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无缚鸡之力,还好模样长得好看,被一村民救下,简单包扎后报了案。
通州知府一眼认出温霁言,这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二话不说将人抬进府里,然后写了折子上报,才有了祈允后面的事。
暗卫依言开始给温霁言解毒,割掉了腿上已经被毒腐蚀的肉,就这么生割下来。温霁言额头冒出密汗,双手不自觉发抖,却依旧没苏醒的迹象。
然后就是用布包扎好,将解药给他服下,还好吞咽的功能正常。
祈允面无表情盯着暗卫做完这些,正打算走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出声。
“依依……”
祈允脚步一顿。
第18章 玉镯晋江独家
今日是初一,皇帝照例来了皇后宫中。
皇后也是精心打扮了许久,可她与皇帝同岁,如今都已经四十有余,又多年操持公务,年华终究慢慢老去。
“臣妾参见皇上,”
“免礼,坐下吧。”
皇帝是掐着点来的,到了正好开饭。
他们吃饭讲究食不言寝不语,明明是相携走过半生的夫妻,坐在一桌时却相顾无言。
但皇后知道,皇上昨日又召了太医,今日的脸色也不太好,偶尔还会低声咳嗽。
“皇上要多注意休息,龙体为重。”
“这天气渐热,南方今年多雨水,朕担忧会有洪灾发生。”
“皇上心怀天下,乃是臣民的福分,定能天佑我大旻。”
都是些客套的场面话,皇帝眼中闪过几分烦躁。
他来后宫是来放松的,不是来听和那些臣子一样的话。
这也是皇帝为什么喜欢去钱贵妃那里的原因,从不提政事,只把他当寻常人家的丈夫看待。
正出神,又听皇后说道:
“臣妾听闻西北那边闹虫灾,不如就派大皇子过去亲自处理吧,也算磨练他。”
“那江南水患,皇后又推荐谁呢?”
皇帝面色并无半分波动,似乎真的是随口一问。
皇后也没那么傻,直言道:
“予儿与大皇子只差一岁,既然大皇子去了西北,予儿自然该前往江南。”
皇后起身亲自给皇帝盛了碗汤,笑道:
“孩子们都长大了,都可为皇上分忧,皇上也不必再像以前如此辛苦。”
她让二皇子江予去江南,除了想让江予在朝中树立地位的同时,还要他去办一件事。
“还是皇后考虑的周到,”
皇帝没碰那碗汤,面色平平。
“只不过江南那边只需要严加预防,朕已派了工部侍郎前去。”
“西北那边,朕已经让人通知子初和予儿,让他们兄弟两个一起去,相互之间可以商量。”
说完起身,看了眼皇后,淡声道:
“朕还有折子要看,皇后早些安置,不必等朕了。”
这便是不悦的表现了,但因为是皇后,皇帝再气也不能当众驳了皇后的面子,撂下这话就走了。
后宫女子本就不得干预前朝之事,何况皇后明里暗里想让皇帝立江予为太子,甚至想把大皇子外派的遥远的西北。
正要是让江子初一个人去了,十条命皇后都不会让他活着回来。
如今计谋失败,还搭上了自己的亲儿子,气急败坏之下,一把掀翻了整桌的菜。
哗啦啦碎了一地,宫女们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
“娘娘息怒,依老奴看,既然皇上这边行不通,咱们还有世子那边。”
皇后缓了缓气,沉声道:
“明日召世子进宫,”
“是。
……
周姨娘被关进柴房之后,她也没有表现出非常惊慌的样子,每日照常吃饭,毫不反抗。
看样子从她嘴里撬不出什么东西了,江月依观察了几天周姨娘之后,目光转向了祠堂。
江欣云从小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要整日都待在阴深深的祠堂里,面对着众多牌位,对她造成了巨大的恐惧。
白日她需要抄写经书、女戒等等,晚上又因为恐惧而不敢睡。
不出五日,她就病倒了。
即便如此,江王妃也没让人把她挪出祠堂,就在祠堂的偏房弄了张床,就让她在那里养病了。
江月依过来的时候,江欣云死气沉沉躺在榻上,旁边的药碗没有动。
“滚!我不想看到你!”
声音嘶吼着,却没有几分力气。
江月依将手中的食盒打开,拿出一碟碟精美的点心和菜肴,仿佛听不到江欣云的怒骂。
“妹妹既然生病了就得好好养病,虽然你现在是戴罪之身,但我这个做长姐的也不能袖手旁观。”
“用不着你假好心!”
