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一个人来狂刀门的吗?”夜雪歌忍受不了这令人恐慌的静寂,又一次与路雪柔搭话。
路雪柔懒懒的打了声哈欠,道:“不是,还有我兄长。”
见夜雪歌没有再去找路的意思,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女主的性格就是那种你不让我做什么,我偏要做什么,又倔强又任性,偏偏自己没什么本事,总是惹了祸,让别人给她善后。
她刚才故意晾着夜雪歌,为的就是让她放弃一个人在密林里乱转。
“你们是哪个门派的?”夜雪歌问。
“没有门派。”
夜雪歌奇怪道:“那怎么会来狂刀门?”
“凑热闹的。”
她看出了路雪柔的敷衍,但不说话又觉得心里慌乱,于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问:“你兄长会来找你吗?”
这本是一句很寻常的话,但方才一直随性惬意的少女却沉默了许久,仿佛答不出来。
路雪柔自己心里也没有把握,殷九霄会不会来找她?按照书中剧情,他这时候应该从石林村出来就直接回到魔宫,清理背叛他的长老和弟子,然后开始寻找《蛊经》。
是她打破了殷九霄原来的轨迹,带他来到这里。殷九霄这个人除了追求武功的最高境界,对一切都不在意,虽然熟知剧情,但路雪柔常常怀疑,殷九霄最后制作出药人毁灭世界,并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
他说不定只是觉得厌倦,在这世间没有亲人爱人,没有朋友,甚至连能与他一战的敌人都没有。长此以往,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或者换句话说,让旁人活着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呢?
路雪柔不确定自己的存在对殷九霄来说是有意义的,他愿意留她在身边,或是无聊之时的逗趣,或是懒得动手清除一只鸟雀,总之不会是非她不可,没她不行。
“不知道啊。”想到这里,路雪柔深深叹了口气。
夜雪歌哼了一声:“可你刚刚还信誓旦旦地说,会有人来找我们的。”
路雪柔看了她一眼,心道,那是自然,你可是女主,你的一举一动都关系到这个书中世界的稳定,气运加身,不管多么危险,总有人前赴后继地来救你。
见她不答,夜雪歌挖苦道:“所以还是要靠自己,你那般依赖自己的兄长,到了危险之时,都不确定他会不会来找你。”
夜雪歌说完自己先难受了,亲生的兄妹都不一定能为对方豁出性命,她凭什么觉得玉清寒一定会来呢?在天羽山庄时,他连在父母面前承认自己都不肯,何况眼下……
她越想越委屈,伸手在身侧的草从里随便抓了一下,摸到一个冰凉的圆盘,便要扔出去解气。
路雪柔恰在这时看向她,一见那铁制的圆盘,顿时一个激灵:“等等,别扔。”
还没等她喊完,夜雪歌已经将那圆盘远远地扔了出去,扔完还瞪她:“怎么了?你那么大声别把那群乌鸦招回来。”
路雪柔听见一阵声音,警觉地看着周围,嘴里说道:“还用招吗?这里就有一只。”
她记得书里形容过,用来控制迷阵中各种机关的便是这种铁圆盘,一旦碰到就会触发致命的危险,刚才夜雪歌不只碰了,还把那圆盘扔了,也不知道等待她们的将会是什么?
“你说谁是乌鸦?”夜雪歌站起来便要跟她理论,结果只换来一声不耐烦的:“闭嘴。”
路雪柔听见一阵由远及近的沙沙声,紧张之际,她伸手摸出了腿上一直藏着的匕首,握在手里。
她看见周围的草丛有异样的波动,赶紧拉着夜雪歌离开,结果刚迈出步子,便觉脚腕上一紧,低头一看,一条带着倒刺的树藤绑上了她的脚,不知哪里来的怪力在把她往密林深处扯。
“啊,你没事吧?”夜雪歌眼看着路雪柔被树藤拽走,拔/出剑胡乱地向她身后的树藤砍去,结果却让那树藤越缠越紧。
路雪柔被树藤拖在地上,脚腕剧痛,身上也疼,她有金手指在,这些伤只要不致命,一会儿就能愈合,但夜雪歌再砍下去,那树藤说不定真能勒断她一条腿。
“别,别砍了。”路雪柔一边让女主停下,一边摸索着身上带的包袱,她没时间看,直接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药瓶,也不管里面装的什么,拨开盖子就把粉末往身后的树藤上撒。
撒出毒/粉的时候,路雪柔大声叫到:“快,捂住口鼻。”
夜雪歌下意识听了她的话,没有再用剑砍树藤,而是用衣袖挡住了口鼻。
树藤一沾到毒/粉就像烧着了一样,转瞬间变成了腐烂的死藤,慢慢的萎缩,直至干枯发黑。
路雪柔的脚上也沾到了一些粉末,但她不怕剧毒,因此只是觉得有些刺痛。
虽然狼狈,但好歹脱了身,路雪柔坐在那里喘气,暗暗打量着夜雪歌。
“你刚才拿的是什么?”夜雪歌问。
她随口敷衍:“不知道,别人给的。”
夜雪歌收起剑,走到了一旁。
路雪柔心里想,奇也怪哉,分明是她触碰了机关,这树藤不攻击她,反而来缠自己,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女主光环?这下路雪柔算是知道,为什么女主周围的人总为了救她而受伤了,敢情不管你主观上愿不愿意,世界意志都会把这些意外强加给你,就为了保护自己的亲女儿。
难怪这世界崩了,一切都毁灭了,原来是这书中世界的意志偏心。
“你,你看我干嘛?”夜雪歌被她看得有点慌。
“没,我就是想……”以后得离你这个祸害远点!
