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文姜芯里毕竟是现代人, 现代十岁的孩子还没小学毕业呢。
所以她准备让长寿跟她住一起,过两年再让他单独一个院子。
这两年还要给他物色书童, 小厮等,要忙的事多着呢。
“长寿,长寿,你在哪儿?快跟我来,你娘在找你。”金柱在新宅子里一路小跑,一路喊。
看三叔来的那么急, 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长寿和落生在参观盥洗间呢。
盥洗间在后院的角落里,有一条走廊和卧室连接,雨天上厕所也不会淋湿。
长寿骄傲的和小伙伴介绍。
“哇,长寿,你家洗澡的地方好大呀, 都快赶上我睡觉的地方了。”落生赞叹道。
还有那茅房里, 蹲的茅坑似乎是用一种石头砌的。
“你要是将来跟我一起住的话, 你可以用这么大的洗澡间洗澡, 还可以和我一起上茅房。”
长寿还给落生演示,“这茅坑跟你家的不一样吧,是我娘亲找人专门用石头砌的哦。可以用旁边水缸里的水冲,这样茅房里就不会有味道了。你看我们家的茅房还有窗户呢。”
长寿骄傲的展示。
“啊,你家的窗户上糊的纸怎么是这样啊,能清楚看到外面呢,我第一次见到这种纸。”
“哦,那不叫纸,叫.我也不是很清楚,是我孟姨送的啦,可能他们凤阳府的纸就长这样吧。”长寿有点心虚,也有点后怕。
差点说漏嘴呢,他娘嘱咐他了,这事不许对外说。对小伙伴没说实话,又有点心虚。
正在这时金柱的声音传了过来。
长寿赶紧拉着落生跑了出去。
“表哥,你找我?”
金柱嗯了一声,上前拽住他就往门口跑。落生不明所以,也去追赶姐夫。
另一边,文姜越发困惑,李方氏今年才刚过五十,平时不说养尊处优,但平时也就做做家务。李家也不是那破落户,吃得饱穿得暖,李方氏怎么就突然病危了?
“来传话的人呢,三哥?”
“在咱们家里呢,哦,对了,除了叫长寿,还让你一起去。”苗三郎狠狠拍了自己脑子一下,这么重要的事差点给忘了。
叫她一起?这是何道理。她跟那李奉文都离婚了。
“有说为什么叫我过去吗?”总不会是李方氏觉得自己要死了,分她一份遗产?
鬼才信。
“不知道,来传话的小子只说是长寿他奶奶亲自要求的。”
文姜越发不解,不过走一趟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不是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嘛,看看李方氏有什么要说的。
长寿这时也到了。
苗三郎退后一步,冲文姜努努嘴,示意她自己说。
文姜无奈的叹了口气,拉过长寿,认真的说道,“儿子,李家村的人来报信,你奶奶恐怕不行了。咱们现在要立刻出发,去李家村。”
长寿听了,一动不动,只愣愣的看着苗文姜,似乎没听懂她的意思。
“儿子,你听到了吗?”
长寿听到她娘的问话,下意识的点点头。
只是脑子里还是乱糟糟的。
怎么会这样?自从正月里去过李家后,知道了李家人对她娘做过的那些事情,长寿很长时间里对他们是很怨恨的。
他那么好的娘亲,心意善良,吃苦耐劳,与人为善的娘亲,却被自己的家里人这么欺负。
很长时间里,长寿不但痛恨李家人,也痛恨自己。是他太小,是他不够勇敢,才保护不了自己的娘亲。
另外他虽然年龄不大却明白,他的奶奶李方氏是一家之主,如果没有她的默许,如果不是她,娘亲在李家的那些年日子可能好过的多。
就像大伯娘那样,不用下地干活,不会被责骂,几个堂姐也不会看不起她。
可是就算这样,他也没恨他奶奶到要她去死的地步。
他只是想着等他再大点,等他肚子里学问再多一点,甚至等他考上秀才,他要回李家村去给他的娘亲讨个公道。
他要告诉李家的每一个人,告诉李家村的每一个人,他的娘亲很好很好。
她勤劳能干善良大气,她磊落大方,爱护子女,她的娘亲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一个好女子,好母亲,不是曾经被李家村诟病的恶婆娘。
她从来没有虐待妯娌,欺压公婆,她不是一个恶婆娘,而是一个福星。
他要他们李家人给她的娘亲道歉,还娘亲一个公道。
这些他都没来得及做。
她就要死了吗?
