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许莺莺低着头,揪着手指尖提要求,“我一个人害怕,你跟我一起住。”
秦西没说自己打算在外面守着她,道:“这里离道观很近,很安全,不用我一起。”
许莺莺不高兴了,脚在他手中踢了一下,不满道:“那孙宁慈呢?她要是坏人呢?”
“她不是,她是个好姑娘……”秦西对孙宁慈没什么特殊的感情,如果有的话,那也是要时刻防着她离莺莺太近了。
这人心眼太多,莺莺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的好。
说这话也完全是为了安慰许莺莺,结果许莺莺一听秦西这么说,又恼了起来,“你还帮着她说话,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好姑娘的?你都没这么说过我!”
“……”此时秦西终于明白什么叫话不能乱说了,他想收回这句话,可是许莺莺已经扁着嘴接着说下去了。
“你先前明明说她嫉妒我比她好看,会挖了我的眼睛!”
许莺莺委屈万分,说话的声音很大,话音才落,半掩着的房门口有人“哦”了一声。
秦西循声望去,见孙宁慈正拿着巾帕站在门口。
秦西:“……”
有点尴尬。
第75章 心机 “你是被我打晕过去的!”……
背后说人坏话被抓包, 秦西觉得很尴尬,还不能辩解自己说的都是事实,毕竟人家现在根本没有这么做。
他正尴尬着, 许莺莺帮他解释了:“这是以前秦大哥吓唬我说的,你不要当真,他不是真的要抹黑你。”
秦西静默着不出声,不好意思说其实他当时这么说想吓唬许莺莺是真的, 抹黑孙宁慈也是真的……
孙宁慈也不知是不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推门进来把巾帕放在秦西手边的矮凳上,笑着道:“抹黑也没关系, 你们声音小点, 别让我听到就行。”
许莺莺想了一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也窘迫了起来。
“咳。”秦西还是清了清嗓子,站起身与孙宁慈道歉, “我以前对你有所误会,说错了话, 请你见谅。”
孙宁慈没想到他会认真道歉,惊诧了一下,道:“那倒不必, 你二人救过我,与救命之恩相比, 这算不得什么的。”
她有意把这事揭过,秦西就顺着她的话推辞了两句。
孙宁慈过来只是为了送擦脚的布巾, 东西送到了就要出去了,人到门口,许莺莺忽然又低着头语调温软地说了一句:“但是他说我比你好看是真的。”
秦西:“……”
我求你闭嘴吧。
孙宁慈也很无语,但不愧是大家闺秀, 这时候还能保持风度,驻足回首看向许莺莺道:“知道在他眼里你最好看了。”
秦西:“……”
更离谱的是许莺莺还红着脸“嗯”了一声。
孙宁慈是完全不想理这俩人了,走到门口时忽然想通什么一样,扭头道:“你不强调这个也没关系的,秦西人是挺好的,但他对我一直抱有敌意,我对他也从未有过男女之情,你放心吧。”
许莺莺抬起头,双眼闪亮,“真的吗?”
孙宁慈嗤笑一声,“这还有假?男人多的是,我干嘛要挑一个心有所属的。”
她说完就出去了。
许莺莺没了情敌正开心,脚尖在水中点了两下催促道:“快给擦干了,脚都要泡皱了。”
秦西一肚子话憋着说不出来,这两姑娘说的话每一个字他都听得懂,连起来他却又觉得不太懂。
为什么好像连孙宁慈都知道他心有所属?为什么莺莺好像是在宣示主权?他并没有承认过喜欢莺莺吧?
他发着愣,又被许莺莺在手背上轻踩了一下,“快点呀。”
她的脚在烛光下莹白如玉,看得秦西觉得有些闪眼,粗糙地给她擦了几下就塞进薄被里了。
去院中打水时,秦西看着清冽的井水中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忽然察觉到事情又与自己原本的设想走偏了,他这样与莺莺相处,不又和以前一样了吗?
