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寒入席之后,隐风楼楼主轻轻拍手,很快就有人端着各种烹饪精细的佳肴进来,分别放到了两人面前的桌上。
“少庄主,这是按照您的喜好叫人做的菜,您尝尝。”
玉清寒被他捧得高兴了,便给了些面子,尝了一口龙井虾仁,道:“不错。”
隐风楼主笑了笑:“少庄主喜欢就好。”见玉清寒一直盯着台上看,他颇为识趣地问:“少庄主可要她们过来斟酒伺候?”
玉清寒点头,指了指藏在最后的路雪柔,道:“就叫她过来。”
隐风楼主了然一笑,看向路雪柔,招了招手:“少庄主叫你,还不过来小心伺候。”
路雪柔脑海里闪过无数句骂人的话,但也只能装作羞怯低头,硬着头皮走向玉清寒。
月青璃和飞霜也想一起跟着过来,被路雪柔用眼神示意,她们才犹豫着没有动。
路雪柔走到玉清寒身侧,看起来低眉顺眼。
玉清寒兴味盎然地看着她,隐风楼主在一旁催促:“还不给快少庄主添酒。”
路雪柔一副十分听话的模样,跪坐在一旁,给玉清寒斟了一杯酒,将酒壶放回桌上的时候,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她只是轻轻颤了颤,没有其他的反应,也没有抬头看向玉清寒。
玉清寒用手抬起她的下巴,眼前的姑娘神情木楞,哪还有先前半分的机敏可爱,这双眼眸很是沉静,但却不是她本来的样子。
他心情烦躁,之前看她跳舞的动作僵硬,还以为她没有失去记忆,和这里的舞姬不一样,现在看来,是他想错了。
挥手让路雪柔退下,他沉声问道:“她这样可还能变回去?”
隐风楼主自然知道他在问什么,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中了牵丝蛊的人,都是如此,不过少庄主放心,姑娘中蛊的时间不长,只要将之前的解药加一倍药量,便可恢复。”
为表诚意,他立刻拿出一瓶解药给了玉清寒:“少庄主随时可以选择让她恢复记忆。”
玉清寒这才满意,收起解药,道:“此事先放在一边,竞宝大会那一日,你可提前安排好了?”
隐风楼主说道:“少庄主放心,一切已经安排妥当,之前上岛的魔门弟子都已经中了我下的毒,此毒只有与人交手发动内力的时候才会发作,现在他们浑然不觉,还在等待竞宝大会。”
玉清寒道:“很好,父亲很重视这次竞宝大会,把你手中的那两本蛊经残卷交给我,竞宝大会当日,放一部假的上去吸引视线便可,这可是父亲要的东西,千万要保管好。”
他以为这人还会如之前一样应下,但隐风楼主沉吟了片刻,却没有答应:“少庄主,蛊经残卷已经被在下藏在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贸然拿出来交给你,只怕节外生枝,不如就先放在我手中,等来日回到了天羽山庄,再交给玉庄主。”
玉清寒面色一沉,道:“竞宝大会当日,你这里只怕十分混乱,万一被人钻了空子取走蛊经,该如何向父亲交代?”
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但隐风楼主还是不肯松口,想必是存了私心,要自己拿着蛊经到父亲面前去邀功了,玉清寒早知道不会这么容易从隐风楼主手中拿到蛊经,此时也没有多气恼,道:“也罢,既然你执意如此,到了那一日万一出现纰漏,希望你也能在父亲面前一力承担。”
两人之间算是谈崩了,可是隐风楼主这个人十分会做面子功夫,之后又开始各种讨好,竟然将马上就要愤然离去的玉清寒给哄住了,两人又一起饮酒,欣赏歌舞,谈起了别的事。
路雪柔一直暗暗留意那边,这是隐风楼主自己的地方,他们说话没有防备别人,所以她全都听见了。
隐风楼主手中竟然有两本蛊经残卷,路雪柔十分惊讶,因为她记得书中的情节,殷九霄明明只在楼主这里拿到了一本残卷,那多出来的一本残卷是如何来的呢?