来报信的是李家族长的小儿子,李富贵。
路上苗文姜不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长寿奶奶身体一向还算康健,这怎么突然.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文姜深度宅,平时作坊里很忙,休沐的时候也是躺在院子里的树下休息。
翻翻话本子,陪儿子聊聊天,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所以李奉文赌博卖了李家老宅的事情她并不清楚。
倒是有人想上她跟前说来着,不过没逮住机会。
听到文姜发问,李富贵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
不过想想就算他不说,她一会儿也就知道了。
“福寿和荷花丢了,李婶子听到消息便晕过去了。她本来这段时间身体就极为虚弱,这下郎中看了,说是不行了,让赶紧准备后事。”
其实李富贵说的还算轻了。
李奉文赌博的事情爆发后李方氏便卧床不起了。
不过也是,这种事情搁谁家,谁受得了呢。
那李奉文也是个狠人,家里银钱偷了个精光不说,还把房子和田地的地契全部拿去抵押了,李家的全部家产顷刻之间都没了。
李家几辈儿才攒了这么点家当,就这么败光了,连个响都没听见。
李奉文本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就在这个节骨眼没想到李红梅作坊那红蓝花胭脂的事也暴了出来,原来也是李奉文拿方子去换了银子。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方子,无非是做胭脂时适量加点明矾好上色罢了。
文姜当初刚穿越过来的就发现的猫腻,时间久了,李红梅难免有不当心的时候,恰巧被李奉文发现也不足为奇。
再加上大房发财后毫不犹豫的和二房分了家,李奉文怀恨在心便把李红梅的方子卖了。
那李红梅也不是傻的,时间长了自然找出了元凶。
她本以为是她那前婶子苗文姜报复她当初故意陷害她那一出,没想到是她的好二叔干的。
李红梅气愤不已。
虽然李奉武和曹氏近来和这个女儿之间有些龌龊,但是并不妨碍关键时刻他们一致对外。
老宅的房子被收走后,李奉武同意接李方氏和李老根过去大房养老,却坚决不养福寿和荷花。
李方氏放话把福寿过继给大房也没能让李奉武改了主意。
他还记着女儿做的那个梦,若这福寿也学了他那个亲爹一样赌博,大房也得给他葬送了去。
家贼难防,他家不能让这小子给霍霍了。
李方氏以死相逼也不管用。
她走投无路之下只得用身上最后一点银子赁了村里一间没人住的破败不堪的老房子,带着两个孩子和老头子搬了过去。
李奉武还装模作样的上门请了几次,在村里把戏做了个足。
经此一事,不说李方氏的身体彻底跨了,李老根也像没了魂一样。也不再终日出去瞎溜达了,整天坐在院子里望天。
大人都如此,更何况福寿和荷花。
从童生老爷家的的孩子,一夜间变成赌徒的子女,这让二人怎么受得了。
因为拖欠束脩,福寿还被学堂里赶了出来。
福寿本来就是跋扈的性子,从前仗着家里日子过得还算不错,自己的爹又是村里唯一的童生,还是学堂的夫子,平日没少在村里耀武扬威,欺负小伙伴。
这下没了依仗,大伯不管,爹爹不见了,后娘收拾细软回了娘家,爷爷奶奶又都病恹恹的,免不了在外受欺负。
有消息灵通的取笑他,“你那大伯宁肯过继别家的孩子都不要你,你说你是多么不受人待见。”
“是啊,这是不是夫子课堂上讲过的孤家寡人,哈哈。”
“他可以去找他的亲娘啊,他亲娘不是有钱?”
“去当拖油瓶吗?他这么坏,他娘才不要他呢。当初都没带他走,现在当然更不会了。”
嘲笑福寿的都是跟他超不多年龄的学堂里的学生,平常便免不了因为一些琐事吵架,不过占上风的往往都是福寿。
小孩子或许还不懂的落井下石,但是看到平时经常欺负他们的小伙伴现在落魄了,还是有意无意的上前踩一脚。
福寿听着他们讽刺的话,一直隐忍着,直到后来忍不住了,向面前的几人扑了上去。
~
路上文姜听了李富贵的话愣住了,“两个孩子怎么都丢了?丢了多久了?”
没有人通知她。
李富贵脸上有些尴尬,“昨天丢的,我爹已经派人出去找了。想着孩子贪玩,或许躲在哪里,一直瞒着李婶子。可是还是有那不长眼的说漏了嘴.”
李方氏听到后吐了口血,人彻底不行了,撑着最后一口气要见长寿和苗文姜。
第70章 [VIP]
虽然对福寿和荷花的感情很复杂, 但是贸然听到两个孩子丢了,文姜的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一个十岁的小子,一个不到九岁的女娃,能去哪里?
