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女子约莫二十岁出头,身材高挑,脸上笑眯眯很好说话的样子。虽然穿着一身布衣,头发也仅仅用一根木簪挽了起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这么一眼,沈知行就认定眼前的女子不简单。
沈老板是跟着小六子一路小跑进来的,进门的时候还有点气喘吁吁。
“沈老板是吧,妇人我娘家姓苗,幸会幸会。”文姜走上前,行了一礼。
沈老板看着眼前举止落落大方的妇人,虽然还没深入交谈,便多了两分欣赏。
“苗老板,在下沈知行,这厢有礼了。”沈知行弯腰抱拳道。
嘿,苗老板这个称呼她喜欢,比什么苗娘子好多了。
“沈老板快快请起,让你等了这么多天,实在很抱歉。”文姜说道。
“敢问这柠檬皂是苗老板的?”沈知行心里其实已经有点笃定。
“是的,我这柠檬皂是祖传秘方,属于香皂的一种,洗手净面沐浴皆可用,想必您也了解过了。听沈老板口音是岭南来的客商吧,岭南天气湿热,听说岭南百姓天天睡前都要冲凉,小妇人这柠檬皂如果可以卖到岭南,一定会很受欢迎。沈老板也是这样想的吧?”
文姜学不来做生意的那些弯弯绕绕,反正她的柠檬皂独一无二,短期内也不怕别人仿了去,只要多留个心眼,就不怕被别人坑了。再说了她有预感,她的柠檬皂很快就可以大卖特卖,到时候只有南来北往的商人们求着她供货的份,不怕他们欺诈她。
沈老板没想到苗老板一介女子身竟然比男人还爽利,他也不是扭捏的人。
“我沈某人也算走南闯北多年,西至漠北,北到大碛,确实诚如苗老板所说,没见过这么细腻嫩滑的净面物件。沈某已在外半年多,正要返回岭南,想购上一批柠檬皂带回家乡,让我岭南百姓也能用上一用苗老板的柠檬皂,沈某这次出来也算不枉此行。”
沈老板这是急着回乡呢。也是,那么大一条船,养着那么多船工,船上还有从北地贩来的货物,在外面多呆一天就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实不相瞒,沈老板,我目前手上没有货。我这柠檬皂也就是问世一段时间,目前我的作坊刚建起来。想要货的话,须等上一个月。”苗文姜有点不好意思的说道。
沈老板一听如此,大失所望。他已经在此徘徊了十来天,船上货物不等人,必须立马启程了。
可是.
他心里有个声音,如果他错过了这样货品,他会后悔终生。
沈老板在杨家医馆的后院里来回转悠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文姜在旁边静静的喝茶,也没打扰他。
“敢问苗老板一个月后可以供给沈某多少量的柠檬皂?”沈知行对文姜再次抱拳,神情很郑重。
文姜从凳子上站起来,“大约能有8000块。”
对此,文姜是有考量的。回去后她的作坊就立马开工,加足马力,一个月怎么也能生产出一万块柠檬皂来。当然用原来的制作方法肯定是不行,成熟期太久了,等不来。为了让香皂加快成熟,只得另想办法了。
还好这附近的大山里有样叫花荚果的植物,果实可以加速香皂的成熟期。再说了沈老板买去后也不是立马卖出去,只要在船上做好通风工作,香皂的成熟程序也可以放在他的回程上,这样可以大大缩短香皂的制作周期。
这一万块柠檬皂怀河镇留一部分,她自己也要留下一些,以防再遇上沈知行这样的客商,她竟拿不出一点货来。
她的柠檬皂是要卖遍大良朝的大江南北的,以后她会有无数个沈知行这样的客商。
经过再三思量,沈老板决定他留下来等苗文姜一个月后的八千块柠檬皂,让身边的管事和忠仆带着船先行赶回岭南府,将船上货物交给沈老爷子后,再立刻带着船赶回怀河镇。
看到沈老板这么信任她,她也没在价格上跟他多要。现在她供给孟娘子的千颜坊是一钱银子一块,可是那是因为孟娘子是第一个愿意售卖她的柠檬皂的人。
千里马常有,伯乐难遇,当初文姜卖给孟娘子的价格可不高。
以后像孟娘子这种小的经销商,短期内她是不可能再给这样优惠价格的。
所以她给沈知行定的批发价也是一钱银子一块。
拿着沈知行给的三百两银票的定金,苗文姜去钱庄确认了银票的真假,又取出了一部分铜板,随后匆匆返回了苗家沟。
这是自作坊初步建成后,她接下的第一个大订单,不能出任何差错。
第18章
作坊已经完工,选了个好日子,请了村里的乡亲们过来热闹了一天。
文姜向来奉行的做人原则是闷声发大财,可是没办法,她的作坊要招工,必须把名声传出去,只有来应聘的人多了,她才能好好挑拣出真正的有用人才。
说来柠檬皂的制作流程并不是特别繁琐,所需材料也相对简单。有心人多加留意,好好研究上一番,说不定也就轻易仿了去。文姜心里明白她不可能永远靠着这一样东西长长久久挣大钱,只能尽量保密,在仿货出来之前把自己的品牌“在水一方”打出去。
所以作坊的工人必须不能对外泄露半点柠檬皂的制作工艺。
文姜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一年内市面上没有仿货就足够了。她可不敢小看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相比这些人,她除了有后代那些知识,从智商上来说并不比这里的人更聪明。
宴席很丰盛,苗家沟原来在怀河镇上做过二厨的一位姓周的乡亲掌勺,文姜还让苗家三哥买空了村里一户酿酒人家的库存。酒水虽然劣质,但是胜在度数低,对此文姜很满意,她可不想她的宴席上出现一堆醉汉。
酒足饭饱后,文姜宣布了作坊对外招工的事。其实打从作坊开始建的时候,苗家沟的很多乡亲们就开始打听了。除了对作坊要做什么好奇以外,更多是猜测苗家女儿怎么突然这么有钱了。
苗家女儿的前夫家李家这半年多来,日子是蒸蒸日上。也不知道苗家女儿为什么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竟然和夫家和离了。
这还不算,李家竟然同意孩子放在她这里养。
这莫非是李家有什么短处握在了苗家女儿手里?
