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这里,一是有个由头来看看你,不让老爷子怀疑;二是来看看那个女孩子有没有怀先说的那么神乎其神。”
到此江破阵才松了一口气,把餐桌收拾了,泡了茶,聊起来林婉知这些年的经历来。
她比他大两三岁,可是感情经历比他丰富的多,且都很曲折。最惨的一个对象是一位酒吧驻唱歌手,唱摇滚的,她最想嫁的人。
林婉知的家人知道后,拿了一笔钱找他谈,他竟然接下来,很快用这笔钱出了一张自己的专辑,竟然还红了一阵子。
说着说着,林婉知笑着就流出眼泪来,连忙擦干。
“我特理解你为什么离开北京回到琅琊来,我也特理解你的父亲为什么定要离开北京到琅琊来,或许只有远离那个地方,在这偏安一隅生活着,你才可以感受到脉搏的跳动、生命的力量、自由的美好。”
为她添了新茶,他气得闷闷地问:“你说为什么这帮老头子就是喜欢折腾我们?喜欢干涉我们?喜欢对我们的婚姻指手画脚?”
“城子,我从小在这个圈子里长大,我知他们看似光鲜,其实也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位高者寡’,高楼大厦如果倾覆越是摧枯拉朽。不是没有例子的,郑部的女儿嫁了赌棍,从借高利贷开始,慢慢把郑部一个家族都拉进去陪葬了。”
那个案子在全国闻名,作为女婿,被查出高利贷几十个亿,海外赌博也是千万千万的甩,被媒体爆出来,引发全民关注,冰山一角扯出来就是全国巨贪案。
“还有*军区副司令员的儿子,娶了一个十八线小明星,后来爆出吸毒后□□,老爷子一气之下引发中风,现在还躺在床上……”
江破阵沉默一会,说,“也不全是吧婉知姐,如果是这样,考察一下人品就足够了。我看还是借此强强联合,让自己的权利更稳定。”
“这是自然的,”林婉知啜一口茶,“熙熙攘攘,皆为权来皆为利往,古往今来都是如此。”
“当年我爸爸要娶我妈,我爷爷都阻挠了好几年,”他也是听堂哥说过几次,“不过后来我爸够坚定,爷爷也就妥协了。”
逼不得已,他也会效仿父亲。
林婉知笑了,“傻孩子,当时情况特殊,你妈妈那时候怀了你,而且柏阿姨是大家闺秀,无论长相性格都是非常出众的,她的出身也算根正苗红,你外公的父亲也是老红军了,你外公虽只是个地级市市|委|书|记,但他是有拿得出手的政绩的。”
原来父母是奉子成婚。
“婉知姐,你怎么对我们家的事这么熟悉?”他带些揶揄。
林婉知摇头,“奶奶们年纪大了,闲来无事就把这些拿出来炒一炒,想背不下来都难。”
话锋一转,“城子,听我奶奶说,你爷爷应该很快会对你下手了,好像看好的是‘宁国府’长子的小女儿和茂家的二女儿,现在还拿不定主意。”
他孩子气地顿一下茶杯,“我一个也不要,我只要我家小千。”
林婉知促狭地笑他,“好想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哦,怀先说她年纪不大城府不小,性子冷淡,极为沉得住气。”
“怀先哥知道个屁。”
他爆了句粗口,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羞涩一色骄傲,“我家小千,那是天上少有地上难寻,人间仅有举世无双。”
——的女流氓。
自然后几个字江破阵没有说出来。
林婉知终于大笑了出来,顾不得仪态和体面,扶着桌子,岔了气弯下腰去。笑罢,她像是颇多感慨,握住江破阵的手,“城子,你真的幸运,好好珍惜。”
即便是姐姐,被握住手他也不好意思,装作挠头抽出手,郑重说道:“我自然知道的,视若珍宝。”
终于送走了林婉知,飞机刚一起飞,他顾不得其他,飞车一样赶往美电购物中心。安清澈不在,一个短头发的俏皮女员工说,“小千吗,她早辞职了,有一个礼拜了吧,要不你问圆圆,她们是一个宿舍的。”
美电宿舍,消防通道出口处,顾圆圆说:“小千辞职就搬走了,手机号也换了,我也挺长时间没见到她了。”
江破阵非常失望。
下楼时,顾圆圆攒足了勇气说:“江队长,我不知道你和小千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让她太痛苦了,那些天,她天天失眠,蒙着头在被子里偷着哭,我就是觉得,她看着挺强大其实挺脆弱自卑的,我家里再差还有爹妈给我撑腰做后盾,她的身后其实什么都没有,如果江队长不能给她幸福就别找她了,我们这种小地方来的女孩子生命力挺顽强的,撑过去这一阵就好了。”
顾圆圆的话让江破阵非常震动。唐一千不是小钢炮,小坦克,呲着爪子呲着牙的小猎豹吗?
