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明曦脑海里就浮现了第一次见到柳玉忱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满手是血,浑身孤寂落寞的模样, 便心里一紧,整个人提速向两人的方向走过去。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还没她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英雄救美,就看到小白兔一套行云流水的兔兔拳打了下去。
那意气风发的样子,就像林间不羁的精灵,看得蒋明曦双眼一亮。
难关她得到的资料上面记录,当年的柳玉忱也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那一拳拳也打在了她的心尖上,让他心里发酸发烫。
只是让蒋明曦没有想到的是,小白兔给她的惊喜远不止这些。
他说他信自己。
明明就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或许对别人而言并没有什么,但是蒋明曦来说却意义非凡。
蒋明曦常年待在东宫之中,见惯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自然也就更看重信任二字了。
蒋明曦原本想着自己的出现会给玉忱一个惊喜,只是万万没有想到她的出现,会看到一个手足无措的柳玉忱。
想来也是,世家公子,温顺恭良,对男子而言是赞誉,也是最大的枷锁。
画地为牢,把他们牢牢的控制在格子里面,让他们不能越雷池一步。
可是…明明深知这次柳玉忱没有吃什么亏,但是看到他这副模样,便忍不住的在想,以他的性格,若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断然不会如此。
就总是想着把人拥入怀中细细安慰,
想要用人世间最直白的话语告诉他,温柔端庄的柳玉忱我喜欢,可是锐利飞扬的柳玉忱我也喜欢。
所幸,玉忱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慧的男子,只要一个眼神,便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一想到此处,蒋明曦的心里边更为怜惜几分。
她轻轻握着柳玉忱的手以示安慰,声音更是轻柔得不可思议:
“别怕,我在。”
柳玉忱原本之前还倔强清明的双眼,因为这四个字而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样子的偏爱,让他仿佛常年迁徙在外的鸟儿,一下找到了归家的路途,原本彷徨不安的心口也被抚平。
曾几何时,在岁月中沉淀下来的伤痕,那些或许他本人都未必能够察觉得到的伤痕,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不少。
柳玉忱声音还带着抑制不住的哽咽,极为乖巧温顺的点点头:
“嗯。”
只是脸上幸福的笑容已经充分说出了他此时的心情。
陈莲那里受得了这过于刺眼的一幕,当下做出一副娇艳含泪的模样
“太女,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样,我不过是觉得柳家哥哥的刺绣好,所以才拿出披风过来,想和他一道观摩上面的纹路,一同精进。
那里知道会被柳家哥哥误会,我急于解释才会闹成刚刚的局面。”
柳玉忱听到陈莲如此说,有些不安的抬起头来,被握着的手下意识的抓紧,可是瞬间就感觉到太女的温暖回握力度,听到了太女对着陈莲不甚在意的话语。
“误会什么?误会你我之间有感情吗?那确实是个误会,如今澄清了便好。”
太女这毫不留情的回答,别说是陈莲惊到了,便是周围的学子也给听惊到了。
此时周围绝大部分学子都没有散去,就是怀着继续看这三人的纠葛的八卦心里。
若是条件允许,搞不好已经有不少人坐在小板凳上,一边嗑瓜子,一边吃瓜了。
只是让众人没有想到的是,这好戏还没有开始,便结束了。
大部分人其实根据之前柳玉忱和陈莲的对话,都是偏向于相信太女和陈莲是没有什么的。
但是有没有什么这种事情,陈莲说了不算,柳玉忱说了也不算,真正说了算的是太女。
换个角度来说,只要太女一日不出来说话,众人顾忌太女的身份,绝大多数也会三缄其口的。
这也是陈莲敢一直说些似似而非话语的原因,不过就是笃定了太女作为女子,不会直接站出来反驳自己罢了。
就连众人也万万没有想到太女居然会如此毫不留情的否认两人的关系。
要说这太女好歹也是个女子,怎么会对着陈莲这么个花样年华,楚楚可怜的男子,如此不解风情。
众人又不由想起之前柳玉忱那笃定相信太女的话语,难道太女真的和世间女子不一样?
还是说在太女的心里,柳玉忱才是那个不一样的人?
陈莲连忙摇头,急忙解释道:“太女,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和柳家哥哥探讨刺绣的技艺罢了。”
蒋明曦微微挑眉,带着宠溺的语气问道:“玉忱,是怎么回事?”
柳玉忱能够清楚的感觉到太女询问时,话语里潜藏的意思:“还想怎么做?”
