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雅留在京城,由明庭牵线,和一个积极上进的举人订了亲。
本来镇国公很想和明庭攀亲,想叫小孙子娶大雅,可是被明庭拒绝了。
公府大,不宜居。
大雅从小在山野长大,哪怕现在读书绘画十分精通,淑女了很多,到底是没有高门大户培养出来的千金厉害。
豪门规矩多。
与其头上几道婆婆,周围亲戚妯娌一大堆,还不如找个简单清白的人家,过轻松舒服的小日子。
明庭将两种选择交给了大雅,大雅自己挑了家里只有一个寡母的举人。
她看着小舅舅和父亲靠着读书,一步步从小乡村里走出来,并不觉得举人有什么不好。
明庭也详细调查了,举人的母亲很能干,在纺织厂是骨干。
她拿月钱供儿子读书,还是扫盲班的学习标兵,那位母亲不是尖酸刻薄的人,也支持女子外出做事。
这下,大雅就更满意了。
能娶到忠毅伯的外甥女,对年轻举人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
而且,忠毅伯还是他的偶像。
明庭发明了纺纱机,让他们孤儿寡母家有了收入,更别提他还无偿地将制白糖的技术,和酒精提炼技术交给朝廷。
这种忠君爱国的人,是读书人的楷模。
举人的母亲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她一直视明庭为恩人,若不是进纺织厂工作,月月收入有保障,她也没法供儿子读书考科举。
两方很快订了亲。
明庭唯一的要求是大雅18岁后才出嫁,举人也答应,还说争取考中进士,娶大雅过门。
就这样,一年,三年,五年。
只等纺织厂开遍了全国,普通百姓也吃得起白糖,丝绸棉布一船船运出去,南洋的大米和甘蔗一船一船被拖回来,普法已经扩散到了县,明庭的亲子鉴定还没弄出来。
不少人开始急了,他们不方便催明庭,只能找厉帝诉苦。
不是说研究亲子鉴定很耗费时间么?
忠毅伯既然有钱有时间弄什么女子学校,让妻子和外甥女去学校教书,还能早晚接送妻子,给众人撒狗粮,甚至出算术的书,收了一群学生,要搞格物学……
他为什么不能争分夺秒地去搞研究?!
能不能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放下,先解决大家最关心最在乎的问题?!
据说现在女人们每个月需要的卫生巾,婴孩用的尿不湿,表面上是苏令仪发明的,其实是明庭娶妻当爹,知道女人不容易,因为疼爱妻子,特地弄出来的。
还有老太医手里拿着的《孕期一本通》、《如何坐月子》、《科学优生优育》……这些都有明庭的影子。
你说你一个伯爵,整天研究这些女人们的东西干什么!
能不能好好干点儿正经的事情!
我们知道你爱老婆,宠女儿,但是一个老爷们,可不可以眼界放宽一点,别盯着女人那一亩三分地!
这些怨言没人敢当面跟明庭说。
大家怕他日后发明出亲子鉴定,把他们拉黑名单,或者在检测的时候动手脚,那就真是没地方哭。
结果是,厉帝不得不天天听臣子的哭诉,连看的折子里,也有很多人会直接或者含蓄提这件事情。
“你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厉帝也被吵得头疼,只好找来当事人。
“现在女子可以学文化,可以出门做工挣钱,女婴比例大幅度提高,女性在家里的地位也提升了很多,你能不能稍稍体谅一下朕?!”
当皇帝也很辛苦,虽然国库充盈,国家强大,人口也越来越多,这些让厉帝很有成就感,可他真的是被吵得头疼。
“义父,这是我最近研究出来的耳塞,降噪隔音效果很好,你可以试试。”
明庭给厉帝用上耳塞。
嘿,别说,真的什么都听不见了,好安静啊!
厉帝刚准备高兴,可一想到不能让明庭得意,脸再次垮下来。
“不要以为朕会被你的小恩小惠收买!朕是一个有原则的皇帝!”
“那这个呢?”明庭又拿出一个黑色长杆子,还请厉帝移驾到射击场,亲自演示了如何使用。
“有这个火铳,您觉得拿下西夏还远吗?”
“这――”
厉帝眼睛一下子亮的吓人,他亲眼看着士兵演示如何使用,自己还打了几十靶。
“好,好好!这才是正途!”
厉帝早就忘了自己叫明庭进宫是要干嘛的。
后来再有人上书,厉帝亲自上阵喷他们。
什么亲子鉴定?这很重要吗?对国家对朝廷有用吗?能改变百姓生活,能让国库变有钱吗?能让王朝代代相传吗?
