爷,楚酒酒的思绪偏了一瞬,前段时间他偶尔会露出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大家都看出来了,可是问他怎么了,他又不说,原来是因为这些事情。
掏出手来,楚酒酒用力搓了搓,然后往手心哈了一口气,“算啦,反正都结束了。”
说到这,她突然抬起头,警惕的看着韩生义,“是都结束了吧?”
韩生义忍俊不禁,“嗯,都结束了。”
楚酒酒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她面前升腾,“那就好,坏人都被抓了,你也不用再跟他们虚与委蛇了,咱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也不怕再被别人打扰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其实都是自言自语,不需要韩生义给什么反应,碎碎念着,想到什么,楚酒酒歪了歪头,“但是韩继彬被抓了,韩爷爷的工作,会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啊?”
韩生义:“不会。”
“爷爷职位很高,别人影响不了他,而且再过几年,他也该退下来了,影响不影响的,对他也不重要了。”
楚酒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紧跟着又问,“那你呢?”
韩生义明白她在问什么,但他就是不明说,还做出一副疑惑的模样,“嗯?”
楚酒酒有点着急,她直起腰来,“你不是说等把他们都解决了,你就要跟我一起考大学嘛,你都忘了?”
韩生义回忆了一下,对着外面的天空,他微微眯眼,“没忘,但我记得,我说的好像是一年吧?”
楚酒酒对他伸出一根手指。
韩生义愣了愣。
楚酒酒十分严肃的说:“之内。你说的是一年之内,十二个月是之内,三个月也是之内。”
韩生义被她逗笑了,站起来,他走到楚酒酒面前,伸出手。
他的手一直放在口袋里,十分温暖,他替楚酒酒把竖起的食指压下去,他的手很大,可以把楚酒酒的拳头都包起来,碰到楚酒酒冰凉的手背,他顿了一下,没有立刻收回手,而是继续往下,把楚酒酒的小拳头,塞回到她自己的棉袄口袋中。
“放心吧,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不会跟你食言的。”
“等我再干几个月,还完了欠别人的人情,我就辞职,专心在家复习。”
韩生义微微弯腰,他总是笑着,但是今天的笑,跟以前不太一样,以前韩生义笑,楚酒酒看了,只觉得很好看,而今天他笑,楚酒酒发现自己要是看的太长时间,就会不由自主的跟他一起笑。
就像是被感染了。
心情控制不住的轻轻荡漾起来,楚酒酒也弯了眉眼,“那好吧,再给你几个月的时间。”
垂着眼,韩生义抬起手,捻了一下她头顶的几根头发,里面有一点杂毛,看着像是毛巾上掉下来的,韩生义把那些杂毛挑出来,期间,楚酒酒就乖乖的坐在原地,任由他动作。
韩生义心里划过两个字。
真乖。
……
韩生义的社交能力相当强悍,在秘书室待了一年,他现在认识的人,都快比韩爷爷还多了,至于他到底欠了谁的人情,楚酒酒没问。
左不过就是一些机关人员,对于他是怎么把韩继彬拉下马的,韩生义讲述的很简单,但楚酒酒不用想都知道,那是精简又精简的版本,真正的实施起来,还不知道有多复杂呢。
他一个人是干不了这么多事的,那背后,肯定有人在帮他。
接下来韩生义又变得很忙了,一部分忙自己的工作,另一部分就是还人情,楚酒酒只要一个承诺,得到承诺的她心大的很,再也不成天想东想西了。
温秀薇从楚家搬出去,楚酒酒以为自己得一个人住一年的时间,但凡事都是变化着来的,得知楚酒酒总是独自一人住在家里以后,楚立强竟然不嫌麻烦的搬回来了。
他把自己的主战场都放在了市区,一方面是为了楚酒酒,另一方面就是,他也在忙着报复那些当年对他落井下石的人。
借东风的不止韩生义一个,楚立强也是这么想的,他比韩生义更神秘,楚酒酒好歹能知道韩生义想对付谁,而到了楚立强这里,楚酒酒只能看见他一天比一天好的心情。
行吧,看来事情还是很顺利的,这样就挺好。
似乎进了冬天以后,家里出现的全都是好事,而且一件接一件,但是俗话说得好,否极泰来、乐极生悲,大家都以为家里马上就要彻底安生了,哪知道,楚绍突然从军区回来了,而且带回一个消息。
“我要走了。”
第138章
楚绍的一句话,让全家人都愣住了。
客厅里的人全都转过头来,楚酒酒是第一个站起的。
“去哪?”