不该这样的。
她年纪太小了,什么都没见过,所以才会容易动心。
他伸手搅碎了水中倒映着的自己,去找了孙宁慈,想麻烦孙宁慈帮忙去照顾一下许莺莺。
诚恳地说明了来意,孙宁慈道:“不去。”
拒绝得干脆利落,毫不犹豫。
秦西张了张口,话没说出来就被孙宁慈看穿了,她道:“我没事干嘛去招人嫌。”
“要不你就当我是嫉妒她的美貌,所以不愿意去照顾她,这样也行。”
秦西铩羽而归,还被许莺莺埋怨:“打水怎么要这么久啊?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跑了。”
秦西暗暗吸了一口气,坦白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去,犹豫片刻,把沾湿了的帕子递给她道:“自己敷吧。”
许莺莺靠坐在床上,腿伸得直直的,抬了下没受伤的左脚道:“你看我够得着吗?”
她盯着秦西,仔细观察着他的神情,接着嘴角耷拉了下来,委委屈屈道:“你变了,你现在对我一点都不好了。”
“莺莺……”秦西叹气,“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你也知道我不是小孩子了?”许莺莺语气忽然变了,带着兴师问罪的口吻问,“你以前说要给我补十六岁生辰的礼物,到现在都没有,我十七岁还没到你就偷跑了,现在我十八岁生辰都过了,你全部都错过了,什么都没有补偿给我。”
“还有,你以前承诺过要一直守着我的,你也忘记了。”
她说着又生起气来,咬牙切齿道:“你对我说过的话,没有一件是真的做到了,骗子!”
这确实是秦西理亏,他承诺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太多,哪知道后来感情会变质。他道:“你太小了不懂事,等你长大……”
被许莺莺打断:“你刚才还说我不是小孩子了,现在又说我太小了,你自己说你矛盾不矛盾!”
秦西理屈词穷:“……我是说……”
说了半天后面没能接上。
他一方面觉得许莺莺年纪大了些要避嫌,一方面又觉得她还是小孩子脾气,可这两条都不是许莺莺愿意听的,她听了肯定又要生气。
许莺莺伸脚碰了他一下,朝床边努嘴道:“坐着一边给我敷脚,一边慢慢编,不着急。”
秦西:“……”
长大了是不一样,现在可会怼人了,说话也一点情面都不留。
他把帕子重新浸湿了,略微拧掉了一些水份,叠整齐了敷在许莺莺红肿着的脚踝上,井水冰凉,甫一敷上去,许莺莺被冰得哆嗦了一下,但也没有收回脚。
怕把床榻弄湿了,许莺莺受伤的那只脚是搭在他腿上的。
过了会儿,她又把另一只脚也往秦西腿上搭去,秦西瞟了她一眼,许莺莺没看到一样,兀自把脚塞了过去。
她双脚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到秦西腿上,秦西忍了一会儿,越忍心中越是躁动,猛地把她双脚拎开放在了床榻上,起身朝外走去。
“又怎么了啊?”许莺莺看他朝外面走去,问题成串地冒出来,“你要去哪?等会要换帕子了,我动不了的。而且我脚疼了怎么办?我口渴了怎么办?你又不管我了是吗?”
秦西:“……我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许莺莺才放心了些,叮嘱道:“那你要快点回来,不然我要着急了。”
秦西推门出去了之后,她对着合上的房门小声嘀咕了句“气都气饱了。”
嘀咕完,又抿了抿嘴角偷偷笑了一下。
这天晚上秦西到最后也没能离开,在许莺莺的胡搅蛮缠下住进了她隔壁的房间。
第二天许莺莺醒得很早,比秦西还要早,听到隔壁有动静了就大声喊了他,把他喊了过来说脚不舒服。
秦西又给她敷了一遍,见红肿消下去了好多,想带她去找她的侍卫。
“侍卫跟丢了,不知道在哪。”许莺莺道。
但是秦西问为什么跟丢,在哪跟丢的,她又答不上来。
昨天明明还说得好好的要找侍卫送她回去,现在她又不肯配合了,秦西一点办法都没有,道:“那我直接送你回京城。”
“然后呢?”
“然后我再回来。”秦西无意识地握了下手掌。
许莺莺水润的眼睛瞪着他,唇瓣动了动道:“骗子!”
骗子就骗子吧,骗子秦西也认了。
许莺莺又说:“你过来。”
她坐在床上,秦西坐在桌边,两人离的有一段距离,她根本就够不着秦西。
秦西摸了摸颈间被她咬出的痕迹,没动弹。
许莺莺看懂了他的动作,咬着牙道:“你明明也喜欢我,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去?”
