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绣老师一边夸赞,一边咋把咋把的说了一大通刺绣的技艺以后,才发现柳玉忱的异常,极为关切的问道:“柳同学,你这脸如此之红,可是身体有什么不适?”
绕是一向端庄镇定的柳玉忱此刻表情都已经完全僵硬了。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僵硬的笑容:
“没…没事,可能是昨日睡晚了些…”
刺绣老师了然的点了点头:“我懂我懂,年轻人嘛,定然是想那位女君,所以难免睡晚了一些。”
柳玉忱瞳孔剧震,连忙说道:“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那知那个刺绣老师露出一副见惯风雨的神态:“我懂我懂,人间有情嘛。这情意热恋是情,分离痛苦是情,暗恋爱慕也是情,你只需要把自己的情意绣进去,就是一副大作了。”
周围的学子听了刺绣老师一句比一句劲爆的话,各个都仿佛瞬间化身为瓜田里头的猹。
一位学子神情带着兴奋,声音极为小声的问道:‘刺绣老师在刺绣上面的事情上可认真了,从来不打诳语的。所以老师说的那个女君是太女吧?’
另外一名学子点点头附和道:‘我看着像,不然太女怎么会对柳玉忱如此温柔体贴,给足了排面!’
还有一名学子不屑的说道:‘切,需要你看着像吗?全世界都知道都事情好吗?’
‘说得像你什么都知道一样,那你说说什么叫做热恋是情,分离痛苦是情,暗恋爱慕也是情?难道是柳玉忱和太女已经经历了那么多段感情了?’
那名不屑的学子停顿了一下,显然是有些被问到了,但是为了面子强撑道:
‘那必然是的,老师说得还能错吗?没想到太女和柳玉忱已经经过了这么多荡气回肠,缠绵悱恻的爱情~’
‘是呀是呀,真是羡慕啊!’
就连林景峰都好奇的问道:“玉忱,你和太女真的经历了那么多??”
林景峰话音一落,整间教室瞬间都安静起来,学子们的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这一处,等着听柳玉忱的回答。
当然,也有纯粹充满嫉妒和恶意的眼神,那就是陈莲。
陈莲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思,日夜苦学得来的成果,得来的夸耀和骄傲,维持了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轻易的被柳玉忱夺取,整个人是恨的牙痒痒。
柳玉忱当下那里还有多余的注意力去关注陈莲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这所谓的夸耀他是半点都不想要,只想挖个洞钻进去。
不过柳玉忱到底是世家公子,到底是要脸面的,他勉励嘴角维持着完美的笑容,但是总感觉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在里面:
“景峰,上课的时候就好好刺绣”
“哼,无趣。”
林景峰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得不到答案,撇了撇嘴转过头去了。
林景峰安静了,但是不代表其他学子也不出声。
整间教室时不时的都能够听到学子们嘀嘀咕咕有的话语,虽然声音极小,但是这个世界那里有不透风的墙。
这些话语断断续续的就传到柳玉忱的耳里,让他感觉的自己的脸是越来越热,整个人坐立难安。
也让原本表情管理可以算是满分的柳玉忱整个人都裂开了,整张脸是红了白,白了红反复交错。
他僵直的坐在位置上面,手里拿着的手帕仿佛是人世间最烫手的山芋,丢也不是继续刺绣也不是。
华亭试探的喊道:“公子,您还绣吗?”
就在这个时候柳玉忱这辈子上过最为漫长的刺绣课终于结束了。
柳玉忱虽然仪态上仍旧完美,但是收拾东西的速度是以往的几倍,一收拾完就一马当先的往教室外面走,那模样颇有些落荒而逃之感。
走得稍微远了一些,柳玉忱察觉到后面没有人跟过来,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道:
“这件事情不准再提,特别是太女面前!”
华亭有些迟疑道:“可是这种事情,就算我不说太女也会知道的。”
柳玉忱羞恼道:“那也不准提!”
“那主子,这兔子你还绣不绣?”
“闭嘴!”
第26章 笑话?疯子?
柳玉忱从凌云阁走出来,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给他打招呼。
“柳公子好”
柳玉忱有礼的点头道:“好。”
“玉忱好”
“好。”
从对面走过来一个极为有活力的公子:“玉忱你这是准备去用晚膳吗?”
柳玉忱极为有礼的回道:“是阿,陈公子也是?”
