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门一关,一家子先干的不是别的,而是数钱!
“九百五十四,九百五十五,九百五十六……一共九百五十六!”
黎湘数完数儿,心里瞬间踏实了。
这其中秦六的那五百当然是大头,但其他的也不少。要知道今日前五十位客人可都是半价。若是将那一半的加起来,怎么也有一千多了。
她把自己记账的小板拿出来,将所有菜钱一加。
“不算动用的面粉粟米和油,今日菜肉的成本一共三百五十五。”
黎江模模糊糊算了算,粟米没用几斤,只有面粉用的多些,大概有七八斤左右,就算加上面粉油和其它调料的损耗,差不多也就七八十铜贝。这样算来自家今日净赚都有五百铜贝!
是净赚!没有亏!
当然,明日兴许就没有再吃那一个银贝菜的客人,但也没有了半价,就算客人少些,一日也能挣到两三百铜贝。这对黎家来说,简直就是再振奋不过的消息。
“湘儿,好好,咱家可算是有盼头了!”
关氏在一旁抹着泪,心里头也是欢喜的很。
只有关翠儿心里头很是难受,她自然是为咕咕一家赚钱开心的,可她也为自已爹娘还在受苦而难受。
不过表妹说了,只要自己认真好好儿学做菜,日后便升自己做主厨,工钱一月三百涨到六百。
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儿。
“湘儿,如今厨房都是你在管,这些钱便由你收着。等哪日赚到一个银贝了,再将钱给你娘存起来。”
黎湘点点头,将桌子上的铜贝都扫进了钱袋里,刚收好呢,就听到后门儿被敲响了。
“黎丫头,我来学菜了。”
是秦六,他们的房东大人。
黎江赶紧去厨房开了门。
打开门一看,人家不光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个挺壮实的小厮。一手提着油桶,另一手里提了个水桶,少说也有七八条鲤鱼。
黎湘:“……”
自带食材,非常不错,但这会不会太多了些。那么多鱼都学不会吗??
“秦叔叔,你这些鱼……”
“怎么样?大小合适吧,我都是照着今日你做的那条去挑的,全都一样大小,一斤三两的。”
黎湘默了默,她看到了秦六爷想要学会糖醋鱼的决心。
“大小合适的,那契约……”
“带了带了。”
秦六从怀里抽出竹简来递给黎湘。
满篇黑字儿,黎湘只能认出一小半儿。最后还是拿出去叫隔壁白老板帮着瞧了瞧。
她定的是五个银贝一道糖醋鱼,这和当初卖的制面手艺相差甚远。但制面的手艺学会了可以延伸出太多的菜品,像包子馒头饺子花卷儿等等,而糖醋鱼只是一道菜式,影响要小的多了。
秦六给钱痛快的很,签好契约后便立刻催着黎湘去厨房教他。
关氏正要上前烧火,却被一把拦下。
“烧火有他,毕竟我要是学会了这菜,是在家做,烧火总不能再把你请过去。”
说的太有道理,想的非常周道。
连烧火的都要带个人来学,黎湘这会儿是真真有些好奇了。这秦六的夫人到底该是个什么样子,居然能驯服他这样的人。可惜上回去他家里租铺子的时候儿没见着,可惜,可惜呀。
“秦叔叔,杀鱼会的吧?”
“杀鱼我会!杀几条?还是全杀了?”
