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说起相貌,沈玉鸾身上也就只有这一个优点了。她与沈玉致长得一摸一样,褚越和也不反驳,又道:“不提王家姑娘,上回让你见的赵家小姐,她才情出众,温柔贤淑,你也不喜欢?”
“我还在上书房里读书,她与我咬文嚼字,说的话里十句话有五句话听不明白。”褚沂川理直气壮:“还不如皇嫂,皇嫂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的明白。”
褚越和不忍多听。
听他一口一个皇嫂,处处给沈玉鸾说好话,反而让皇帝心中愈发笃定。二人实在太过亲近了。
他这个弟弟虽然年纪已经不小,可前面疏于管教,跟在沈玉鸾身边看多学多了,迟早会学坏。现在就已经这样,何况是以后。
褚越和沉思片刻,转而问:“你既然不想成婚,那不如来给朕帮忙。”
“帮忙?”褚沂川顿了顿,心念一动。
“朕像你这般年纪的时候,已经在参与朝政,帮先皇办事了。”褚越和侧过头:“小王爷最近书读的怎么样?”
梁全上前一步,躬身道:“先生们都说小王爷用功上进,勤学不辍,还说小王爷聪慧,一点就通。说起小王爷,可全是夸赞的话,说是不比皇上当年差呢!”
褚越和满意,回头对褚沂川说:“正好,你马上就要搬出宫了,从明日起,你就去工部学习,多学多看,日后也好帮朕的忙。”
褚沂川没立刻应下,面色踌躇:“那要是……要是我做了错事,给皇兄惹麻烦了……”
“你是朕的弟弟,谁敢说你不是。”褚越和和颜悦色道:“朕知道,你行事向来小心,若是当真做错了,也有朕替你兜着。”
他又犹豫再三,才总算是应了。
第20章
听说褚沂川要去工部学习,福公公最是高兴,忙前忙后为自己的小主子准备行头。
他身份低,也没多少见识,朝堂的事情不懂,只能仔细叮嘱些琐事:“小主子到了那儿是学习的,要多听,多问,还要多耐心。最近天凉了,小主子还要多添一件衣裳,还要记得多备点银子,寻常还能花用,奴才给您放里面,小心别弄丢了,还有……”
褚沂川接着他的话:“还得去和皇嫂说一声。”
福公公本来没想到这,听他一提,也连忙道:“是,是该和皇后娘娘说一声的!”
“那我现在就去。”
“现在天色不早,皇后娘娘应当已经歇下了。小主子不如早早休息,明早出宫前再去。”
褚沂川看看天色,便也应了。
他等了这么久,终于能有入朝参政的机会,哪怕福公公叮嘱他早些时候歇息,可他心中激动,辗转反侧,等到月上中天时,也还是没有睡着。
他索性起来了。
怕吵醒福公公,他也不点灯,好在今夜是满月,推开窗后,月色照进屋中,满室通明,他翻开白日未读完的书,就着月色继续往下读。也不知道读了多久,好不容易有了困意,才抱着书睡了过去。
好像只眯了一小会儿,福公公便来喊他起床了。
福公公把布巾贴在他的脸上,凉意刺激之下,他很快清醒过来。换上福公公给他准备的新衣裳,颜色庄重又不显得过分严肃,他对着镜子看了又看,被福公公夸了好几句,才说:“那我去看看皇嫂。”
福公公提醒:“还要记得先去和皇上说一声呢。”
褚沂川应下。他每日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来没出过错。
他先去了一趟御书房,但今日早朝耽搁的有点久,褚越和迟迟没有出现,他就只好和小太监说一声,让他们代为通传,这才去储凤宫给皇嫂请安。
他到储凤宫时,沈玉鸾还没起来。
珠儿说:“小王爷今日来的比以前早呀?”
“从今日起,我就要去工部学习了。我来和皇嫂说一声,说完就出宫去了。”
“那奴婢去叫娘娘一声。”珠儿也为他高兴,说:“小王爷的事情那么重要,娘娘肯定不会生气的。”
褚沂川道谢,就坐在外间等。
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思。上课的时间定好,他从不迟到,但其他时候花在哪里多少时间却可以由他自己决定。他知道皇嫂爱睡懒觉,所以来的要晚一点,再则先去御书房,也能让皇帝高兴。皇帝其实并不会与他多聊,他只说几句就离开,点到即止,剩下的时间,就全都可以和皇嫂待在一起。
以后要去工部学习,再不久就要住在宫外,就不能再像从前找到空闲就跑过来,他能见皇嫂的时间就太少了。
沈玉鸾来的很慢。
哪怕是珠儿催促,她也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坐起来。时间紧迫,她也来不及像从前那样仔细打扮,但也梳了头发,挽了发髻,抹了口脂,在满柜衣裳里精心挑选一件。随性又不失精致。
褚沂川等了许久,也不着急。他知道皇嫂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抓紧时间,先说了自己的来意。
“我知道。”沈玉鸾打了一个困顿的哈欠,恹恹地道:“皇上那边派人和我说了,我昨夜没等到你,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原来皇嫂昨晚在等我。”褚沂川遗憾:“早知道我就昨晚来了。”
珠儿端上来一杯浓茶,沈玉鸾抿了一口,这才清醒不少。她问了时辰,知道没剩多少时间,便问:“皇上派你去哪个地方?”