路雪柔话音刚落,周围草丛里又响起刚才那种声音,她心里哀嚎一声,怎么还来啊?她身上一共就那么几瓶毒/药,也不知够不够用,而且搞不好又得为女主挡伤害?再这么下去,她有金手指也不顶用啊。
树藤果然再一次朝她的双脚袭来,路雪柔屏住呼吸,正准备故技重施去掏毒/粉,却被一阵夹着寒意的冷风吹得迷了眼,她不舒服地睁开眼睛,然后就看见,那条要纠缠她的树藤被人踩在了脚下,碾进了泥里,流失水汽彻底变得枯败。
“哥?”她抬起头,眼底泛酸,拼命的眨眼才忍住泪意。
出现在她面前的可不就是大魔头殷九霄嘛!
“嗯。”殷九霄扶住了她的手臂,却在此时忽然神色一冷。
这里的机关一旦被触碰又不能及时毁掉,便会不停地攻击人,殷九霄从细微风声中分辨着树藤来的方向,身形似箭向密林深处掠去,不一会儿,林中喀喇一声,像是树干分成了两半,轰地倒在地上。
结,结束了?
路雪柔愣了愣,一瘸一拐地往声音来处走,还没走出两步,殷九霄便折返了,他看到少女被倒刺扎的血肉模糊的脚腕,心口涌上一阵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
无法深究,却又盘桓不去,是什么?
殷九霄想不明白,只觉那伤口看着碍眼。
“哥哥,你回来了。”路雪柔一脸开心,甚至都忘了脚还在疼。
殷九霄走到近前,眼神不时在她脚腕处停留,路雪柔意识到了,无所谓道:“还行,就是有点疼。”
她踩了一下脚下的石头,想证明自己还好,殷九霄伸手扶她,掐着她手臂的力道有点重。
“别动。”殷九霄道。
“哦,好。”她总觉得大魔头情绪不太平稳,不知道是不是见了女主夜雪歌的关系。
对了,夜雪歌呢?
路雪柔回头望去,只见夜雪歌站在她身后不远,呆呆地向他们这边看。
她是在看殷九霄?
路雪柔顿觉大事不妙,女主夜雪歌曾照顾过殷九霄一段时日,又在魔宫与他相处了两年,殷九霄这身打扮,别人认不出来,可不代表她也认不出来。
她侧了侧身子,有意无意挡在殷九霄面前,问了一声:“咦,那个姐姐,你在看什么呢?”
夜雪歌闻言向他们走过来,有些迟疑地看向路雪柔身后的人,问道:“他,他是你兄长吗?”
路雪柔回答:“是啊,怎么了?”
夜雪歌低下头:“没,没什么,你兄长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路雪柔一颗心猛地提起,她故意装作一脸防备的样子:“我说姐姐,你不会是对我兄长有什么企图吧?我们家里管得严,不允许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结交。”
“你……”夜雪歌满脸怒气,再也不想与这小丫头说话。
方才她见这小丫头的兄长突然出现,武功极好,不费吹灰之力就破坏了树藤的机关,而且声音和身形与那个人很是相像,还以为那个人死而复生了。
不过如今看来,却是她想多了。那个人高高在上像是神明,他怜悯众生,却不会把情感和关怀放在一个人身上,也不会容许别人在他身边,如此亲近。
也许是太过紧张了,竟想起了那个被她亲手毁灭的怪物。
“阿雪,你在哪里?”
夜雪歌听见身后的喊声,顾不上再看那对兄妹,连忙回答:“我在这。”
路雪柔看她去找玉清寒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刚才被那树藤拖了一路,又怕殷九霄被女主认出来,一直精神紧绷,现在放松下来,整个人疲惫的站不住脚,往身后倒。
幸而殷九霄伸手拦了一下,她才没有倒在地上。
“我,我休息一会儿。”她感觉手腕处的红痣有点发烫,应该是金手指在修复她的伤口,或许是这次伤得重,需要的时间也更多,她浑身虚弱,甚至有点晕眩。
殷九霄克制的手撑在她后背上,见她始终站不稳,他也终于失去耐性,将人背了起来。
路雪柔趴在他背上的时候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多稀奇啊,那个将来会毁灭世界,杀尽天下人的大反派,现在背着自己。
她晃了晃脑袋,清醒了些,叫了声:“哥哥?”