如果爱重家中妻子,你们担心的事情怎么会发生!
有想七想八的这个时间,买点儿珠花脂粉好看的布料送给妻子,维护和谐夫妻关系,不搞那些歪心思,不好吗?!
一切都要给国家利益让步!这事没商量!
明庭就是老天派来辅佐朕完成大业的,不是来给你们研究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的!
等西夏成为历史,广袤的西北被厉帝囊入版图内,明庭成了忠毅侯。
远在南阳小岛的宋义听到这消息,攥着残留的玉葫芦粉末闭上了眼睛。
“我儿封侯了……”这是宋义留在人间最后一句遗言。
听了这话的人,忍不住呸了他一声。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人还不死心,还坚持想占忠毅侯的便宜,真不要脸!
厉帝五十三岁的时候,传位给了李晟。
他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实在是操劳太多,需要静养。
而且,有明庭这个外挂辅佐,厉帝曾经想过的,在任期间都做到了,所以他退位的时候也是心满意足。
更何况如果他肝到底,把分刷满,太子接任了怎么办?
总得父子两任都是明君,都垂名青史,才是最好的事情啊!
厉帝是个疼爱儿子的,他大大方方放权,带着皇后去养老了。
李晟登基后赏封,明庭再进一步,成了忠毅公。
他们从少年时期就在一起,配合起来更是默契十足,有些老皇帝不能接受的,反倒是李晟一上来就支持明庭。
李晟就记得一点,我义弟真厉害,听我义弟的准不会错!
李晟想给明庭封王,被他拒绝了。
哪怕他功勋卓著,配得上异姓王,可明庭依旧不愿意。
“我和大哥的兄弟情,又不是非要靠封王才能证明。”
人到中年的明庭身上多了一些沉稳,“你我一辈子兄弟,干嘛在乎身外之物呢!”
李晟被明庭的话感动的不行,他就没见过明庭这样高风亮节,不在乎权势地位和物质的人。
明庭这些年靠糖厂和酒厂股份赚的钱,全部投入到了教育中。
现在全国的免费女校有两百多所,技校一百多所,都是明庭出钱,学费饭钱免费。
学校毕业包分配,技校的毕业生还没出来就被争抢着要。
他以一己之力,支撑着国家的基础教育,推动着女性解放。
李晟以前看书,知道古时有先贤,现在他觉得,明庭就是个活在他身边的圣人。
李晟继位没多久,上官石上报,蒋梅梅快不行了,她想见一面明庭。
对这个能吸人气运,还会观人气运的女子,李晟早就知道了她的一切。
这些年,蒋梅梅为国家挖掘了不少人才,李晟在征求明庭的同意后,答应了她的请求。
再次见到明庭,蒋梅梅眼神恍惚。
她前不久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吸了很多人的气运,蒋小娥一家全死了,明庭也死了。
太子……不,当今皇帝的龙气被她吸光了,彻底改变了她的倒霉体质。
最后,她成了福运皇后,母仪天下,一辈子被夫君爱着,生的儿女也孝顺。
这个梦真的太真实太美好,以至于蒋梅梅醒来,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以为现实其实才是一场梦。
梦中的剧情,蒋梅梅记得清清楚楚,包括明庭。
她抢了蒋小娥的救命之恩,还吸了她的运气,直接害死了蒋小娥。
等晕过去的明庭醒来,蒋梅梅又告诉他,是自己救了他。
梦里的明庭和她现实中遇到的完全不同,他是真的把蒋梅梅当成恩人,尽自己所能报答她的恩情。
甚至,他为了蒋梅梅能坐稳皇后的位置,甘愿饮下毒酒。
为什么梦境和现实会差别那么大?为什么!
蒋梅梅对明庭问出了这个问题。
“因为,我重生了呀!”
明庭凑到铁笼子跟前,微笑着看着躺在里面,头发灰白双眼无光的蒋梅梅。
“你太得意了!你错就错在,喂我喝毒酒的时候告诉了我真相。”
“你瞧,我现在重生了,我报答了真正的恩人。何姑是忠毅公府的老太君,蒋小娥成了三品大员的夫人,大雅在女子学校当校长,干得有声有色,连小松也成了一方父母官……”
“还有陛下,我会辅佐他,让他成为一代明君,定不会叫他落个前世那样的下场。怎么样!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很知恩图报的人?”
什么?!
