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队要谨慎,玛丽女爵。”
“国王虽然权力不多,但废除一个毫无作为且依靠裙带关系的女爵不需要任何理由。”
玛丽的身体僵硬住。
冷淡的嗓音如毒蛇般缠绕在她肌肤。
“当然,选择权在您。”
“哦对了,那封信上的内容,我全都知道。”
诺伊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优雅的擦了擦嘴巴,站起身,“希望我能尽快换一个阳光充足的房间,玛丽女士。”
女爵,女士。
玛丽浑身发凉,她捏着信,又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女孩,还不过十二岁。
更何况这个信才刚拆封……
诺伊踩上楼梯,路过她时忽然停下,扭头看向艾伯特,忽然恶意的笑了,笑的玛丽心头发颤。
“我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公主的笑容是天真的残忍。
玛丽:“您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换一个房间。”诺伊眼眸微弯,“另外,我要艾伯特。”
艾伯特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被呛了好几下。
他以为这是极限了。
没想到。
公主又说:
“希望他身上没有您留下的痕迹。”
艾伯特白嫩的脸皮红的像个烂番茄,熟透了,从内到外都透着奢靡的红色。
说实话,玛丽对艾伯特已经有些厌倦了。
但看到他这副诱人模样,又或许是诺伊开口要走了他……
总之,她很不爽,甚至还有点不舍。
虽然心中害怕,但也没真的把诺伊当回事,冷笑道:“这可是我丈夫,公主这样做不合适——啊啊啊!”
她话还没说完。
就被踹下了楼梯,不高,也就几个阶梯,可紧接着一个刀片贴着她的脸就扎在地上。
木地板裂开了个口子。
玛丽脚崴着了,呼吸急促,几乎喘不上气。
诺伊居高临下,抬起精致的下巴:“不然怎么算得上抢呢?”
她又说。
“你可以对教皇阳奉阴违,但别对我玩花样。”
玛丽遍体生寒。
她实在想不透十二岁的小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又为什么会这么让人恐惧。
那股来自死亡的恐惧。
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从血海中厮杀归来,满身煞气的魔鬼。
诺伊慢条斯理的来到她身边,蹲下身,玛丽吓得一哆嗦,意识到她只是要抽-回刀片,稍稍松了口气,可身子还是僵着的。
玛丽听到公主说:
“哦,对了,玛丽女爵,你最近几天要尽情享受一下。”
小公主手中的刀片不停的旋转,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却鲜血淋漓。
玛丽愣住:“什,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公主站起身,视线与呆愣的艾伯特对上几秒,扭头上楼了。
艾伯特忽然福灵心至,立刻站起身,跟了上去。
四肢疲软还没能爬起来的玛丽恶狠狠的瞪着像条狗一样跟着诺伊上楼的艾伯特,伸出脚想要绊他,却被他绕了过去。
玛丽暗骂了声。
艾伯特追上诺伊,关上房门,仿佛把那些罪恶的事,肮脏的世界都关在外面。
同处在一个房间,艾伯特更加局促:“您,您还要在这里住,不该和玛丽女爵起冲突的。”
他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诺伊在虚张声势。
如果诺伊真的这么厉害,是不可能独自一人狼狈流落到小镇。
诺伊没回话。
艾伯特抿抿唇,手足无措的站着,双手捏着裤子——他一紧张就会这样做,玛丽觉得他这样子带着股穷酸气,被教训过很多次,挨了很多打,但还是没改过来。
脑海里也乱糟糟的,他想问,诺伊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特意帮他。
又想问问,诺伊说要他,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还是真的。
——她成熟的不像是十二岁的小孩。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的帮诺伊拉开了房间的窗帘,踌躇了会儿:“我的房间采光比较好,您可以住我的房间。”
诺伊绷着脸:“我不。”
艾伯特觉得她很像一个熊孩子。
但又莫名有点可爱。
他双手又开始捏裤子:“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您。”
诺伊没理会她,玩着手中的刀片。
艾伯特沉默了会儿,鼓起勇气:“您早饭时说的话,还算数吗?”