自从她来到这里,许多事情大的轨迹还是遵照原书剧情在发展,但有一些却不一样了,或许是这一点点影响,让剧情渐渐发生了改变。
路雪柔没有想那么多,既然楼主手中有两本蛊经残卷,那还省得他们麻烦去找了,而且她还知道一件事,刚才玉清寒之所以表现的对楼主手中的蛊经没有那么执着,是因为他已经从夜珣那里得到了一本,即便楼主不肯给他,他还是能回去向玉庄主交差。
甚至万一楼主手中的蛊经除了差池,他还能趁机踩上一脚,表现一下自己。看过原书的路雪柔丝毫不怀疑,因为男主就是这样一个自私且有心机的人,他做一分,就要让人看到十分,就是这样的处世之道才让他以虚伪的面目骗了那么多正派人士的推崇,听他的号令不要命的去招惹殷九霄。
如今这里有三本蛊经残卷,正好可以让哥哥把他们一锅端了,路雪柔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她身边的月青璃和飞霜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几人眼神一碰,心里便有了计划。
来到这座主楼颇为不容易,何不趁此机会打探一下楼主将蛊经残卷藏在了哪里。
第86章 血蚁 如此好哄
路雪柔打定了主意, 想要探听蛊经残卷的下落,索性安静地像一根木头,给那两人斟酒布菜, 准备听听他们还要说什么。或许是两人觉得这是自己的地盘,已经足够安全,且房中都是被下了蛊的人, 不会把秘密泄露出去,所以说起话来没什么避忌。
“你真的确信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吗?”玉清寒喝了一口酒, 还是有些不放心。
隐风楼主笑了笑, 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 “少庄主是在担心殷九霄会来扰乱我们?”他屈指在桌上敲了敲, 意有所指道:“如果他要来, 岂不是更好,我们费心布下的局, 只杀掉那些魔门弟子也太简单了。”
“你的意思是?”
“如果前来参加竞宝大会的正派和魔门都死在了他手上,少庄主觉得会怎么样?”
玉清寒似乎被他疯狂的想法吓到了, 许久没有回答。
两年前这人拖着一副残疾病弱的身体突然现身天羽山庄,说要为父亲做事, 父亲收留了他, 玉清寒却一直很看不起他,一个废人, 再能谋算又如何,终究不堪大用, 所以即便这个人逐渐成为了父亲的心腹,玉清寒依然不屑与他往来。
然而如今,他要重新看待这个废人了。这一次引起正邪对立以及重创魔门的计划是他们一起商定的,到现在为止, 一切都很顺利,可此时此刻隐风楼主却提出了一个更为疯狂的想法。
让正道和魔门的人都死在这里,再嫁祸给那个人。
玉清寒有些迟疑:“魔门的人死了便死了,这本就是我们削弱邪派的计划,但是这些正派弟子,牵涉极大,万一泄露了风声,天羽山庄在江湖上的地位和名声必然受损,我想我父亲也不会同意的。”
让他意外的是,隐风楼主从怀中拿出了一封密信,告诉他:“在下已经向庄主禀明,这是他的回信。”
玉清寒接过信,脸色有些难看,父亲竟然同意了,而且这封信上还让隐风楼主按自己的想法行事,不必顾忌他这个少主。
怪不得刚才让他交出蛊经残卷,他那么强硬的与自己作对,原来是有恃无恐。
玉清寒脸色变了几变,又恢复原先的态度:“既然如此,就都听你的安排吧,竞宝大会的事我不会再管。”
隐风楼主似乎不想得罪他,越发谦恭道:“少庄主哪里的话,在下一心为了天羽山庄,绝无私心,待此间事了,必定亲自去向少庄主赔罪。”
玉清寒假装大度地笑了笑:“无需如此,我知道楼主对天羽山庄和我父亲的忠心,此事不提了,来,咱们多饮几杯,就当提前庆祝了。”
他们二人在喝酒,路雪柔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封展开的信上,若有所思。
天羽山庄庄主这样的做法,等于让玉清寒尊严全无,他一个少主却要听命于父亲身边的门客,像玉清寒这种心高气傲的性情怎么可能甘心呢?也许还有一种可能,玉庄主这么做只是为了磨炼玉清寒的心性,但他就不怕过犹不及,让玉清寒出于嫉妒和私心破坏了这个计划吗?
酒一杯一杯的喝下去,两人都有些醉了,隐风楼主想离开,玉清寒却拉着他要继续喝,他今日本就惹怒了玉清寒,若是再拂了他的意,恐怕会结下仇怨,所以也就没有拒绝,最后两人一起喝了个酩酊大醉,相继趴在桌上睡着了。
路雪柔觉得这是个好机会,趁着这两个人酒醉睡着,正好可以在这座楼查探一下蛊经残卷的下落,然而就在她要开始行动的时候,已经睡着的玉清寒睁开了眼睛,路雪柔小心观察,发现他眼中根本没有醉意,刚才显然是装的。
好险,幸亏她多等了一会儿,否则就要被发现了。
玉清寒故意灌醉楼主,他想做什么?
见玉清寒看向她,路雪柔露出了一副茫然的神情,玉清寒嘘了一声,示意她别说话,紧接着他点了隐风楼主的穴道,确保他不会突然醒来。
房中的歌舞没有停,钟管事之前来过,此刻早已被打发走了,玉清寒装作喝醉了不舒服的样子,推了楼主一把,假装说道:“不喝了不喝了,借你这个舞姬带我去客房休息。”
说着,他一只手搭上路雪柔的肩膀,轻声说道:“按我说的做,等这里的事结束了,我带你回天羽山庄。”
路雪柔浑身难受,下意识想推开,但她忍住了,玉清寒将楼主灌醉又点了他的穴道,想必也是为了寻找蛊经残卷,如果是这样跟着他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见路雪柔没有反抗,玉清寒勾唇一笑,搂着她的肩膀朝门口走,月青璃和飞霜立刻就要跟上去,却见到路雪柔将手伸到身后,对着她们轻轻一摆。
两人看着他们走出房间,月青璃神色焦急:“她这是什么意思?”
