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舒虽然不觉得有啥,但毕竟这会子人在大清。
面对的,就是这么个男尊女卑三纲五常的大环境。而拜弘历那个不入流的玩意所赐,她如今是悍妇,而弘昼是个妻管严。若再被他看到铁证,还不得为弟弟伸张正义?
不想被恶心的舒舒眯眼,拉着弘昼就去了书房。
于是等弘历被引到书房的时候,就看到吴扎库氏那悍妇正笑嘻嘻拿着笔,一下下往他五弟脸上描画。竟然将他画成了个黑脸张飞般模样,眼看着就要登台献艺般。
气得额角青筋暴跳,一大堆的责难之语就要出口。
弘昼却笑哈哈地先冲着他过来,狠狠一个熊抱:“难得难得,难得四哥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啊,简直让弟弟这寒舍蓬荜生辉。”
弘历瞧了瞧这雕梁画栋的贝勒府,哦不,很快就要破土扩建的和亲王府。
差点一句你这若是寒舍,天下间哪家还热乎得起来脱口而出。好在他已经醒酒了,还存着几分理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还有你,好好的,为何做这般装扮?”
问这个话的同时,他并没忘了用研判的目光看着舒舒。
试图从她眼里看出哪怕一点点的心
虚。
可惜她没虚,弘昼目光却先闪躲了:“这,这还不是弟弟答应好了要日日上朝,给小阿哥做个好榜样。转身却因宴会事食言而肥,悄悄跟皇阿玛请了旬日假么?”
“皇阿玛当初给福晋下过口谕,让她督促弟弟来着。结果……”
弘昼超级小声地,就把自己宁可被画个大花脸也不肯去上朝往户部上值的话学了:“弟弟生平所愿就是当个闲散亲王,有银子、有闲暇,能为所欲为的一切。”
“如今目的达到,做什么还要辛辛苦苦上朝?我又没有四哥你那么想不开,竟与拼命十三叔凑到了一处。”
当时以为得计,现在反悔无力的决定被提及,弘历差点维持不住嘴角的笑:“别胡说,十三叔虽严厉,却认真负责有大本事。若能学得他老人家几分,就够为兄受益终身了!”
啧啧,感激到削人家的爵么?
舒舒心中哂笑,越发瞧不上这条渣渣龙了呢!
弘昼却佩服拱手:“四哥说得是,是弟弟浅薄了。那什么,你跟着十三叔好好学,多帮皇阿玛分担。让皇阿玛多多发现四哥的优秀,别整天惦记着让咸鱼翻身。”
“快让弟弟舒舒服服摊着,好好晒晒干。”
有弘昼的大力科普,弘历当然也知道咸鱼二字含义。他只是不确定,真有人在离王座只有那么一步之遥的时候,依然坚持故我,选择急流勇退么?
可抬眼看去,却只看到弘昼被油墨涂到漆黑漆黑的脸:“你啊,可真是……”
“快点洗了去吧!堂堂亲王呢,像什么样子?”
洗等于露馅等于白折腾,弘昼肯定不能干啊!
当即说了好了些个福晋正在孕初期,得被万千顺从,再不能有丝毫不虞的话。使得弘历看他的目光跟看傻子似的,都忘了顾及舒舒就在身边:“不是,五弟啊!”
“你这是生儿子还是生祖宗呢!至于你堂堂亲王这般委屈自己?”
弘昼诧异:“四哥这话说的,怎么就委屈了呢!”
“血脉传承历来都是重中之重,尤其咱们这种家中真有皇位或者王位等着继承的。自然得慎之又慎,从胎教做起……”
杂七杂八将书上
看的,太医讲的,听长辈们嘱咐的都大略说了一遍。
直听得弘历一个头两个大,他还跟那肃容正色呢:“所以,生育、养育事从不是福晋一个人的事儿,咱们当阿玛的也是其中大头。为了当好阿玛,弟弟可是做了不少功课,四哥要么?弟弟给你份手稿。”
“不了不了不了!”弘历把头摇成拨浪鼓:“愚兄就是放心不下你,过来瞧瞧,还给你带了一车陈酿,贺你晋封亲王。”
弘昼笑,露出满口大白牙。
黑白对比下,颇有几分惊悚。偏他自己毫无所觉,还对弘历笑得灿烂:“四哥有心了!虽然弟弟为孩子故,早早就不喝酒了。但无酒不成宴啊!回头宴请宾客,可不正需要许多好酒?”
所以许多二字才是重点么?
弘历笑:“不值当什么,你喜欢就好。不过宴席用酒量可不带小了的,一车怕是不够,回头哥再给补上五车。六六大顺,图个吉利。”
陈酿本就价格不菲,他这还是找的京中最负盛名的老字号。
自然昂贵加倍。
整整六大车,千二百斤,怎么也有三四千两银了。让还是光头阿哥,没有多少俸禄,外家也没多少依仗的特别肉疼,并有种目的未成却赔个干净的憋屈感。
看得舒舒欢喜不已:“占了便宜又解气,真希望你这好四哥再多来几次。把席间酒菜、器皿等都给出了,咱们就可以纯赚了!”