“妹妹就算不管自己,难道也不在乎周姨娘吗?”
江欣云背对着江月依的身体一僵,猛地坐起身。
“你想对我娘做什么?!”
江月依这才笑了,温顺无害地眨了眨眼睛。
“我需要做什么呢?只是好心告诉妹妹,只有你心甘情愿嫁去淮南,你姨娘才能安然无恙。”
“我凭什么相信你,”
在江欣云眼里,一切都是因为江月依!
之前江月依没回来的时候,她受尽府中上下的宠爱,出门也都是被万众瞩目着的。
江月依才回来一个月,她的生活已经被打的天翻地覆,姨娘像是突然变了个人,一心要弄死江月依。父王和兄长都围着江月依转,她出门就会听到有人议论她,说她是个庶女。
都是因为江月依!
被江欣云目眦欲裂的瞪着,江月依却由衷地从心底愉快起来。
刚刚她说的这些话,都是前世,她与燕鸿远闹出丑事之后,她知道自己还是完璧之身,不想这么不清不白的嫁给他,然后闹绝食时,江欣云对她所言。
她前世回家之后与江王江王妃都不亲近,但明白江王妃是生育自己的母亲。在江欣云告诉她,江王妃因为自己重病在床,江王府又因为自己丢进了脸面时,她妥协了。
江月依前世胆小敏感,但心地善良,谁对她好一点她都无比信任,而这份没有脑子的善良却让她一步步走进深渊。
如今重来一世,她只在乎那些真正对自己好的人,谁胆敢动他们一下,她必定不会让他生离。
江月依留下东西就走了,不急不慢地又过了三日,江欣云让人传来消息:她嫁。
江王妃得到消息后,立刻带人去了柴房。
周姨娘已经关在这里数十日了,发髻凌乱,衣服也又皱又赃。
但江王妃进来时,她眼底迅速升了亮光,连滚带爬到江王妃面前。
“王妃娘娘,是不是查清楚妾身是无辜的?妾身真的不知荷香所作所为,也没有和外人勾结,求娘娘彻查!”
“本王妃过来,是想告诉你一声,欣云不愿意嫁去淮南,如今王爷大怒,要把她送到乡下庄子里去。”
周姨娘一愣,继而摇了摇头。
“云儿是王爷的女儿,王爷不会如此狠心的。”
“欣云上吊未遂,如今已经起不来了,你好好掂量两边择一个。”
江王妃说完拂袖而去,留下原地呆滞的周姨娘。
下人迅速锁上门,柴房里又陷入一片漆黑。
这时,周姨娘缓慢从地上爬起来,背靠在门上,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才从她贴身衣物里拿出一个玉镯。
这手镯戴在她手上多年,之前搜身时也经过检查没有问题,这才还给了她。
望着眼前的玉镯,周姨娘的目光慢慢涣散,仿佛又看到了二十年前的一幕。
“本王明日就要离开京城前往封地,不得圣召,不得回京。”
“这玉镯就当是本王送你的礼物,若有一日,本王能坐到那个位置,一定不会负你。”
第19章 及笄晋江独家
江王府这几日忙得热火朝天,自从上次江王妃将上上下下敲打了一遍,还真的查出乱七八糟来路不明的人。
吃了这次的教训,江王妃拿出当年在战场上训练士兵的态度整顿了全府上下,发卖了不少人之后,府中的风气都为之一变。
处理完这些,紧接着就要准备江月依的及笄礼。
江王妃心中觉得江月依之前受了委屈,这个及笄礼江王妃卯足了劲要给女儿办的漂漂亮亮风风光光的。
从府中上下的布置,到江月依的穿着打扮,那天请谁来做全福太太,江王夫妇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屋里讨论了好几日。
是的,江王妃折腾这些,都是江王同意的,甚至还有兴致与江王妃一同商量。
好在他宠女如命的名声早在十几年前就打出去了,众人也不觉得奇怪。
江月依也没闲着,除了每日与江王妃学习管家之余,亲笔给祈兰写了帖子,请她过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
至于祈允那边,则由府里出面。
“绿芽,我怎么感觉有好多天没见到祈允了。”
之前一直盯着周姨娘和江欣云的事儿,后面接着就是配合江王妃各种试衣服买首饰,不知不觉就到了及笄这天。
早起坐在镜子前梳妆时,江月依忽然就想起了祈允。
“今日郡主及笄,祈将军一定会来的。”
绿芽和绿芙对视偷笑了一下,柔声安抚。
江月依一想也是,就安心挑选首饰装扮自己了。
此时,距离城门二十公里处的一个客栈,祈允正在交代暗卫。
“我先快马进城,你带人护送温霁言,不得有误。”