秦六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先杀三条吧,就在后门儿杀,我瞧瞧你怎么杀的。”
黎湘说完正要把刀递过去,却见他直接从袖口里掏了一把短刀出来。捉鱼直接抠住鱼腮提起来蹲到后门儿,干净利落的刮掉鱼鳞捅了肚子。
那股狠劲儿,看见的人无一不是下意识的缩了缩肚子。
也不知他是不是在家练过,刮鱼鳞破肚子,掏内脏一气呵成,一盏茶的功夫便杀好了三条鲤鱼。
黎湘翻开三条鱼肚瞧了下,摇摇头道:“没杀干净,鱼肚子里的黑膜要全都刮掉,不然做出来的鱼会很腥。”
秦六听话的很,三条鱼挨个儿都给重新刮了一遍。刮完提到厨房又按着黎湘的要求都切了花刀。
前面准备的步骤都好学的很,切姜片抹酒腌制裹粉他也学得快。问题就出在炸这一块儿。
“提着鱼尾巴,由上至下的浇,将这鱼肉划出来的刀口炸的外翻才好看。火不要太大,中火就行。”
秦六提着那鱼尾巴,手指都要捏断了,他总觉着太滑快要捏不住。刚想问能不能放下去,噗通一声手里的鲤鱼直接砸进了油锅里,热油飞溅,场面一度很是混乱。
幸好黎湘躲的快,也就裙摆上溅了几滴油。但秦六和那烧火的大龙就没那么幸运了。
大龙是直接兜头溅了一脸,哪怕拿袖子挡住了,脸上也被烫了两块。秦六则是靠在灶台的腰间溅了一片,还好衣裳脱的快,就这样也是红了一片。
当然黎湘关氏她们是瞧不见的,秦六是跟着黎江到楼上换的衣裳。
这么一折腾,锅里的鱼算是炸糊不能用了,只能再炸新的。
黎湘直接抓了些面粉撒到秦六手上。
“你手上沾点面粉,这样捏住就不会滑了。一定要炸定型才能放下去,不然做出来没那么好看。”
“这回没问题了。”
秦六信心满满,提着鱼尾巴认真的舀了油一点一点浇上去。起初还挺像回事儿,但浇上去的油却是越来越黑。
黎湘:“……”
火太大,油焦了。
…………
重新换了一锅油,秦六提起第三条鱼,拿着菜勺不经意的磕了下灶台。大龙心头咯噔一下,立刻坐直了身子,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有黎湘在旁边提示着,炸出来的鱼火候还是挺不错,最后便是调糖醋汁儿淋上去了。
“糖醋这东西,味道比例不能差,不然调出来要么太酸要么太甜,都不好。”
黎湘从碗柜里摸出了两颗新鲜山楂出来。
这里没有番茄,番茄酱是弄不着了。正好她在菜市场瞧见了刚出的山楂,有它也是一样的。
“把山楂的核去掉,剁成泥。”
秦六心下了然,那糖醋汁里酸酸的带着果香的味道就是这个了。
“剁好了。”
“先炒蒜蓉,待它微微变焦时下山楂泥进去一起炒。”
黎湘盯的仔细,因为已经加了山楂所以后头的醋只加了一丁点儿。
“最后一步,一定要小火,抓藕粉和水倒进汤汁里搅拌。”
大龙一听,立刻又撤了两根柴火出来。
秦六和好藕粉水,确认小火后才一点点倒下去。那原本还无比丝滑的汤汁儿立刻变得粘稠起来。咕咚咕咚的冒起了泡泡。
满屋子都飘散着酸酸甜甜的味道,黎湘总算是说了一句可以出锅了。
秦六这才将锅里的汤汁儿淋到了炸好的鲤鱼身上,最后撒上香葱,和早上黎湘做出来的那盘儿当真是一般无二。
“大龙来尝尝。”
“爷!好吃!外酥里嫩,酸酸甜甜的真真好吃!”
秦六满意极了,但黎湘很快泼了他冷水。
“先别高兴的太早,这还不算是学会呢。刚刚那是因为我全程提示,什么时候出锅,什么时候儿加料,所以做的才算顺利。这回我只瞧着,秦叔叔你再独立做一遍试试。”
“行!”
秦六自觉都将步骤记在了心里,已经学的差不多了。可当他炸着鱼的时候儿,头一遍就将鱼给炸糊了。第二回 又捞的早了些,里头的鱼肉都还没有熟。
“……”
大龙瞧着主子那越来越黑的脸,默默把头低了下去,烧火更是不敢出丝毫的岔子。
唉,夫人求求你看看主子吧,他快疯了!
第36章
天快黑了, 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吃着晚饭话着家常准备休息。而秦六带来的最后一条鲤鱼也被用掉了。
做出来的成品,实在是一言难尽。
秦六太久没有这样挫败的感觉了,心情虽然有些糟,但他一想到当年夫人也是这般反复的学着各种吃食来做给自己吃, 心头的不快便散的一干二净。
夫人一个千金小姐都下得厨房, 凭什么他不能。
“黎丫头, 明儿等你打佯了, 我再过来继续学。”
“好, 好的。那这些鱼……”
“随你处置吧, 时候儿不早了,我先回了。”
秦六只带走了第一次在黎湘指导下做出来的那道糖醋鱼, 家里那只猫今天对他态度好了不少,糖醋鱼还是有几分用的。
他一走, 厨房里凝滞的空气顿时舒畅了。
黎江看着桌上的六盘子鱼,很是舍不得道:“这好好儿的鱼,真是太可惜了。”
“没事儿,咱们自己吃嘛,除了那两条糊了的不能吃,这四条我来回下锅就行。爹你上去叫娘下来吃饭, 厨房我和表姐收拾。”
关翠儿点点头,拿着抹布就开始忙活起来。
黎湘则是把那四条糖醋鱼倒回锅里,准备去生火的时候儿见爹已经走了,便立刻朝表姐招了招手。
“表姐过来。”
“嗯?怎么啦?”