诺伊撩起眼皮:“你不敢杀人,会这些没用。”
艾伯特涨红脸:“我可以学!”
诺伊心想,他法律知识好淡薄。
“杀人偿命,你知道吗?”
艾伯特:“……”
是谁说要教他杀人的!?
“我知道的,殿下。”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不想要杀人。”
诺伊淡淡说:“过几天吧。”
艾伯特得到这个回答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些害怕出这个房间,也有点害怕晚上的到来,害怕玛丽女爵的虐-待。
但女爵今天可能是吓坏了。
没有来找他,甚至还给诺伊换了个房间——当然,诺伊没有去。
这让玛丽女爵生气地摔了好几个花瓶,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
艾伯特提心吊胆了好久,他担心越是这样,等玛丽恢复过来,越会变本加厉。
可没想到在一个星期后。
皇室派人来了。
剥夺了玛丽的爵位,宣判了她的罪行,并且让玛丽的丈夫——艾伯特,继承了爵位,并且把玛丽交给了艾伯特处理。
很突然。
也很荒谬。
玛丽怒吼着不可能。
艾伯特紧张局促又不安。
忽然想到诺伊说让玛丽在这几天尽情享受——
像是医生对快死的病人的临终关怀。
诺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诺伊主导的?
知道前因后果的诺伊在一旁扮着小可怜——
玛丽写信的时候,她仿照艾伯特的字迹也写了一封,混在一起寄出去。
里面写明了玛丽的罪行,表示他再也受不了这种虐待,只要教皇处理掉玛丽,他会完全听从教皇的命令。
同时暗示他已经从诺伊口中知道了教皇对诺伊做的事情,并且保证只要教皇履行承诺,他会好好调-教诺伊,让她成为像天使一般,任由教皇索取的乖孩子。
还保证了三个月见效的时效。
语气极尽谄媚。
言语之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因为饱受虐-待而心理扭曲的变-态人物。
按照诺伊的推测,教皇看到信以后几乎完全会倾向艾伯特。
但教皇寄回的信还是在威胁与收买玛丽。
诺伊以为自己对教皇的预判出了错,便恐吓了玛丽。
没想到是迟了一周……
不过按照教廷的办事效率,也可以理解。
毕竟教皇总是信看到了一半,政务处理了一点,就觉得累了,推到了第二天。
——教廷推崇苦难与禁欲,背地里却极尽享乐。
艾伯特今天很慌乱。
先是接受了旨意,紧接着就去当地教廷接受了主教的册封,流程在一天之内就走完了。
回到庄园的时候,皇室派来的人正在与诺伊谈话,见到艾伯特微微点头。
至于玛丽。
还在庄园里,说是任由艾伯特处理。
这就是如今帝国荒唐的制度。
艾伯特穿着华丽的贵族服饰,走到诺伊身边,“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皇室派来的使者显然是诺伊的人,他站在公主身边,递给艾伯特一封信:“这是教皇寄给玛丽女士的信,你现在有能力处理了。”
艾伯特不解又拘谨的接过信——
仅仅是看一眼,便脸色难看。
实在是太过恐怖。
这是一张死亡名单。
写着曾经被女爵虐-待死,以及如何虐-待至死的人们。
…
诺伊站在窗边修剪着鲜花,听着楼下玛丽的怒骂,以及艾伯特的质问,最后是玛丽可怜的哭泣。
她其实很好奇艾伯特会如何处理玛丽。
有些人,受过苦难依旧心向光明。
有些人,会性格大变,甚至比施暴者更加暴-虐。
她面色冷淡,剪下了所有花朵,留下了一盆枯枝烂叶。
艾伯特处理了玛丽的事,走上来,看到公主脚下一堆鲜艳的花朵,他收敛了情绪,走到公主身边,依旧有些局促:“我来帮您修剪,好吗?”