“她的身后其实什么都没有……”
所以她迫切想安定下来,迫切想有个家,有一个依靠,有个归宿。
坐到车子上,他猛地拍一把方向盘。
江破阵,你凭什么认为她就应该神经大条接受你对她挥之既来呼之即去,你凭什么认为她强大到一点都不在乎自己在她面前对另一个女人示好?
原来,她不是他属下队友可以任自己调度安排,她不是一个洋娃娃关了电源就可以安静待在角落,开了电源会继续对他笑!
她是一个人,她有情感!
江破阵后悔得肝都碎了。
第76章 追风 司机凛然一震,发觉事情没那么简……
“千儿这个丫头, 挺决绝的,说走就走,绝不拖泥带水。
安清澄一边盘着一个天珠, 一边对乔东遇说, “我就发现, 城子那么大的人, 竟然发疯了,他找局里的技术处用她的身份信息查她的新电话号码, 想查定位,听说快把人家逼晕了也查不到。”
乔东遇捧着一杯茶, 茶水温热, 茶香沁人心脾。
“千千有消息了吗?”
“那哪能有消息?一个人有心消失, 是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留下滴。”
安清澄跟乔东遇炫耀他是从何处得来这个天珠,当时如何如何激动。
看乔东遇有些失神, 开口劝慰, “把我们这群人放到荒岛上,只有一个人能活下来,这个人就是唐一千。你别担心, 过一段时间, 等城子消停了,她自然就会出现的。”
所有的下班之后的时间, 江破阵会开着车去美电购物中心、去无界、去琅琊大学、去美电宿舍、去每一家KTV,去每一家夜总会,去一切她可能会去的地方。
找她,成了他生命中第一重要的事情。
有一天专程开车去了仙女镇,他把车停在芝兰玉树炒鸡店门口,看着那里进进出出的人, 没有一个是她。
后来他去琅琊第一人民医院,问乔东遇,临走前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做过什么,说过自己要去哪里。
自然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他挨个去通知了每一个认识唐一千的人,一旦知道她的消息,通知他。
冰箱里还有她留的瓶瓶罐罐,上面还有她的字迹。
房间里还留有她的味道,茶几下面的小抽屉里还有她没吃完的一包腰果。
却再也找不到她。
睡眠成了很困难的事情,被分割成了一个个碎片,每一片都是她的名字。
总是感觉有人拿了钥匙开门,打开一看,邻居大妈笑着对他打招呼。
半夜打给江破虏,他很孙子似的说,“哥,我把她弄丢了。”
秋雨的深夜,他追上一个女人,呼唤她的名字,那人回过头来骂他有病。
他想,他确实是病了,得了一种丢了唐一千会死的病。
唐队对局长说,“这孩子这样不行,跟磕了药似的,咱们要不要……”
韩局说,“是得想想法子。”
当省X区的江副XX风尘仆仆从车上下来,那种气势和威严还是令整个琅琊市支队的人收紧了尾椎骨。
江破阵正在休息室抽烟,看见来人,手一哆嗦,一截烟灰掉在自己手上,也不敢吹掉。
江副XX把门一关。
他中气十足的声音,让整个支队顿时觉得地动山摇。
大家都不敢侧耳朵听,离那间休息室最近的小王,只听清楚几个字:国仇家恨、大仇未报、儿女情长。
冷风将那扇门忽的吹开,又忽的关上。这个空档里,一句话当当当地落在地上:“好男儿铮铮铁骨,当为国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
小王脑补了一下。
应当说的是,国仇家恨面前,儿女情长不值一提。大仇未报,有什么资格儿女情长。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志向远大,不耽于儿女情长,好男儿铮铮铁骨,当为国战死沙场,以马革裹尸还。
后来,他走了,那股强大的威压便跟着消失了。
自那次之后,江破阵恢复了往常的状态,不再是一副毒瘾发作的样子。只是更加沉默,话更少。
支队文职的单身小姑娘,没有几个不暗恋他,又深知自己架不住他的脾气。如今这股稳重又隐忍哀伤的气质,倒叫她们愈发心动了。
乔东遇站在夕阳下拨通一个许久未曾联系的电话。
“五叔,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稍后我会把她的资料发给你,记住,不论天涯海角,不论花多少代价。”
对方说:“得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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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风物流集团C区仓库。
曹惊石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那个身影。工服对她来说大了些,帽子也压住了眉毛,但不影响她的利落,收货、跟单、信息报备、入库等,她都有条不紊,和其他男人一样单手扶箱上肩,一个下午了,并没有看到疲态。
老黑的脸包公一样黑,所以叫老黑。
他问老黑,“怎么样?”
