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得知师兄要来的时候她可高兴了。自从她娘去世,她随着他爹来了西南边境,便很少回京了,跟师兄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所以为了庆贺师兄的到来,她偷偷带人去山里打猎,准备亲自猎一头野猪给师兄接风。
当然猎野猪给师兄加餐是一方面,更主要是为了显摆一下自己的骑射水平。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她跟师兄都好几年没见了,要让师兄看看她现在有多厉害。
不过当时似乎没猎到野猪,却.
“师兄,我想起来了,当时军师带着我在山里发现了一头牛,那头牛受伤了,不过还活着。我就让人带回军营啦,正好给你接风。”
嘿嘿,当时军师说那头牛可能是山里边村民家丢的牛,要给人送回去。
万月生不肯,她都好久没有吃过牛肉了。再说这头牛受伤这么厉害,送回去也不能干活了吧。
她威胁军师要躺在地上打滚,军师不得不同意了下来。她不知道的是军师派人在周边几个村子问了好久,看牛是谁家丢的。可惜不知道是底下士兵偷懒还是这片山太大了,当时没找到失主。
万月生似乎还记得那头牛的味道来着,太好吃了。
“牛是苗家村的,当时苗家人因为弄丢了村里的牛,才不得不把苗娘子嫁去了李家村。苗娘子的前夫家为了娶她,花了不少银子,所以这些年一直看不上苗娘子,把她当长工对待。”
这些信息是秦志远派副将查出来的,虽然时间已经久远,但是苗家当初为了赔村里的牛,跟李家要了高额聘礼的事很多人还记得。
“啊,那我岂不是对不起苗姐姐?要是我当时听军师的话就好了,是我害了苗姐姐让她遇人不淑。要是那天我没有非要进山打猎就好了,都是我不好,是我做错了。”万月生情绪低落的说道。
秦志远看她态度还算满意,本来没想告诉她,这件事有他来补偿苗娘子就好。不过能让师妹长个教训,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冒失也算不错。
“还有师兄你,那牛肉上桌的时候,我记得你也吃得很欢呢。”难过了一会儿,万月生抬起头指控道。
果然孺子不可教也,教育小师妹的事任重而道远。
是不是每个大师兄都有个让人头疼的小师妹。
他知道师傅有意把师妹许配给他,但是他心里一直把师妹当女儿看。
是的,女儿,不是妹妹。
十八岁的姑娘了,跟一个十岁的孩子还能聊得热火朝天,分别时还依依不舍。
指望她有多成熟。
秦志远没想过成亲。
记忆中父亲和母亲一直鸾凤和鸣,可是一夕间母亲病重去世,他还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的时候,父亲转身娶了比母亲小十来岁的长相酷似母亲的嫡亲妹妹,他从小最喜欢的小姨。
向来对母亲赞誉有加,声称把母亲当做亲生女儿对待的祖父母却没有加以阻止。
年少的秦志远想不明白。
“所以你今天才给了苗姐姐儿子那块玉佩?不过这样也不够吧,以后我要对苗姐姐更好点。要是我没捉那头牛,苗姐姐当初是不是能嫁个如意郎君?”
听到小师妹的问话,秦志远从记忆里回过神来。
“那我是不是要赔苗姐姐一个如意郎君?”月生琢磨起军营里的将军们来,看谁还没有娶亲。
~~
这天苗三哥去怀河镇送完货回来递给文姜一个小的木箱子,说是孟娘子让他带给她的。
文姜心说,这不会是又要送我礼物吧,最近她可什么都没干啊。
净忙着盖学堂的事了。
当然不用她亲自去搬砖锄泥,但是图纸是她画的,她要看着村里人按照她的图纸一丝不苟的盖出来。学堂很大,容纳下苗家沟所有的孩子还绰绰有余,自然花费的银钱也不少。所以文姜力求一步到位,让这座学堂可以为苗家沟效力上一百年。
她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打开了孟娘子让苗三哥带来的箱子。
箱子最上面是一封信,文姜拿了剪刀裁剪开。
信的内容不长,文姜很快看完。
看完,文姜心中一叹。
孟娘子信里说的事既在她的意料之中又超出了她的预料。
市面上开始有仿货了,这在文姜的意料之中,让她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打着她的在水一方的牌子在售假。
孟馨兰这次也给她带来了几块,让她看看。
文姜从箱子底层拿出那几块香皂看了看,闻了闻。
做工很粗糙不说,闻起来也很刺鼻。有些要么是黎檬放多了,味道过于浓郁。有些要么是碱面放多了,闻起来像馊了的干水。
但是.
