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受噩梦困扰已经许久了。
神父沉声:“你先和我回去。”
阿芙拉像是垂头,亦步亦趋的跟在神父身后,仿佛没有任何主见,像极了傀儡。
……
比芝卡帝国的财力全部用在了军事上,至于狩猎过程中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切从简。
即便是国王的营地也是如此。
王后陪在国王身边,她如今才三十七岁,虽然也算得上高龄,但因为保养得当并不显衰老,反而有股别样韵味。
她轻柔地给国王按摩头部穴位:“舒服些了吗?”
国王淡淡:“还好。”
这已经不是舒服不舒服的问题了。
而是,普普通通的手法根本没法驱散恶灵!
国王闭上眼睛。
就是那狂乱而潮湿的沼泽,被永久禁锢在孤岛,体验着濒临窒息的痛苦与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见到了什么,又窥探到了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
他冒犯到了那头骇人又可怖的巨兽。
是哪里冒犯到的?
国王闭上眼睛,慢慢回想。
是宴会上。
是邀请爱丽丝跳舞之后。
那股被凝视的恐怖。
来自深渊地狱的凝视。
那些肮脏又龌龊的想法在泥沼之中洗涤干净,再也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只留下一个本能的念头:
逃离!
逃!
要彻底挣脱这一切。
国王骨子里的血性与激愤全部被挑了起来。
战场的厮杀激起了他的热血,促使他正面迎战。
杀死那头怪物!
即便是亵渎神明!
在王后离开以后。
国王再次召见了神父。
他坐在王座,眼球布满血丝,眼神凶狠,手中拿着白布不停地,反复地,迅速地擦拭锋利的宝剑,状若癫狂。
神父垂头,不敢去看这位铁血帝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免得他不经意的举动刺激到了国王。
国王咬牙冷声:“查到了什么?”
神父垂眼看自己的被星月袍遮盖,但却露出了一点点的脚尖:“尚且没有任何发现。”
“等明天,等见到三王妃身边的骑士,我就可以下定论了。”
国王:“好!”
他冷笑:“不过一个小小的骑士,若真有问题,我明天亲自斩杀他!”
神父一惊,顾不上国王心情,忙阻止道:“陛下不可!”
“倘若陛下斩杀了恶灵,会影响国运,比芝卡很可能彻底从这块大陆消失。”
国王眼神阴沉:“难道就要容忍那头野兽横行霸道,肆意侵犯我的地盘?!”
帐篷之中弥漫着沉重又压抑的气氛,而来自地狱的凝视,无孔不入的恶灵,也全部一窝蜂地涌入了这本就不算宽敞的帐篷。
烛火跳动,发出噼啪响声。
神父又垂下眼,“莉莉娅小姐与三王妃似乎有点矛盾。”
……
翌日。
帐篷遮蔽的很严实,完全看不出外面的天气如何,也投不进暖阳的光亮,只有昏黄烛光不时跳动。
骑士守在公主身旁,立地笔直。
仿佛无论如何都无法击垮祂直挺的脊椎。
祂见公主醒了以后。
贴心地递上了温水与毛巾,以及按照爱丽丝的记忆,所构造出来的牙刷与牙膏。
爱丽丝坐起身怔了会儿,才渐渐清醒,洗漱之后,见到桌子上热气腾腾的牛奶,隐隐还飘来茶的清香,“?”
怪物面色不改:“怎么了?”
爱丽丝喝了口暖洋洋的奶茶,虽然没有灵魂珍珠与芋泥芋圆椰肉……但还是很好喝的。
但心情却格外低沉。
慢吞吞地说:“只是没想到呢。”
“这和我家乡的味道很像。”公主垂下眼睫,轻轻回,“我很喜欢呢。”
怪物冷漠骇人的重瞳晕染了暖色,唇角不可抑制地勾起。
在公主看不到的时刻。
无数触手涌出挥舞,像是极度开心之下的不可控现象。
在公主抬眼时,又收起了那些狂乱的景色。
爱丽丝放下还剩大半杯的奶茶:“走吧,今天不能迟到的。”
怪物目光顿时晦暗:“怎么不喝了?”