韩奶奶第二个问:“公干?还是旅游?”
韩爷爷放下看了一半的报纸,“这马上进腊月了,你要去多长时间啊。”
别人都问完了,韩生义张张嘴,发现根本没有可以问的问题,于是,他又默默的坐了回去。
楚绍挨个回答。
“去执行任务,哪里我也不清楚。”
“是公干。”
“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但应该不会很短。”
他的回答不仅没解开大家的疑惑,还让他们变得更疑惑了。
楚酒酒:“什么任务?”
韩奶奶:“不会很短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去个一年半载的?”
韩爷爷:“没危险吧?”
这回,韩生义终于有话可问了,“明年就高考了,你还赶得上吗?”
对这四个问题,楚绍的回答也很简单,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还是不知道。
……
最初的楚绍就是个打杂的,不是正式的军人,也不是编内人员,他在军区里面干了什么,大家一概不清楚,楚立强倒是知道一些,可他只知道大致的事情,具体细节,是内部专家独自负责,即使他是政委,也没有过问的权力。
没人知道,楚绍也不往外说,渐渐地,大家就习惯他一个月才回来几天的节奏了,在众人的潜意识中,似乎楚绍会一直这么下去,所以他一说自己要走,大家才会这么吃惊。
吃惊过后,大家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楚绍已经在军区待了一年多了,他好像……早就不是一个打杂的了。
军令如山,就算楚绍不是正式入伍进去的,经过这一年多的时间,别人也没法再说他不是一个真正的军人了,结果他还是走上了这条从军的道路,只是和楚立强不一样,他走的是科研路线。
就是这么的奇怪,如果楚绍是自己决定要离开家,好久都不回来,大家肯定会把他批评一顿,而且从老到小,没有一个同意的,可一听说这是组织的安排,大家就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叮嘱他在外注意安全。
楚立强是晚饭以后才回来的,料理了当年的仇人,他现在走路带风,眼中最后的一点阴郁也消失了,回家以后,他习惯性的先去韩家,准备把楚酒酒接回来,再回家休息。走进来,看见楚绍那张略显成熟的脸,楚立强愣了一愣。
太长时间没回过军区了,他连那边出了什么变动都没关注过,也就没想到,上面注意到了他儿子,而且准备把他调走了。
楚家三人回到自己的家里,坐在客厅,主灯没开,楚酒酒只把壁灯打开了,壁灯上面的灯泡还是温秀薇买的,上面覆盖了一层红膜,这样投射出来的灯光就是红色,楚酒酒一直都觉得这个壁灯颜色特别瘆得慌,感觉像是恐怖片的布景。自己在家的时候她坚决不开,也就是楚绍和楚立强全回来了,她才敢打开一下,看看不同的灯光。
楚立强在跟楚绍说话,其实跟大家说的差不多,也是告诉他,在外面自己一个人多注意之类的,身为曾经执行过不少任务的人,楚立强还能给他多传授一点过来人的建议。
“既然能让你先回家来告诉家里人,那就说明,这任务没什么危险,也不紧急,再加上你是科研性质的人员,你不说我也能猜出来,八成是要去一个秘密基地,去研究、或者建造一些普通人现在还不能知道的东西。行啊,能选中你,就说明你有本事,去吧,认真工作,好好和同事相处,改改你那臭脾气,对人说话客气点,还有,能给家里写信打电话了,就写、就打,别嫌我们烦。”
楚绍点点头,“我不会的。”
楚立强问他,“你告诉秀薇没有?”