怎么就同时丢了!
及至到了李家村, 苗文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
李族长的小儿子李富贵直接把二人带到了李方氏和李老根暂住的宅子。
宅子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 墙头塌了一半, 从胡同外面甚至可以看到院里。
文姜牵着长寿慢慢走了进去。
李方氏躺在床上, 额头上搭着一块白毛巾, 正昏迷不醒。
李老根坐在床沿上守着她, 眼神浑浊,表情麻木,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寿进了屋子,便立马跑到了床边, 呼唤道,“奶奶,我来了。”
许是血脉相连,李方氏从昏迷中慢慢醒了过来,“乖孙儿,你来了。”
“嗯, 奶奶,我来了,你怎么样。看大夫了没有?”长寿的声音里带着止不住的哽咽。
李方氏努力的抬起手想抚摸一下长寿的头,怎么也抬不起来,不得不放弃了。
长寿难过的扑到李方氏的怀里哭起来。
李方氏终于摸到了孙子的脑袋, 欣慰的笑了笑, “孩子, 不要哭了啊, 让奶奶好好看看你。”
长寿擦干眼泪,努力的止住哭泣,站好。
李方氏睁大眼睛认真的打量着,“长高了啊,比过年那时候长了一头,也长胖了。你娘把你养的不错,以后跟着你娘要好好听话啊。好好读书,听到没。”
长寿含着泪使劲的点头。祖孙俩靠在一起窃窃私语,文姜在一旁也不打扰。
等跟孙子叙完话,李方氏似乎才想起文姜这个人来,努力的把头看向文姜的方向。
文姜在心里无声的叹了一口气,走了上前去。
“长寿,你去外边等着娘亲好不好?奶奶要跟娘亲说几句话。”
说她圣母也好,说她烂好人也罢,她不想儿子掺和进大人的恩怨里。
儿子才十岁,只需要好好读书,健康快乐的长大就好。
她是苗文姜,一个活了两辈子的女人,一个内心足够强悍,能力足够强大的女人。
她不需要她的儿子为她做什么,为她报复谁。
她不想他一辈子背负着大人的恩怨前行。
有时候我们努力让自己强大的原因,不就是让爱自己的人和自己所爱的人,无忧无虑么。
无论那十年李家人如何对待原主的,但是对长寿终究没有任何虐待。
无非李方氏夫妻更疼大孙子一些,为了不让兄弟相争,早早掐断了长寿读书的机会。
但是这种事情搁在这个时空里却又是司空见惯的。
李方氏无非想着好好供出一个孩子来,将来出息了提拔另一个。
无非是福寿嘴甜,在李方氏那更受宠。
可是也从没短缺了长寿的衣食。
看到文姜让孩子出去了,李方氏似乎想感激的笑笑,努了努嘴,终究没笑出来。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意义。
“你很恨我吧?”李方氏平静的问道。
这还是自从二房两口子和离后,她第一次见她这个二儿媳。
跟以前确实不一样了。五官还是那个五官,模样没变,但是气质变了。
怎么说呢。
在李家的时候,苗氏看起来永远暮气沉沉,明明正当年轻,却比她这个老婆子看着还没精气神。
可是这才过了一年多,站在她面前的苗氏却完全跟过去不一样了。
肤色白皙,眉目舒展,神情平和,一看日子过的便很自在。
很显然离开了李家,她这前儿媳是苦尽甘来了。
面对李方氏的问题,文姜沉思了一下,怎么说呢,该恨她的是原主,并不是她。
她穿越而来便迅速跳出了李家的泥潭,和李方氏的接触不多。
不过想想原主,要文姜说出不恨却是不可能的。
李方氏虽然是一介女流,却是李家的当家人。若不是有她的首肯,二房怎么敢算计原主。
文姜沉默不语,让李方氏去了那边自己问原主吧。
李方氏看她不说话,以为她默认了,苦笑道,“要恨就恨吧。”
想想当初她对二儿媳做的那些事,她怎么恨她,恨李家都是应该的。
用现在的话来说,李方氏对苗文姜的逻辑是,又要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儿吃草。
她用比别人家多几倍的聘礼娶来了苗文姜,看重的无非是苗文姜能下地干活。
果然这个二儿媳没有让她失望。
自从她进门后,家里的那几亩地在她的打理下收成一年比一年好。慢慢的,这个家都在靠她养着。
李方氏虽然不懂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道理,但是这么多年的生活经验告诉她,不能让二儿媳翅膀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