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隐皱了皱眉,禄王喝醉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却让他有一种被打乱计划的烦躁,而且隐隐还有一种不安,可能有些事情会脱离他的掌控。
但事已至此,他总不可能取消竞宝大会。
白隐唤钟管事上前,声音压得极低,路雪柔勉强听到“蛊经”“钥匙”几个字,猜测钟管事是奉命去拿楼主准备好的假的蛊经残卷。
但她知道是假的,别人可不知道,在场的很多都是武林高手,在听到蛊经两个字的瞬间,目光齐齐落到白隐身上,贪婪、兴奋、野心和欲望浮现在每一个人脸上。
路雪柔有预感,如果无人阻止,这些人就算不被蛊虫控制,也会为了得到蛊经互相残杀。
钟管事带着人出去了,路雪柔没看见月青璃的身影,她应该是悄悄跟上去了。
白隐笑着安抚了几句,大厅里的江湖人没再闹,都有意无意地望向门口,等待钟管事再次出现,对他们而言,其他宝贝虽然也珍贵无比,但却比不上蛊经吸引人。
因为相传蛊经中记载着长生之道,没有人能抵受住这种诱惑。
路雪柔也很好奇,完整的蛊经上到底记载了什么,然而她只要一想到殷九霄利用它制作出了最霸道最邪恶的炼魂蛊,毁灭了这个世界,她就不敢好奇了。
过了一会儿,钟管事去而复返,只见他的神色带着几分焦灼,额角甚至都出了汗。
路雪柔稍微安心,看来月青璃已经把那张画着火药位置的图交给钟管事了。
他来到白隐身边,却没有开口,主仆早有默契,白隐站起来向大厅中的人拱手:“诸位稍后,我有些琐事处理,即刻回来。”
盯着众人质疑的目光,白隐和钟管事一起离开,确定四下无人时,白隐问钟管事:“到底何事?”
钟管事拿出那张图给白隐看,神色惊慌:“属下带人去看过了,是真的。”
白隐惊怒不已,将纸张捏成团:“他已经拿走了残卷,还想将我一起杀了!”
钟管事道:“此事是否禀报玉庄主?”
白隐缓缓摇头:“来不及了,况且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庄主的意思?”
“您是说,庄主想过河拆桥?”
白隐经过一开始的惊慌和震怒,此刻已经冷静下来:“不管庄主有没有这个想法,他和玉清寒始终是亲父子,玉清寒对我起了杀心,这次不成,还有下一次。”
钟管事点头:“主人,您要早做决断,属下已经命人破坏了那些火药,但是玉清寒身边高手众多,如若撕破脸,我们硬拼不过。”
白隐冷笑道:“他有高手,我就没有吗?如今这花楼里聚集了正邪两派上百位高手,只要他们为我所用……”
“可您不是要让这些人自相残杀,再嫁祸给殷九霄吗?”
“如今我命在旦夕,只能改变本来的计划了,如果没有这些人帮忙,我根本无法与玉清寒抗衡,至于庄主那边,他不仁也休怪我不义!”
白隐做了决定,他心中虽有遗憾,不能把殷九霄牵扯其中,但报仇的事,来日方长,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
“你把主楼中藏宝室的东西,都搬到船上,等他们相争之时,我们伺机离开这里。”
钟管事应了一声,便去做准备了。
白隐转身走向花楼,并不知道,在他刚刚站的地方,白衣飘飞而落。
殷九霄看向钟管事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
她似乎很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反正相距不远,不会耽误任何事。
钟管事用最快的脚力来到了那座主楼的藏宝室,然而他刚拿出钥匙,手中便一空,失去意识前,他只看到了一抹白色衣角。
那人一身冰寒的气息,绝不是隐风楼主。
殷九霄看向藏宝室中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宝,懒得分辨哪一样会是她喜欢的,他找到里面最大的一口箱子,将那些最珍贵的东西统统收起来,直到快装满时,他目光扫过角落里的一方锦盒。
将锦盒打开,里面摆着数十个小瓶,瓶身上写着化春丹三个字,粗略一数,至少有三百颗。
殷九霄恍然记得好像听她提起过,便将锦盒也收到了箱子里。
这口箱子重达几百斤,但对于殷九霄而言,也不过是羽毛的重量,他托着箱子轻功几个起落便来到岸边。
岛上的大部分船只都被玉清寒派人破坏了,殷九霄不作他想,直接落到了岸边最宽敞最豪华的那艘大船上,放下箱子。
做完这一切,他仍觉得不够稳妥,于是一掌运起十层内力,将整艘船冻在了岸边,连着整个岛,保证谁也搬不走。
殷九霄回头望向迷雾中隐隐绰绰的几座小楼,时辰似乎快要到了,她让自己以真面目出现,最好一出手就震慑住那些人,但又不能伤其性命。
寒夜下,殷九霄除去易容,微拧的眉心,下压的嘴角,无不透着一股为难。
第91章 魔头救人 岛要沉了!
