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唐一千被踢翻了几次,王萌萌一点也帮不上忙,情急之下想到,去店里叫人啊,如果来一大群人下来,看看他们还敢不敢这么张狂。
她跑上去的时候恰好看见安清霆顺着三楼的楼梯往二楼走,看她慌慌张张的样子,皱了皱眉。
王萌萌有印象他跟杨争先认识,便语无伦次说:“杨争先的女朋友,唐一千,在停车场,有人要杀她。”
安清霆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正消化重新组织语言,发现一道白色的身影像是瞬移一般闪过来。他按住王萌萌的肩膀,一字一句确认,“是你的同事唐一千吗?”
王萌萌望着这张帅到惨绝人寰的脸,呼吸似乎停滞了,呆呆怔怔,只会点头。他语气掷地有声,“带我去。”
三个人赶到地下停车场时,只看到几个人围站着,中间是躺在地上失去知觉的唐一千。
王萌萌看到这位七号桌常客,沉着冷静跪地检查,并在她耳边唤:“唐一千,我是乔医生,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轻轻转动她的脑袋,伸手在脑后摸出一手鲜血,顿时脸色发白,声音有些凝噎,“千千,你听得到我说话吗,是我……”
片刻后,他打电话叫120,“……身体未见明显外伤,手臂小腿处有皮下淤伤,后脑遭受锐器重击,……呼唤无意识,瞳孔短暂性放大,重度昏迷,有生命危险。”
他们一行与江破阵和杨争先同时到达医院,乔东遇的脚步很快,他跟着急诊的推平车,语气急促,“唐一千,女,十九岁,头部遭重击,目前呼吸正常,生命体征……”
高级VIP病房外有一个小小的客厅。
王萌萌缩在角落,看着一屋子脸色沉重的人,正在商议如此沉重的大事。
安清霆说:“看样子此事因为小澈而起。”
安清澈说:“这都是小事,谁能想到他们还记上仇了呢?”
平日很嚣张话多的杨争先今天格外沉默,但眼风很是骇人。他冷冷盯着安清霆,冷冷地开口,“霆子,合着我和我们家小千受的罪都是代你们家老四受的。你预备怎么办?”
安清霆看一眼烟雾缭绕里的江破阵,“城子,你怎么看?”
江破阵盯着白白的墙壁,“我们队也盯他们很久了,只是动他有点麻烦,他们这一伙,盘踞在琅琊市十几年了,如果没有点根基,怎么可能我们动了几次都伤不了根本?”
杨争先冷哼一声,“我不用你们在这儿推三阻四,我自己来。老子早就金盆洗手改邪归正,妈的这货逼得我非要出手,弄不死他我就……”
“杨争先!”江破阵呵斥他,“多大人了?现在法制社会,容的你跟小时候一样胡打狗干?”
杨争先也急了,“法制社会还容留温州街十几年?谁不知道这条街是有名的鸡街?谁不知道这里黄赌毒泛滥?”
安清霆伸手按他肩膀,示意他少安毋躁,“这样,我回家去跟爷爷商量这件事,小澈跟我一起去,让爷爷出面去北京找二爷爷;城子,你试试看联系下你伯父和堂兄;争先,你要说服杨叔,让你家老爷子出面找我们需要的人……”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安排妥当。
听完这些,王萌萌已经浑身被汗水打湿了。
她脑海中不由想起明晃晃的两个大字:江湖。
第46章 预备斩龙 龙?在江家眼中,这是虫好吧……
这次在医院住了将近一个月。
作为Boss的安清霆代表集团亲自莅临病房表示了慰问, 带了不少名贵的礼品,并友好地表达了公司的最高诚意——承担所有医药费,并额外给了一笔慰问金。
虽然脑袋阵发性疼痛, 经常陷入沉睡状昏迷, 可看在钱的面子上, 唐一千这次住院相当舒坦。
“我怀疑, 月老给你和先先的红线牵完了以后,又拽出一个线头拴在了医院, 要不为什么你们两个轮流进医院?你刚好,先先就进来了, 先先刚好你又进来了, 干脆写个剧本取个名字, 就叫做《急救室虐恋情缘》。”
安清澄送了她一条红绳,上面只穿了一粒小小滚筒状的转运珠。
没人的时候, 唐一千用牙咬了咬, 竟是纯金的。
***
私下安清澄对江破阵说,“小千的医药费你出,慰问金你给, 还要假我二哥之手, 就连你亲自去寺庙求来的转运珠也要假我之手。她住院的这些日子,你请了安保公司的人轮流在她病房外盯着保护着, 偷偷摸摸做这些林林总总的,你说,你这是何苦?”