陈公子露出了些许娇羞的神情:“嘿嘿,约了曾小姐。”
男德学院都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了, 虽然大部分学子都还没有定下婚约,但是也就有不少郎有郎情妾意的男女, 这样的场景时不时的就会在男德学院上演。
柳玉忱了然的点点头, 两人闲聊了两句便分开了。
经过上次的刺绣风波以后, 事情扩散得比柳玉忱想象中要快,也要大得多。
众人先是笃定了刺绣老师的话语,硬是觉得柳玉忱和太女有过各种经历, 就连柳玉忱本人也听到过几个版本。
也不知道是柳公子平日里口碑太好,还是大家的生活闲的实在是太过无聊。
任柳玉忱如何解释那些流言都是没有的事情,但是大家都是表面上笑笑表示相信,背地里该怎么猜测就怎么猜测。
硬是把他和太女之间的关系,变成一个个可歌可泣、精彩绝伦的故事。
说实话,编的挺好的。
若柳玉忱不是当事人的话,都不得不称赞一声曲折离奇,荡气回肠。
可惜柳玉忱是当事人,每次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 整个人都尴尬得连脚趾头都卷缩起来。
可是当他发现解释得再多,大家也根本不信, 无可奈何至于,也只能随他们了。
听着听着, 也就还好了。
现在想想, 也真是好笑。
之前柳玉忱也是被流言困扰,那个时候的他满身孤寂,心死如灰。
可是如今不过才过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 生活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他再次被流言困扰的时候,和上次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这次他整个人是又羞又恼,还有着愧疚和不安。
华亭看着自己主人这副模样,好奇的问道:“主子,您是在担心什么吗?”
柳玉忱的睫毛微颤,沉吟片刻后终究是说了出来:
“我虽懊恼这次平地起风波,可是这种事情终究不是第一次遇见了,于我而言其实还好。可是太女不一样,若是因为我的原因,而把这样的流言传到太女身上,我实在是心中愧疚难安。”
华亭微微愣了一下说道:“主子,你想太多了,这种事情对于女子而言不过是一桩风流韵事,根本不会有什么影响。”
“胡说,太女并非纨绔,又向来清誉良好,怎么会没有影响?再说了,这世间那有施害人去衡量受害人损失的道理?”
华亭反驳道:“可是就算如此,公子你也是受害者,绝不是施害人!若是公子心中有疑惑,为什么不当面找太女问清楚呢?”
当初蒋明曦为了怕柳玉忱会遇到什么事情,所以特意留了几个联系方式。
只要柳玉忱把想要传达的信息交给这几个地方的人,消息自然就会传递到她的手里,而其中一个正好是男德学院的管事。
之前也是这位管事帮太女送了一些小玩意给柳玉忱,并且告诉他,太女最近事物繁忙,要晚几天才会过来的消息。
一来二去,两人也算是熟识。
柳玉忱神情微动,他与太女已经十数日未见,虽然平日里不说,但是他心里清楚的知道自己心中到底是想念太女的。
只是想着若是自己第一次给太女留信息,就是因为这样的流言蜚语而打扰太女,是否太过小题大做?又是否会引得太女不喜?
可是若自己什么都不说,等太女知道消息后,又会否觉得自己存心隐瞒,没有任何担当?
就在柳玉忱纠结的时候,听到一个挑衅的声音:“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们的柳大公子?”
说话的男子眼角一颗泪痣,确实和男德学院众多名门闺阁出身的男子比起来,是少有的风情。
只是那眼里的挑衅愤恨之意,硬是把这份风情给破坏了个七七八八,反而使得这份风情看上去虚假造作。
在男德学院会有这番作态的向来独此一家,唯有陈莲而已。
柳玉忱仿若没有看到陈莲眼底的挑衅之色,还是神色不变的依照礼仪回了一个礼,之后才准备径直离去。
陈莲看到柳玉忱对着别人脸上都挂着柔和都笑容,可是对着自己却这样冷淡无视,心中暗怒。
觉得柳玉忱不过是仗着出身家世,所以才看不起自己。
陈莲拦住柳玉忱的去路阴阳怪气的说道:“柳公子还真是两幅面孔,对着其他人就笑颜如花,对着我就冰冷淡漠。”
又是这熟悉的挑事语气,柳玉忱犹如青山远黛的眉头微微皱起。
不过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柳玉忱深知自己已经备受关注,实在是不想再被人围观,只得向后退了半步出言道:
“陈公子多虑了。”
陈莲的母亲虽然只是个七品粮官,但因为是家里的独子,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备受宠爱。
可是他自从一个多月前遇到柳玉忱以后,他的人生就处处碰壁。
原本还觉得看那里都好的张正鸣,不但不是良人,而且还是个没有担当的废物。
来到来男德学院以后,因为处事作风,更是连一个朋友都没有,走那里都被人看不起。
好不容易在刺绣上面拔得头筹,可是还没有高兴多久就被柳玉忱抢走了光芒,无人再去关注他曾经有多努力。
陈莲这样的人,又那里会自我反省,他把所有的错处都归结到了柳玉忱的身上。
觉得就是因为柳玉忱,才造成了他今时今日的处境。
如今看到柳玉忱退了一步的反应,不但不觉得柳玉忱在息事宁人,反而觉得柳玉忱是在看不起他,连和他说话都不屑。
陈莲当下大怒:“柳玉忱,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自己万众瞩目,所以很得意啊?”