楚绍:“没有,我打算明天再去找她。”
后天楚绍就要走了,他把今晚留给家人,明天一整天,他都想留给自己的爱人。
楚酒酒在旁边坐着,默默听他们俩说话,说了大概十来分钟,楚立强的肚子就被掏空了,最后,闭上嘴,他重重的拍了拍楚绍的肩膀,“好好干,争取立个功回来。”
楚绍勾起唇角,不常笑的他,每一次笑起来,都特别的让人着迷,“嗯,保证完成任务。”
楚立强笑着摇摇头,然后就上楼去了,他走了,把空间默契的留给楚酒酒和楚绍,而他刚走,楚酒酒就从沙发的扶手上站起来,然后,又一屁股坐到了沙发的正中央。
楚绍缓步走过来,坐在楚酒酒对面的茶几上。
他的坐姿大马金刀,两条腿远远分开,胳膊搭在膝盖上,十指松散的交叉在一起,他微微仰起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楚酒酒。
楚酒酒被他看得感觉恨不自在,她缩了缩身体,不明就里的问:“干什么?”
楚绍:“别人都说完了,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楚酒酒斜着坐在自己的腿上,天气冷,她把双手夹在温暖的腿缝里,用力伸直双手,随着肩膀和胳膊传来拉伸感,她的状态也更加放松。
“我还能说什么啊,别人把我想说的话全都说了。”
抿抿嘴,楚酒酒歪头问他:“要是赶不上高考,你打算怎么办?”
楚绍也想过这个问题,他的答案是:“赶不上就等下一次,只要恢复了,每年都能考,早晚我都能出来,出来再考就行了。”
“而且……”
他突然不说了,楚酒酒被勾起好奇心,她支起上半身,和楚绍的距离近了一些,“而且?”
楚绍很淡的笑了一下,“而且,我以后可能不会考普通的大学了,那种学校招生,也不会只通过高考来招。”
楚酒酒愣住,“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有不普通的大学?”
楚绍见她又开始冒傻气,不禁啧了一声,“当然有啊,军校不就是吗。”
楚酒酒这才明白过来,她哦了一声,停顿片刻,她悄悄转过眼珠,对上楚绍的视线,“可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赶在楚绍又说不知道三个字之前,她先截住了楚绍的话:“我知道你也搞不清具体时间,我、我就是有点担心,有些任务一年两年也就结束了,可有些,要十来年呢,那可是、十来年啊……”
十来年还算少的,有的,还要几十年呢。
楚绍明白楚酒酒的意思,可是对于这个问题,他也没法拍着胸脯做出保证,说自己一定能早早的回来。
沉默的望着楚酒酒,楚绍的神情就像外面的天空一样,黑暗、沉重。
对着楚酒酒这双充满担忧和暗含不舍的眼睛,他就已经难以发出声音了,等对上温秀薇的眼睛,他又该怎么办呢。
此时此刻,楚绍心情变得压抑,却又夹杂着几丝庆幸。
庆幸楚酒酒已经长大了,曾经一哭就要抱着他不撒手的小女孩,已经变得很坚强了,她对楚绍的依赖日益减少,所以,即使楚绍离开很久,即使他去了很远的地方,她也不会难过太久,纵然思念,身边的人也可以为她缓解。
因为是家人,所以即使分开再久,他们也不会有即将失去对方的恐慌,这就是家人二字,为什么总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的原因。
与之相反的,就是爱人了。
患得患失,才是爱情的代言词。
楚绍沉默了好长时间,楚酒酒也没打扰他,她就乖乖的坐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楚绍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
“好好在家待着,等我回来。”
“别被韩生义欺负了,知不知道?”
第一句话让楚酒酒内心动容,第二句话,则打消了楚酒酒心里的动容。
她撇撇嘴,“生义哥才不会欺负我。”
对她这种死活看不见某人危险性的行为,楚绍只有四个字可以回答她:“你懂个屁。”
楚酒酒:“……”
你是不是想打架啊!
最后,两人还是没打成。
楚酒酒回房间睡觉去了,楚绍则要收拾东西,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他现在彻底戒了普通衣服,三身军装永不厌烦的换着穿,日常用品都在军区,到时候一起打包带走,放在楚家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
收拾了一个背包出来,都弄好了,楚绍推开露台的门,走出来,在寂静的夜空下大口呼吸着冬季凛冽刺骨的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