花楼里, 一众江湖人等得不耐烦时,隐风楼主终于再次出现了。
白隐看向二楼,拍了拍手, 开口道:“让诸位贵客久等,竞宝大会这便开始。”
他一派从容,仿佛根本不知道有人也将他算计进去, 成为杀局的一环。
路雪柔看他表现得如此淡定,心想这位隐风楼主还真是沉得住气, 她又想起在白隐书房中看过的那本日记, 这个人在圣女身边忍受屈辱, 伺机报复, 最终让整个药王谷覆灭, 本来就是个心性坚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之人, 眼下这种表现倒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白隐这般做法安抚了大厅中众人的情绪,他们按下心中的焦急, 安静地等待竞宝大会开始。
按照白隐的吩咐,隐风楼弟子将一张宽敞的案台抬到了舞姬们表演的舞台上, 又将二楼摆放的鎏金箱子依次搬下来, 然后站在舞台外围,提防有人突然去抢竞拍的宝物。
全都准备好之后, 四面灯光暗下来,人们都坐在黑暗中, 只有舞台那里是亮着的,白隐走到案台前,看着四面或贪婪或好奇的目光,微微一笑。
“在下知道, 诸位贵客远道而来,大多是为了那样东西。但我的竞宝大会也有规矩,最珍贵的宝物要到最后才拿出来,在这之前,诸位若是有什么看上眼的,也可以参与,毕竟那件最珍贵的宝物,并非寻常人能得到,弄不好会丢掉性命。”
正常情况下,听到他这么说,自然有人会打退堂鼓。但能来这无名岛参加竞宝大会的毕竟都不是普通人,魔门大多是亡命徒,死对他们来说更没什么可怕,哪怕有千分之一的机会得到这件重宝,豁出性命也是值得的。
而那些正道人士也有自己的谋算,他们身上肩负着门派的荣辱,得到一本蛊经残卷,若是私藏能壮大自己的门派,若是交给天羽山庄,也能换取到更多利益,总归是不亏的。
因此楼主的一番话没有让众人退却,反而更加坚定了夺取蛊经的心思。
白隐将众人的心理看得透彻,这正是他想要的,眼前这些人越是想要得到蛊经残卷,最后的形势对他就越有利,玉清寒想让他忙到头来一场空,他就要用更狠的办法还回去。
既然玉清寒敢在这场棋局上算计他,那他干脆毁掉这盘棋,谁都别想赢。
“该提醒的在下已经提醒过了,如果诸位没有异议,那我们这就开始。”白隐朝众人拱手示意,见没有人反对,便向一旁的弟子点头:“开始吧。”
弟子听命,将第一个箱子抬到案台旁边,趁他们把东西拿到台上时,路雪柔往大厅里扫了一圈,发现那位钟管事不见了,他是隐风楼主的心腹,现在指不定在帮楼主安排后路,看来楼主已经想到保全自己的办法了。
就在她思考时,弟子将第一样宝物摆在了台上,摘下盖着宝物的红布时,底下发出了一阵惊叹声。
“是舍利,还是难得一见的血舍利。”
“相传这东西能温养筋脉,使先天不足之人能够练武,不知真假?”
底下猜测纷纷,隐风楼主托起装着血舍利的盒子,肯定了众人的猜测:“这的确是前朝的一位高僧圆寂时留下的舍利,辗转流落到我隐风楼,至于功效是否如传言一般,我也不知,这件宝物起拍价五千两,价高者得,在座诸位皆有一次竞价的机会,请吧。”
他说完就把盒子放回台上,路雪柔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盒子,觉得这东西挺神奇,有点想要。
她偏头去看石景澜,发现他对着自己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
什么意思?假的?
路雪柔皱起眉头,石景澜一双手背到了身后,那意思确实是假的。
原来白兴奋了一场,就说这东西看起来这么玄乎不可能是真的。
路雪柔无聊地看着大厅里的人出价,江湖上的人对这东西大都不感兴趣,只有寥寥几个富商出了价,让她意外的是,无双城的少城主秦少卿也出了价,并且还是最高的,最后这件血舍利被他拿走了。
只见他拿到东西,就送到了夜雪歌手中。
路雪柔一瞬间明白了,这是为了哄女主开心,反正无双城地处富庶,不差这点银子。
夜雪歌拿着宝物,自以为隐秘地看向玉清寒,当看到玉清寒脸上并无任何生气和吃醋的反应时,她失望地把宝物塞到了秦少卿怀里。
“秦大哥,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秦少卿微微一愣,觉得自己唐突了,像夜雪歌这样清高自重的女子怎么会看上这等俗物,他暗暗发誓,等会儿要拍下更好的东西送给她。
路雪柔看到这里,收回了目光,不得不佩服女主,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在爱慕自己的男配面前,树立一个美好的形象,这位秦少城主看起来对她更加死心塌地了。
第一件宝物拍出后,接连几样都是不怎么引人注目的东西,被一些行商和小门派买走了,就在众人情绪低迷时,又一样珍宝被弟子摆上台。
那是一本外表很陈旧的典籍,在场的大多数人似乎都没见过,好奇地看着台上。
路雪柔离台上近,看见那部典籍封面上的名字是《邪焱圣典》,心想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听说过。
隐风楼主走上前介绍道:“这是一部至高的武学秘籍,至阴至邪,相传前朝一位太子得到这本秘籍,练成之后性情大变,杀了王城数十万人之后彻底失踪,这本秘籍历经数个朝代,最终被我拿到了,只是这上面的武功是用特殊字符记载的,至今无人能看懂。”
众人的神情由期待到兴致缺缺,有人说:“那不就是没用的东西,都看不懂又从何练起?”