当然这些人也就是私下里嚼舌罢了,并不敢拿到苗家人面前问。
苗文姜是与夫家和离回了娘家不假,不过这年头谁跟钱过不去呢。眼看着苗家要起来了,谁这么没脑子来得罪她?都说村里人比城里人朴实,可是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骨子里欺软怕硬,捧高踩低的劣根性是一样的。
所以她这作坊招工的事一宣布,在场的人纷纷抢着要报名,甚至很多还要捎带上自家有事没来的七大姑八大姨。文姜说了,她这作坊男工女工可都要。
当然可不是谁都能来文姜的作坊里上工,要经过严格的考察才可以。
文姜与他们约定了面试时间,村里人都匆匆散去了,急着去通知自己的亲朋和族人。
苗家沟坐落在山谷里,进出不方便,所以周边几个同样坐落在这里的村子也都不富裕。这好不容易有个不用出山就能挣钱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对此苗老头有点不开心,这招工的事儿不应该是由他来在宴席上宣布么,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妇人家出的什么风头。
之前文姜与李家析产分居的时候,对文姜的事他并没有多过干涉,想着女儿毕竟还是李家的人,出嫁从夫。
可是女儿现在既然已经签了和离书,跟李家没关系了,而且不知道怎么的手里还有一笔钱。苗老头觉得这钱估计是李家补偿她的,对她藏着掖着不说这一点很不满意。
这份不满终于在今天达到了高潮。
大良朝的规矩,父母在,子女无私产,尤其是没有分家的儿子和没有出嫁的女儿。现在文姜既然已经回了苗家沟,就应该听他这个父亲的,自己的财产理应交给他这个当爹的来处置,自己怎么可以擅自做主。
刚才在宴席上苗老头陪着村里几个比较有威望的老人和里正同坐,宴席上里正不住的恭维苗老头,生了个好女儿,名下有这么个大作坊,就等着将来享福吧。苗老头的堂兄是苗家的族长,本来以为作坊在苗老头的名下,没想到却是在文姜名下。
苗家族长有些不高兴,虽然文姜也是姓苗,不说她是一个女子家,就她和离妇人的身份也让苗族长看不上。
没想到这作坊写的竟然是她自己的名字。
如果作坊在长寿名下,他可能觉得还好点,毕竟是李家的钱,放在李家子孙的名下也合适。
可是这作坊既然能记在她的名下,说明她对这些财产有决定权。
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妇人,手里有钱不是应该第一时间交给父母么。
苗家没有分家,苗家地里的收入和三兄弟偶尔外出打零工挣的钱都在苗老头名下,虽然没多少个铜板罢了。
族长喝了几杯后不禁对苗大壮冷嘲热讽了几句,讥笑他身为苗家的一家之主,连一个女儿都管不住。
村子这么大,没听说谁家女儿名下有私产的,也就苗老头这拿不住儿女的才这样。
这让苗老头面子上彻底挂不住了。
看着村里乡亲们围在女儿身边问长问短,苗老头内心有了个决定,当然这个决定他琢磨多久了谁都不知道。
宴席结束后,村里的女人们帮忙洗好了锅碗瓢盆。这其中有一部分是苗家人带来的,有些是从村里其它人家借的。这种事很常见,毕竟谁家也不会备着那么多碗筷。
当然碗筷也不白借,还回去的时候一般会装上一些宴席上剩下的荤菜,所以村里人都很喜欢把碗筷出借。不过苗家沟穷的很,一年到头也碰不上几次这样的好事罢了。
来给宴席帮忙的妇人们很热心,文姜也不是那吝啬的,让他们分了剩下的饭菜。
虽然是吃剩下的,但是妇人们很高兴,有肉有菜,玉米饼子里还掺了白面,高高兴地带着东西走了。中午来吃宴席,吃了个肚圆,没想到还能带走这么一大盆,仔细着点吃,能吃上好几天了。
下午晚些时候作坊里只剩下了苗家的人。
苗郭氏有几分不开心,那么些好东西都被别人带走了,她这个女儿手里就是个不存财的。
文姜看了她娘一眼,“厨房里还有呢,早给你们提前留出来了。”
苗郭氏脸色才好看了起来,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低下了头不语。现在他们家也是有作坊的人家了,她不能再为了一点吃的置气,会让人家笑话。