弘昼:……
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把这脸黑漆漆洗掉!
然后认认真真的,开始筹办他们开府以来的第一次宴会。免得回头皇阿玛问起,再没有个答语。
儿媳怀着身孕,儿子又是个荒唐不着调的。这么俩第一次办宴,裕嫔娘娘哪能放心?忙派了身边最为得力的梁嬷嬷过去。有同样担心的皇后则直接将膳房的厨子派去了一队。
红案、白案,冷盘热炒的应有尽有。
十三福晋亲自上门,钮祜禄氏带着俩儿媳妇随后跟上。这么多人通力合作之下,和亲王府的宴席真是想要失败都难好么?
是日,席开三十桌。
一应皇室宗亲,姻亲故旧。还有弘昼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工部与兵部
的大小官员爷都至。宾主尽欢间,所有人再次见识到了和亲王对福晋的种种体贴温柔。
众口称赞间,也有人开始暗戳戳打起小算盘。
毕竟明年又是大选之年,适龄八旗闺秀又将从各地赶往京城。相比于已经五旬的皇上,正青春年少的两位阿哥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尤其和亲王!
年纪轻轻,有王爵在身,帝宠优渥,富贵荣华无尽。还素来爱重妻室,且无被牵扯到夺嫡旋涡之虑。
更妙的是,这位升级成了亲王,按制可以有一嫡二侧四庶福晋。
指标充裕,大有可为啊!
舒舒哪儿知道不过办了场宴而已,自家嫩草就成了旁人眼中的肥肉呢?
新手妈妈的她被新手爸爸带的,处处以腹中孩儿为主。恨不得行走坐卧都严格按照规则。真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琢磨养胎。
却不知道选秀才一开始,雍正就曾问过弘昼是否要添两个人。
吓得弘昼疯狂摇头:“不要不要不要!福晋大腹便便的,正是艰难时候。儿子得多没长心,才能这时候纳妾,给她添堵添危险?万一领回去俩心大的,再祸害了福晋跟儿子的嫡子去……”
想想,就够让人窒息了好么?
一道儿被问的弘历:爷严重怀疑你在影射爷,并已经掌握了证据。
当然弘昼并不在乎他那控诉,只怕自己会被福晋一脚踹到墙上,抠都抠不下来。然后小刀飞舞间,他以后都有心无力了。
为防这么可怕的事情变成现实,弘昼各种慷慨陈词:“儿子忍着些不要紧,要紧的是皇家子嗣。儿子愚钝,不能帮皇阿玛很多忙。也只能在子嗣方面尽心,哪能让世俗的欲望凌驾于皇孙的安危之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的脸上不写坏人。杜绝美人蛇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天仙绝色都不往府中领。
一切以顾着福晋平安生产为前提。
这话说得过于漂亮,连雍正都无法反驳。已经得了嫡子,但没耽误他四阿哥所又进美娇娘的弘历甚至恍若被一巴掌甩到脸上。
顺利说服雍正的弘昼并没有彻底摆脱,此后一直到选秀彻底结束。
他还经历过
被遗落荷包、被试图撞上、装摔倒、装落水期待英雄等等戏码。全靠他路不拾遗,被碰瓷就勇敢踹回去。遇到危险就吩咐侍卫或者太监等的优秀品质,才能平安无事撑到选秀结束。
折戟沉沙者众多,还有个好好的贵女湿漉漉地被李无短从莲花池子里捞出来,差点激愤之下寻了短。
代价如斯大,让所有人望而却步。
特别迅速地,五阿哥,哦不和亲王在婚姻市场上又从炙手可热回到了以前的无人问津,甚至避如蛇蝎。
达成此成就的弘昼骄傲昂头,可是跟舒舒好一通吹嘘间示爱。
让舒舒一个激动间就犯了傻:“要什么庶子庶女呢?咱都生嫡出,生一二三四五六七个葫芦娃!同父同母,从小一起长大,才能真正相互扶持,手足情深……”
听得弘昼大为感动,又在问苍天他以往到底积了多大福。
小夫妻俩甚至都把一二三四五六七的名字考虑了个七七八八,直到十月怀胎一朝分娩。那绵绵密密,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袭来。强悍如舒舒都忍不住叫出了声并改口:“爷,其实孩子贵精不贵多,你觉得呢?”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弘昼是雍正十一年才跟渣渣龙一起被封的亲王。文中提前了许多,还没带渣渣龙一起玩儿感谢在2021-08-1500:17:37~2021-08-1600:17: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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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小阿哥
福晋都疼到额角见汗,弘昼还能说什么?忙不迭点头:“行行行,你说什么都行。你快别说话,省着点劲儿,爷这抱你去产房啊!”