她轻轻拿起那块刻着在水一方的柠檬皂,这一块跟她作坊出产的竟然像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是初步掌握了柠檬皂的制作工艺,只是因着还不熟练,火候不到位。
假以时日,可就不好说了。
文姜知道市面上早晚会出现仿货,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出这样的高仿来,除了作坊里有了内鬼,她想不到民间还藏着这样的能人。
内鬼啊,会是谁呢。
第42章 [VIP]
作坊里很少开会, 顶多半个月一次罢了。有那时间多做两块香皂,多卖二钱银子,它不香么。
作坊里向来是文姜一言堂,她怎么说, 底下人怎么做。
当然如果谁有比较好的建议, 她也欢迎的很。对作坊有益的意见, 她还会给发红包。
所以这天下工后文姜突然召集作坊里所有大小管事开会的时候, 大家都很惊讶。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人到齐后, 文姜也没废话, 单刀直入主题。
“这块柠檬皂你们轮流看一下,看完有什么说的尽管发言。”文姜说着把那两块刻着在水一方印章的柠檬皂放到了会议桌的中间。
作坊六个大管事和每一进的管事相互传递着看了一遍。
最后传到了四进的王管事手里, 她细细看了几遍,小心说道, “东家,这两块香皂虽然看起来跟咱们作坊里出的一样,上面也刻着咱们的牌子,但是我敢肯定这香皂不是咱们做出来的。这味不对,颜色也比咱们的浅了些。不过能做成这样,也不容易。”
其他人纷纷点头。
“我确定这柠檬皂的方子只我一人所有, 柠檬皂的制作工序算不上繁琐,但是也不至于这么短的时间市面上就出现跟咱们的产品相差无几的仿货。你们说这说明了什么。”文姜环视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作坊一共七进,最后一进分成了两处,一边她和长寿住着,一边是她专门办公的地方, 她亲自调制柠檬皂的配比。
而这两块高仿货恰恰在原料配比上没有拿捏准, 其它的地方竟然没有太多可挑剔的。
如果这还不能说明内鬼在作坊里, 还有什么能证明。
三进新上任的还处于试用期的管事落葵说道, “东家,您是觉得作坊里出了内鬼。”
落葵这话一说,大小管事们愣了一下,不约而同纷纷开始自证清白。
二进的管事说道,“东家,我按照作坊里的规定,除了我那一进之外,我没去过其它进。我那二进的工人,我也嘱咐他们了,没事少瞎转悠。”
作坊的每一进之间都用铁将军锁着,每一进的钥匙放在每一进的管事那里。
理论上来说,这些中层管事们没有偷窥的条件。
那么.
苗大嫂也急着澄清道,“文姜,我和你大哥负责给你收购原料,平常在前边大院里的时间多,送原料的时候才去后边,每次也都有每一进的管事们陪着。”
文姜也不说话,仔细的观察屋子里每一个人的神情。
苗大哥苗大嫂出入后边很少,最是坦然。苗二哥二嫂管着作坊里的出勤和人员分派,经常出入每一进,这时候有点着急,怕有嘴说不清。
苗三哥往外跑的多,轻松中带着点焦虑,也很正常。毕竟如果人人都会做柠檬皂了,他们苗家还靠什么挣钱。
至于她三嫂.
文姜读过心理学,不多,但是也足够用了。
苗三嫂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表情很镇定。但是不断动来动去的双手却出卖了她。
杨白苏很紧张,这是为什么呢。
年后作坊开工那天,文姜开除了三进的周管事,因着她私下好几次撞见她三嫂跟这位管事走的很近,但是也没亲眼看到两人有太多肢体上的亲密接触。
作为小姑,她不想把手伸得太长。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拿到台面来说了。
所以只是简单的开除了周管事。
如果她三嫂真的跟周管事有染,看到这一幕,应该也知道见好就收。她是三个孩子的母亲,这事暴露了,先不说她自己,让几个孩子怎么出去见人。
如果是她误会了,也没多大事。一个管事而已,她也不是无人可用。
可是现在看她三嫂的表情,当初的事可能不是那么简单,文姜心想。
屋子里众人七嘴八舌,乱成了一团。文姜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她三嫂。
杨白苏感觉有点喘不过气来,从她这个小姑子拿出那两块刻着在水一方印章的柠檬皂的时候,她就感觉大事不妙。
她不断地安慰自己,争气点,稳住。她小姑不一定查得出来,不要先自乱了针脚。
你可是跟着你父亲读过那么多年书的人,不能连这点事都扛不住。
可是她小姑却像知道了什么一样,一直盯着她。
“文姜,你一直看你三嫂干什么。”苗三哥注意到了妹妹和媳妇的不对劲,狐疑的说道。
“呵,没事,我只是觉得三嫂今天带的簪子很好看。好了,散会。”
说完这话,文姜扔下众人走了。
屋里人面面相觑,也很快散去。
回去路上苗三哥走得很快,杨白苏要一路小跑才跟的上。
“三郎,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等等我。”杨白苏想去拉苗三郎的袖子,被他甩开了。
杨白苏很愕然,她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对她过,莫非.
