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她其实,也是有点儿喜欢自己呢?
他的姿态越发虔诚,好像在臣服他的神明,他试图靠近她的唇,慢慢闭上了眼睛。
他闻到了她身上淡淡的冷香,叫他甘愿沉迷其中,可忽然,她的嗓音自耳边响起,宛如兜头凉水一般倾泻而下:“墨檀,你想好,是永远留在我身边,还是只在我榻上留一夜。”
他再也不能动作,他有些迷茫和愤然。
那么多人可以得到她的青睐,为什么,为什么他就不可以。
他比谁都喜欢她,发了疯地喜欢她,一想到她将来,可能会在别人的身下,肆意绽放她的花香,他就妒忌地发狂,他就受不了。
可再次对上花懿欢视线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这一切,他妄想地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
他颓然地向后,与她拉开了距离。
大殿之中,重新陷入了寂静,一贯温和有礼的墨檀神君,此刻有些失魂落魄。
最终,他不死心地问她,为什么我不行。
一片寂静之中,他听见她说:“墨檀,因为我拿你当朋友。”
他这样,是让他们朋友没得做。
墨檀不知是欣喜还是难过,许是因为位高权重的缘故,爱慕她的神君不少,可真正交得朋友,却寥寥无几。
她拿他是当朋友的,朋友的身份,便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不是吗?
花懿欢垂眼看着墨檀,忽然想到,墨檀如今这副困兽挣扎的样子,是否和自己在谢衍面前,是一样的呢?
“你若想不通,我可以给你别处的职位。”
也好过天天瞧着她在眼前晃悠。
墨檀摇了摇头,“不必,我可以收拾好心思。”
他藏了这么多年,继续藏下去,不是不能的,但他不能永远见不到她。
花懿欢没再强求,“那你歇几日,调整好,再过来。”
墨檀接了她的体谅,起身退下。
隔日。
和墨临蜜里调油的路听霜,登门来看她,“怎么没瞧见墨檀神君?”
花懿欢思索了一下,还是同她说了昨日的事。
路听霜听完一阵唏嘘,“你瞧,我眼光多厉害。”
花懿欢也没想到,这种事,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向神经大条的路听霜,竟然都能瞧出墨檀对她的心思。
她花懿欢常年在情场之上打滚,竟然也没感觉出来端倪。
路听霜有些放心不下花懿欢,她以为花懿欢对那凡人,只是一时的热乎劲儿,过去了也就给人放了,可这过了几日,那个凡人,还是一直无声地影响着她的情绪。
路听霜还从没见过她这般执着的模样,许是以前,没遇到能让她这么执着的人。
“你同他闹别扭了?”路听霜开口问道。
花懿欢这次没说话,她既不想承认,可又没办法否认。
见花懿欢不答,她继续传授成功经验,“我追墨临那会儿,也时常被他气个半死,可气完终究放不下……”
花懿欢把路听霜的话听进去了,她走后,花懿欢琢磨着,还是去哄一哄谢衍罢。
她稍微思索了一下,想到谢衍字写得很好看,便去找来一套不错的文房,想要去拿给他,让他继续写最好看的字。
而且这东西,他用起来的时候,指不定还能想起她花懿欢来。
入夜,花懿欢拎着那套文房,走到谢衍住的地方,她刚踏入内殿之中,一个砚台,便直直地砸了过来。
第十三章 求你……杀了我
花懿欢没有躲,砚台砸中了她的脑袋,血一下子就流了下来。
她眨了眨眼,站在原地。
方才,她瞧清这是谢衍砸过来的,她才没有躲,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终究觉得,谢衍是不会伤害她的。
她忽然有些委屈,他为什么……凭什么冲她发这么大的脾气?
谢衍那一下,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砸完,无力地伏在地上,瞧着花懿欢,又忍不住开始后悔。他下手重了,他不该这样的,可她又实在过分,连这最后的一分美好,都要残忍的撕碎。
“花懿欢,你还真是冥顽不灵。”
他的嗓音低而哑,咬牙似乎在忍耐着什么,明明是该愤怒的语气,可喊着她的名字时,偏偏透着几分旖旎。
她把他关在这种屈辱的地方就罢,他已经活不了多久,就不如骗骗自己的心,这么稀里糊涂地陪着她。
可她偏要把这美好的假象焚碎,还用这样羞耻的方式。
花懿欢瞧着他紧咬着的唇,泛着红的诱人脖颈,强忍着但依旧迷离的神色,她不是懵懂无知的神女,当即瞧出,他这是中了情|药。
几乎是一瞬间,花懿欢就明白过来,他以为是她给他下的。
原来在他心里,她花懿欢,就是这种人。
方才在殿外,她便瞧见一个人影,当时她一门心思想得都是谢衍,自然不会过多去注意。
如今这般,她冷哼一声,抬手隔空一抓,便将外面偷窥着的那人抓来,径直扔到了殿内的空地上。
她弄出的动静太大,谢衍费力抬眼瞧了一下,正是今日给他送吃食的那位。
此刻,她被花懿欢摔到地上,珠钗散乱,身形狼狈。
谢衍瞧着那仙娥畏惧之下心虚的面容,随即明白过来,自己这次,怕是误会她了。
那仙娥见被她抓到,事情暴露,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凭什么,凭什么能叫墨檀神君那样喜欢你?”