秦西手指不自然地瞬间收拢,躲避着许莺莺的目光道:“我不喜……”
许莺莺眼中一下蓄起了泪水。
秦西说不下去了,停了一下道:“你遇到我的时候年纪太小了,根本就没有独立判断与自主选择的能力,是我心思龌蹉,把你带偏了。等以后你眼界开阔了,见了更多的人,就会发现我不过是最平凡的那一个,并不值得你喜欢。”
许莺莺仍是这么含泪望着秦西,神色倔强。
静了一会,秦西又道:“就算我现在跟你回去了,你以后有了自己的判断,也会后悔的。”
“我不会!”许莺莺流着泪水道,“秦大哥,我不后悔。”
秦西笑,“你现在当然会说不后悔。”
许莺莺眼角湿润,绷着嘴角,认真道:“你以前和我说,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活不下去的,也没有必要对不爱自己的人死缠烂打,我都记得。现在我考虑得很清楚,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也想慎重地问你一句,你对我是不是也是同样的感情?”
“若是我会意错了,你对我并不是这种感情,那你尽管拒绝,我绝不纠缠。”
许莺莺声音带着铺天盖地的难过,“但是秦大哥,你不要对我说谎。”
秦西神情紧绷,心里五味陈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她已经这么倔强了,说了实话肯定更加不会放弃。
可他也不想说谎,他就是喜欢这个姑娘,她撒娇耍赖也好,絮絮叨叨也好,就是什么都不做,往那一站都是好的。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心心念念,不想说违心的话。
想了一想,他道:“我不喜欢太天真幼稚的女孩,什么都不懂,太好骗了。”
许莺莺噙着眼泪迫不及待道:“我不天真,我特别有心机、我特别坏!”
秦西差点被她逗笑,“你去找个镜子照照看,看你这样哪里坏了。”
“我真的特别坏!”许莺莺加重语气努力强调。
“那就坏吧。”秦西不与她争执,扫了眼她哭红了的眼睛,又说,“我也不喜欢爱哭的女孩子,不好哄。”
许莺莺一下睁大了眼睛,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秦西本来是有点难过的,看她这样又有些想笑,接着道:“我也不喜欢娇气的女孩子。”
“我、我也不……”许莺莺磕磕巴巴说着。
“不什么?”秦西支棱起来了,端着架子道,“不许说谎。”
许莺莺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唇瓣开开合合,说出口的又是那句,“我真的特别有心机。”
她怕秦西不信,用手掌擦了下眼泪,毅然道:“秦大哥,我以前说过我骗了你一件事,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听过之后就知道我有多坏了。”
秦西还真不信她能骗过自己什么事,估摸着多半是有什么乌龙,施施然道:“行,我听着,你说。”
许莺莺扇着眼睫看秦西,拍了拍床沿道:“你离近点。”
“离近点好让你掐我?”
“……我今天都不掐你了,你放心。”
秦西怕她又对自己动手动脚,可不敢靠近她,“就这么说。”
许莺莺脸颊鼓了一下,眉眼一低,闷声道:“你根本就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是被我打晕过去的!”
“……”秦西觉得有点恍惚,“……你再说一遍?”
许莺莺绷着小脸,脸上还带着泪痕,再次拍了拍床沿道:“你坐过来我跟你说清楚。”
她这一句话颠覆了秦西长久以来的认知,他当初什么都没怀疑就信了许莺莺的说辞,是因为穿越这事都发生了,从天而降摔不死也正常。
但这时候一想也对,摔下来头会痛会晕的话,那没道理身上其他地方都不痛啊。
自己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这事只有许莺莺一个人知道。
他走了过去,按许莺莺说的坐在了床边。
“那天我本来是去山里挖点常用的草药的,回去的路上发现草丛里有血迹,血好多,我本来以为是什么受伤的野兽,好害怕,就想快点离开,可是忽然听到……什么味道?”
许莺莺忽然停住,耸了耸鼻尖问秦西,“秦大哥,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秦西正聚精会神听她说话,闻言跟着嗅了一下,鼻尖捕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香,道:“你身上的味道吧。”
“不是。”许莺莺摇头,扭着身上在床上翻找起来,“是床上有什么东西,你帮我找找看呀。”
秦西只好帮她一起翻找,还是什么都没找到,转过身来正好看到许莺莺举着一个小瓶子递到他眼下,他觉得有些眼熟,问道:“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