“祈大将军,在下与将军一同乘马。”
温霁言端了早膳推门而入,刚好听到祈允的吩咐。他自觉麻烦了祈允多日,不想再让祈允派人护送。
而祈允压根不想搭理温霁言,只当做没听到,拿着刀就要出门。
温霁言也不生气,放下早膳走出门,还不忘找店小二交代一番,让小二把早膳送给街边的乞儿。
然后不紧不慢地赶在祈允上马前到了马厩。
“祈将军为何如此着急赶路?可是家中有要事?如果需要到在下的地方请将军客气。”
事实上,自从半个月前祈允听到温霁言昏迷时的一声呢喃后,心情就不是很好。
他怕问出来什么自己不能接受的结果,等月儿及笄他就会上门提亲,在此之前,他不希望有任何变数。
温霁言是在解毒后的第二日就醒了,醒来之后又因为过度虚弱晕了过去,后面让人喂了参汤,修养了五六日就已经可以赶路了。
但是,他只能坐马车,还不能赶夜路,一日三餐都得喝药,每日要洗澡沐浴,祈允的耐心一度耗尽,恨不得把人打晕抗走。
直到及笄日近在眼前,祈允终于忍不住了,总归马车也就大半日的距离,他派暗卫一路护送温霁言,总不会再出事了。
结果听到温霁言这话,祈允觉得这种男人死了也是活该!
之前昏迷还喊她的名讳,结果竟然连她及笄都不知。
祈允彻底压不住自己的怒意,
“你不知今日郡主及笄么?”
这是祈允第一次在温霁言面前提江月依,温霁言常年温善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龟裂。
但他迅速反应过来,笑道:
“在下与郡主并不认识,自然也不会去记她的及笄日。”
“我都没说是哪位郡主,丞相就已经知道了吗?”
“……”
这么多年,祈允第一次将温霁言怼了个哑口无言,他却并无半点愉悦。
“我还有要事,先行告辞。丞相既然与郡主不熟,以后便切记不要随便呓语,有损郡主名誉。”
祈允策马离开,温霁言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目光复杂。
他的确不知今日是江月依的及笄之日,同时他也没说错,在这一世,江月依的确还不认识他。
前世,温霁言与江月依是在宫里相识,皇后让江月依在上书房和三皇子、燕鸿远还有江欣云一起上课,他负责给他们上其中一门课。
在他眼中,江月依是个不太聪明的姑娘,被江欣云三番五次设计出丑,又见过她与祈允争吵,甚至多次在宫中宴会上因为别人有意教唆而闹出笑话。
但他也看过不一样的江月依,会自己躲在书房里哭,自言自语地反复教习那些宫规礼数。因为身体不好,她幼年未习过舞蹈,后来被人嘲笑后,自己就偷偷躲在上书房的后院里练到三更半夜。
从一开始动了恻隐之心,再到后来这个傻傻的姑娘一步步走进自己心里,等温霁言明白自己的心意时,一切都晚了。
他看到江月依面对燕鸿远时会露出羞涩的笑容,看到两人逐渐亲密。
温霁言深知自己的家境不如燕国公府,身体也不好,且她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在一方丝毫没有察觉的情况下,温霁言默默结束了这段感情,选择成全。
他本以为江月依能嫁给燕鸿远也算有情人终成眷属,但他终究还是凡人,忍受不了亲眼看着自己心悦的姑娘嫁给别人。
和祈允一样,一个远驻北疆,一个再次出使外番。
但他的消息没有祈允灵通,等他再次从外番游历回来时,已经过去了三年,江亲王府成了空宅,燕国公府只剩下被大火焚烧的废墟,以及挂满素镐的将军府。
在听完府中下人的讲述之后,温霁言再也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染红了白衣。
他刚离开京城,江月依就被人下了迷药,和燕鸿远在同一间卧房里被人发现。
两人当时并未订婚,甚至江月依身上还有和祈允的口头婚约。可想而知,江月依会被万人唾骂指点。
事发之后,江月依想要查清事实,还自己一个清白。她愿意嫁给燕鸿远,但不是以一副污名嫁过去,身为当朝郡主,她也有自己的尊严。
可后来被江欣云一番劝说之后她还是妥协了,而在她出嫁的第二日,江王府被抄家,还搜到了江王想要谋反的证据。皇帝大怒,却还是留了江王一命,流放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