墨檀神君白衣翩翩,温润清隽,她凭什么能配上他的爱?
她得了墨檀神君的爱还不够,还要勾引几个男人?
她瞧出花懿欢对这黄金笼中的男子有兴致,只要她和这男子共赴云雨,墨檀神君,便会真的死心吧?
那时他可以回头看看她吗?
花懿欢看她痴迷的表情,忽然起了几分兴致道,她笑得灿烂又优雅,丝毫不见怒意,她轻飘飘地落下一句话,“好啊,我便给你一个恩典,把你送到墨檀那里,看他愿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仙娥听见她这话,露出惊恐的神色来,“不,不要,”
她是想叫墨檀神君能看见她,但不是以这种丑恶的方式。
花懿欢哪里由得着她,一个挥手,那仙娥便被送走。
处理完罪魁祸首,花懿欢依旧优雅无比,她额上渗出的血,蜿蜒而下,给她更添了几分妖冶。
她走过去,在狼狈的谢衍面前,慢慢蹲下,那长长的裙裾拖在地上,像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她轻轻抬头抚上谢衍的唇,那素来禁欲的唇,此刻紧紧抿着,似是无声的勾引。
这凡尘中高不可攀的年轻帝王,如今却一副墨发微散,衣襟微乱的模样。
花懿欢也终于瞧见,他那双永远如雪松般清冷的眼眸,此刻,也终于清明不在,动人得紧。
左右已经被误会了,花懿欢盯着他的唇瓣想道。
体内异样的感觉,让谢衍羞耻得发抖,独属于女子的冷香扑入鼻尖,不仅不能解去他浑身的燥热,反而大有添一把火的本事。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期盼自己不要被这火烧光理智,他盼着花懿欢赶快走,不要留在这里。
可这可恶的神女,偏不如他所愿,就在离他咫尺之距,恶劣地看着他被情|欲所支配。
她实在是太会,一举一动,都是在无声地引诱。
他听见她在耳边得逞的笑,这可恶的小神女,叫他爱不得,却又无法彻底去恨,明明是她,恶劣地搅乱自己的一切。
谢衍的嗓音沙哑得可怕,他无意识地喊着她的名字,“花懿欢,懿欢……”
花懿欢伸手抱住了他,她的掌心微凉,透过衣料,刺激着他的感官。
“求你……杀了我。”
他几乎用气音说出的几个字。
花懿欢在他怀中微微勾起唇,笑得妖媚又好看:
“好啊,我这就,杀了你。”
她说完,抬手剥落了身上那碍事的披帛。
她的衣裳轻薄而飘逸,几乎能透过布料,清楚瞧见她身上的小衣。
那穿上衣裳也掩盖不住的婀娜身姿,除去披帛,更是起伏有致,盈盈腰身,几乎不堪一握,仿佛轻易就能折断一样。
她轻轻勾住他的脖颈,依旧是那样柔软的嗓音,“抱我到榻子上去。”
她这样武功高强,可此刻,却软得像一滩水一样,柔弱无骨,像是轻易就能弄坏一样。
谢衍想好好呵护她,可他又想狠狠地对待她,她这么可恶,这么多诡计,偏偏生了这样一副,让人不得不捧在手心的好皮囊,她蹙一下眉头,都让人怜爱,恨自己做错了什么。
周遭弥漫着浓烈的花香,那香气不再清冷,仿佛要将人窒息一般,自榻子上,自她腰下,蔓延出了一株又一株的小花,白色的,含苞待放的。
那雪白的花朵,好像在害羞,又好像在欲擒故纵,迟迟不肯盛开,却放出那馥郁的香气来勾人,勾得人过来将它采颉,从此做她的裙下臣,任她攀附,任她掌控。
花香如同疯掉一样泛滥,烧灼着谢衍的理智,他热得发痛,花懿欢躺在榻上,云发微乱,红唇微微张开,像是等他去采颉。
谢衍盯着她的菱唇,这聪明而狡黠的神女,太知道怎么用自己的美丽杀人,她伸出柔夷,紧紧勾着他的脖子,好像要和他死生融为一体一样。
那纯而白的花朵,还在悄悄蔓延,自榻子上,蔓延到地上,床帐子上,似乎要打造一个美丽而坚固的囚笼,将她和他,永生永世锁在里面。
那白色的花朵,微微泛着桃花色的花蕊,细嫩而柔软,颤抖着盛放开来。
花懿欢泛着水雾的眼,将他直勾勾地望着,谢衍再也忍不住,低头重重吻了下去,将她的媚话全堵在口中。
她发间的小金花被无辜抖落,随之倾泻而下的,是那满头浓密而乌黑的发,无辜的轻轻晃动着。
月亮坠入乌云,每一朵花都悄悄盛放。
第十四章 不见
翌日,花懿欢先一步睁开了眼。
她甫一动弹,腰间便传来酥麻之感。
谢衍昨夜发疯的时候,就是用那双修长有力的手,不分轻重的扣着她的腰肢,她想摆动一下,都不能够。
