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宫?与那魔头殷九霄有关?”
“不能吧,他不是死在天阴山了吗?”
“死了又如何?他活着死了都是个祸害,这无常殿投靠魔宫, 肯定也不是个好东西,灵越道长还有这几日被害的道友,这笔账不能就这么算了, 必须立刻召开英雄大会商议剿灭无常殿。”
“剿灭无常殿!”
殷九霄轻扯嘴角,微笑中浸透着冷意, 这些话多么熟悉, 这样的场景犹如昨日。
他们在一句句声讨中判定了自己的罪名, 没有人证, 没有物证。
有的仅仅是一句:邪门歪道, 人人得而诛之。
被误解,被冤屈, 从前的他或许会在意,然而现在, 这些人口口声声让他背负眼前的血债,那么既然如此, 他不介意再多背负一些。
殷九霄眸底深处渐渐染上一抹殷红, 他抬起手掌,将体内六层的天魔内力灌注于掌上, 杀生问道,最简单的办法是杀戮, 哪怕永无休止。
叫这些吵闹的声音灭绝,唯有杀干净这些人。
杀……
不再自控,放弃抵抗,用毁灭和孤独换取清静和自由。
殷九霄如同坠入一场血腥而酣畅淋漓的梦里, 沉沦到底,不愿清醒,直到——
一双带着颤抖的唇凑近,咬破他的嘴角,鲜血和疼痛,以及一阵直抵内心深处的悸动,让他无可逃避地清醒过来。
眼前不再是血雾一般模糊不清,少女生动而美丽的脸,那双楚楚动人的眼眸,她甜糖一样的呼吸,甚至是她咬自己那一口的疼。
这一切真实且让他发自内心地眷恋,如果一切毁灭,她将如何?
殷九霄掌心的内力一点点消散,收敛,然后微颤地捏住少女的后颈,逼迫她仰头,好让自己无理取闹地亲吻,所求。
他奉行君子之道,从未想过会这般蛮横强势地对待一个女子。
即便只是一个吻,即便他已经吻过她不止一次,可他从来没有这般放纵过自己的欲/求。或许是融合了《蛊经》,将他内心深处细微的情绪放大,也或许他本就是这样一个虚伪的人。
他甚至在想,如若她不反抗,能否要的更多……
路雪柔紧紧贴在墙上,被他亲的渐渐没了力气,在反复推拒失败之后,她意识到殷九霄这次是来真的,与狂刀门密室那一次不同,与他变成少年任酒后的自己胡闹那一次也不同。
所谓的无情无欲,不过是他不想。
路雪柔有那么一瞬间自暴自弃了,靠在墙上心里想着,算了,亲吧亲吧,总比你大开杀戒的好。
然而在她的放任之下,殷九霄竟然有得寸进尺,愈演愈烈的架势了。就在他那只手缓缓上移之时,路雪柔心里急喊了一声停。
然后她找回了一丝气力,逮着殷九霄腰侧恶狠狠地拧了一下。
虽然这点力气对殷九霄来说基本可以忽视,但那一丝疼痛多少唤醒了他的理智和羞愧感。
“你……”为何不逃?
他想开口,但面对那双带着怒意和委屈的眼眸,一切都显得冰冷而无力。
原来失控的后果,真会让他承受不起。
殷九霄默然退后,一步一步拉开了与少女的距离,他忽然觉得,一朵圣洁美丽的花不该开在一片废墟之上,他从来不该染指,也不配……
就在殷九霄想转身之际,路雪柔拽住了他的手,然后拉着他走出了这间小院,直到她觉得够远了,不会被那些老道士发现,才甩开了殷九霄的手,在道观里一条僻静的小路上走来走去。
“岂有此理,他们又玩欲加之罪那一套了!”
“有王法吗?死人了不报官,找一群道士来说东道西。”
“这里还归四方城管,本少城主还没死呢!”
殷九霄低头看着自己被她甩开的手,冷眸中浮现几分无措。
她并非在生我的气?
从始至终,她是在替我而委屈?