江破阵满脸寒霜,“老子钱多到没地儿花行不行?你只需要和霆子把嘴闭紧别透露出风声就行。”
安清澄:“知道你是大佬,但没见过你这样为哪个女人这样操过心。现在小千是先先的了,你不后悔?”
江破阵像小时候一样手掌按在他头顶往下压, 不一会安清澄就求饶了,“得了得了,自个儿的心自个儿疼,我着什么急?”
放开他之后,江破阵想起一事,“很奇怪,我派去医院的安保公司那帮人,遇到了另一帮人也在外围守着,不是本地人,讲话时有港普口音,三班轮岗。这边安保公司的经理还问我,是不是还请了另外一家公司。”
安清澄:“这倒奇了。有没有可能不是盯着小千而是盯别人?”
江破阵:“也有可能。那帮人口风很紧,什么都撬不出来。”
***
唐一千觉得奇怪的地方是,自从住院之后,乔东遇日日都来。
她的伤属于神经外科,只是神外的病房非常紧张,她临时住在心外最昂贵的VIP病房。他每次来,都极为仔细看医嘱,床头卡,还要跟主治医交流病情,询问护士一些细则性的问题。
这个人话很少,从头发丝到手指尖再到脚后跟,均透露出云淡闲适四个字。可王萌萌却说:“知道吗?当时我跑到咖餐厅叫人,他跟丢了魂一样抓着我的肩膀,下楼梯跑得太快在最后几阶差点跪倒。在车库时,他抱着你,一直呼唤你,眼泪哗哗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爹或者你的男人呢。”
唐一千挠挠鼻尖,解释道:“他是个医生,医者仁心。”
“我知道呀,这个医生也太、仁心了。抱着你的时候,呼唤你‘千千’,当时没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可诡异了,我就是觉得,他像是那种,上辈子是你的情人,这辈子穿越过来寻找你的。”
王萌萌抱着一筐草莓,摘了摘上面的蔫叶就往嘴里塞,“还有,他对你可了解呢,名字、年龄、学校……千儿,你不觉得诡异吗?”
“……不觉得。”
他与安清澄相熟,又常泡在无界,说不定慢慢就收集齐了这些琐碎的信息。
“草莓、你最好洗洗再吃。”唐一千捻起一颗,“你不知道吗?多数草莓贴地长,农民伯伯喜欢浇粪水……”
话音未落,王萌萌就抱着筐子哇哇叫着去了洗手池。
自从王萌萌这样说过后,唐一千心里或多或少有了计较。乔东遇再过来时,忍不住多看他几眼。
有一种男人,清贵骄矜,他靠近你,会令你自惭形秽。
正盯着床头卡的乔东遇感受到别样的注视,视线移出来看她。
视线一碰,唐一千就被反弹似的仓促收回。
他轻笑:“我脸上有东西吗?”
她连忙摇头。
“我牙上有菜叶?”
她:“……!”
继续摇头。
是她的问题。
总是怀疑自己两天没洗头了会不会很难闻?早晨刷牙时间太糊弄了会不会有口气,只是简单洗了把脸连润肤油都没擦会不会起皮干皮……
他坐在床头,顺手拿起竹筐的一个苹果一把水果刀,专注削苹果。
这本是杨争先的活儿。刚住院那几天他天天请假,后来被领导扯着耳朵骂,唐一千病情没什么大碍后,便跟王萌萌说好,白天他上班的时候,她来陪床,他下班后来接班。
平时,他就喜欢坐在床边削苹果。
杨争先的水准就很不错了,没想到这做外科大夫拿手术刀的水准更高超,细而匀的一长条,缠绵不断。
唐一千拿在手中啃着,觉得似乎味道也甜了三分。
她吃,他看,她脸就红。
“乔医生,咱俩上辈子认识?”
他双眸一亮,瞬间黯淡下来,“上辈子,不认识。这辈子、”他顿了下,在斟酌词句,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她呵呵干笑两声:“你对我太客气了,我有时候,挺不好意思的。”
乔东遇心思细巧,明白了她的疑虑,垂眸笑说,“清澄给了我任务,叫我多看顾你。”
她恍悟般点头,客套道:“原来是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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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千能下床时,就把朋友们送来的贵重礼品拿到医院附近的礼品回收处卖掉了。她觉得,什么都不如银子来的踏实有安全感。
杜悦涵自个儿来看望过她,话里话外打听江破阵的事,唐一千跟她绕着弯子说话,打了一上午太极,打发时间还挺有意思的。
到了午饭时间,王萌萌买了食堂的饭菜,唐一千戳了两筷子就搁在一边。王萌萌心大,以为她不饿,就把给她填饱肚子这事放下来。
杜悦涵比王萌萌有心眼,殷勤地说,“我家附近有一家做粥的,皮蛋瘦肉粥很绝,明天中午我带一份你尝尝?”