这时苗老头在屋子里的上座坐了下来,对苗家长孙苗金柱说道,“带着你几个弟妹外边玩去。”
大房的金柱应了一声,就要带人走,顺便拉了一把长寿。长寿却依偎在了文姜身边,抓着她娘的袖子一动不动。
苗家大嫂看气氛有点不对劲,呵呵打着圆场,“长寿这么离不开你娘亲啊,将来长大娶了媳妇可怎么办。”
长寿低着头不说话。
苗老头想着他一个几岁的娃,能听懂什么,就没执意让他出去。女儿把这个娃看得跟命根子一样,走哪里都带着。在这些小事上,他不想跟女儿起争执。
苗家三个兄弟也依次坐了下来,心里有几分莫名其妙,他爹这是要说啥呢,还把孩子们都赶出去了。这作坊不是建好了,招工的事也宣布了,这要赶快出去弄原料啊,那满山的黎檬可不等人,早一天开工,他们也早一天挣钱。
至少到目前为止,三个兄弟还是默认这个作坊是苗文姜的,他们心里想的无非是弄个管事的当当。
这时去归还碗筷的苗家二嫂和三嫂也从外面回来了,看屋子里气氛不对,二人有点懵。
看苗家的大人都到齐了,苗老头咳嗽了两声,道:“人都在这里了,我有件事情要宣布。”
说完这句话,苗老头打量了自己的女儿两眼。
苗文姜也很迷惑的好不好,老头子这是怎么了,她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文姜,你跟李家和离了。李家是不是给了你一笔钱,盖作坊用的是不是就是这钱?“不等苗文姜回话,他磕了磕烟袋,接着道,
“这笔钱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跟你娘?当然你既然拿这笔钱盖了作坊,这事就算过去了,就罢了。不过这作坊却不能在你的名下,你出去打听打听,谁家女儿名下有私产的?父母还在呢,你把这些东西放在你名下让我老苗家的脸往哪里搁?”
文姜一时有些愣住,没说话。
苗老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还有看看你今天做的,你父母兄长都在呢,你一个妇道人家这样抛头露面的算什么事。就算你觉得我老了,还不是有你兄弟么,哪里有你主事的。不过今天的事我也不说你了,现在你把这作坊的地契和房契交出来。这段时间你兄弟和嫂子们帮着你做柠檬皂,想必也会做了,以后这作坊就交给他们。”
说到这里,苗老头看了自己的三个儿子一眼,大儿子和二儿子的眼里的震惊和兴奋藏也藏不住。三儿子想说什么,被三儿媳死命拉住了。
苗老头越发觉得自己今天这个决定是对的,他接着说,“当然这作坊也不白拿你的,算你一成份子,作坊有我这个老不死的和你三个兄弟看着,每年年底给你分红。以后你就在家里好好带着长寿,帮着你娘做做家务,那山洞也不要住了,让村里人看了像什么话。你手里钱还有没有剩,我再给你凑一点,在家里再盖一间房子,让你跟长寿住。”
这段时间,三兄弟在文姜这里挣的钱都交给了他,女儿手里的钱想必不可能全部拿去盖了作坊,让她自己出一点,在苗家的后院搭一间土胚房想来是足够的。
苗老头觉得自己做的决定很公道了。
女儿虽然说是跟李家和离,但是和离的妇人是那么好过的?她出来这样抛头露面,免不了背后被人说三道四。让她在家里带带孩子做做家务,不用出来做事,每年还给她一成分红,这些钱攒起来,将来总能给长寿娶个媳妇。再说了长寿毕竟姓李,将来成家李家总不能一分不出。
说完,苗老头静静的盯着苗文姜。
第19章
听了苗老爷子的话,苗文姜愣了好久,才缓过神来。
靠,这作坊刚盖好没几天,莫说还没挣得一分钱,这原料和工人都还没进场呢就被算计上了。
虽说穿越而来占了原主的身体,但是苗文姜实际上也在让自己尽力的融入苗家。这个时代,她一个和离归家的女人独木难支,有娘家在背后,即使什么都帮不上她,但是总能震慑一些二流子,没人会上赶着来欺负她。
且她对自己的穿越其实有一些猜测,这个大良朝的苗文姜说不定就是自己的上辈子。她与这个妇人同名同姓不算,样貌也几乎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