这欢喜来的越迟、越久、越让他深陷。殷九霄眸中的光越来越亮,在这一刻,他甚至想和那些绝望不堪的过去划清界限,将屈辱和怨恨尽数抹消。
“哥哥,你在听吗?”路雪柔急的拉扯他的衣襟摇晃。
“嗯?”殷九霄眼底只剩柔软。
路雪柔无奈,又重复了一遍:“你现在把我送到繁花镇的守官衙门,趁着那群道士还没带走尸体,咱们得把灵越道长的尸体抢到手。”
“好。”
无论她现在说什么,殷九霄都不会有疑问。
他揽住少女,轻功快的像一道光影,片刻后就落在了守官衙门,
衙门的差役看见前院突然出现一男一女,拔刀就围了过来,殷九霄眉峰微挑,正要出手,有人比他更快,路雪柔飞速从身上掏出一块金令牌,上面刻了“四方城”三个大字。
差役一看,顿时齐齐下跪:“参见城主。”
持城主的金令牌如同城主亲临,不多时,繁花镇的守官齐大人也跪在了路雪柔面前。
“敢问姑娘是……”
路雪柔爽快地说:“我姓路。”
齐大人立刻明白,高喊:“下官参见少城主。”
路雪柔招招手让他过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齐大人听完有些犹豫:“可是少城主,这案子有江湖势力参与……”
“废话少说,一炷香之后,我要看到灵越道长的尸体,否则,你就回家种地吧。”
齐大人带着差役屁滚尿流地冲出了衙门。
清霞观,老道士们商讨之后,正要派小辈把灵越道长的尸体解下来搬走,然而这时,道观里忽然冲进了一群官府的差役,二话不说就封锁了这间小院。
“都散了,散了,官府办案,闲人勿扰。”
齐大人背着手走进来,看见那高高悬挂在横梁上的尸体,胃里顿觉一阵恶心。
他掩住鼻子,指使差役:“快把尸体搬回去,找仵作验尸。”
先前那个做主的老道士极为不满,道:“大人,此乃江湖恩怨,官府贸然插手,恐为不妥。”
齐大人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现在少城主要查案,他为了这个得来不易的官位也得努力帮衬,不然就得回家种地。
“什么江湖不江湖的,看看这是什么?”齐大人指了指地上盖着白布的尸体,“这是人命,都死人了,你跟本官扯什么江湖?来人,带走,再有阻挠办案者,板子伺候。”
见他态度强硬,老道士也不想对上官府,于是只得让了路,眼睁睁看着差役把灵越道长的尸体抬走了。
齐大人回到衙门,着急找路雪柔邀功:“少城主,下官已经命人把尸体送到验尸房了,这就去找仵作过来。”
路雪柔摆摆手,道:“不用,你去镇上的这户民宅,把里面的人都叫过来。”
齐大人受宠若惊,认为少城主要对自己委以重用,乐不颠的去找人了。
没过一会儿,宁先生和石景澜他们都来了,路雪柔把清霞观发生的事跟他们讲了一遍,宁先生带着自己的小药箱就进了验尸房。
齐大人这时候凑到验尸房门口,在那套近乎:“这位大人,不瞒您说,上午我们这接到了一个案情,那人死得也很离奇,走在路上忽然就死了,哎呦那个惨,您要是得空,也给验验?”
齐大人厚脸皮地指了指验尸房里另一具白布遮盖的尸体。
宁先生没搭理他,路雪柔走过来揭开白布看了一眼,心里顿时就有数了。
这人就是那个被殷九霄杀掉的恶徒,只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混进清霞观的?
石景澜溜达过来,盯着尸体那张脸多看了好几眼,略带疑惑:“眼熟啊。”
路雪柔问他:“你见过这人?”
石景澜研究了一会儿,突然开始掀尸体的头皮,只见他三两下就把尸体的头皮扯掉了一层,露出里面的大光脑袋。
哦豁,假发啊!路雪柔看得惊奇。
“这人我见过,他以前是个江洋大盗,曾经为了求财而灭了一家三十余口,两年前他被无双城城主关进了死牢,不知道为什么又放出来了。”
路雪柔摸摸下巴:“嗯,那他确实该死啊,不用验了,把尸体处理掉吧。”
齐大人赶紧拍马屁:“少城主英明神武,听您的,下官这就让人把尸体弄走。”
路雪柔走出验尸房,抬眸便看见殷九霄站在回廊上,背影冷清,淡漠,似乎又回到了他一贯冰冷漠视的本性。
她忽然有点不甘心,在清霞观被这人按着亲了一通,她到现在嘴唇还是麻的,走路的时候脚还软,可他转身就跟没事人一样了!
不就是个随时会黑化暴走的反派吗?连穿越这么离奇的事都经历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路雪柔气势汹汹地走到殷九霄身后,在心里默数屏息。
殷九霄侧目望向她,目光中有些许疑惑。
下一刻,少女跳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使劲往下压,他错愕了一瞬,还是顺从她,低下了头。
一个带着甜味的轻吻落在他的脸颊上,很轻,很痒,像一根羽毛在骚动,撩的人心弦绷紧,如梦似醉。
第38章 抓鬼 不可对伴侣说谎
“嗯, 盖个章!”路雪柔垂眸,不想让殷九霄看出她眼底的羞涩。
此时她心里怂怂的那一面又占据了上风,于是松开殷九霄的脖子, 转身就跑。
而殷九霄还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一直凝视着她的背影,眸光灿若星辉。
一个多时辰后, 宁先生提着小药箱从验尸房里走出来,飞霜早已备好了热水, 他洗过手, 和众人一起坐在后院的凉亭里。
“死因是中毒。”
他一开口, 众人都有点惊讶。
路雪柔想起那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不解地问:“难道不是因为失血过多或者疼死的?”