殷九霄过了许久才应:“嗯。”
“飞霜没与你在一起?”路雪柔差点把飞霜给忘了。
“出去了。”殷九霄道。
路雪柔心想这样也好,密林里如此危险,飞霜虽说武功不错,但也不是万无一失,殷九霄性情难测,不见得谁都会管,让她在外面等着才是最稳妥的。
她憋了一会儿,没忍住好奇,问道:“你见到那位夜姑娘,就没什么感觉吗?”
之前殷九霄在客栈之时,只是听到了左长老和明莲师太的声音都差点入了魔,如今见到女主怎么跟没事人一样?
殷九霄脚步停顿了一下,他会错了意。少女曾亲口说过心悦他,此时提起与他有故旧的夜雪歌,难道是因为嫉妒?
“无。”他轻声答道。
“呼,那太好了。”路雪柔彻底放心了,语气轻快。
她的高兴不加掩饰,殷九霄忽然心绪一乱。
第20章 破土 “好哥哥”
殷九霄尚未弄清这一刻心乱的缘由,便被一阵打斗声打断了思绪。
玉清寒和那位蔺少城主毕竟是情敌,找人时能暂时维持和平,但夜雪歌一出现,两人又起争执,一句话不和竟然就这样打起来了。
“哎呀,二位别再打了,玉少庄主,这密林里机关重重,当心误碰了机关啊!”
路雪柔一看,出声劝的竟然是那个病歪歪的关副门主,这话听起来是好意,但从这人的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他没安好心。
她甚至怀疑这密林中的机关就是关澜搞的鬼,想起刚才脚腕上的剧痛,她忍不住恨恨地瞪了关澜一眼,关澜察觉她带着怒意的目光,竟然朝她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什么毛病?路雪柔觉得瘆得慌,别过脸不看他,隔着幂篱盯着殷九霄的侧脸。
殷九霄放在她膝窝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那边两人还在打,玉清寒心有顾忌,怕碰到密林中隐藏的机关,只想给此人一个教训便收手,可就在这时,夜雪歌突然冲上去,挡在蔺少城主面前,大喊一声:“你们别打了。”
玉清寒见她如此偏向别的男人,顿时就被拱起了火气,绕过她一掌拍向蔺少城主胸口,蔺少城主侧身躲过这一掌,但还是受到掌风波及,他武功内力本就不如玉清寒,当即吐出一口血。
“玉清寒,你还讲不讲道理?”夜雪歌愤怒地上前指责他,并扶起了受伤的蔺少城主。
玉清寒眼底冒火,却不忍伤害自己的女人,只能一剑劈向身旁的树干,不料这一剑下去,却招惹了大麻烦。
那棵树顶上的十几个蜂窝被惊动了,毒蜂顿时铺天盖地向众人飞袭而来,那阵仗让人头皮发麻。
“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有人脸上和手臂上都被毒蜂咬了,肿起了很大的包。
“别让那蜜蜂咬到,有毒。”
人群里响起惊叫声,原来有人被毒蜂咬了,伤口流出了紫色的血。
“快,用火,有火石吗?”
路雪柔从小就怕这些虫子啊蜜蜂之类的,见那些毒蜂分散开来,有一部分朝她们这边飞来,她脸都吓白了。
男女主这两个惹祸精,真是一刻也不消停,谁跟他们在一起都倒霉,明明离得这么远了,还是被连累的要被蜜蜂咬。
“怎么办?”她揪着殷九霄的衣裳,紧张地想从他背上跳下去。
殷九霄感觉到少女在他背后乱动乱蹭,脊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麻痒。
“别动。”他声音略沉。
路雪柔也想乖乖听他的话,但害怕虫子的本能不受控制,眼看那些蜜蜂就要飞过来了,她在殷九霄背上扭动的更频繁了。
飞得最快的几只蜜蜂直冲向她的脸,路雪柔恍惚已经听到它煽动翅膀的声音,然后它们却没能更近一步,在距离两人只有一寸的时候,仿佛被一道屏障挡住了,晕头转向地飞回去,加入它们的同伴,去咬另一边混乱和狼狈的众人。
路雪柔长舒一口气:“可算飞走了。”她说话的同时,身体不禁又挪动一下。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来了,脊背发麻,体温升高,心跳也不似往常平稳,殷九霄依然弄不明白,但他觉得这样难受,必须得做点什么,让身后的人安静下来。
他只犹豫了片刻,伸手点了路雪柔的穴道,让她浑身无力无法再动弹,却不会伤及骨头和筋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