柳玉忱也清楚的感受到众人注视的目光,他知道当太女否认和陈莲关系的时候,这个人已经不足为惧了,再也无法干扰到他的生活。
他也清清楚楚的知道,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注意着他的一举一动。
为了家族的脸面,为了保证利益最大化,他应该保持风度,表现出温和恭顺的模样,做出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姿态来。
可是当柳玉忱感受到指尖的传来的温度,
当他感受到环绕着自己周围让他安心的熟悉檀香味道时,
当他看到陈莲眼中那刻骨的恨意时,心中一下子就有了答案。
柳玉忱对着陈莲勾勒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柔声道:“玉忱实在不知陈公子背后有如此深意,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陈公子堵住了去路,颇为烦恼罢了。”
柳玉忱说完话以后,便犹如刚刚开始探索密林的幼兽一般,随时观察着太女的举动。
想要知道她会如何处理,更想要通过她的表情知道,太女是否会反感…如此小肚鸡肠的自己?
蒋明曦感受到小白兔的不安,原本握着的手改为了十指紧扣,有力的指节和对方纤细的手指交错。
借此向世人表达自己对玉忱的在意,也是为了给玉忱更多的力量和支持。
蒋明曦说道:“玉忱要去学习刺绣无论是什么样子的花样和老师我都会替他找来,就不用陈公子费心了。
不过皇家男德学院到底是学习的地方,陈公子既然志不在此,也没有必要在这里学习了,今日就离去吧。”
陈莲大声道:“太女,你听我说……”
可是后面的话语还没有说完,就被蒋明曦周围的侍从点了哑穴,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来。
常青试探的问道:“那这件披风?”
蒋明曦微微皱眉,有些嫌弃的说道:“弄脏了东西,处理了就是,以后这种问题就不要拿来问我了。”
“诺!”
原本一场越演越烈的闹剧,就在太女来了以后三言两语的处理了干净。
周围围观的学子,也没有那个不长眼的,这个时候还要打扰两人的独处,一转眼都自觉的走了个干净。
两人周围瞬间就清静起来了。
两人和上次分别一样,又漫步在曲延的林间小道上,只是这次却没有盛开的花朵。
想来也是,虽说不过十数天的光景,但是这世间又有几样花朵能够在深秋绽放,想来十几日之前的那场盛开,已是它们今年最后的绚烂了。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柳玉忱下意识的跟在太女身后半步,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说道:“抱歉太女,一直以来给你惹了不少麻烦,这次还差点害你名声受损。”
蒋明曦看着眼前眼前的人儿又恢复成了温柔端庄的模样,之前眼底的锐利仿佛就像是一场镜花水月的幻觉,早就消散无踪了。
是不是因为要一直维持着温柔端庄的皮,所以人才会被榨干活力,才会清瘦了不少?
蒋明曦想给自己心尖上的人松一松这禁锢,让他活得更为轻松快乐一些,她异常认真的说道
“我曾说过,玉忱于我而言,从来都不是麻烦,亦不必道歉。”
柳玉忱鼻子一酸,轻声喊道:“太女。”
蒋明曦柔和的声音中带着三分打趣:
“原本我还在想,我们之前明明就说好的,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说,可是那个陈莲三番五次的找你麻烦,你却一点都没有给我透露,原来是在顾忌这个?”
柳玉忱一听这话,有些急了。
“我们那有说好,明明…明明之前就是太女在说,玉忱并没有答应。”
或许是两人之间慢慢熟悉起来,或许是太女一系列的举动让柳玉忱卸下了心房,柳玉忱解释的话语,难得的带上了两分男子独有的娇嗔。
蒋明曦微微一愣,转瞬就带着宠溺的哄道:
“是是是,当初是我在说,玉忱还没有答应,如今我再说,那玉忱可否答应我?”
虽然是宠溺的语气,但是眼底的神情却是再认真不过。
原来当初蒋明曦以为陈莲是什么间谍刺客,回去就叫人查陈莲的底。
这一查,间谍刺客是没有查到,但是却查出不少陈莲对柳玉忱挑衅欺辱的事情。
甚至当年柳玉忱退婚的事情成为众矢之的,这个陈莲在里面可没少动手脚。
蒋明曦有时候就会忍不住想,这陈莲不过是一个小小官员的儿子,却可以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若是对柳玉忱有恶意的人,来头更大呢?