“就是,而且这是邪功,练了会走火入魔,没听说那位太子杀了数十万人,定是自己也被影响,成了疯子。”
一些魔门的人倒是有点感兴趣:“不知这秘籍比起《天魔诀》如何?”
“若是练成了,或许就不怕殷九霄了。”有人跃跃欲试。
然而这名字一说出口,他身边的人打了个寒颤,赶紧离他远了点。
“闭嘴吧,有些人的名字最好不要胡乱说出口,这里人多嘴杂,万一传到那人耳朵里,你还想活吗?”
“说说有什么,他又没来。”先前说话的魔门弟子小声嘟囔,但也确实不再提殷九霄的名字了。
这件真假不知的绝顶武功秘籍,因为由失传的字符记载,所以在意的人本就不算多,在隐风楼主说出三万两的起拍价后,更是几乎无人问询。
就这样,这部《邪焱圣典》最终由一位不起眼的邪派长老拍走,他似乎也不怎么在意,交给弟子收起来,就看向台上,等着下一样宝物。
路雪柔倒是对这东西挺有兴趣的,而且看石景澜的反应,这东西真假参半,她琢磨着待会趁乱让石景澜把这东西顺走。
这之后,陆续又拍出了几样前朝名家的画作以及几种珍稀药材,眼看着台上的鎏金箱子越来越少,台下的人已经不如一开始气定神闲,他们都在等着那样最珍贵的东西出现,到时候可能不得不面对一场血战。
而弟子接下来拿上案台的东西,让底下气氛稍微缓和。
精致的盒子打开,里头共有六个白瓷小瓶。
“这是六十颗化春丹,可为重伤濒死之人续命。”隐风楼主简简单单一句话,底下的人齐齐抽了口气。
六十颗化春丹,这可是大手笔啊,就算是天羽山庄,也得收集一整年的材料,花费重金,才能炼制出来。
这是一颗都千金难求的好东西,隐风楼却藏着整整六十颗,真是不简单啊!
楼主开出高价:“十万两,是这一整盒化春丹的价格。”
他话音刚落,底下的人已经陆续出价,这回不论是江湖人还是富商,大家都抢着出价,毕竟是救命的东西,他们又不缺钱,多留一些总是有好处的。
路雪柔也很想举牌子,但她现在的身份是摇扇子的婢女,而且她身上也没那么多钱,只能眼巴巴看着,一会儿谁拍下这东西,让石景澜去偷回来。
因为此物珍贵,众人自觉加价,最后加到了三十万两才停止,路雪柔看向出价最高的人,竟然是夜珣。
此刻夜珣拿到了装有化春丹的盒子,对着玉清寒那边使了个讨好的眼色,玉清寒微微点头。
这两人看起来早就有谋算了,夜珣这是在玉清寒的授意下才竞拍的。
路雪柔心下吐槽,他们天羽山庄那么大的家业,竟然抠成这样,假装拍卖,再偷偷拿回去。
她本来觉得从别人手中偷走这东西还有点心理负担,还想着不要留下钱,当做买下。现在可好了,她打算直接让石景澜偷过来。
化春丹之后,又是几样贵重的古董,只是无论再贵再难得,已经无人在意了,众人盯着台上越来越少的箱子,已经蠢蠢欲动。
最后一个鎏金箱子里的宝物拍卖出去,隐风楼主迟迟没有开口,也不像一开始那么从容。
他在等钟管事,按理来说,从藏宝室搬走那些东西,时间应该绰绰有余,只是不知道钟管事为什么还没回来,他若是在船上等,至少也该派人传来消息,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
白隐有些担心,但大厅里的人没什么耐心,已经开始情绪激烈的催促,他定了定神,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钟管事那里出了事,他只能空着手离开这座岛。罢了,那些东西再重要,也只是身外之物,眼下最要紧的是保全自己的性命,以图他日。
白隐有了决断,从弟子手中接过一只古朴的木匣,那木匣的大小无论怎么看,都只能装下两本不厚的书,众人已经猜到木匣里头是什么,兴奋紧张的同时都闭上嘴,连呼吸都变得很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