爱丽丝随口回:“腻了。”
她出了帐篷,寒风一吹,将在用温水慢慢烹煮的思绪拉回现实——
这是个怪物。
是个会随时随地,能够探究她所有思想的怪物。
是个没有道德感会偷窥她所有记忆的混蛋,流氓!
没有任何隐私。
全部在祂的掌控之中。
任由她如何翻腾也无法挣脱触手编织而成的牢笼。
她杀死怪物,是想要逃离禁锢的牢笼。
而如今。
与怪物相处,看似自由,却仍然在牢笼之中。
并且。
差点由她自己,上了把锁。
国王骑着马,站在正前方,面色肃穆。
神父也是同样凝重的神色,在扫在人群之中跟随着爱丽丝的骑士——
那琥珀色重瞳之中的阴毒。
死死凝视公主的眼神。
不甘又恶毒……似乎还有些委屈?
神父的思绪登时混乱。
忙收回目光,嘴里念着不知名的语句,跟随他的巫女将冰凉惨白的手掌放在他后背,也念起咒语。
渐渐,他恢复了正常。
冲着阿芙拉微微颔首,又与国王耳语一番:“是三王妃身边的骑士。”
国王问:“三王妃呢?也是怪物?”
他早该知道的!
没有哪个正常人类能如此的魅惑!
神父要说“不是”的话语,在看到国王的神色后,拐了个弯儿,沉声回:“她与恶灵时时待在一起,必然早已知晓恶灵的存在,说不定已经投身恶灵的黑暗阵营了。”
国王冷哼一声,脸上就差写着“我就知道”这四个大字。
他忽然又想到什么:“赫尔斯与她生活在同一处,竟然没有发现!”
“果然是个废物!”
神父想起今天见到赫尔斯时,这位可怜的王子殿下,脸色苍白,眼神飘忽,黑眼圈浓厚,若是他能下地走路,那一定是脚步虚浮。
根本不似人形。
不是不知道,而是早就知道了。
但却不敢有任何举动。
国王骂了赫尔斯几句,觉得解气了些,又说回了正事:“我对莉莉娅勉强有点印象,有点小心机,但让她杀人,恐怕有些困难。”
神父附和:“确实如此,她心性并不坚定,难免会出现什么意外。”
巫女阿芙拉轻轻说:“没关系的,我会帮莉莉娅小姐的,一定会杀死怪物。”
国王昨天便注意到阿芙拉了,她的咒语确实很有效果,但此前并没有见过这位巫女。
他疑惑:“是教廷新招收的吗?”
神父摇头:“是一直跟在我身边学习的,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没有让她露面。”
虽然教廷明面上掌管的是司法审判,但深层次的超自然能力也由他们秘密掌控。
那些神神秘秘的,又复杂繁多的规矩,国王根本没有询问太多。
……
爱丽丝不是很喜欢在冬天骑马。
她毕竟不是比芝卡帝国从小接受训练的少爷小姐们,尤其是那些少爷们,为了上战场,专门挑恶劣条件去训练。
像她这种拿马术当做一种休闲娱乐的贵族活动,约着骑马也是挑风和日丽的天气。
哪里会在冬天骑。
不安全。
爱丽丝坐在马上,一点安全感也没有,尤其是在看到不远处结的冰凌,更是觉得危险重重。
有一点点不安的预感。
赫尔斯依旧坐在轮椅,眼神飘忽不定,不安地到处打量,隔着薄薄的纱雾,竟然感受到了他些许的贼眉鼠眼。
爱丽丝微微蹙眉,难得主动问:“你怎么了?”
赫尔斯猝然回神。
听到爱丽丝的问话,他不可遏制地浮起一股怒火。
他怎么了?
他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不都拜爱丽丝所赐吗?
如今又在假惺惺地做什么!?
“离我远点,你这个恶毒又不守信用的女人!”
爱丽丝歪头:“?”