“好事儿呀。”
黎湘一把将表姐拉到灶前的板凳上坐好,悄悄给了她三百铜贝。关翠儿惊呆了。
“表妹!!”
“嘘……特地等爹他们走了给你的, 别说出来。”
“可是!我还没有做到一个月。”
关翠儿拿着烫手, 赶紧推了回去。结果又被黎湘塞回到了她手里。
“我知道你还没做到一个月, 这叫嗯, 这叫预支薪水。再有几日我爹得回村子里一趟,你难道不想回去见见小舅舅他们吗?自己手里有钱,不管做什么都有底气。这钱你拿着,下次再发工钱就得下个月月底了。”
“我……”
关翠儿没法儿拒绝。她太想爹娘了,也太想给他们买东西。
“到时候我让爹去把小舅舅舅母接到咱家里,你记着,别买穿的用的,买了回去肯定会惹麻烦。尽孝心买点儿好吃的给他们,钱也可以给,但不要全给。我说的你明白吧?”
“我知道!”
“那你收好啦,钱自己攒着,下次发工钱要下个月月底,中间不可以预支的哦。”
黎湘说完了事儿,这才生了火开始把糖醋鱼给回锅。刚翻了两下,她又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上回小舅舅说表姐很快就可以许人家嫁人了。
“表姐,回去见到小舅舅他们,一定要跟他们说,不要随便把你的婚事定下来。哪怕是姥姥她们的意思也不可以。”
婚姻大事都是由爹娘做主,只要小舅舅两口子坚持,姥姥和大舅母应该使不了什么坏。
“你现在能自己挣钱了,不用两年就能自己攒下一笔钱,也许到时候会有更好的选择也不一定。早早的定下一个不认识的人家对你来说没有一点儿好处。总之,表姐,我不会害你。”
“我明白的。”
关翠儿这些日子跟着表妹听着学着,再不是当初那个只知道埋头干活想着嫁人生子的小丫头了。
她要像表妹一样,努力挣钱,过自己想过的日子。
“爹娘!吃饭啦!”
“来了来了。”
楼上吱呀几声响,两个大人都下来了。晚上是白日里剩下的粟米饭,菜呢也没另炒,就那四条糖醋鱼和一盆儿鱼头汤。
这菜色对黎家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况且鱼还没花他们的钱。一家子一边商量着明日要买的菜肉,一边大口扒着饭,吃得心满意足。
夜渐渐深了,家家户户都早早的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时,一对父子跌跌撞撞的从巷子里逃窜出来,躲藏到了离黎家小食不到两公里的一座桥下。
“阿泽!爹受的伤太重了,跑不了了。你……你听我说,不要再管我!你的户籍早就落到镇上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旁支上,谁也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儿子。你听话,快走!”
“我不!”
骆泽短暂的歇息了一会儿,咬着牙背着父亲沿着河道继续往前走。
“阿泽!你听话,他们,他们很快会追上来的。爹已经走错了道儿,你不能!你乖一点,在,在城里躲一躲。等爹这事儿淡了,就,就回镇里,找找一房媳妇儿,清清白白的过日子!”
“凭什么都要听你的!你给我闭嘴!”
骆泽正想着要不要自己出去引开些人,突然发觉背上的父亲使劲挣扎起来,他本就受了重伤,一挣扎血便顺着自已的背往下淌。
“你不要命了?!你干什么?!”
“阿泽……爹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希望,你不要恨我。”
骆泽只觉得背上一轻,立刻又听到了落水的声音。
“爹!”
“清……清白……做……人!”
这是骆泽听见父亲最后的声音。
他跟着跳进了水,可是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黑漆漆的夜里,只有一点月光照映在水上,眼前的河道很快平静下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骆泽不敢嘶吼也不敢哭喊他只能埋头在水里狠狠发泄了一通,直到快筋疲力尽的时候儿才爬上了岸,浑浑噩噩的消失在了街道中。
第二天一早,黎湘一家照例去菜市场买菜,刚进菜市场便瞧见告示牌上写了新的告示。
虽然她认的字不全,但旁边有识字的已经把告示都念了出来。
“伏龙山山匪陆百淾现已伏诛,城门河道恢复通行……”
伏诛?就是死了吧?!那真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