“是去工部。”
“工部。”沈玉鸾嗤笑一声:“说是为你好,原来还是在防着你。”
皇子成年,都是先去六部学习,六部各司其职,以吏部、户部最为抢手,工部便是排到最末,碰不着实权,多得是苦差。褚越和当太子时,他入朝参政,先去的就是吏部。
褚沂川看的很开:“我年纪尚轻,皇上不信我能力也是情有可原,等我在工部好好学习,多立下功劳,皇上自然会重用我了。”
“你这样想就好。”
“只是,以后我要每日出宫,能到皇嫂这儿的机会所剩无几……”若是皇帝再来储凤宫,那该怎么办?
褚沂川想了许多日都没想出解决的办法。他知道皇嫂不喜欢皇帝了,从前还为皇帝宠幸其他妃嫔而生闷气,这会儿只巴不得他多宠幸几位,好让皇嫂高高兴兴读她的话本。
旁边有宫人,他没有明说,可神色却是担忧无比。
沈玉鸾竟是看明白了。
她心中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不成想连褚沂川看的这般透彻,不了解内情,却也不问缘由地站到她这边。二人没有血缘,反而比那对真正有血脉亲缘的兄弟更加交心。
“你好好做自己的事情,不用担心我。”沈玉鸾拢了拢外袍的领口,气定神闲地道:“我自有我自己的办法。”
“是吗?”
褚沂川将信将疑,但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应下。
看时候不早,他才告辞离开,出宫时还忧心忡忡的。等到了工部,又连忙重整神色,开始为自己的事情忙碌了。
人走了,沈玉鸾懒洋洋打了一个哈欠,说过闲话后,她的睡意也没了。
“珠儿。”沈玉鸾站起来伸了一个懒腰:“帮我梳妆,今日我去慧妃那儿坐坐。”
皇帝不是要来储凤宫吗?
来就来吧,她还不能走不成?
大不了跟在她后面追过去,满后宫的人,多得是想要在皇帝面前露脸的。
沈玉鸾在心中拨动算盘。
慧妃孝敬她不少银子,也不知道其他人愿意出什么价钱?
只要给银子,这后宫里的事,一切都好办的。
……
知道小王爷今日起要来工部学习,工部上下提前一日就做好了准备。只是早朝耽搁一会儿,等他们回到工部时,褚沂川已经等了不少时候。
“让小王爷久等了。”柳尚书也没想到他会来的那么早,忙引着他去准备好的位置。
褚沂川的工位被安排在柳尚书旁边,他先前未接触过朝事,初来学习,只能旁听旁看。
柳尚书心中有几分忐忑,都说小王爷得圣宠,先前未接触过,也不知道性情如何,直到看褚沂川面色平静的坐下,他才长松一口气。很快,心中又生出几分困惑。
要说受宠,皇帝何必把小王爷派到工部来,去吏部与户部最为合适。要说不重视,可昨日又是皇上身边的大太监亲自来传告叮嘱。
柳尚书面上和和气气,问了褚沂川的意见,让人将工部历年的卷宗找出来给他看,让他先熟悉工部事宜。
褚沂川无不可。
他看得认真,一丝也不敢遗漏。若是有工部官员进来找柳尚书说公事,他就放下卷宗旁听,只听不说,不打扰柳尚书办公,然后在柳尚书空闲时,再将自己积攒下来的问题提出请教。
如此,半日下来,工部上下的官员都对他感观颇为不错。
到了正午,官员们结束了半日的忙碌,收拾东西准备去用午膳。
今日特殊,所有人都在外面等着,柳尚书:“小王爷,下官在好味楼置办了一桌席面,您看……”
褚沂川正要接受,外面便来了一个小太监。
从皇宫里来的,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说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令来给小王爷送午膳。
外面的食楼哪里比得上宫中的御厨,他一个工部尚书也比不过皇后娘娘的心意,柳尚书忙要告辞,反被褚沂川挽留:“柳大人,若是不介意的话,就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柳尚书自是欣然应下。
食盒里的菜一道一道取出来,全是御膳房的御厨精心烹制,色泽诱人,香气扑鼻,满满当当摆了满桌,别说是二人,就算是将工部所有官员叫来都足够。
今日是他来工部的第一日,明白皇嫂的意思,褚沂川也不小气,托柳尚书将人叫齐,一道用了满桌菜肴。
食盒的最底下,还有一碗甜汤。
只一小碗,口味熟悉,出自储凤宫的小厨房。这是皇嫂的心意,褚沂川谁也没有分享,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喝了,甜津津的汤水入肚,从舌头到脚趾头都是美滋滋的。
午休时,他也没有懈怠,一个人继续翻阅之前没看完的卷宗。
工部负责全天下的工程水利,土木建造,是他往前从未接触过的东西,起初读起来吃力,但他聪慧,有书册与柳尚书在旁提点,能读懂之后,也为其中不少精妙设计如痴如醉。
用功到黄昏,众人四散归家,他才恋恋不舍地合上卷宗。
“柳尚书,我能否把这些带回去看?”