接下来的一路两个人谁都没说话,作坊离苗家不远,二人很快回了家。
家里苗郭氏已经做好了饭,看三房两口子进来,便招呼他们先去洗手,她去端菜。
不过苗三郎却没搭理她,闷着头回了西厢房。杨白苏跟苗郭氏打了个招呼也跟着进去了。
独留苗郭氏在那里纳闷,两口子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一会儿回来问问她那大儿媳,这种事问她准错不了。村里东家长西家短的就没她不知道的,更何况自家的事。
西厢房里,苗三郎进了屋子也不说话,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房顶。
杨白苏被他这样子吓了一跳,“三郎,你怎么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啊,你别吓我。”
“我看是你有什么事需要跟我说吧。”苗三郎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愤怒的说道。杨白苏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有什么事啊。”
“哼,你要没什么事,刚才在作坊里我妹妹为什么盯着你不放,你为什么那么紧张。”苗三郎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那内鬼不会就是你吧。
“我哪里知道你妹妹为什么盯着我。从她回来后,你就对我没以前好。你是不是觉得苗家现在日子富贵了,看不上我了,想换个媳妇。”杨白苏委屈的说。
“这是哪里跟哪里,我什么时候对你不好过。你不要扯有的没的,我问你,是不是你泄露了妹妹的方子,你告诉了谁?”苗三郎瞪着她质问道。
听到这里,杨白苏委屈地哭了起来。
嫁进苗家这么多年,她男人还没高声跟她说过话。家里内外的活都是抢着做,有什么好吃的,都是紧着他们娘几个。杨白苏一直觉得当初死命反抗自己爹娘,就是要嫁给苗三郎的决定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好的选择。
苗家是穷,但是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比什么都强。她姐姐是嫁去了怀河镇,又怎么样呢。嫁的那户人家日子虽说还过得去,不愁吃穿,但是因着她姐姐是山里的,平常婆婆对她很是看不上,虽然没有打骂,但是冷嘲热讽是少不了。男人也向着自己老娘,只劝她忍忍。
过年的时候她见到她姐姐愣是吃了一大惊,明明只比她大三岁,这时候看上去却跟上了年纪的妇人一般模样。
杨白苏心里不胜唏嘘。
可是这才过了多久,“三郎,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苗三郎很头疼,他怎么才发现跟她媳妇说个话这么难。
“我问你呢,你是不是泄露了我妹子的方子,你快说。你自己承认还好,要这事被我妹亲手查出来了,我还你在这个家里还怎么呆。”苗三郎摇晃着杨白苏的肩膀大声说道。
外面苗郭氏听到西厢房里杨氏似乎在哭,儿子在吼什么,她听不清。
她在外面冲着屋里喊道,“三郎,你不许欺负你媳妇儿啊,回头让你爹揍你。”
屋里两个人都没回应。
“你到底说不说,方子是不是你露出去的。”苗三郎快急死了。
妹妹刚才没在作坊里揭穿他媳妇,就是给他们三房留的最后一丝颜面。
“还有你这簪子哪里来的,谁给你买的。”苗家的三房虽然跟着文姜挣了不少钱,但是家里孩子都大了,要攒聘礼,攒嫁妆。
所以钱还是都是省着花。
苗三郎确认这簪子他没见过。
看他媳妇一直在那里哭不说话,苗三郎气得火冒三丈。
“好,你不说是吧。那我送你回娘家,等你想说了再回来。”说着便去翻箱倒柜,要给杨白苏收拾衣服。
杨白苏一看她男人动真格的了,不敢再哭了,连忙扑上去拦住她男人。
“三郎,三郎,我错了,我说,我说还不成吗。呜呜。”
“不要哭了,趁着妹妹还没发作,你赶快把事说清楚,我们去给她认错,求她原谅。这事要让我爹先知道了,他指定要休了你,我都护不住你。”苗三郎认真地说道。
“我把方子给了我娘家,我爹他们也开了一个小作坊。不过你放心,我都嘱咐了,他们做的柠檬皂不许在怀河镇卖,不许跟小姑抢生意。”杨白满脸泪地说道。
苗三郎闻言气地大笑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全家不成,谢谢你们给我妹妹留了怀河镇这个地。杨白苏,你是吃了猪油蒙了心吗?别人不了解,你还不知道,作坊里的香皂都已经在怀河镇周边卖开了,都卖到泉州府岭南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