宁先生摇头:“他先中了一种名叫尸笑散的毒, 这种毒服下不会立刻毒发身亡,而是一点一点麻痹人的神经, 让人失去五感,两三个时辰之后人才会死, 死后脸上会呈现出一种很安详的笑容,看起来像是享受死亡一样。”
“他被剥皮的时候应该是活着的, 这张人皮很完整, 一看就是刀法纯熟。”
路雪柔听的背上发凉,忍不住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一直往殷九霄身边挪,殷九霄见此侧了侧身, 果然那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顺势窝进了他怀里。
他抬手摸了一下手边的兔绒,心头微痒。
后背切实有了安全感,路雪柔大着胆子问:“剥皮这种事还有什么讲究吗?”
“当然有。”宁先生还没来得及说,只见石景澜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本泛黄的书卷, 上面用朱笔写了三个字《剥皮典》,不用看内容就知道有多渗人。
路雪柔用看变态的眼光看着他:“这玩意你居然随身携带!”
石景澜笑得有点欠:“随便研究一下。”
路雪柔担心地想,千面鬼石景澜是殷九霄身边最得用的手下之一,但是他为人阴狠,手段残忍,甚至丝毫不顾及无辜之人,也给殷九霄拉了不少仇恨,看来以后要多看着他才行。
宁先生翻开那本《剥皮典》,在里面介绍的上百种剥皮方法中找到了这种配合尸笑散使用的方法,只见那一页纸上画着一种椭圆形的薄片刀,银色的,看起来很像是某种鱼类的鳞片。
“就是这种刀,虽然看起来奇怪,实则锋利无比,不只能用来剥皮,也能当做暗器暗算别人。”
“这也是百毒门研制的暗器之一,随着百毒门覆灭,已经消失多年。”石景澜说道。
路雪柔百思不得其解:“所以百毒门丢失的不仅是秘籍,还有各种阴毒无比的暗器和毒/药,如果是天羽山庄的人偷走了这些东西,图啥呢?”
“现在也不能下定论,毕竟咱们没有证据,天羽山庄作为正道之首,不说江湖上人人敬仰,但也是个地位超然的存在,贸然指责他们盗取邪派功法,很容易引起众怒,得不偿失。”
虽然宁先生说的有道理,但路雪柔仍旧觉得憋屈,指责天羽山庄偷盗邪功害人就要讲证据,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说殷九霄是邪魔就不需要证据了,这简直就是双标!
她一下子心情低落,趴在桌上出神,结果被殷九霄当小猫一样挠了挠下巴。
“干嘛?”她摸了摸下巴,有点痒。
殷九霄俊秀的眉微微挑起,手伸到她面前,掌心虚握。
路雪柔扒拉开他的掌心,只见那里有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像是水滴落下那一瞬间冻住的。
她放在手心研究,直到冰珠化成了水,才意识到自己被大魔头哄了!
她既想笑又觉得有点羞耻,真是长见识了,谁家这么哄人呐?
虽说他这哄人的方式离谱,但路雪柔的心情却很神奇地好了起来。
宁先生还在那分析案情:“灵越道长也算是个高手,有人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走,只能是下毒,而且他全无防备,应该是平时熟悉或者亲近的人。”
“根据尸体来看,灵越道长死于昨夜子时,凶手剥皮之后,又趁夜把尸体送回清霞观,甚至布置了一番,故意等着今日讲道大会被百姓们看见。”
“这几日繁花镇有闹鬼的传闻,百姓们一看这尸体的惨状,很难不联想到厉鬼害人。”
路雪柔忽然问道:“闹鬼?无常殿?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那群老道士突然冲出来指认无常殿害人,总觉得十分可疑。
话音一落,众人脸上都是茫然,唯独殷九霄眼中闪过一抹深思,路雪柔有点在意,打算一会儿趁没人的时候问问他。
“说起闹鬼,那两个道士不是亲眼见过吗?他们碰见鬼影的时辰和灵越道长死亡的时辰差不多,要么那鬼影是凶手,要么他肯定知道什么。”
路雪柔来到守官衙门之后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此时突然被提醒,她才想起来,姚道士和幻云道长还在清霞观。她急忙招来差役,让他们去清霞观把人带来。
没多久,差役把人带进来了,幻云道长神情有些沉重,而姚道士现在还没从那具尸体的冲击中缓过神,张口闭口仍是一句:“祖师爷啊,你可得保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