柳尚书欣然应下。
回宫路上,褚沂川坐在马车里,撩起侧面车帘,借着还未落下西山的天光,摇摇晃晃地抓住这一点时间继续翻阅。
他看的入迷,连有人呼喊也没发觉,直到马车停下,他探出身子,却发现没到皇宫门口,还在京城街上。
“……王爷,小王爷!”
一个面蓄长须的中年人挡在马车前,他追了一路,气喘吁吁,看见褚沂川,连忙遥遥拱手行礼。
“下官有几句话想与王爷说,不知道王爷可否有空闲。”
褚沂川见他面生,皱了皱眉,问车夫:“这人是谁?”
车夫小声应:“是沈大人,皇后娘娘的父亲。”
“……”
褚沂川合上卷宗,朝对面的沈父微微颔首。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入v哦,还没到七万字,所以晚上还有一更
第21章
马车停在了一家茶楼的门口。
沈父要了一个雅间,等二人坐定,又殷勤地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下官早就想要见小王爷一面,只是小王爷深居皇宫,一直找不到机会。”沈父将杯盏端到他的面前:“小王爷,喝茶。”
褚沂川端起来抿了一口。
沈父又笑着道:“听说小王爷进了工部,不知道可否顺利?小王爷年纪轻,刚做事,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帮忙的地方,小王爷尽管开口,下官定鼎力相助。”
“沈大人特地拦下本王的马车,是有什么事吗?”
“让小王爷见笑了,下官的确是有事相求。”沈父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模样,又提起水壶要给他的杯盏续满。
褚沂川拦了一下:“沈大人有话直说就好。”
沈父讪讪放下。
他打量了褚沂川一番。关于这位小王爷的事情,朝中没有人不知道,余家一翻案,这位小王爷也一跃成为了京中的大红人,京城里谁都想要结交一番,可惜,他居住宫中,宫外的府邸还未修好,辗转送过去的拜帖也鲜少会收,到如今,能有幸与小王爷同桌过的除了那些皇亲国戚,也就只有余家的旧相识。
许多人猜小王爷是年纪轻怕生,但他如今一瞧,接近成年还尚带几分稚嫩的面孔并无紧张惧怕之意,不但模样与皇帝有几分相似,好像连帝王君威也学了过来,平静沉稳,反倒显得他手忙脚乱。
沈父笑着套近乎:“说起来,下官与余大人也有一些渊源。”
“沈大人说的,是本王的外祖父?”
沈父颔首:“正是。”
“当年皇上还是太子时,是余大人为皇上启蒙,教了皇上很多年,后来余大人出了事,先皇才钦点我为太子太傅。”沈父感叹:“余大人学识渊博,为人随和,为官更是清正廉明,我一直将余大人视为目标,听闻事故之后,也很是不敢置信。若是余大人还在世,恐怕如今教小王爷读书的,也是余大人吧。”
褚沂川垂首静默,他朝沈父微微一笑:“可惜外祖父已经仙去,若有机会,沈大人能与本王多说说旧事,那就再好不过了。”
“小王爷愿意听,下官也有许多故事可说。”沈父再提起茶壶,这次褚沂川倒没有拒绝,任他将茶水续满了。
这儿的茶水不如宫中好喝,木窗外晚霞的余晖渐退,橙黄逐渐浮上深蓝的色彩,街上的行人也匆匆忙忙地赶着回家,沿街小摊上食物的香气也传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