又想到什么,便去看怪物。
那来不及收起来的恶毒眼神……
爱丽丝忽然笑了。
这才对嘛。
这才是怪物的本性。
陪她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温水煮青蛙一般腐蚀她的思想……这种做法怎么符合怪物残虐的本性呢。
兀地。
眼前被递过来了一面镜子。
晃悠一下,会荡起层层水波。
怪物语调沉沉,似是极力克制:“它能看到很多有趣的东西。”
“你想看到什么,就能看到什么。”
爱丽丝默了两秒,接过来。
晃了下镜子。
上面浮现出她的记忆。
记忆中的家乡。
虽然之前有想过会离开家漂泊,但从来没想过,漂泊之后再也无法回家。
这,彻底成了一个用来怀念的地方。
公主又晃了一下镜子。
浮现出了孤岛。
海边的孤岛。
深蓝色到泛黑的海水拍打着泥泞的海滩。
月色洒下,不是细细又折射出美丽光芒的银色沙滩。
而是污浊遍布的肮脏沼泽。
烂泥聚集在那里。
诡异形状的怪物蠕动爬行,硕大的琥珀色重瞳隔着镜子与爱丽丝对视。
怪物微微侧头,状似不经意的开口询问:“这是你之前说过的……”
“那个挺可爱的怪物吗?”
第11章 11 霸总公主与小白花怪物
—你依旧杀死了我—
藏匿在干枯的森林之中,侍卫们放出小鹿,国王射出第一支箭,得到今天的第一只猎物。
狩猎正式开始。
按照惯例,莉莉娅是不去真正参加狩猎的,当然她也没太多能力去参加狩猎——
那些骑术射箭,她学习的并不精通。
虽然比芝卡帝国没有在这方面苛刻,也安排了大课让她进行学习,但莉莉娅在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色以后,便走起了娇弱路线。
骑术课对她来说更像是与朋友们亲密交流的一种课程。
但无所谓。
她来比芝卡又不是为了成为一名优秀的士兵。
她只是,来联姻的。
为了嫁一个有权有势的好男人。
仅此而已。
但站位的时候,她并没能像以往那样站在赫尔斯身旁——
三王子已经有了王妃。
神父昨天又警告过她。
莉莉娅不敢在神父警告之后,还如此嚣张,只能远远地看到赫尔斯与爱丽丝交谈了几句。
看不清他们彼此的神色。
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
按照以往,莉莉娅是不会太过在意的。
她在赫尔斯心里是特殊的。
只要镯子的主人没有出现,她就永远 是特殊的!
可偏偏,就是如此巧合。
爱丽丝竟然就是镯子的主人!
就是曾经温暖了赫尔斯的女孩。
这让她如何放心赫尔斯与爱丽丝单独相处?
哪怕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
也让莉莉娅犹如惊弓之鸟。
她望着爱丽丝。
铂金色的发丝。
湛蓝色的眼眸。
还有那赫尔斯最喜欢的!
诱人的酒窝。
这些都是她与爱丽丝重合的色彩。
怪不得。
怪不得赫尔斯会将她错认。
她笑的时候,会有一个极其浅淡,甚至很难注意到的梨涡,赫尔斯所喜欢的梨涡。
那并不是真正的喜欢。
而是将他对爱丽丝的喜欢转移到了她身上。
莉莉娅心中猝然浮现一个想法——
赫尔斯在她身上,找寻爱丽丝的影子。
他把她当□□丽丝的替身!
莉莉娅按捺不住地怒火中烧,掌心又掐出了好几个月牙。
她在心中想:
要放弃吗?
真的要放弃吗?
明明即将要唾手可得了。
赫尔斯已经对她情根深种了。
要在这个关口仿放弃吗?
况且。
赫尔斯连爱丽丝幼年时的模样都记不清楚,这能有多深的情意?
是她陪赫尔斯走过十年的岁月。
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经历的。
赫尔斯难道就不在意这十年吗?
难道不念一点点的情意吗?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莉莉娅抬头。
是艾琳。
她仍然是倨傲神色:“收收你脸上的嫉妒吧,三王子和三王妃的关系可好着呢。”
这句话说的有些心虚。
毕竟三王子身体不太可。
一般这样,再幸福的情人,生活质量也得下降一半。
至于三王子与三王妃这种政治联姻,本来就没多少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