柳玉忱看到前面已经被堵住的去路,原来有时候一退再退,并不会让对方消停,反而会换来去路被堵。
柳玉忱原本清透明亮的眼里浮现出暗涌,第一次面对嘲讽,他并没有如往常一样退避,而是直视着陈莲问道:
“陈公子为何一直针对我?”
虽然是疑问的话语,但是到底是大家公子出身,只是简简单单的话语,但是那再笃定不过的语气和让人不能忽略的气势硬生生的压了陈莲一头。
陈莲何曾见过柳玉忱如此模样,身体本能的感受到压迫,但是以往的习惯让他继续色荏内厉的说:“我…我才没有,你不要胡说!”
陈莲敢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柳玉忱的面前叫嚣,一开始不过是仗着张正鸣的势得了甜头,觉得自己搞出柳玉忱一头。
后面又因为柳玉忱表现出来的性格实在太过谦厚温和,所以才越来越大胆。
但是如今柳玉忱不再如往常般谦和,他心里就开始莫名的心虚起来。
“既然没有,那么请陈公子让开。”
柳玉忱的声音带着三分冷冽七分疏离,震得陈莲不由得向后退了退,真的给柳玉忱让出了一条路。
陈莲察觉到自己的动作的时候瞬间觉得丢了颜面,整个人又恼又怒,就连原本有些尖细的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
“就连刺绣老师都夸耀哥哥的刺绣功夫是以情入绣,乃是世间难得,弟弟想着若是哥哥能够看到真正的翁绣作品,在刺绣一途上定能一跃千里。”
柳玉忱转过头来,便看到陈莲拿出来一件宝蓝色,上面有着翁绣的华贵披风。
华贵得让人觉得刺目,因为它正是十数天前太女所穿的披风。
柳玉忱面色瞬间苍白如纸,身体全部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抽了个干净,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仿若下一刻就会倒地不起,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华亭焦急的喊道:“主子,主子?这…这或许只是相似罢了,根本不是太女的披风?”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到柳玉忱异常肯定的话语:“是的,这就是那日太女穿的披风。”
若是寻常衣物或许不是那么好分辨,但是皇室子女的衣服都有专门的定制的,全部都是独一无二的。
对于柳玉忱这样长期刺绣的人来说,只需要一眼便能分辨得清清楚楚。
两人本来就在小道中间,周围有不少学子看到陈莲拦住柳玉忱的去路,就开始好奇陈莲又要搞什么幺蛾子,耳朵全部都是立起来都。
可是如今看到陈莲拿出的有翁绣的披风居然是太女的,瞬间犹如一颗石头掉进湖泊激起千层浪,周围的学子炸开锅,议论纷纷起来。
一个学子仔细辨认了一下披风,认真的说道:‘上次太女来的时候,我远远看过去,似乎真的是这件披风。’
‘这还用你说,柳玉忱都点头了,这披风还有假?只是这披风到底是太女的贴身之物,如今却在陈莲这里,难道太女真的和陈莲有点什么?’
有个学子听不下去了,帮着柳玉忱说了两句话:‘我看未必,你要是太女,旁边有个柳玉忱了,那里还会看上陈莲这等俗人,两者之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啧啧啧,那可不一定,家花哪里有野花香,这女人不都爱这个调调?’
可是这些声音柳玉忱仿佛都听不到一样,他直直的看着那件披风,神情似哭似笑,似悲似喜。
刚刚嘴里不过简简单单的承认披风就是太女的几个字,旁人听上去犹如凤凰啼血,给人一种莫名的悲怆之感。
陈莲看到柳玉忱的苍凉的神情,心中满意,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只有看到柳玉忱这样的表情,只有真正的毁掉柳玉忱,才能让他忘却事事都被比下去的羞耻感。
才能让他忘却刚刚不过因为柳玉忱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自己就让出一条路的难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