“可……”舒舒迟疑:“嬷嬷跟医女都说,运动运动才好生。要不,你扶我过去?”
“嗯嗯嗯,好好好!”弘昼小心翼翼扶着她:“那我扶着你,咱一点点走过去。撑不住了随时言语,爷马上抱你去啊!千万千万别硬撑着。”
“福晋放心,你那个产前演练,爷已经安排人做了许多次。现在太医、医女、接生嬷嬷、乳母,色色样样都准备好了。再没有丝毫缺漏,你放心,放心啊。”
“爷陪着你,你别怕!”
“皇阿玛给你指的,都是宫中最好的妇科国手。医女们也都厉害着。嬷嬷都干了二三十年以上,经验特别的丰富。接过的生,都快有咱们吃过的饭多,再不会有丝毫纰漏……”
弘昼反复不停地叮嘱着,真·面面俱到。
被他这么一啰嗦,舒舒都顾不上紧张慌乱了。迅速平复心情,适应越来越频密的宫缩后。甚至还能在阵痛间隙安抚他几句:“嗯嗯嗯,知道了。我不怕,辛苦这许久,终于要跟孩子见面,我心里期待着。你也别怕,乖乖在外面等着,我很快就好了!”
弘昼一愣,才意识到已经到了产房门口。
他原还打量着跟进去,可架不住舒舒一声断喝:“给本福晋拦住他!从现在起一直到产程结束,绝不许他进产房半步!”
弘昼皱眉,狠狠一脚踹门上:“混账东西,竟敢拦着爷?”
脆桃在门内轻声却坚定地答:“婢子们也是奉了福晋之命,还请爷多多配合,别让婢子们为难。更别让福晋万般煎熬中,还要为这点子小事分心。”
总而言之:您安静着点,别添乱。
福晋态度坚决着呢,就是不肯您看到她那狼狈无助的样子。您啊,除了听话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自家福晋十个什么脾性,弘昼心中还是极为有数的。所以即便心里再怎么火烧火燎,完全静不下来。甚至几度欲破
门而入,在最后关头也还是死死忍住。
嗯,无关自律。
只舒舒却拒绝让他看到自己这般狼狈场景,直接喊他往远点,别添乱。再在门口乱晃,等她好了就精装前院。
分居威胁!!!
弘昼的最怕,没有之一。
吓得他赶紧消停:“好好好,福晋说什么就是什么。爷听着就是,听着你就是。你可千万莫生气,乖,也别怕,好好配合接生嬷嬷啊!哪个敢怠慢敷衍一点,回头爷就送他们全家地府一生游……”
原本就被皇后、裕嫔狠狠敲打过的众人们齐齐一哆嗦,赶紧保证不停。
做奴才难,做皇家奴才更是难上加难。
动不动被死亡威胁,搞不好就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自己倒霉不算,还带着亲友簿一起遭殃。
好在五福晋身强体健,胎位良好。
虽则初产,前前后后也没用上两个时辰。孩子就在七月七这天,正是辰时呱呱坠地。
彼时天上乌云如墨,满满的风雨欲来。在他哭声起处,一场弄人渴盼许久的喜雨滂沱而来。淅淅沥沥的雨直下到傍晚,才云收雨歇,重新露出澄澈如洗的碧蓝天空。
而彼时,和亲王府已经挂出了小弓箭,在门外等了许久的和亲王也终于逮着机会进了产房。
才一露头,他的奶嬷嬷赖氏就急慌慌上前试图阻挡:“哎哟喂,老奴的王爷哎!好好的,您怎么就进来产房了呢?快快快,信老奴一句,赶紧出去,莫沾染了其中晦气。”
弘昼不悦:“嬷嬷说的这是哪里话?福晋千辛万苦地为爷诞下大阿哥,只有无尽功劳,哪见什么晦气?”
“可……”赖嬷嬷还要劝,弘昼却已经懒得听:“好了,爷自有分寸,嬷嬷且退下吧!”
真有规矩的,还能急吼吼闯进女人生产的月子房?
赖嬷嬷心中腹诽,面上却不敢再多置喙一句。
五阿哥身边来来回回那么些嬷嬷,只她留到了最后。靠的,可不就是这份能劝劝,不能劝就及时噤声的乖觉么?
为防临老临老被撵出去,她不但自己依言退下,还带走了所有闲杂人等。
偌大产房内,就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
再如何身体健康产程短,到底也耗费了极大的精神与体力。以至于这会子,舒舒还在昏睡中。浑然不觉弘昼正坐在床边,拉着她的手,盯着她那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豆大的泪珠滴答,滴答的,滑落眼眶。
等她终于悠悠然醒转,就看到自家嫩草已经哭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