蒋明曦深知就算她是太女,可是她终究也还是个人,总有顾忌不到的时候。
一想到此处心里就会紧张起来,更何况她之后就要……难免想要在柳玉忱那里得到肯定的回复。
可是看到玉忱微微低埋着的头和长长睫羽下,被阴影遮盖住的眼眸,心肠便又软了起来。
这世间能如此管一个男子私事的人,除了他的爹娘以外,便是他的妻主。
自己虽然是关心对方,可是如今不过只是第三次见面,便提出这样要求,仿若一个想要强娶的恶霸一般,实在是有些过了。
左右就是以后再叫人注意玉忱的情况罢了。
蒋明曦失笑道:“我刚刚的话语是开玩笑的,玉忱不用太过在……”“好!”
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蒋明曦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玉忱,你刚刚说什么?”
柳玉忱如释重担的舒了一口气,那双清朗的眼眸里此刻是灼灼光华:“我说好阿,以后玉忱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太女的。”
只要到时候,太女不要嫌弃玉忱多事……
蒋明曦原本以为这样子的答复她需要等很久很久才能够等到,从未想过来得如此之快。
他有些紧张的吞咽了一下,再次确认道:“玉忱,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柳玉忱的脸上浮现出红晕,只是这次他没有向往常一样低头,反而直视着太女,露出骄阳一般明媚的神情,异常肯定的说道:
“我知,可是玉忱并不算是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太女可会后悔?”
蒋明曦紧握住两人十指相扣的手:“牵了手我就不会放了,而且自从我第一次见到玉忱开始,就知道我们家玉忱是个温和有礼,但是却绝对不是毫无底线退让之人,再是大家闺秀不过了。
更重要的是对我而言,柳玉忱不是一个符号,一个摆件,而是我眼前活生生的人,是我第一次遇见便怦然心动之人,之后越是了解,便越是牵挂之人。”
一滴泪从柳玉忱的眼角滑过,蒋明曦还没有来得及心痛,就感觉身旁的人儿投入了自己的怀中,牢牢的抱住了自己。
蒋明曦感受到自己肩膀上的湿意,轻轻拍着玉忱的背脊,柔声道:“别怕,所有的阴霾都已经过去了。”
话音刚落,就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儿似乎更为用力了一些,耳边传来软软糯糯带着哽咽的声音:
“嗯。”
柳玉忱的一生都是规行矩步的学习,学习着如何做个一个好儿子,未来如何做一个好夫君,一个好父君。
他生来就注定要像一根蜡烛一样,不负周围的期待,做好自己的本分,直到燃烧殆尽为止。
可是从来没有人问一问,这根蜡烛想不想燃烧?这个蜡烛想要做什么?
时间久了,就连他这根蜡烛也觉得自己的人生本该是如此。
好在,他遇到了太女,蜡烛有了灯芯,也有了用之不竭补充的燃料。
这个时候柳玉忱才知道,有时候就算是蜡烛也是需要光的,也是有感觉的,也…深深的渴望着被人尊重关心的。
面对给了他这一切的太女,如此包容理解他的太女,他又怎么会放手呢?
陈莲说得对,他就是个疯子。
不然当年也不会为了一个答案,直接跑去花楼街找张正鸣,更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以一个男儿之身威胁张正鸣。
这么多年来,这么多流言蜚语击打在他的身上,若是换一个世家公子早就羞愧自杀了,可是他仍旧活得好好的。
察觉到这无时无刻传递到身心的温暖,他知道他以后会更好。
夕阳西下,美好的阳光照射在一对璧人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影子上他们仍旧十指紧扣,只是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紧张,又是谁的手心先出了汗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终究他们两个人是在一起了。
第28章 人?鬼?!
陈莲不可置信的走在街道上, 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被赶出了男德学院。
明明他是按照阿爹教导的东西去做的,明明阿爹说过只要抓住女人的心便什么都有了。
明明在张正鸣那里很顺利的,可是为什么他已经按照阿爹教导的东西去迎合太女了, 太女却还要拒绝他?
而去选择一个不解风情的柳玉忱?
陈莲更不懂的是,以前他诋毁造谣别人向来是顺风顺水的, 可是这次为什么会失灵?
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在自己曾经的手下败将柳玉忱那里失灵!
他明明什么都做了, 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 但是更多的是惧怕。
对,惧怕。
陈莲这个人,光是柳玉忱对他冷淡一点他就会觉得柳玉忱对不起他。
他报复别人的时候, 看着别人被流言蜚语缠身,洗都洗不清的时候自然是周身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