唐一千不喜麻烦别人,连忙摆手,“我是没有食欲,对什么都没有食欲。”
乔东遇恰好午餐前来例行问候,看了看床头的饭菜,没说什么,十来分钟后拎了一小份蛋糕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最爱吃巧克力慕斯蛋糕?”惊喜到眼珠子要掉下来。
他愣了愣,“……中国有句古话,叫瞎猫碰个死耗子。”
这话,像是不久前才听谁说过。
今年,这死耗子有点多,这瞎猫也不少。
没有食欲的人,几乎是狼吞虎咽。
杜悦涵又发现了一个秘密。这个浑身散发着光芒的医生,心里也有鬼。
他用一种极为怜悯又极为宠溺的眼光盯着大快朵颐的病人,却在她朝他笑时,瞬间收回视线,装作很稀松平常的样子。
杜悦涵平凡的人生,在这样短的时间,因为这两个各怀鬼胎的男人,而变得不平凡起来。
***
北京,东三环。
乔东遇躺在一个硕大的沙发椅上,慢慢合上双眼,神色疲倦。罗靖问,“你是不是偷偷加了药量?”
沙发椅上的人摇摇头,“是这几天才加的。去琅琊之后,我就停药了。”
罗靖说:“私自停药,私自加药,胆子很肥呐。”
乔东遇说:“你知道的,我在那里就会好起来,不需要用药,”神情带着许多不解,“罗医生,你说我跟这座城,是不是上辈子有渊源?”
罗靖虽然不以为然,但还是口是心非:“或许是。”他点燃一支香,细细的烟升腾,晕开,“那你最近这又是怎么了?”
乔东遇:“千千出事了,她差一点就没命,我很害怕……”
罗靖:“你同我说过了,那个号称要提光琅琊所有银行的傻逼,是有些过分嚣张了。”
乔东遇:“罗医生你爆粗口。”
“抱歉。”罗靖带着看热闹的语调问:“敢动你心尖上的人,看样子是活腻歪了,排着队赶着死呢!你预备怎么收拾这帮傻逼?”
乔东遇捏了捏眉心,“江家、安家、杨家、哪一个都不是吃素的,这件事还轮不到我插手,估计这会儿,已经有行动了。”
罗靖默念:“江、安、杨?”
乔东遇:“安家杨家倒也罢了,主要是这江家……”
罗靖问:“等等,江家是北京西山的那个江家吗?”
“是。”
“老子叫江克襄,长子叫江旌麾?”罗靖很不相信。
“是。”
“我擦,小千千在琅琊这种鸡不拉屎鸟不生蛋的地界,怎么沾上了他家的子弟?”
乔东遇:“二十多年前,江克襄的幼子爱上一个女人,为了她不惜跟江克襄断了父子情分,那个女人就是琅琊人,两个人生了个儿子……”
罗靖乐了,“这个儿子不会是现在小千千的男朋友吧?你这情敌牛逼呀!”
乔东遇哼笑一声,“并不是。”
“这倒奇了,他不是她男朋友,会为她的事操心?”
“就是奇怪在这里。他偷偷请了安保公司的人在病房外围保护着千千,并在计划办了武豆豆这件事上是最坚定最有效的力量。”
罗靖是万年的狐狸,一语道破,“这人是暗恋小千千呀,真没想到,那柴火妞还有这样的魅力。”
乔东遇深深盯了他一眼,“千千从来就不是柴火妞,她是普天下最好的女孩儿。”
罗靖酸得直撇嘴,“得了,跟你掰扯不清。”
又说:“你确定他们真的会管?毕竟小千千只是一个小镇上的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
乔东遇缓缓闭着眼睛,不愿睁开,慢悠悠开口回答道:“杨家那一位对千千倒是真性情,江家那一位比较深沉看不透,安家那一位才是好手段,早迫不及待可以借这两位公子哥的力,拿到自己觊觎已久的地皮。”
罗靖看着楼下车水马龙,有时真的猜不透这一位爷儿,有时心思绵密的可怕,有时又单纯地发指,“江家的杨家的,这一个个的,虎狼一样围着我们嫩嫩的小千千,Daneil Evans Chou同志,你真的不打算以她未来男人的身份,再次介入到她的生活里面?”
乔东遇沉默许久,“我倒是想,只怕再伤害她。比起失去她,我更怕她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