花懿欢睨了一眼身侧熟睡的谢衍,几不可闻地轻哼道,“莽夫。”
那身纱裙,也乱得不成样子,她叹口气,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一件新的换上,今日有神佛的论道大会,她可不能迟到。
神佛大会,无非是修各类不同道法的神仙聚在一起论经说道,花懿欢历来对这些大会敬谢不敏,但她身居天界要职,又不能只点个卯就走,只得硬着头皮坐到尾。
其中,一个主修推演的白眉老道,时不时拿余光瞄她。
同花懿欢视线相交之时,又飞速移开,如此重复数次后,花懿欢心中奇怪,神佛大会结束,花懿欢眼观那白眉老道纠结的神色,遂走到他身旁,“这位仙友,可是有什么指教?”
白眉老道朝她微微作揖,“指教不敢,只是我观殿下眉间郁结之气,将来恐有大劫。”
他顿了顿,又道,“凡事,皆不可强求。”
她含笑道,“若我偏要强求呢?”
若不是清楚谢衍的底细,她怕是以为这白眉老道,是谢衍搬来的说客。
白眉老道无奈叹了一声,“殿下执念深重,恐非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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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神佛大会回去之后,花懿欢没回流欢殿,因着今日,还是花懿欢姑姑的祭日。
她的姑姑没修成神的时候便死了,因此灵位无法带上九重天去供奉,只能葬在下界的山上。
她走到南天门的时候,路听霜早已等在那里,“我以为你丢下我又独自一人先去了。”
花懿欢摇摇头,“没有,今日有神佛大会。”
每年到今日,花懿欢的情绪就不怎么高,自她记事以来,没见过父母,身边唯一的亲人就是姑姑。
而路听霜更惨,她一个亲人都没有,便把花懿欢的姑姑,当成自己的姑姑,每年陪她一起去祭拜。
今日凡界下了些淅沥小雨,两人没有用术法,任那雨丝飘落到肩头。
走过茂密的一片树林,前面骤然一片开阔的地方,在悬崖旁的一个小土丘上,便是花懿欢姑姑的坟冢。
姑姑去得早,花懿欢早已记不清她的脸,只依稀记得是个很温柔的女子。
花懿欢在她坟冢前跪下,路听霜忙把那些香火纸钱点燃,青烟绕着她的发丝飞过,花懿欢看着路听霜的动作:
“你每年都弄这些,姑姑又不是凡人,她的魂魄早散了,没有魂魄,便不会轮回,烧这些,她收不到的。”
路听霜依旧纸钱不离手,“万一呢,万一姑姑她能收到呢,然后都靠我这个外侄女的钱花,你这个亲侄女可是一分都没给她。”
花懿欢轻轻笑了笑,“是,你这个外侄女,当得实在是称职。”
她望着盆中翻飞烧灼着的纸钱,又想起姑姑死去时候的情景,别的她都已经记不清,可还是记得她身上蔓延的无尽血色,她那时灵力低微,连止血术都不会用,只能用手掌去盖住她身上的血。
可她身上的伤口实在是太多了,她怎么也止不住,她看到姑姑悲伤的脸,她说,“懿欢,姑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不要尝到情爱的滋味,哪怕是,辜负别人……”
她就是被喜欢的人,生生害死的,不得善终,连魂魄都绝于这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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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谢衍昏沉着醒来,身侧早已没了那抹倩影,只留周遭一片旖旎气息。
谢衍忆起昨夜疯狂,他初经人事,又中了药,不知道伤着她没有。
谢衍穿好衣裳,想了想,觉得还是应该去看看她。
只是他出不去这地方,只得托送东西的仙侍帮他带个话,让他见花懿欢一面。
仙侍点头应下,然后一晌午都没了音讯。
临着金乌神君快下值时候,花懿欢和路听霜才回来,路听霜说今夜要陪她一起睡,花懿欢摇了摇头,“今日不是墨临生辰吗,你陪了我大半天,去看看他吧。”
路听霜摇摇头,“他哪有你重要。”