蒋梅梅惊恐地看着明庭,脑子越来越糊涂。
梦里老皇帝很早去世,小太子十五岁就继位,可现实中厉帝却活到了现在。
难道明庭说的是真的?
是他重生回来,改变了一切?
“你在骗我!这是个梦,不是真的!”蒋梅梅抓着头发,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看到你要死了,我才好心告诉你真相。上辈子,你不也是这么对我的么!”
明庭的表情有些遗憾。
“可惜,我现在是个好人,不能喂你毒酒,不然,也好叫你知道,毒酒穿心烂肠是什么感觉。”
啊啊!
蒋梅梅不肯接受这事实,疯癫了几天,绝食死了。
她死后,气运系统终于解绑,飞快地逃窜出来,结果还没跑出两步,就被一直守候在这里奉天一口吞了。
嗝――
奉天打了个饱嗝儿,被气运系统撑得沉睡了三十年才醒。
这一世,明庭和李晟这对异姓兄弟配合的默契十足。
一个给予绝对的权利和信任,另一个回馈足够的忠诚,将一生奉献给了国家。
在李晟病重离世前,明庭拄着拐杖来到了宫里。
如今,他身边的人都走了,苏令仪也去世了。
他们唯一的女儿成了皇后,生的几个孩子也都长大了,老大还被立为太子。
现任皇帝曾经当过明庭的弟子,跟在他身边学习了五年,见到明庭,他连忙上前扶着这个年迈的老人。
“老师,您去看看父皇吧――”
正值壮年的皇帝红着眼睛。
明庭坐在床边,李晟抓着他的手。
“弟弟,哥哥要先走一步咯!”
曾经的小太子,如今满脸老年斑,头发花白,牙齿也掉了几颗,“我这辈子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那天落河里,遇到了庭弟。”
“我也很高兴认识大哥!大哥说会罩着我,就罩了我一辈子。”
明庭眼睛湿润。
“来世,来世咱们还要当兄弟啊!哥哥再罩着你――”
“好啊!”
当天晚上,李晟笑着离世。
皇帝派人去忠毅公府通知明庭,去的人哭着回来说,老国公在睡梦中安详离世,正是和李晟一个时间。
太上皇和老国公是结义兄弟,誓言说好,同年同月同日死,最后真就一起离开了。
一时间,举国同悲。
不少曾经在女校读书,如今在各行各业工作的女性,朝着京城方向跪拜,哭着送先帝,送忠毅公。
这位君主和他最信任的能臣,花了一辈子时间,改变了女子的命运,给了她们另一种生活的可能,是她们的恩人。
――吓死松的小番外――
当小松跟着蒋小娥风尘仆仆地赶到京城忠毅伯府的时候,他已经15岁,是一名秀才。
何姑拉着许久不见的外孙,一个劲地说孩子瘦了。
她又跟女儿抱怨,当初应该把小松留在京城念书,这几年才能见一面,她实在是想的很。
“外婆,我身体好着咧!等小舅大婚,我还可以帮他挡酒呢!”
“哈哈,好好好!15岁了,可以喝酒了。”
何姑酿了米酒,晚上明庭还在宫里,她们先团聚,小松见到外婆和姐姐很高兴,喝了好几杯米酒。
最后他醉醺醺的回到房间,没有洗就趴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小松突然惊醒,坐了起来。
剥皮抽筋实在是太疼太痛苦了,他只要想想就一身冷汗。
等看到周围,小松一愣,随后伸手摸向□□。
小兄弟还在,完完整整!
小松连忙起来照镜子,里面的他个子一米七几,身材敦实,不再是瘦瘦小小的模样。
“现在是哪一年?”小松抓着人问道,等听到答案,他迷茫了。
这年号不是厉帝的么?厉帝不是早就驾崩了么?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等看到何姑、蒋小娥和大雅,小松跑过去,抱着母亲就哭,“娘,娘我想死你了!”
自从娘在水里淹死,爹被狼咬死,姐姐被拐卖,外婆疯了,家产被蒋梅梅一家霸占,他就没过一天好日子。
“你这孩子怎么了?多大的人了,还抱着娘哭?”
蒋小娥看着比自己还要高半个头的儿子哭得稀里哗啦,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啧啧,弟弟羞羞脸!”
大雅还和小时候一样调侃小松。
何姑拿了手帕给小松擦眼泪,一边让他别哭,一边问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受欺负了?
“没有,我只是看到娘,外婆,看到姐姐,我好开心!”小松红着眼睛,掐了自己一下。
好疼!不是做梦!
娘还活着,外婆好好的,姐姐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