诺伊没理会他,继续剪着花朵。
艾伯特更加局促:“我把玛丽……女士送到了教廷,也把证据交给了教廷,希望他们能给一个公正的审判。”
诺伊嗤笑了声。
“你信教廷?”
“我,我让他们公开审判,教廷同意了。”
艾伯特蹲下身,捡起掉落的花朵,猛地就崩溃说:“我不是很相信教廷。”
“但除了把玛丽女士送到教廷接受审判以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他蹲着身子,抱着一堆花,语气不太对,像是哽咽到哭泣。
“您说的对,我学不会杀人。”
诺伊剪掉了最后一朵花,恹恹的耷拉着眼皮,开始剪枝丫。
艾伯特自己平复了内心,站起身对着诺伊鞠了一躬:“谢谢您,我知道是您在帮我!”
他怀里还抱着一堆剪掉的花,模样很是滑稽。
在公主冷冷看过来的时候,紧张的手足无措:“我这就是给你准备一个舒服的房间,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诺伊收回视线:“没有。”
艾伯特是一个善良又懦弱的人。
但却很坚韧。
她想。
这种人,在这个世道,向来过得很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诺伊才知道自己对艾伯特的评价错误的离谱。
他竟然敢管起她的事?
这是一个懦弱的人该有的胆子?
诺伊冷冷的提出要求:“我不会喝蔬菜粥。”
艾伯特无奈哄她:“你正在长身体,吃这些可以快点长高哦。”
诺伊冷眼看他。
艾伯特完全没有被吓退,甚至拿起了汤勺:“我来喂您,可以吗?”
“挑食可不是个好孩子。”
诺伊撩起眼皮:“我本来就不是好孩子。”
艾伯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了,如果能够改掉挑食的一点点小习惯就更好了。”
艾伯特是真的认为诺伊是个好孩子,他看诺伊像是带了八百层滤镜。
小公主在他眼中简直是闪闪发光,还带着一双圣洁的翅膀,和天使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非常自觉的接过了小公主的教育问题。
而且坚定的认为,小公主会变成这幅模样都是在帝都生活压力太大,他一定要给小公主个快乐而单纯的童年。
艾伯特把汤勺送到小公主嘴边,发出诱哄的拟声词:“啊~”
诺伊:“……”
就算她真的十二岁也受不了这些。
“我自己来。”她扭过头。
艾伯特笑眯眯的把碗递给她,眼神十分欣慰,还夹杂着鼓励。
诺伊深感威严扫地,她蹙眉喝粥,还不忘记作一把。
“我的床太硬了。”
艾伯特拿着餐巾给她擦擦嘴角:“我等会儿去看看,好吗?”
诺伊含糊唔了声。
她在害羞。
艾伯特心想,真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子。
但是床没有换。
艾伯特:“我刚刚看过了,硬度刚刚好,你正在长身体,不可以睡太软的床。”
他说完害怕诺伊不开心,自认为很有先见之明的拿出了故事集:“但我今天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
“嗯……就讲一条狗的故事,好吗?”
诺伊沉默的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的手握着刀片。
而艾伯特搬着凳子,坐在了对她来说很安全的位置,温润的嗓音开始讲故事。
诺伊闭上眼睛装睡,意识很清醒,身体也是紧绷状态,完全能够在瞬间杀死艾伯特。
讲故事的声音慢慢舒缓,停了下来。
诺伊忽地睁开眼。
正要吹灭蜡烛的艾伯特惊讶,“我以为你睡着了……那我们今天把一条狗的故事听完好吗?”
“但今天只能听一个故事,听完以后不管有没有睡着都要睡觉了。”
诺伊漆黑的眼睛看着艾伯特。
这个男人在和世界和解,在和自己和解。
他比我厉害。
诺伊心想。
他能够自我拯救,主动寻找光明,而我只能待在深渊,与黑暗为伍。
艾伯特合上书,展颜一笑,“睡觉了,殿下。”
诺伊嗯了声。
艾伯特抿抿唇,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但最后还是开了口:“刚刚听故事的时候,您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