飞霜更冷静一些,道:“少城主有自己的想法,她不让我们跟着,我们就在这里等。”
月青璃皱眉:“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而且刚才那个揽肩膀的动作,若是让宫主看见了……她满脑子都是殷九霄一掌拍过来,自己血肉模糊的画面。
“不行,你在这里等,我找机会偷偷跟过去。”
飞霜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月青璃拨弄了腰间的七音铃,施起幻术,舞姬们对她视而不见,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出了房间。
玉清寒带着路雪柔离开房间之后,满脸的醉意恢复如常,或许是觉得路雪柔现在中了蛊,心智懵懂,他也无心掩饰,愤恨道:“父亲竟然如此相信一个外人,让他全权掌控这里的事,如此看来,此次计划即便成功了,回到天羽山庄,也不会有一分功劳算在我头上,我岂非为他人做嫁。”
路雪柔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听着,这一层的隐风楼弟子已经被楼主事先遣走了,所以玉清寒才全无顾忌。
他的情绪有些失控,回过身来抓住路雪柔的双肩,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说父亲为何不肯信任我,难道他觉得我不如那个残废?”
见路雪柔一脸木然不说一句话,他不满道:“难道连你也觉得我不如一个残废?”
路雪柔忍住了翻他白眼的冲动,平静地说:“没有。”
玉清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终于冷静下来,他放开路雪柔,说道:“就算他的计划成功了,只要交不出蛊经残卷,也无法向父亲交代。”
他阴沉一笑:“是你要将事情做绝,可别怪我。”
路雪柔心想,他这是打算将楼主手中的那两本残卷偷走,拿回去向玉庄主邀功,这样也算是找回自己的面子。
玉清寒和隐风楼主虽然是一伙的,但他们这个同盟可一点都不坚固,应该可以利用一下。
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玉清寒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道:“跟着我,等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放你走,不仅如此,我还会带你回天羽山庄,让你以后过锦衣玉食的日子,不必再在江湖上流浪。”
路雪柔心里想骂人,表面却很老实地点点头。
玉清寒很满意,装作醉酒,让她扶着自己,两人一起向楼上走去。
再上一层,是隐风楼主的房间所在,守卫很是谨慎,看见他们上楼,提剑便要阻拦:“干什么的,没有楼主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入这一层。”
路雪柔停下,睁大眼睛一脸无辜,将那种被人抓住的慌乱表演得很真切。
玉清寒担心她胆小坏事,装着醉意从怀中拿出了一支令牌,冷冷道:“放肆,就是你们楼主让本公子到客房休息的。”
守卫拿过令牌,虽然还有疑问,但也不敢再阻拦,只是说道:“客房在这边,公子请去休息吧,还请您别让小的为难,楼主的房间和书房是决不许外人靠近的。”
路雪柔在他说话的时候偷偷看了一眼客房的另一边,果真守卫森严,不知道玉清寒要怎么过去?
玉清寒又装醉骂了守卫一句,然后把令牌抢回来,去了客房那一边,路雪柔紧紧跟着他,两人进入客房,玉清寒脸色阴寒道:“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未免太小看本公子了。”
他随手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小纸包,吩咐路雪柔:“去弄一碗水来。”
路雪柔听话地倒了一碗水给他,只见玉清寒打开纸包,将里面红色的粉末倒进了碗里,同时对她说道:“捂住口鼻。”
路雪柔连忙用袖子捂住,玉清寒自己用了闭气的功夫,拿着碗走出了房间,路雪柔远远地跟着他,那碗药水似乎散发出了一股异香,这一层走廊上的守卫们闻到了香味,纷纷倒地不起。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隐风楼主看见这些倒下的守卫,怎么会不怀疑他?
但随即,路雪柔又想明白了,玉清寒这么做根本就不怕被楼主发现,因为楼主根本就不敢把他怎么样,也不会到玉庄主面前去告他的状,再怎么说,他毕竟是天羽山庄的少主,隐风楼主是个聪明人,人家是亲父子,他一个手下就算再得信任,挑拨主人父子之间的关系,也落不到任何好处。
玉清寒弄晕了那些守卫,处理了那碗药水,来到了隐风楼主的房间门口,房门上了锁,他直接拿出钥匙,打开房门。
路雪柔十分惊讶,原以为他是被楼主惹怒了一时愤怒才要来偷蛊经残卷,没想到是早有准备,连楼主房间的钥匙都弄到手了。
见玉清寒走进房间,她也赶紧跟了进去,楼主的房间与她在客栈住的客房差不多大小,一眼便望尽了,没什么特别的,玉清寒可能是想要翻找密道,将房间里可能是机关的东西按了个遍,仍旧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