老黑是个直肠子,“别看个子小,跟男人一样好使。”
老白有一种皮肤病,叫白化病,所以他叫老白。
他问老白,“怎么样?”
老白更精明,他说:“老大想怎样?”
离得五十丈远,曹惊石忽然紧张了一瞬——
层架最上层一个一米见方的箱子掉了下来,下面刚好有一个中年男装卸工。来不及躲闪,砸中的后果不堪设想。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小小身影将他一巴掌推出去,同时腾空飞起一个旋踢,化掉了箱子直接落地的加速度,箱子斜飞出去落到一个卸货叉车的叉头上。
这一番操作,反应机警,把一场悲剧处理与无形。
老白听到曹惊石微不可闻的松了一口气。
“小小年纪,身手敏捷,很不错。”
老白低声说,“琅琊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有这么出色的女孩子,会不会是个警……”
老黑拍拍他的肩膀,“我已经查过她的底细了,从小没有离开过仙女镇,高考结束考到琅琊大学,学到是那个,那个,心理学,现在大四出来实习,至于她为什么会功夫,大哥问过她,她说那不是功夫,那是小时候打架打出来的。”
曹惊石仰头大笑。
他们这一帮哥们弟兄,有哪个正经学过功夫,可哪个不是响当当的能打,那些本事,可不都是一架一架打出来的。
所以当唐一千这么说,他是信的。
老黑还想说后面的,曹惊石示意他停止。至于后面就有些泛善可陈,她谈了个时间很短的恋爱,是个警察,现在因为他家世的悬殊导致两个人分手。
这都是查实了的,他派人跟踪了那个警察很长时间,他疯疯癫癫失魂落魄到处找她的状态倒是真的,不像假的。
那天,她骑着小自行车到了追风马场。因为冷,脸颊青白,眼睛通红有泪。她吸了吸鼻子,“哥,我想去追风物流上班。”
他问为什么,她说,“我想赚钱,赚大钱。”
他喜欢那一刻,她那双充满野心和欲望的眼睛。
在追风物流,唐一千最想去的地方,叫做“特运队”,特殊贵重物品运输队。这个队是追风物流每一位员工的梦想之地。整个队人数不多,但是从无人员主动离职。这份工作令人垂涎,因为报酬之高令普通运输队望尘莫及。
类似过去的镖局。
唐一千听工友说有一次帮一位大富商运送一副价值三点五亿的画作,当时全员出动,做了一次单线运输,单单报酬就有百万之多,一次点对点运输回来,不超过六天,贵重物品运输队的参与这次运输的每个人都能拿五位数的报酬。
通过工友们午饭休息时瞎扯淡,唐一千对曹惊石这个人更加好奇。
二十年前为了打通琅琊市往上海市输送蔬菜的“菜篮子”通道,他用卡车载着二十岁左右的毛头小子跟安徽帮打架,每死一个给二十万。那时候,买一个二居室的房子才需要两万块钱。
他敢打敢杀,为人仗义爽快,身边跟了一帮跟他过命的兄弟。过了这么多年,把追风运输集团做到物流圈能排上一个名号,已经不是用有勇有谋可以概括的人了。
工友说,曹惊石喜欢像京戏念白那样打趣自己:“我本是琅琊榜上狡诈的人,论阴阳如反掌保定乾坤。”
她个人对曹惊石没有他们口中的认知,她觉得曹惊石像一个大叔,看自己的时候眼神很慈祥。
慈祥?是。
她去追风马场跟他求一份工作后,他说等他把马拴好带她去公司。唐一千眼睁睁看着他牵着马,走着走着跌进了一个草坑,狼狈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爬起来,拍了拍膝盖的草继续走。
从追风马场来公司的路上,唐一千说她在网上看了一篇帖子后,就想来追风物流特运队。帖子上说,人人都想进这个队,为的是干上两年,就能在琅琊市买一套像样的房子。
“怎么知道追风物流是我的公司?”他问。
“我猜的。”她马屁拍得山响,“就是觉得您的气质和风度,特别像。没想到猜对了。”
在普通运输队干了一个礼拜之后,曹惊石就将她带走了。但是并没有把她安排在特运队,而是放在自己身边,没有给予职位。不论工作还是去见情妇,都带着她。
若说是助理,她什么工作都不做。若说是保镖,出来进去也没什么人敢招惹他。虽然身份尴尬,她浑不在意,薪水给到位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